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存心整人冤枉嘛!”同學們都這樣抱怨。

開學后第一件大事,就是舉行抽考,奇怪的是每年都抽到三年級,測驗暑期輔導的成績。雖說上輔導課時就知道有這一關,但大家仍抱着僥倖的心理,結果考出來的成績啊,怎一個“慘”字了得!

星期六正式上課,改好考卷的老師在課堂上公佈成續,不是氣得罵人,就是一臉冰霜,氣壓低落得很。

“唉,要死了!”一下課,花朵朵就整顆腦袋掉在桌上,仿彿有千斤重似的。

今天最後一堂課是英文,是她的死敵,她只求待會兒晚娘進門時別也挾着考卷,要罵要刮都等下禮拜吧,不要把美麗的周末弄得愁雲慘霧的。

“花朵朵,你考得很精采喲!”坐她後面的唐舞冬吃吃的笑,用手指戳她的背。

“別管我!”

愈這麼說,女孩子愈要管,唐舞冬竄到前面的空位,捧起朵朵的臉,被朵朵一手打掉,還罵她道:

“幸災樂禍的人,考那麼好乾嘛!”

“省得挨罵啊!”舞冬神氣道:“我們一起複習,你自己考不好怪誰?”

“唉,我沒心情念。”朵朵又趴在桌上。

“怎麼了嘛?”

“沒事。小貝呢?”

“大新聞!”平日最具淑女相的貝皇妹,這時卻一臉毫無保留的興奮,一身毫無隱蔽的激動,亂沒氣質的喊進來,“有大新聞!天大的好消息!我們英文老師換人了,晚娘被調到後面的班,換了一位大帥哥要來教我們。”

“你怎麼知道?”

貝皇妹的眼裏充滿了閃耀的波光,幾乎要歡唱了。

“剛才我去教務處,看到校長陪那位帥哥在談他任教的班級,三年一班也包括在內。”

“真的?”花朵朵耳尖的坐直了身體,心情驀然一變。

同性相斥,異性相吸,女孩子總希望被男老師教到,最好這位男老師的長相再養眼些就更棒了,不僅可為枯燥的填鴨生活添加刺激的想像,私心也會覺得男老師比較客氣,會手下留情,至少比那個晚娘好多了。

十七、八歲的花樣年華,對異性抱有一份僮憬,於是,英俊的男老師成了最直接的想像對象。也許,只是一種幼稚不成熟的崇拜行為,卻足以令她們興奮得樂上半天,你一言、我一語、她一說,討論不休。

還是班長老成持重的推推眼鏡,發表演說似的說道:

“三年級的課最重要,學校通常不會安排新任老師教三年級,萬一他教不好,我們的大學夢不是毀了嗎?”

“校長敢讓他教,就表示他來頭不小。”

“會不會是從別的學校挖來的高手?”

上課鐘響,她們還停不下嘴,直到由門外走進一個高大的身影。

起立,敬禮,坐下!

新老師在黑板上寫下三個大字:柳善耘。

全班靜悄悄的,朵朵嗅出教室氣氛的轉變,同學們都變得特別專心,兩眼炯炯發亮的望向講台,沒有人說悄悄話,沒有人打瞌睡,沒有人坐不住的扭來扭去,在俊帥的老師面前,一個個原本活蹦亂跳的女孩兒轉眼成為文文靜靜的淑女,聽老師簡短的說明上課方式,一字一句流暢的從他口中吐出,立即贏得她們全然的信任和全部的愛戴。當然,更沒有人急着下課啰!

這就是現實吧!朵朵黑蒙蒙的大眼睛動也不動的看着他,想到前一任的晚娘,不禁搖搖頭,呵!不能比呀!不公平哪!這位男老師既年輕且俊逸,更有模特兒般的衣架子身段,聲音也好聽,咬字清晰,談吐文雅熱誠,佔盡了先天的優勢。

不過,她怎麼對他有一股熟悉的感覺?

唐舞冬戳戳她的背,用低得不能再低的聲音說:“你完蛋了!是圖書館遇到的那位帥哥,你還叫人家大色狼,你忘了?”

“花朵朵!”老師開始點名。

“什麼?”朵朵大喊一聲,回頭驚視舞冬,剛好老師叫到她,她這一喊,像在回答老師,全班都轉過頭來看她,窘得她滿臉通紅。

“花朵朵,你有什麼問題嗎?”柳善耘感興趣的問。

“沒……沒有。”

“沒有就好,我以為你考得太好了,心花朵朵開。”

全班哄堂大笑。

朵朵恨死他了,他居然拿她的名字取笑。花朵朵,心花朵朵,嗅,她真恨姓花。

果然,一下課,就有人衝著她叫:“花朵朵!心花朵朵開!”

花朵朵偏偏不理她們,愈理她們愈叫,無聊!

她背起書包晃出教室,誰也不理。

*****

“朵朵!”唐舞冬和貝皇妹趕上來,她也不睬,這兩個叛徒,剛才笑得出誰都大聲。

“別這樣子嘛!人家說不打不相識,搞不好他從今以後對你另眼相看呢!”舞冬還說風涼話,她英文好,自然不擔心。

“他已經開始對我另眼相看,要我好看啦!”朵朵情緒低落。“冤家路窄!霉死了!怎麼就剛好被他教到呢?”

“這叫有緣千里來相會。”她們兩個還吃吃發笑。

哼!幸災樂禍!朵朵一肚子不高興,但她無法責怪別人,誰教她成績差呢!學校也是一個現實的團體,成績好的同學,老師自然多偏愛些,至於成績差的,挨白眼也是活該,誰教你不如人呢!偏偏……偏偏她的英文最爛,柳善耘要是看到那張考卷,兩眼不凍成冰珠才怪,這下子他更有理由找她麻煩了。一想到就煩,唉!

“這樣也不錯啊!朵朵,至少他對你已留下深刻的印象,方才他抽問我們的英文程度,第一個就問到你,至少花了五分鐘在你身上,我想求還求不得呢!”小貝口氣有點兒酸。

朵朵更感前途多難了,那五分鐘對她有如一世紀那麼長。

“人長得美比較佔便宜,如果是美女中的美女,連老師也要大動凡心吧!”小貝也知道自己美,清純若小家碧玉,卻比不上朵朵的艷澤深蘊、秀雅脫俗,也不如舞冬的善於出風頭。“柳善耘老師已成了全校最出色的人物,他一出現,為我們這個尼姑學校添加許多話題,你等着瞧好了,連女老師都不會放過他的。”

“你有毛病啊?喜歡像我一樣受老師的取笑、吃排頭,很簡單,下回考個鴨蛋,保證他馬上給你好看。”花朵朵預感那個柳善耘絕不會客氣的,她不該高興得太早。

他問了她五分鐘,等於舉行一場口試,最後搖搖頭,“我真不敢相信,你的英文程度還停留在國中時代。花朵朵,你憑什麼跟人家競爭考大學?”

他害她被同學取笑,他害她當場受窘。如今她情願由晚娘來教,晚娘對她這種學生任其自生自滅,很容易混過一節課的。

“被帥哥K總比被晚娘K好吧!”舞冬也湊熱鬧。

“重色輕友的傢伙,被K的又不是你們。”

“沒辦法,天生聰明難自棄嘛!”唐舞冬很踐哩!

“噁心!”花朵朵扮個鬼臉,嘲弄似的做出一副悲憤的樣子。“可憐的沈滄浪,有你們兩個變心的歌迷,一碰上出色的男生就全淪陷了,毫無招架之力。”

小貝臉一紅,顯然腦中已浮現起偶像明星沈滄浪,他那張俊逸飄然又充滿青春氣息的臉龐,他勁歌熱舞時的帥氣,由他身上迸射出來的火爆熱力,令人難以抵擋,多麼高華璀璨的一顆明星!

再瞧舞冬,表情也差不多,朵朵不禁微微一笑,她們畢竟還是少女,喜歡好看的男老師是一回事,終究敵不過螢光幕偶像的超級魅力。跟老師有年齡土、身分上的差異,偶像則可以隨心幻想,情知如明月在天,也義無反顧,這就是青春哪!

“下個月是沈滄浪的生日,明天我們一起去買禮物,寄去唱片公司,讓阿浪高興一下怎麼樣?”阿浪是她們對沈滄浪的匿稱。

舞冬的提議獲得小貝的歡呼。朵朵則不苟同的撇撇嘴。

“我才不要做那種傻瓜,迭他禮物的歌迷不知有多少,他不會有時間一個個拆開來看的,送也白送,不如送自己。”

“你好現實哦,朵朵。”貝皇妹奇怪的看着她。

“我是不想傷自己的心,一味付出而得不到回報,我不要。”她語含幽怨。她內心的孤單無助,自苦被母親遺棄卻又要裝得快樂堅強,是沉浸於幸福中的小貝她們所無法體會的,朵朵也不求她們懂,她明白自己是不同的,從小就明白。

唐舞冬連說帶比,“你怎能用世俗的價值觀來看待阿浪呢?他的歌聲是那麼清亮悅耳,令我們心悸感動,他一出現就讓我們興奮得尖叫,一顆心像要作開了似的,狂喜得激動的瘋狂感受是那樣酣樂淋漓的注滿我們整個身軀,青春不再灰澀了,變得亮眼了,這就是他給我們的回報啊!”

“沈滄浪有那樣神奇嗎?”花朵朵不曾對異性如此着迷。

“我的天啊!花朵朵,你簡直遜斃了!不,是畸型,我認為這年紀不談明星,不談男朋友,簡直有毛病。”

“我喜歡的明星跟你不一樣,要成熟一點,像個有擔當的大人,年紀比我們多幾歲。十來歲的小毛頭怎麼看怎麼像鄰家兄弟,引不起我的幻想,沒興趣。”

“朵朵,你不會是缺乏父愛吧?!”舞冬狐疑的問。“沈滄浪今年剛畢業,比我們大一歲,而且他十五歲出道至今,人生經驗至少多我們十倍,才不是小毛頭。”

“沒有考大學?”

“他可不是那種半吊子的歌手,他是一顆真正的明星。有天才,有運氣,天生吃這行飯的,年輕是他的本錢,自然該全心全力發揮所長。大學文憑對一名天才而言有何意義?就算拿到音樂博士的頭銜又如何?一張廢紙罷了!”

“我不了解天才,我欣賞有學問的男人。”

“我知道你喜歡郭大哥啦,對不對?”唐舞冬氣不過她一句話就否定了她心目中的白馬王於,斜脫又道。“郭凡德,二十七歲夠成熟,周遊多國有個性,文學碩士有學問,完全符合你的條件。花朵朵,你是不是在暗戀人家啊?”

“我才沒有!”朵朵一口否定,一顆心卻撲通撲通加速的跳動個不止。

“那你幹嘛老是拖我們去‘天鵝蛋’,被學校捉到可慘了。”

“你少來,哪一次你不是玩得比我瘋?”

“我才不像你老黏在郭大哥身邊。”

“我喜歡聽郭大哥講他在國外遇到的鮮事,不行嗎?”

“行行行,只怕醉翁之意不在酒。”

“嗅,你們兩個,”小貝忙喝道:“別吵了行不行?”

“誰跟她吵?是她先挑起的。”朵朵自衛道。

“是你心虛!”

“要不要我借兩把刀給你們?”小貝也沒好氣。

叭的一聲,一輛流線型的敞篷轎車停在她們身邊。她們凝眸注目,僵立在車旁,幾乎喘不過氣了。是柳善耘耶,他以不同放在教室的輕鬆口吻和她們說:“嗨!”

“老師!”小貝和舞冬頓時容光煥發,一臉歡喜,方才叉腰吵嘴的德行全收拾得乾乾淨淨。朵朵輕哼一聲,也不得不承認柳善耘渾身流露出一種很自然、很真實的美,一種直截了當的真性情。而後復一驚,自己怎會有這種認知?她對他根本談不上認識啊!

“要回家了?!”她們只有點頭的份,善耘的臉上掠過一抹笑意。“我們也該回去了,朵兒,快上車啊!”打開另一邊車門,他把手伸向花朵朵。

他語不驚人死不休,把三個女孩都嚇了一跳。

花朵朵睜着一對圓圓的大眼,眼珠子骨碌碌的轉了幾轉,滿臉詫異之色。打從她能夠坐在張君美膝上撒尿,張君美見了她便朵兒、花朵兒的亂叫一遍,那是虧欠心理下的補償性匿稱。怎麼老師也不正經起來?肉麻當有趣!

她不客氣的用一對黑珍珠瞪視着他。

“朵兒,快點上車,阻礙交通有欠公德心哦!”

“我……為什麼要坐你的車?”

“你不回家嗎?”

“我是要回家,但不必麻煩你送我,別人會誤會的。”

“誤會什麼?你以為我是專程送你嗎?”他莞爾。“算了!你喜歡走路就走路好了,自己小心點!還有,直接回家,別到處亂晃。”

他用一種她不懂的瞭然目光笑視她,把車開走了。

*****

三個女孩獃獃目送,直到不見人、車蹤影,才一下子炸開來。

“哇!帥呆了!開名車耶,老師家裏一定很有錢。可是,有錢人怎會來教書?”小貝覺得老師很特殊,更有魅力了。

“花朵朵,你跟老師有什麼關係?趕快從實招來!”舞冬審問犯人似的,氣勢洶洶。

“對哦,老師真的對你好特別。”小貝回過神來,急忙問。

“他發神經關我什麼事?剛才你們幹嘛不問他?”

“看情形很曖昧、很不一樣喲,特地開車來載你,沒有鬼才怪!”舞冬很不高興老師只對朵朵一人好,尤其她的英文比花朵朵好多了。

朵朵也討厭她們的態度和口吻,她什麼也沒做,為何要忍受她們的“另眼對待”?為何須承受她們的“詰問逼供”?

“那麼好奇的話,星期一上課自己問他好了。”

“你們是不是認識很久了?”唐舞冬執拗的問。

“你有種就去向柳善耘逼供,我什麼也不知道。”花朵朵冷冷的含着質問意味的胖光射了她一眼,彷彿在說:“你沒種!柿子只敢撿軟的捏。”

“不說算了!”唐舞冬拉了貝皇珠要走。

花朵朵真受不了這種“說不清、理還亂”的情況,女孩子這樣容易受挑撥嗎?一位俊男的三言兩語即可分化她們的友誼?她真感到悲哀。

“明天你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去買禮物?”小貝臨走問一句。

“不知道,我爸不在家我才能自由行動。”

“那今天下午?”

“我們一起去找郭大哥!”朵朵很樂意移轉話題。

“不行啦,我得回家報到,兩點還要到補習班上課。朵朵,你要不要一起來?剩下一年,不加油不行了。”

“她再拚命也來不及啦!”唐舞冬衝出一句。

朵朵微僵。“你們去就好了。”功課不好,她自己也感到心虛。

“亂羨慕你的,這麼瀟洒!”小貝笑了笑。

在十字路口分手,不算太愉快,幸好也沒翻臉。

花朵朵不想回家,在街上無聊的晃蕩,反正回去也是一屋子的空寂冷清,孤獨寂寞永遠在那兒等着逮她,跟與母親同住時沒兩樣。

那天,她故意跳車,也是為了氣氣花曼吟,她想知道花曼吟會不會因此而延擱上飛機的時間,結果當然沒有,花曼吟將她的行李送到,人便走了,一點也不擔心她會就此失蹤。

虧她還奢望半天,真蠢!

虧她還想考驗自己的重要性,太天真了!

張君美也一樣,父女倆同在一個屋檐下達半月之久,尚未同桌共進晚餐過呢!她跟同學撒謊,說爸爸不在家她才能自由行動,其實家裏時時唱空城計,想叫爸爸都沒得叫,想一嘗被大老婆虐待的滋味也不可得,誰來管她呢!

所以她討厭回家,不想回那個沒有溫度的家。

“瀟洒?嘿嘿,不錯!我最自由了──狗屁!”花朵朵才不希罕這種被遺棄似的自由。

她作夢都渴盼有個人疼她、寵她,可以賴在他身上撒嬌,像個父親或哥哥,看待她有如需要人噓寒問暖的半大孩子,而不是要求她做個不用人煩心的大人。

她想見那個人,現在!馬上!

招車到“天鵝蛋──”跟張君美住的好處就是零用錢多多。

*****

“天鵝蛋”是間極具個性化的義式PUB,別緻的裝潢,店東郭凡德與商勤的收藏品展示,除了各式口味新鮮的雞尾酒和調酒,也供應處理快速的披薩和炸雞等。

自從郭軍孝帶他們來過一次,他們便迷上了,闖入大人的世界既刺激又好玩,不過,穿制服單獨來倒是第一次。

還不到營業時間,店門深鎖,不過沒關係,花朵朵從巷內的後門溜進去,由逃生梯可上二樓,郭凡德就住在裏面。

她把一扇鋁門拍得鏘鏘響,老半天也沒人回應。

“出去了嗎?”

倚着門,她覺得今天的運氣真是背透了。

“可惡!可惡!”

把巷子裹看了礙眼的罐子、垃圾一陣亂踢,花朵朵低頭思考,上哪兒去打發沉悶的午後時光才好呢?她專心想着,沒注意迎面走來的人。

“咦,朵朵!”有人叫她。“來找我嗎?”

仰臉迎視一張陽光般燦爛的笑顏,朵朵脫口喊道:“郭大哥!你到哪裏去了嘛!”她的聲音充滿了驚喜,眼睛裏也湧現燦然的光華,心情立時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郭凡德笑意更深,摸摸她的頭,他對她有種父兄般的親愛。

“郭大哥,我以為你不在,好失望哦!”少女的撒嬌口吻,無邪的笑容閃爍在魅人的俏臉上,她的擬規像孩童一般天真無懼,使他無法迴避。

“我出去吃飯。你呢,吃了沒?”

花朵朵搖頭。郭凡德二話不說,牽了她手到最近的一家速食店。

“怎麼一個人在外面亂逛?”看她大口吃漢堡,一點也沒有女人的做作,他笑得好迷人。“吃飽了就回家,免得你爸爸擔心。”

“他才不擔心,他根本不在家。”

“你媽媽人在香港,爸爸又忙着工作,誰來照顧你?”

“我自己。”看他似乎不信,花朵朵又說:“從我懂事起,就自己照顧自己長大。”

郭凡德並不覺得太意外,都市小孩有很多是鑰匙兒,只是,朵朵給他的感覺竟像是受盡父母疼惜的嬌嬌女。

“因為我每天都在騙自己啊!”朵朵解釋給他聽。“每天上學前,我都對着鏡子說:‘花朵朵是很幸福、很幸福的,有媽媽疼,有爸爸愛,所以今天也要拿出勇氣面對討厭的功課。’大概我演技不錯吧,同學都以為我很幸福,即使考不好也不會挨父母罵,對我投以羨慕的眼光。只有舞冬和小貝比較了解我家的情形,但她們看到的也只是表面,知道我有一個不太圓滿卻還算光鮮的家,覺得我還是滿幸福的。這樣最好,我受不了在學校除了成績不理想,連家境都要受人憐憫。”

凡德專註的聽着,偶爾點頭反應,或微笑予以鼓勵。朵朵不曾在大人面前享受到如此待遇,不管是父母、老師或朋友,很少人有耐心不發一語的靜聽它的心聲,這使朵朵興奮,感到有必要多說一點。

“我跟媽媽姓花,這帶給我很大的困擾,我只好告訴那些好奇的同學,說我媽媽和我爸爸離婚後才生下我,所以我姓花。其實,我媽媽根本沒跟我爸爸結婚,因為我爸爸已經有了太太。”

“現在你同他們住,不要緊嗎?”

“他們比我媽媽更忙,我很難得和他們碰上面。”

“總會有碰面的時候,你爸爸的太太對你好不好?”

“她是柳氏企業的負責人呢,很有風度的,當然談不上親密,但也不會欺負我。反正我媽平常對我也是那個樣子,我習慣了。”花朵朵吸着可樂,一邊抬起眼皮看他。“你不可以告訴別人哦,連郭軍孝也不能說,要不然舞冬一知道,等於我們全班都知道了。被人指着鼻子罵私生女,我可受不了。”

“我不說。”凡德摸摸她的頭,親密的說:“朵朵真令人心疼。”

花朵朵臉有點熱,心裏卻非常快樂。

“郭大哥,我再告訴你一件今天發生的倒霉事,我們班來了一位新的英文老師,長得人模人樣,卻很喜歡欺負人……”

說起上英文課時的糗事,郭凡德聽得哈哈大笑。

朵朵注視他那純男性的、充滿了溫暖與陽剛的笑臉,不由一陣意亂神迷,心為之悸動,她好像真的喜歡上他了。

“郭大哥,我請你看電影好不好?”

“為什麼?”他有趣的問。

“你請我吃飯,我請你看電影,很公平嘛!”

“怎麼不邀老三或小貝他們?同年齡的人在一起玩才有意思。”

“你不喜歡我?”

“我喜歡。”他的聲音寬容清透,很有磁性。“我家只有三兄弟,要是有一個像你這樣可愛的妹妹,我一定疼死她的。”

花朵朵嘟起嘴。

“不可能的啦,我若是你妹妹,郭軍孝就要消失了。”

“小孩子不要脾氣這麼大。”郭凡德柔聲的笑。“這樣好了,我請你看電影。讓女孩子請客,感覺怪怪的。”

朵朵伸手挽住了他的胳臂,心中甜甜的。凡德喜見她臉上煥發著動人的歡情,也就不介意她突然的舉動。他是一個溫柔敦厚的男人,又心疼朵朵,無形中便付出許多。

看完一場爆笑電影出來,已經四點多了,凡德堅持她應該回家了。朵朵好捨不得中斷這半天的快樂,拉住他胳臂不肯放。他招來計程車送她回去,警告她只此一次,下不為例。朵朵口中答應,把頭靠在他肩膀上笑着、冥想着,心知下回他還是會對她狠不下心。

她知道自己是好看的,一張迷人的、具有煽動性的嬌美臉蛋,水汪汪的明眸,清靈悅耳的笑聲,是女孩子最大的資產與武器,然而,她從不曾像這一刻真心的感謝母親賜予她明媚照人的容貌,以自己的美麗為傲。

呵,好幸福啊!但願永遠都能沉醉在幸福的深淵裏。

“朵朵,醒醒!”

凡德叫醒她,她東張西望一會才發覺到家了。

怎麼突然睡著了呢?方才的幸福感受只是夢中幻象嗎?

“羞羞臉,說睡就睡,像小豬一樣。”

他笑,她也笑。“當學生好累呢!”

“快進去吧!”他送她到門口。“住這麼漂亮的花園洋房,一定要讓自己幸福,將悲傷及不偷快的心情全逐出窗外。朵朵,你一定要抱着這樣的決心哦!”

“嗯!”花朵朵大力點頭,在他催促下跑向屋子。

進屋前一刻,她再也壓不住內心的感動,朝他喊着,

“郭大哥,我愛你!”

郭凡德哈哈大笑,好有趣的回她,“我也愛你,花朵朵!”再揮揮手,她終於進去了。

他伸個懶腰,仰望晴空,驀然接到一對冷漠探測的目光。二樓的陽台處不知何時多了一位年輕的男子,他想是朵朵的新親戚吧,與他無關,便坐車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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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愛花朵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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