第五章

第五章

為情愛心碎,黯然神傷,是人的通病,但是,與普通人相比,皇甫清狂確實是一個非常人。

昨天,才歷經悲痛情傷,反覆難眠,大清早起來,他卻能神色自若,舉止如常。

入夜,還特意囑咐掌廚的僕婦多做幾道菜肴,上下同席。

敖廣自然亦是席上客,一席笑聲盈盈。

笑的人是皇甫清狂,雙指拈着酒杯,一飲而盡,唇角輕勾,燦爛如花。

連敖廣也不得不佩服他,無論是真笑還是假笑,至少他依然笑得出來,而且笑得動人。

鳳眼秀靨,紅唇白齒,容姿光彩奪目,與他相比,其它人的笑容就牽強得多。

特別是小左與小右的笑容,嚴格來說,他們的笑容甚至連苦笑也稱不上,反而像牽拉着嘴角的哭泣。

微妙的不安、鬱抑瀰漫四周,敖廣清楚感受得到。

果不其然,第二天早上,皇甫清狂的右腳一踏出寢室,小左、小右兩人就偷偷地走進來。

兩人也不作聲,當先跪在地上叩了三個響頭。

他們進來的時候,敖廣正倚坐在一張弓腿羅漢躺椅上。

躺椅用紫檀木製成,四隻椅腳與扶手上都雕着鳳紋,椅背還搭着柔軟的青綢撒花靠背。

那是一張精巧的椅子,也是一張昂貴的椅子,更是一張舒服的椅子。

正因為很舒服,敖廣才會坐在上面,閉着眼,靜靜沉思,就好象他根本不知道有人走了進來,更不知道有人在對他叩頭一樣。

或者,即使他知道,他也不會挑一挑眉頭。畢竟,對東海龍王來說,受朝拜跪叩,實在是尋常至極。

首先沉不住氣的是小左。

“喂!你死了嗎?我們走進來,你看不見嗎?”

他瞪眼看着敖廣,好象恨不得上前將他拉起來一般。

小右慌忙將他拉住,接着,可憐兮兮地對敖廣說。

“敖公子,求你勸一勸我家少爺。”

“算了吧!他這種人怎會幫我們,即使他想幫也未必幫得了。”

“小左,別亂說話了……敖公子,現在只有你可以幫我們了,我們很怕少爺會做傻事,求你幫忙勸一勸他。”

兩人一搭一檔,敖廣依然不瞅不睬,直至他倆詞窮之際,敖廣才抬一抬眼皮。

“你們覺得他會做傻事?”

小右慌忙答話。“前天,少爺見過表少爺后,將書房裏的東西都打破了,事後,反而擺出一副渾然自若的樣子,我們就心知不妙了。表少爺和少爺的事……也不是什麼秘密了,表少爺朝秦暮楚,我們都怕少爺他……他會模仿已經仙逝的老爺一樣……做同樣的事。”

提起皇甫清狂的父親,小右垂着頭,語焉不詳。

“難得少爺好象也蠻喜歡你的樣子……敖公子,求你好好規勸少爺,千萬則讓他想歪了。”

說完,他又叩起頭來,小左也再次跪到地上,悶聲不響地叩頭。

接下來的時間,他倆都沒有再開口,他們都在等,等待敖廣的響應。

而敖廣仍然是一副冰冷無波的神情,誰也無法從他的俊臉上看出半點端倪。

等了一段不短的時間,敖廣才開口,淡淡地說。“出去。”

言下既沒有拒絕,也沒有答應。

小左、小右兩人倒也沒有再次糾纏,只是垂下頭,靜靜地走出去。

始終,即使敖廣答應開口規勸,以皇甫清狂的性格也未必可以被輕易勸服。

對敖廣,他們本來就沒有抱太大的期望,自然也不會太過失望。

他們走了,寢室里回復平靜。

房間依舊是靜悄悄的房間,房間裏依舊放着那張舒適得教人不願意站起來的躺椅。唯一不同的是,當皇甫清狂走入房時,本來一動不動地坐着的敖廣卻站起來了。

從后擁着皇甫清狂,隔着百蝶銀紋短襖,用手輕輕地按着他的小腹。“還會難受嗎?”

“不會。只是……很奇怪,肚子裏好象有股熱氣散開,渾身都暖洋洋的很舒服。”

聽了皇甫清狂的話,敖廣鋒銳如箭的眼睛內閃過淡淡柔光,按在皇甫清狂小腹上的手,力度更是輕柔不已。

兩人身前的牆壁上,正好掛着一面等身高的銅鏡,眼波流轉,平滑的鏡面反映出兩道相貼的人影,身後人俊眼修眉上淡淡的溫柔神色,令皇甫清狂的心中不由泛起一點愧疚。

當日他為了風飛揚的事,氣得瘋瘋傻傻,一心只急着要報復風飛揚對他的不忠,便着小左小右到外面隨便捉個男人回來。

這幾天回想起來,這件事做得實在胡塗!

他自然不是拘泥於清白不清白的問題,只是,這樣做又有什麼用?風飛揚根本不會為此改變主意,而他亦得不到任何好處,反而多傷害一個無辜的人。

敖廣對他太好了,好得今他忐忑,令他心亂如麻。

明天桃花宴后,一切便會完結……敖廣留下來,也沒什麼作用了。

輕輕嘆口氣,皇甫清狂沒有轉身,而是對着銅鏡問,“你什麼時候離開?”

敖廣冷冷地答,“離開,可以。不過,不只我一個。”

飛揚的眉頭蹙起,皇甫清狂正要再說些什麼,眼角一掠,忽然發現,鑲在敖廣俊美的臉孔上,那雙藉著銅鏡映照出的眼睛是那麼地強硬、堅決。

那是一種不容拒絕的眼神,而眼神的主人,冷寒、沉着……渾身正散發出無比的威嚴。

只是看着鏡中照出的身影,向來張狂的皇甫清狂的腿竟有些軟了,敖廣從后擁着他,支撐着他軟弱的身子,動作溫柔,臂彎結實。

“明天過後,我帶你走。”

他的語調平淡,卻像箭--一枝射出的箭,不容扭轉。

香風一吹桃花動,漫爛玲瓏態翩翩,紅影徘徊沾滿衣,萬千仙子林中舞。

花影如潮,美景如畫,被引領着向桃林中走去的風飛揚,與他身畔的兩名女子,都不由得翹首張望。

“今年的桃花比往年更盛了。”讚美之餘,風飛揚在心中暗忖:滿園桃花美雖美矣,但在這種冬意剛褪的時節盛開,卻未免太不尋常。

看着花枝迎風而舞,只覺隱隱有妖異之氣瀰漫其中,令風飛揚大感不祥。

修眉緊蹙之際,一把抑揚的男聲倏地插話。

“應該說今年的桃花比過往每一年,都開得更美。”

“表弟!”風飛揚的眉頭立刻舒展開來。

皇甫清狂頷首,眸子早就溜上風飛揚身旁的兩名女子身上。

站得稍後的是一名梳雙舊的俏麗丫鬟,而被她扶着的,則是一名華衣女子。她穿着一身綠底鑲邊夾襖,月華長裙,外罩五色彩羽披風,項上掛金鎖、頭上斜插鳳頭簪。

礙於禮法,女子臉上矇著一層軟薄的粉色輕紗,將眼睛以下的容貌掩去,不過,光看那光潔的前額與明媚的杏眼,已知必是一位美人胚子無疑。

不動聲色地打量一番后,皇甫清狂笑道,“這位就是李家小姐?”

“小女子李丹丹,皇甫侯爺有禮。”女子彎腰作福,動作優雅,聲音亦悅耳如出谷黃鶯。

皇甫清狂也回以一禮,滿臉笑意地說,“客氣,客氣。叫一聲清狂就可以,反正再過一個月,就是一家人了。”

那張笑靨令一直忐忑的風飛揚鬆一口氣。

看來表弟是終於接受現實了,好事!好事!

風飛揚的眼睛在兩人身上交互張望,皇甫清狂今天穿上一件大紅的金蝶箭袖長袍,白狐坎肩,腰上繫着一條嵌珠金帶,頭上戴亦金髮冠,風一吹,烏亮的黑髮與從發冠垂下的紅纓糾纏飄揚,映得那張白晰的臉孔,流盼多情的鳳眼更加魅惑。

一對男女佇立桃花樹下,一是鳳眼豐唇、驕氣直爽,一是婷婷玉立、溫柔婉約。各有各的千秋,各有各的美態。

幻想起他日享齊人之福的美妙情景,風飛揚就忍不住咧嘴傻笑。

斜眼一睨,皇甫清狂烏亮的瞳孔深處飛快地掠過一抹恨意,立刻又平靜下來,對垂手站在旁邊的小左、小右說,“接下來讓我帶路就行了,你們去廚房幫忙吧。”

兩人面有難色,遲疑着不肯離去,皇甫清狂瞪了他倆一眼,用不容拒絕的聲音說,“下去!”

小左、小右咬着唇,腳尖前後移動幾次,終於退了下去,轉身時,眼角竟都悄悄地紅了。

眼利地看到這一點的風飛揚,不由得問,“他倆怎麼了?”

皇甫清狂淡淡地說,“誰知道!或者是因為我今早將他們罵了一回,心裏還在不舒服吧。”

大戶人家裏,責罵奴僕本是平常事,風飛揚聽了,隨意聳聳肩,沒有追問下去。

兩女一男就隨着皇甫清狂向桃林深處走去。

走了十幾步,李丹丹擰着柳眉,輕聲說,“很濃的酒香。”

不知道為什麼,越向桃林走去,一股香濃的酒香便鋪天蓋地而來,只是聞着便覺得有幾分醺醉。

李丹丹不勝酒力,不知不覓地粉頰已經紅起來了。

風飛揚摸着鼻尖嗅一嗅,朗笑起來,“一定是將藏在地窖里的百年女兒紅拿出來了,難得的好酒,一拍泥封,幽香十里,我們今天有口福了!”

神秘地勾着唇角,皇甫清狂但笑不語。

就在終於可以看到置於桃林中心一片空地的幔子、桌椅時,皇甫清狂忽地拍拍額頭‘哎呀’兩聲。

“我忘了吩咐小左將我新寫的詩拿來,供大家品評品評。”

風飛揚說,“哦。叫小玉去廚房叫他吧!”

那叫小玉的丫鬟向李丹丹請示,李丹丹亦點頭同意了。

輕輕走近那名丫鬟,皇甫清狂伸出修長的手指,向林外指點。

“廚房離這兒也不是很遠,你一直向東走,穿過兩個游廊,向左轉,從小花園行過去,八十步左右,右轉,會看到三間廂房,之後,穿越一個小廳,在左側,看見兩道小門,直走,就是了。”

一連串的話說得又快又繁複,那名丫鬟順着皇甫清狂所指的方向,傻楞楞地走去,也不知道到底聽明白了沒有。

目送她的身影漸漸走遠,皇甫清狂還來不及偷笑,便聽風飛揚說,“我就常說,這兒伺候的人不夠,表弟,我看還是照我以前提過的,叫我府上的下人過來幫忙吧!”

皇甫清狂搖頭,“一個月後,你就要辦婚事了,府中的下人應該也不夠用吧。等你的婚事辦好,再說別的。”何必多此一舉?今天過後,財富、大屋、下人,他什麼也不需要了。

引領着風飛揚與李丹丹入席,風飛揚扶着未過門的妻子坐下后,環顧四周空蕩蕩的桌椅。

“其它人未到?”奇怪……時辰應該差不多了。

他抬頭仰望天色,再看着皇甫清狂。

沒有回答,皇甫清狂惑人的鳳眼輕輕一溜就溜到李丹丹身上。

“李小姐的聲音如黃鶯婉轉,人想必也美得不可方物。”

微笑着恭維,看到露在面紗外的肌膚泛得更加嫣紅后,皇甫清狂接著說,“清狂無禮,可否請李小姐揭開臉紗,讓清狂一睹芳容。”

這的確是一個無禮的要求,閨女的容貌焉能供人隨便觀賞?

李丹丹描着青黛的柳眉顰着,立刻便要搖頭拒絕,但回心一想,就想起那些流傳已廣的流言,不由起了比較之心,當即解下臉紗。

素手一抬,粉色的輕紗落下,露出一張鵝蛋臉兒,胭脂雙頰,上鑲着一雙渾圓的杏眼,翹起的圓潤鼻尖,朱紅的菱唇。

少女的嬌麗容顏,令皇甫清狂就像被刺傷了般起眼睛。

自信他自然有,只是,一名男子,即使長得再俊美,又怎可與美麗的少女相提並論?他不懂持家有道,亦不會生兒育女。

“果然是溫婉嬌美,難怪……難怪……”

喃喃自語,皇甫清狂忽然轉過頭去,對着風飛揚說,“表哥,你說是清狂長得好看?還是李小姐長得好看?”

風飛揚大感難堪,這個問題一答,少不了引起一場六國大封相,只得說,“表弟,男、女子的容貌,焉能相提並論。”

“表哥以前不是常說,天下間再美的女子都比不上清狂的一根指頭嗎?難道都是謊言?”皇甫清狂用指頭繞着發尾,斜看風飛揚,嗓子裏帶着嬌嗔的媚意。

在流盼波光之下,風飛揚更感尷尬,嘴巴開合幾次,始終說不出話來,心中大有錯赴鴻門宴之感。

“李小姐,表哥對你盟誓的時候說什麼?他是說‘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台,乃敢與君絕’?還是說‘若他日負你,就天地雷劈,不得好死’?……想不想知道他對我是怎麼說的?”

看着臉色漸漸僵硬的兩人,皇甫清狂伸手指着頭頂上的桃樹,“他在桃花樹下發誓,以後都聽我的話,疼我、愛我,生生世世,若他日負我,就……”

“清狂!說夠了!”風飛揚受不住地大喝起來。

皇甫清狂果然住口,但不一會又將唇角重新勾起,看着李丹丹說,“我不明白,李小姐,你真的愛他嗎?難道你不知道外面的傳言?你是怎樣忍受自己未來的夫若有另一個情人,而且是一個男人?”

李丹丹的臉立時陣紅陣白。

風飛揚與皇甫清狂間的流言,她自然知道,甚至風飛揚亦曾對她暗示幾次,希望她與他的表弟和平共處。

男子三妻四妾本來就是平常事,她的娘親還說,那是值得慶賀的--一個男子不可能威脅她正室夫人的地位。

她亦有自己的打算,風飛揚長相英俊、溫文有禮、家財萬貫,實在是難得的佳偶,他的少少缺點,暫時眨眼開眨眼閉便是,待入門后,以她的美貌溫柔,總不會捉不住一個男人。

這次隨風飛揚到來,實有觀察敵情的打算。

只是,她怎麼也想不到,皇甫清狂竟然如此不要面子,直接將一切說破。

粉拳緊攥,她還未想出該如何應對,坐在她身旁的風飛揚立即猛然站起來。

“表弟,你今天胡塗了,我倆不便打擾!告辭!過兩天,你清醒一點,表哥再來拜會!”

說完,便拉着李丹丹氣沖沖地準備離開。眼見愛郎與皇甫清狂決裂,李丹丹心中竊笑,眼角得意地向皇甫清狂睨去,卻見他臉上毫無慌亂之色,反而勾着一抹絕艷的微笑,朝着他倆,輕輕吐氣,說。

“等等!”

風飛揚頓步,“還有什麼事?”

“還記得表哥對清狂說過的事嗎?表哥不想聽我的答案了嗎?娥皇女英……”

聽到皇甫清狂突然提起當日他在書房說的話,風飛揚只道他已經知錯了,聲音微微溫和下來。

“嗯……說吧。”

皇甫清狂卻不急着回答,挽起長及地上的金蝶袍,緩緩踱步前行,越過兩人。

烏亮的長發在紅、白、金交快的衣料上晃動出炫目的光暈,挺直的肩頭與腰背的協調動作優雅而動人。

走到環繞空地的桃樹前,揚手,拿下一盞掛在樹上點綴的紙燈,仰起下巴,凝視風飛揚半晌。

就是這個男人,令他心傷、心痛。

痴心錯付,這怪不得別人,不過他向來比較自私,要痛就一起痛吧!

皇甫清狂白晰的臉孔上帶着微笑,接着,將手鬆開。

“這、就、是、答、案。”

在充滿說不出的嘲弄之意的嗓音中,紙燈落地。

‘轟’的一聲,迅雷不及掩耳之間,一條火龍滑過地面,瞬間,點燃一切。

一息之間,火龍首尾相接,圍成一個火圈。

“發生……發生什麼事了?”

“火!很大的火!”

相對於風飛揚與李丹丹的慌亂。皇甫清狂的神情平靜,以賞玩的眸光看着眼前的熊熊火圈。

一百壇女兒紅潑上樹榦,滲入泥土裏,燒起來,酒氣在高熱下揮發,那般酒香就更濃了。

烈炎如花,酒香醺醉,輕撫溫熱粉靨,那一雙鳳眼始終忍不住向風飛揚看去。

風飛揚正獃獃地站着,獃獃地看着火焰,亦獃獃地看着他,似乎尚未明白一切。

皇甫清狂自然不會吝嗇於向他作出解釋。

“你要婚嫁,既然我無法阻止,就只能要你實現當日對我許下的誓言──烈火焚身,死無全屍。”

聲音溫柔如水,臉上的神情亦是軟軟的,唇角輕勾,甜得像融了的酥糖。

看着他帶笑的神情,風飛揚反而像被針刺中地大叫起來,“清狂!這樣連你都會被燒死!”

皇甫清狂但笑不答,風飛揚試圖從火場內衝出周邊,可惜桃樹重重,烈火如海,無處不在,試了幾次都是徒勞無功。

李丹丹怕得縮在桌底,高聲向外呼救。

“失火了!救命!救命!”

“省口氣吧!”冷眼旁觀,皇甫清狂說,“侯府佔地千畝,人丁又少,等他們趕到時,我們早就死了。”

火勢越燒越近,只怕不到一刻就會將桃林中心的這片小地方亦燃燒起來,即使府里的人及時趕至,也沒有辦法撲滅大火。

“不!我不想死……我沒有對不起你……為什麼要連累我?你要殺,殺他便是!我不想死……不想死!”

熱火漸漸迫近,李丹丹歇斯底里地大呼大叫,皇甫清狂連眼角都懶得向她睨上一眼,只看着已經絕望地呆立的風飛揚,柔聲說。

“不用怕。表哥……我會陪着你,天上仙鄉、地下酆都城我都會陪你……我們三人死在一起,也算圓了你的美夢‘娥皇女英,共事一夫’!”

語末,皇甫清狂吃吃地笑起來,聽到他的話,風飛揚白了一張俊臉,‘娥皇女英,共事一夫’,他又怎會想到,就是這句話令皇甫清狂恨之入骨,從而升起殺心。

自從姨丈殺死姨母死後,所有人都說皇甫家的人身上流着瘋血,他總是一笑置之,現在卻不得不嚷道。

“清狂……你瘋了!”

“或者吧,反正皇甫家本來就是專出瘋子的家族。”皇甫清狂輕輕笑着,環顧群樹,桃花烈焰緊緊交纏,就如一對纏綿不舍的戀人,“以前,有我爹!現在,有我!”

春蠶到死絲力盡,蠟炬成反淚始干……這是爹最愛的詩句。

以前,他總覺得爹很傻,為了一個紅杏出牆、拋夫棄子的女人先是沾得滿手鮮血,接着,更揮劍自絕。

後來,卻不免想,或者,爹是對的……只有死亡才是中止一段愛情的最好方法。

被拋棄、被辜負的痛,就像千刀萬剮,削骨割肉,這是一個人所不能承受的,或許,他真的瘋了,早在知道自己的情人另結新歡的時候,他已經發瘋了!

“寧為玉碎,不作瓦存……表哥,你還記得寧王府的心王爺嗎?小時候,他來家裏玩,要搶我最心愛的玉馬,你叫我送給他,我不肯,一手就將玉馬擲在地上打碎了,就好象那隻玉馬一樣……既然我得不到你的全部,我也不會讓別人得到,不過,我是個公平的人,我要你死,我亦會陪你去死!我不會讓你一個人孤伶伶地去。”

自紅唇吐出的聲音經細動聽,卻毫無波瀾,就好象他說的根本不是什麼生死大事,只不過是在閑話家常。

唯有玉臉上兩道楚楚淚痕,蜿蜒如溪地道出了皇甫清狂心中千絲萬縷的悲傷恨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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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龍陷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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