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在一間簡陋的小木屋裏——
“王叔,你好卑鄙!”被捆綁成粽子的青薰一邊掙扎,一邊喊叫。她昨夜甫走出秘密通道幾步,便撞上了王叔。她懷疑他根本一直待在山莊外面,守株待兔。
“我從沒說過我是君子。”
“你!”青薰氣得齜牙咧嘴的,“你強行帶走我究竟是為了什麼?”
“好讓齊逸風那小子心疼呀!也為了引他出來。”
王叔對年輕的少莊主一直是口服心不服,如今他被趕出庄,更肆無忌憚的直呼其名諱。“我早說過要令他後悔趕我出庄!”
“我勸你還是死心吧。我不過是名冒牌貨,是逸風的假新娘,如今真相已經大白,他是不會為我冒險的。”那導致她和逸風不能廝守的身份,此刻卻令她倍感安慰——無論如何,她也不要他冒險!
“你以為我會相信嗎?”他嗤笑一聲。
“這是千真萬確的事啊,你是因為被趕出了山莊不知道,不然你可以悄悄找山莊的人問問。”呆瓜!
她是哪壺不開提哪壺!王叔就是因為被趕出庄而懷恨在心呀!
王叔果真被刺到一般,臉色一沉,“你是想慫恿我去問山莊的人,然後你趁機逃走,我就會被山莊的人抓住?你看來獃獃的,料不到是裝傻扮慒。”
她要是有那麼聰明就好了!
“我真的不是青蘿小姐。逸風是不會來的。”她口說得篤定,心裏卻惴惴不安。其實她肯定逸風會來,她知道自己在他心中的分量,但她卻寧願他不來。“我是謀財害命的大壞蛋呀!他恨我都來不及了!”她不惜撒謊。
“哈,哪有壞人自稱是壞人的?”
“那我是好人,是萬中無一,天上有、地下無的大好人!”
“哦。”王叔點點頭,表示明白。
“你不會提出反對嗎?我已經非常厚臉皮的自稱為好人耶!”
“既然你可以那樣自然的自稱為好人,那我應該相信你。”
青薰一時語塞,幾乎要無語問蒼天。自稱為壞人不對,自稱為好人也不是,她到底要怎麼說?
“你怎麼說都於事無補了。我早已派人送信給那小子,要他單獨來救你。他一定會來,只是來不了……”他臉上浮現陰狠的詭譎笑容。
“啥?”
她的心跳無端加快,背脊也無端一寒。這種不樣的預感,她太清楚了。
分離不到一天,她已經好挂念他,甚至開始後悔自己衝動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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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海中掠過無數青熏受苦的畫面,教逸風幾乎為之瘋狂,心中的焦灼快要將他焚毀。
但他一定要步步為營,畢竟青薰的生死都操在他手上!
他手持王叔畫給他的地圖,飛快地趕往約定的地點。
當他愈走近目的地,他就愈感到不對勁。
太平靜了!
一路行來,他不見任何人跟蹤或追殺他,而打死他也不信王叔找他只為聊聊天。那如今的平靜是怎麼回事?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抑或是王叔另有計謀?
行行走走間,眼前出現了一條岔路,由岔口引伸出去的是一條康庄大道與一條布赫荊棘的小道。
而四周是一片雪地和表面已結成冰的河流。他勢必要從兩條路中選一條走。
走康庄大道無疑較方便、快捷,可王叔會如此便宜他嗎?他不得不懷疑這看似平坦的道路是否隱藏危機。
此時,一隻小兔子跑來——
“果然!這條大路雖然平坦,沒法隱藏任何機關,但裏頭種植的全是讓人一嗅即暈的毒花……還好我沒有立即衝進去!”那隻小兔已經“不省兔事”
了。
看來除了走荊棘小路以外,他別無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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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青薰遲疑的問。
“我問你,如果你眼前有一條平坦大路和荊棘小道,你會怎麼做?”王叔不答反問。
“站在原地。”青薰思索一會兒后,一本正經的答。
“嗄?”王叔愣了一下,“你必須在兩條路中選一條來走。”
“平坦大路嘍!”這次她想也沒想便說。
‘你不知道表面愈安全的東西就愈危險?齊逸風那小子應該也在面臨這抉擇……你最好祈求他不會選大路走,因為大路里種兩各式毒花,誰走進去都會倒地不起!”他冷冷地說。
“那你記不記得掛上‘內有毒氣’的牌子?”
“拜託!哪有人在暗算別人時,會先提醒別人的?”倒地不起的人幾乎是王叔。與這丫頭對話真辛苦。
“哦。”她似乎輕鬆了下來。“你忘了掛牌子也不要緊,逸風才不會中你的詭計咧。”
“對。那小子一定會自作聰明的不走看似安全的大路,所以——”他舔舔唇,活像嗜血的野獸,“我在小道里埋下了火藥!”
“你——你卑鄙!”她臉色驟變。
“呵呵,你早說過這句話了。我的行為怎可稱之為卑鄙?我綁了你,一切自然由我決定。而我既然可以讓他死,又何必給他一半活命的機會?”他自鳴得意。
“即使如此,逸風那麼厲害,他也不會有事的!”
她表面上相當肯定,但五臟六腑卻彷彿被緊緊的揪着,那種難以言喻的痛楚已出賣了她——
她在害怕!
而且非常、非常的害怕!
未幾,遠處“轟”的一聲,隨即炸翻了她的思緒,炸毀了她剩餘的希望!
“他真的踏進那小路了!他就算沒有被炸得面目全非,也肯定會去了大半條命。我早說過我會讓他後悔的!哈哈……”
青薰的腦海隨即空白一片,再也不能思考,甚至連如何呼吸也遺忘了。她梗着一口氣,雙眼瞪得老大,彷彿喘不過氣來,令人擔心她會突然不支暈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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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變得模糊一片,而在蒙隴之間,她竟然看見——
逸風?
青薰揉一揉眼睛,但他並沒有消失……
他……是真的!
站在她身前的王叔看見青薰的臉色由傷痛變成驚愕,又由驚愕變成歡喜,而她灼熱的視線越過他而緊膠在身後,頓時心生不妙。他回過頭——
“逸風,你沒事!太好了!太好了……”青薰異常欣喜的差點又換不過氣,巨大的喜悅化成淚水流露出來。要不是她現在行動不便,她定會一口氣沖入他的懷中。
“你怎麼可能沒事?”王叔不敢置信。
“很簡單,‘我既沒有走滿布毒氣的大路,也沒有走埋着火藥的小道。我是渡河而上的。你剛才聽到的爆炸聲,只是被我扔進去石頭引起的。”
“算你命大!但這次你不會再那麼幸運了!”王叔暗暗拔出袖中匕首,往逸風左胸刺去……
但一種撕裂似的痛苦隨即貫透他全身,他痛極地甩掉手中利器。
“為了感謝你隆重的歡迎我到來,我早已送了‘輕輕’的一掌給你作回禮。”輕得足以令他一個月下不了床。
“我……”他不甘心!他苦心經營的復仇計劃就此毀於一日可癱倒在地的王叔在心中吶喊。
“我告訴你,我不似我爹那般好說話。你惹怒了我,就得承擔我的怒氣。”他的確在生氣!不僅因為王叔讓他在大雪天奔波,更因為他該死的綁走了青薰!
他一面以懾人的口氣對王叔說話,一面替青薰鬆綁。
“謝——”正跟逸風道謝的青薰,眼角瞄到原以為已不成威脅的王叔又爬了起來並準備偷襲逸風,手腳剛重獲自由的她忙一把推開他:“小心!”
被王叔這種人殺死多麼冤枉啊!唉,她真可憐……不過,臨死前可以看見逸風,她也無憾了……
青薰愣愣的盯着那愈來愈迫近眉睫的匕首。
在千鈞一髮之際,那匕首突然轉了方向,而一個黑影隨之向她倒下!
青薰依然是一副驚呆狀,她甚至不清楚發生了啥事!
“王叔倒下去了,怕是幾天都不會醒來。”
熟悉的嗓音敲醒了青薰獃滯的意志。她眨眨眼,再眨眨眼,然後,“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她掙扎着爬起身,一頭撞進逸風的懷裏嚎陶大哭。
過去幾刻發生的事情實在大震撼了,她需要盡情的宣洩心中的驚惶,專心得甚至察覺不出自己被人橫抱了起來,直至……
“痛!你怎麼可以打我的屁股?!”青薰殺雞般的叫痛聲響起。然當她的視線觸及逸風的臉色,聲帶旋即自動“罷工”,在眼眶亂轉的淚珠也很“識相”
地定住。
後知後覺的她此刻才發現逸風“不氣則已,一氣驚人”的模樣!怒火燎燒的他令人窒息,甚至擔心自己會否葬身在他莫名的烈焰中!
好恐怖呀……
“你也懂得痛?”他開口了。
“你……不喜歡我碰你,我不碰你就是。”青薰吞一口唾液,囁儒道。她以為逸風的發怒與她投入他懷中大哭有關。
“這問題的答案,你晚些自然會知道。”他的注意力沒有因此而分散。“你如果懂得痛的話,便不會說走就走,更不會傷我的心!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痛心,又有多擔心?就算你誤會我將迎娶柳青蘿,你也應該先問一下我啊!我是喜歡你的善良,但要我感激你把我讓給柳青蘿,恕我辦不到!而你一個弱小女子卻膽敢在冰天雪地潛逃,你不知道‘危險’兩個字怎麼寫嗎?”他一鼓作氣的吼道。
晤,將滿腹怒氣都罵了出來,人好像舒服多了,面色亦稍霽——他是捨不得氣她太久的。
“我是不會寫。”青薰怯怯的答——
慢着!“你說你娶青蘿小姐的事是誤會?”
“事實似乎是如此。”他沒好氣道。
“老爺我是說柳大人——不是講過你會娶小姐?”
她再確認一次,而嘴角已不受控制的揚起一個美麗的弧度。
“你也知道是柳大人說我會娶柳青蘿,不是我說的?”他忽然頓了一下,“我原本想給你一個驚喜的,但為免你再胡思亂想,我決定提早告訴你我們的婚禮將會在下月初一舉行!”
婚禮?看來她不只止誤會了,還誤會得非常嚴重!她的心終於放鬆下來,但一陣慚愧亦隨之爬上她的俏臉。
“呢對不起……”
“嗯哼。”雖說他的氣已消,但他若不趁機捉弄她一下,着實太對不起自己。
“對不起嘛……”她歪着頭,可愛的說。嗯,以前柳府的總管夫人是如何求總管大人的呢?哎,對了……“我知道你現在一定很累了,我幫你捶捶肩膀。”她踞高腳,無奈嬌小的身子依然構不上逸風的肩膊。最後她乾脆勾住他的頸,要他俯下身來遷就他。
“咳咳咳……”依青薰的性子是不會刻意討好別人的,那她是跟誰學來這身撒嬌的功夫?但他對此還是敬謝不敏。青薰這不識力過輕重的小妮子多撒嬌幾次,他的骨頭恐怕會散掉。“我原諒你,我原諒你。”
“我就說你是最好的了!”她喜道,然後作出一個大膽的舉動——主動輕吻他的唇角一下。
逸風覺得意猶未盡,但窗外的霜雪似乎有加大之勢,而這裏肯定是不夠暖和的,他們還是快快人城比較妥當。
“那你可以隨我回山莊了吧?”
“嗯。”青董把自己的小手人放逸風的大掌中。
於是,兩人便牽着手離開了小屋,完全忘記了王叔的存在。
在大雪紛飛的環境下,王叔只能祈求上蒼保佑了。
然而可以肯定的是,他往後定沒有餘力去找逸風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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逸風和青薰入城后,已是初夜時分。
“既然天色已暗,又風雪漫天,我們就在城內住一宿吧?”他怕青薰受不了連夜趕路之苦。
“好……”青薰氣喘吁吁。她現在只想好好休息和飽餐一頓……咦,什麼怪聲?她循着聲音來源,視線最後掃到自己的肚子上——哎,好糗!
“你多久沒吃東西了?”逸風要笑不笑的問。
“嗯,我們昨夜西時吃的晚飯……”青薰扳着指頭,很認真的答,“我有十一個時辰沒有吃東西了。”
“十一個時辰?!”逸風的笑容有點僵硬,“王叔都沒有給你食物吃嗎?”
“沒有。”她老實的搖頭。
“該死!”該死的王叔!他開始懷疑放王叔一馬是否做錯了。
“你生氣啦?”
“不。”他捺着氣,輕揉她的發安撫道:“我們現在就找一家客棧用膳和投宿,好不好?”
青薰大力的點頭。只要逸風不發怒,萬事好商量生氣中的逸風太恐怖了,他還是比較適合優雅的形象。
接着,他們走入一間名為“香風棧”的客棧。
兩人選了一張靠窗的桌子用膳。他們剛坐下,一名作掌柜打扮的老人已迎了上來。
“少莊主要吃什麼?”掌柜以驚喜的語氣問道。
逸風熟槍的點着菜,“酥炸子雞、百花釀蟹、清蒸石斑、人蔘雞湯、桂花糕、紅棗糕。”他特意點了幾道甜點,他知道青薰是嗜甜如命的。
不一會兒,食物—一送上桌,青意隨即埋頭苦吃。
逸風看着青意吞虎咽的吃相,不覺又是一陣憤怒——王叔究竟是怎樣虐待他的小娘子?!
“好飽!”一會兒,青薰撫着自己的肚皮,讚歎一聲。
“姑娘請用。”掌柜異常體貼的奉上一條手帕。
突然,一名年輕小二走了過來。
“少莊主,你來了!你這麼久沒來,都不知道‘阿獃’成親了,還有一個小女兒了呢!不過你不用擔心,小女孩長得不像爹……”他手舞足蹈的對逸風說道。
“阿獃?”青薰是有聽沒有懂。
“是這裏的一名小二,也是我的朋友。”逸風忙解釋。
“朋友?”她愈聽愈胡塗。
“我說過我曾經在山莊旗下的客棧當小廝,記得嗎?”
“嗯。”別看她平日總是忘東忘西的,對於逸風的事情她可是銘記於心。
“‘香風棧’就是我待了兩年的客棧。京城裏凡有‘風’字的商號皆屬於山莊的產業。而掌柜、‘阿獃’和這位‘阿笨’都是我那時候認識的朋友。”雖然他居少莊主之位,但他從沒有自覺高人一等,對阿獃、阿笨是照樣好,照樣惡作劇。
“你們好。”青薰笑容可掬。
“這位是——”
“我未來的夫人。”
“呃!”掌柜和阿笨一愣,“少莊主不是已迎娶柳中書的千金嗎?”
“不,當日成親的是我們齊家的一位遠親與柳大人的侄女。”這是他們跟柳自廉商議好的說詞;不過柳自廉答應時是極不情願的模樣就是了。
“但——新郎、新娘的名字好像和少莊主、柳千金一樣呀。”掌柜搔搔頭。
“只是字音相近罷了。掌柜,你當天也有參加那場婚宴,你應該知道我相本不在現場。你想想,我沒病沒痛,有可能找人代娶新娘嗎?”其實是有可能的。
“好像是有這回事。”掌柜回想。
“況且那新娘也不是柳姑娘。聽說柳姑娘當時正起程往江南,不少人可以作證的。”逸風再用深具說服力的嗓子“迷惑”掌柜他們。“我也曉得有不少人誤會我娶了柳姑娘,令我頗為困擾;還請你們盡量代我澄清一下。”他好不可憐的請求道。
“少莊主,您放心!我拼了命也會幫您澄清的!”
笨笨的阿笨又被逸風的外表騙了,一副為朋友、主子兩肋插刀在所不辭的樣子。
呵呵,他相信不出數日,全京城的人均會知道他跟柳青蘿沒有成婚,畢竟人證物證俱在。
“啊!”青薰倏地哀號一聲。她非常遲鈍地發現了一件事……
“怎麼了?”其餘三人一嚇。
“逸風……你剛剛說京城裏凡有‘風’字的商號皆屬於山莊的產業?”她面帶菜色。
“對。這有什麼問題?”逸風問。
“香風棧、綉風坊、醉風樓、金風珠寶……全都屬於我們山莊的。”掌柜補充。
“綉風坊……”果然!她那次因為沒錢付賬而逃跑的事,“綉風坊”的胖掌柜一定記憶猶新。要是他曉得逃跑的就是他家的少夫人,她就丟臉丟到姥姥家了。
“青兒,你沒事吧?”逸風對青薰的舉動早已見怪不怪,只關心她是否有事。
“沒事。”她苦苦的擠出一個笑容。都怪她這少夫人太不負責任了啦!居然連山莊的商號也不清楚。
看來她只好謹慎行事,避免遇見“綉風坊”的胖掌柜。
唉,哀怨哪!她為何不能聰明一點?
“少莊主、少夫人,夜已深,您們不如先回房休息吧?阿笨,快去整理房間!”掌柜回頭吩咐。
他與阿笨的視線有瞬間的交會,兩人均瞧見對方眼裏有相同的迷惘——
他們未來的少夫人到底是怎樣古怪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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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未大亮,風雪初霽。
逸風恐怕天空只是短暫的放晴,所以他和青薰早已經整理好衣裝,從掌柜手中拿過一包包子后,便起程回山莊。
“呵——”青薰直打呵欠,走不了幾步,乾脆拉着逸風的手臂讓他拖着走。
逸風啼笑皆非,虧她想出這種偷懶的方法。
“咦?”青薰因為瞄到某樣建築而眼睛一亮。她拉拉逸風的衣袖,“我們去那裏看看好不好?”
“月老廟?”
“嗯。我想拜拜那棵願望樹。”她指着月老廟大門旁一棵掛滿小紙條的大樹。“雖然我從未親眼瞧見這棵樹,但我早早就對它好奇極了。總管大人說善男信女入廟拜完月老,把願望寫在小紙條上,月老就會看見,繼而成就你的大好姻緣……很神奇吧?”
逸風其實並不相信這種無稽之談,揣度這定是廟祝捏造出來吸引信眾的。但他只是寵溺的徽頷首。
“總管大人?”
“就是柳府的總管。”已經跑到樹旁的青薰分神回答。“這樹好像沒什麼特別。”她有絲失望。
“不過是一棵普通的樹。不過既然我們來了,你可以順道寫上你的願望。”逸風不忍見她掃興,遂提議道。
“好啊!”她一臉驚喜。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嘛。
逸風替青薰入廟內添了香油錢,拿來筆和紙。
“呃,白字怎麼寫?”青薰靦腆的問。
逸風用手指頭在她的掌上寫了一個白字。
“首字呢?”她又問。
他如法炮製又寫了一個字。
“偕字和老字呢?”總管大人說過許願是不許第二人知曉的,所以她是逐個字的問。
白首偕老?逸風低哺一次。嗯,不錯,他喜歡。
他相當滿意的在她掌心又寫了兩個字。
但他的笑容維持不了多久;當他瞥見青薰竟攀住樹於向上爬,他的心幾乎嚇得跳出來。他可沒有忘記青薰曾自樹上掉落他的懷中!
“青兒,你在幹什麼?!”
“掛上這張願望紙條呀。”青薰從樹葉間的縫隙中伸出頭,只有一隻手勾着樹枝,狀甚驚險。
“你在地上也可以掛紙條。快給我下來!”他嚇人的經驗豐富,但被人嚇倒還是青薰開的先例。這是報應嗎?
“不,我要掛上樹頂,讓月老可以在第一時間看見我的紙條。”青薰少有的固執。
那也要月老看得懂她的字才行啊!“你忘了自己曾答應我不再爬樹嗎?”
“我……”她楚楚可憐的扁扁嘴。
他憐措之心頓起。唉,罷了!他躍上青煎攀着的樹枝,再摟過她躍至樹頂,並肩坐在樹枝上。
“好厲害!”青熏佩服的哇哇大叫,還鼓起掌呢。
“看來我小時候應該學武功,而非爬樹。”她後悔的喃喃自語。
“下不為例。”他輕點她的俏鼻道。幸好青行他們並不在場,要不然他一定會被他們取笑得沒完沒了。
“是。”青薰掛完紙條,好心情的踢着腳,但她的雙腳倏地定住……
“我們下去吧。”他們還要趕回在呢。
“不行!”青薰臉色有些古怪,向下指着,“你……看看下面。
逸風依言往下一探,“天!你踢斷了腳下樹枝,而那樹枝碰巧砸中了這月老廟的廟祝?那廟祝正怒氣騰騰的尋找‘偷襲’他的真兇呢!”他顧不得什麼風度,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他的娘子運氣還不是普通的背,破壞力也不是普通驚人——他真是愛死她了!
青薰任他笑個夠,誰教他說的一點都沒錯。
“其實我現在也可以帶你下去……”逸風很勉強才能從笑聲中擠出這句話。
“不,我們還是先等一下。”她是做賊心虛。
逸風點點頭。
“逸風,我……可不可以不做嫁衣?”她忽然想到自己的嫁裳九成會由綉風坊織造,那她這個少夫人肯定會無所遁形了。
“啥?”
青薰看逸風一臉的匪夷所思,心知他不會苟同她的想法,惟有先擱下這件“正事”——反正她到時可以躲起來——改口問,“我是問你可不可以請總管大人來參加婚宴?”
“當然可以。”他溫柔的笑着答允。“柳府的總管對你很重要嗎?”
“應該是吧。”她微側苦頭細想了下。“在我五歲進柳府以後,總管大人都很護着我。有一次,另一位丫環偷了東西,卻想嫁禍在我身上,也是總管大人力保我的——”
“是誰冤枉你的?”他以懾人的口氣問。
“我忘記了!”她皺着小臉道。
“這樣說來,柳府的總管對你很好?”他若有所思,“他有沒有特別喜歡的東西?”他想謝謝他照顧青薰多年,而以後——照顧青薰就是他的責任嘍!
“總管大人很喜歡酒,非常、非常的喜歡!他每次喝酒都會背着大娘——就是他的妻子——但是沒多久,他就會被大娘捏住耳朵抓回去。還有,他喝得酩酊大醉之時,他就會不停講話,說很多成語、俗語以及奇人軼事。”她現在想起來也覺得好笑。
怪不得青薰目不識丁,卻不時可以說出一些成語、諺語——雖然她十居其九都是亂用一通。
“除了柳府的總管外,你還有沒有想邀請的人?”
“沒有。我是孤兒,沒有人會費心理會我的啦。”
她想也沒想的答。
“我很抱歉……”逸風心疼的更加摟緊她。
“你為什麼跟我抱歉?”青薰丈二金剛摸不着頭腦。
“我應該更早認識你,這樣你就不會受苦了。”
他難得感性地說。
“這又不是你的錯……”一陣感動的燥熱爬上面頰,她低聲道。“我真的不介意自己的身份——除了我誤以為你因為我的出身不好而被迫另娶青蘿小姐的時候。身份又不是我介意就可以改變的,那我介意幹什麼?如果我為此而怨天尤人,就太對不起比我更苦的人了。而且我現在有家人了,你們全是我的家人。”
“你說得很對。”她對生命的豁達、不服輸,也是他愛她的原因。
“其實我每次想起太師的兒子都好開心!”她沒頭沒腦的彈出一句。
“啥?”他的俊容微微抽搐一下。他當然不是在吃味,他只是……呃,有點驚訝。
“雖然他的身份比我高,但是我覺得自己比起齷齪的太師兒子高貴多了。一想起他,我就一點也不介意自己遭受的不平待遇。”她雙顆紅艷的頓了一下,“你會不會覺得我太自大?”
“不。你的確比太師兒子高貴多了,也比他善良可愛。”要不然他亦不會受她吸引。
“還有,你可不要小看一般的市井小民。他們雖目不識丁,但是他們懂得很多、很多的歇後語啃。”
她比手畫腳的道。
“例如?”他很捧場的問。
“你知道什麼是‘和尚擔遮’嗎?”
“無發無天。”是他的娘子小看了他吧?
“漫天喊價?”
“就地還錢。”她忘了他曾經做過客棧的小廝,算是半個市井小民?
“阿聾送殯?”她開始有點遲疑。
“不聽你的死人笛。”
‘你都知道?”她臉上寫着失望。“那……那‘耗子尾巴害症子,出膿也不多’?”
“我不懂。”逸風為免青薰失望,佯裝不懂。
“是小題大做!”知道逸風也有不懂的事情,她的自卑少了些。
光看着她因為興奮而顯得朝氣勃勃的俏臉,逸風已自覺很幸福。
他們經歷的風風雨雨夠多了,應該可以從此順遂的幸福過一生了吧?
不,不是應該。
他們一定可以得到幸福!
由這一刻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