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周冰瑤一直很嫉妒她的姊姊段立蓮。她們是同父同母的親姊妹,命運卻大相逕庭。
周冰瑤是個遺腹子,當初生下來一看又是女兒,母親很失望,剛好有一個姓周的表親沒孩子,便領養了周冰瑤。
段立蓮則一直跟着母親住在歐家,舅舅和舅媽都是好人,加上他們只生兒子,沒有女兒,更將段立蓮視如己出,所以當母親去世后,舅舅便順理成章的領養了段立蓮。
歐家的事業愈做愈順利,段立蓮在歐家受到很好的照顧,大學畢業后,在有名的“天鵝堡美語教育機構”擔任教材編輯和兼任講師,而且與小老闆陳思陽迸出愛的火花。
歐中原在欣慰之餘,也為了段立蓮上下班方便,便就近買了一間公寓套房送給她,說是要給她當嫁妝。
相反的,因為周家家道中落,周冰瑤的日子自然稱不上順遂,大學學費還是厚著臉皮去求姊姊拜託舅舅拿出來的,後來看段立蓮有了自己的套房,便索性搬出周家和段立蓮一起住,而段立蓮還很高興妹妹來和她作伴呢!
周冰瑤一方面嫉妒段立蓮的好運,一方面則輕蔑的認定段立蓮是個不知民間疾苦的天真大傻瓜。
“她呀!活得太幸福了!二十四歲的女人,居然還有着‘天真無邪’的笑容,噁心!”周冰瑤和她的大學死黨尤珞珞在咖啡店裏等人兼打屁,她最愛批判她那個“受老天爺特別眷顧”的姊姊,其實是替自己抱不平。
段立蓮完全不知道她有這一面,否則非花容失色不可。
“可是,男人就吃這一套呢!”尤珞珞氣定神閑的告訴她,“天使的面孔、魔鬼的身材,這些可是男人的最愛。你姊不但具備了這些天賦的條件,又有後天環境培養出來的好學歷、好品德、好性情,難怪男人都想把她娶回家當老婆。”
“你倒好,一路倒向她那邊去。”周冰瑤酸溜溜的說。
“我是實話實說,段立蓮的條件的確好得教人嫉妒!若非她命好,否則她到‘娥眉俱樂部’上班,非把我給擠下台去不可。”
“喂!你可不許說你在那裏上班。”
“我知道,不是推心置腹的朋友,我是不會告訴她的。”尤珞珞聲調慵懶,十分迷人,尤其善於討好人。
以一個大三女學生的標準來看,尤珞珞臉上的妝稍嫌濃了點,穿的是最流行的緊身衣、窄長褲,勾勒出凹凸有致的好身材,笑起來眼角還會勾人心魂呢!
周冰瑤自從和尤珞珞交朋友后,變得比較會打扮,整個人都亮起來,讓她自覺不再是被養母白眼看待的醜小鴨,而幻化為美天鵝了。
“命運真是不公平,為什麼是我被周家收養?舅舅那麼有錢,多養我一個應該沒問題吧?可他們卻偏心立蓮,就連兩個表哥都只疼立蓮,而對我的死活不聞不問。”周冰瑤的眼睛憤怒的眨著。“給段立蓮學鋼琴、給段立蓮學畫畫、給段立蓮出國遊玩、給段立蓮買房子。從小到大,我每次去找姊姊玩,都很氣命運的不公平,氣到哭不出來呢!”
“你現在跟姊姊住在一起不是很幸福嗎?我都沒有免費的房子住呢!”
“那是段立蓮欠我的!她一個人獨佔了段家所有的福氣,理應分一些給我才公平。”周冰瑤偏激的說:“不過,我不會讓她知道我在想什麼,我會做個乖妹妹,直到我奪回所有應該屬於我的幸福為止。”
尤珞珞嬌笑不已。“你壞透了!”
“你也不差。要不然,你尤大小姐手上的名表從何而來?”
“當然也是從一個‘活得太幸福’的大傻瓜身上敲詐而來,差別在於他是個男的。”尤珞珞說完,朝她拋去一個媚眼。
周冰瑤也學她丟去一個勾魂的眼神,兩人相對噗哧一笑,笑得樂不可支。
“這就對了!“你只要使自己可愛,就不愁沒人愛你。”如同娥眉夫人經常告誡我們的,全世界的人都可以看輕你,唯獨你不能看輕你自己,否則就沒必要活下來。”尤珞珞輕聲細語的說,果然非常看重自己的優點——聲音動人。
“我會的。”周冰瑤冷然道,黝黑的眼珠冷硬如磨光的寶石。“當我第一次踏進舅舅買給段立蓮的公寓時,我嫉妒得眼睛發紅!如果我也有自己的房子,我也可以過著悠閑的生活;如果這間房子屬於我,我要如何如何佈置”
“可是冷酷的現實告訴我,幸福之神只眷顧段立蓮,而將我踢出門外!從那時候起,我便暗暗發誓,我要改變不公平的命運,我要親手改變這一切,我不在乎要付出任何代價!”
尤珞珞對著神色猙獰的周冰瑤笑了。“這很好啊!有志氣,我支持你。不過,你有一點不好,你太容易激動,很容易教人一眼看穿,進而提防你,這將有礙於你的計劃。”
周冰瑤放鬆了臉上緊繃的線條,“也不知為什麼,在你面一前,我總能釋放出最真實的一面。其實,我最懂得察顏觀色、屈意承歡了,這可是當人家養女磨練出來的。”
“因為我們都是被命運錯待的女人,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別人好命,自己卻必須拚了命求生存。”尤珞珞的神態、語氣全無一絲火氣。“我告訴你,男人最受不了說話刻薄、脾氣暴躁的女人,如果你想真正好命、嫁人當少奶奶,最好牢記這一點。”
“你知道我想要什麼?”周冰瑤被她迷惑了。
“你要陳思陽,對不對?”尤珞珞那雙美麗的鳳眼微眯。
“你怎麼知道?”周冰瑤不安地注視着她。老天,她會讀心術?她是靈媒?她會卜卦算命?
尤珞珞大笑。“我隨便試探一下,你就自己露出狐狸尾巴。冰瑤,你還太嫩了。”
她譏諷的語氣惹惱了周冰瑤,她不甘示弱地說:“我敢愛敢恨,哪來這許多做作?!不過,你到底是怎麼知道的?”
“干我們這一行的,若不能洞察出男女之間有情無情的蛛絲馬跡,可進不了‘娥眉俱樂部’,更入不了娥眉夫人的法眼。”尤珞珞秀眉輕揚,露出一抹別有陰謀的笑靨。“我頭一次留心你看陳思陽的眼神,就知道你在想什麼了。”
“被你看穿了也無所謂,反正段立蓮那笨蛋不會知道的。”
“修正一下你的偏見如何?雖然段立蓮是一朵溫室中的花朵,但絕對不是笨蛋,陳思陽也一樣。”
周冰瑤沉思一會兒,不得不承認尢珞珞的見解沒錯。
是的,段立蓮從來不笨,由北一女讀到台大,怎麼會笨呢?她只是善良。她從不懷疑妹妹搬來和她同住是別有用心,也不知妹妹是多麼努力才壓抑下想對她怒吼的衝動,她單純地相信“血緣”之親。而這些正是周冰瑤極思利用之處。
“欸,你姊和陳思陽來了。”尤珞珞輕拍她的手。“戴上你‘乖妹妹’的面具吧!雙面女郎。”
“那你呢?”周冰瑤挑釁地道。
“我?”她露出符合女學生身分的清純笑容。“我是千面女郎。”
倚坐在臨窗的桌前,看着綠滿窗檯的外庭走廊上,一對俊男美女攜手走來,那輕快的腳步帶來了涼夏的活潑生氣。
“他們看起來登對極了,嘖嘖!誰忍心拆散他們喲!”尤珞珞的眼底浮起一抹捉弄的神色。
周冰瑤瞪了她一眼,輕哼一聲,卻又馬上展開笑顏,抬手向剛進門的男女招呼,“姊,陳大哥,在這兒。”她乖巧的起身相迎。
“你們等很久了吧?”陳思陽的笑容十分親切,一些女同事和女學生都很迷他。他是屬於陽光型的男人,從小到大都一帆風順,如今則是中產白領階級的幸運兒之一。
“沒有,我們才剛來。”周冰瑤要自己別像初戀的傻女孩一樣對著陳思陽傻笑,她拉着段立蓮的手,親密的說:“姊,你坐我旁邊啦!”這樣,她就可以面對陳思陽,看他那張因為出身自好家庭而不曾歷經風霜的陽光笑臉。
打從一開始,她就認定這張臉的主人可以帶給她“幸福”。她受不了成天面對一張忍耐著生活壓力的卑瑣的臉,就像她的養父。
“冰瑤!”段立蓮唇邊帶著一抹淺笑,告訴妹妹,“你不是想來天鵝堡打工嗎?思陽和我已經安排好了,你明天就可以跟我一起去上班。”
周冰瑤的雙眸一亮,聲音中充滿了感激。“真的嗎?那我這個暑假就可以自己賺學費了,老實說,老是跟舅舅拿錢很不好意思。”
段立蓮聽她這麼說,臉上不禁流露出柔美的光芒。
“傻妹,學費我會幫你出,你打工的錢可以留着自己用。”她的笑容是世上最美的東西,兩個梨渦如酒般醉人。
“不好啦!我這麼大的人了,太依賴姊姊會被人笑。”
“誰會笑你?你想獨立,等畢業后再說吧!”
陳思陽衝著她們姊妹倆笑。“別爭了,冰瑤的學費由我來出吧!姊夫幫小姨子付學費,也算合情合理。”
“你們要結婚啦?”周冰瑤張大了嘴。
“別聽他的,八字還沒一撇呢!”段立蓮情不自禁的雙頰緋紅。“雙方家長都還沒見面,也不知道舅舅中意不中意他,就在大吹法螺了。”
“怎麼會不中意呢?我可是‘舅舅、舅媽’都叫了好幾聲了,早已拍板定案。”他伸長手覆住段立蓮的手輕撫著。“你想賴也賴不掉,寶貝。”當眾親昵的舉止顯示他愛慘了段立蓮。
周冰瑤忍不住妒火中燒,尤珞珞給她一個警告的眼神,然後用一種揶揄的口吻說:“咳、咳!當眾親熱,有違社會善良風俗喔!”
陳思陽收回手,衝著她一笑。“尤珞珞,每次看你都打扮得像個辣妹,我不相信你是那麼保守的人,我拉我女朋友的手,果真礙著了你的眼?”
“陳思陽,我是跟着潮流走,不表示我很開放。”尤珞珞不得不承認,他的笑容極富感染性,很容易教女人怦然心動。“王爾德說:“流行是一種無法忍受的醜陋。”所以,我們每半年都要更換流行一次。”
“我還是比較欣賞立蓮的打扮,怎麼看都舒服。”陳思陽拐彎抹角的暗示他不欣賞她領口挖得太深的緊身衣。
“我已經夠會嘲弄人了,想不到你比我還厲害。”尤珞珞戲譫的微笑。
“算了,你是情人眼裏出西施!”要不然,便是假正經!她在心裏補上這一句。從事她那種行業,對男人的評價通常都不高。
“立蓮,她說你是西施耶!”陳思陽帶點孩子氣的側頭打量女友,一副沾沾自喜的模樣。
“你別這樣厚臉皮行不行?”段立蓮被他逗笑了。
“真的啊!你長得很好看,怎麼看都看不膩。”他還拍胸脯保證,“嫁給我很幸福的,我是一個不吝惜讚美老婆的新好男人。”
“你們聽聽,有人這樣自吹自擂的嗎?”段立蓮笑靨如花。
“你好美喔!立蓮,笑起來更美。”
他倆的視線交會在一起,凝眸之間,清深意動,渾然忘了他人的存在。
“肉麻死了!”周冰瑤受不了的猛搓揉自己的手臂。“拜託你們別再卿卿我我了,很噁心耶!知不知道?”
段立蓮雙頰腓紅,看着陳思陽嗔道:“都怪你啦!”
“等她交了男朋友,再多的情話都不嫌肉麻了。”陳思陽不以為忤,他最愛看段立蓮臉紅的樣子,好性感喔!
“人家會說我們沒有公共道德,妨害善良風俗。”段立蓮也開起玩笑來。
“我們是最正常不過的情侶,一不嗑藥,二不奇裝異服,三不當街摟抱、接吻,怎麼會妨害風俗呢?政府應該頒獎表揚我們是‘最佳情侶楷模’,十年後再頒發‘最佳模範夫妻’的匾額給我們,以匡正視聽才對。”
陳思陽一本正經的幽默使她們都笑了起來,只有尤珞珞看出周冰瑤是皮笑肉不笑。
“油嘴滑舌的!”周冰瑤輕哼一聲。“姊,你要小心一點,喜歡油嘴滑舌、甜言蜜語的男人大都不專情。”
“哎喲!未來的小姨子,你跟我有仇嗎?”
“電視上都是這樣演的嘛!”周冰瑤故作天真地道。
“別中了電視的毒!”他微笑的繼續說:“多得是外表忠厚老實、言詞木訥的男人在外頭‘偷吃’多年,老婆卻仍被蒙在鼓裏的例子。”
“這點我可以作證。”尤珞珞出人意外的說:“我爸爸就是其中之一。一個大家公認的好好先生,長相普通、薪水普通,直到清婦生的小孩要念小學了才曝光。直到今天我仍想不通,我爸憑什麼讓兩個女人對他死心踏地的?”
連周冰瑤都是第一次聽尤珞珞談起自己的家人,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反應才好,想安慰她也找不出適當的話,因為尤珞珞看起來不痛不癢的。
尤珞珞呵呵笑着,解除了大家的尷尬。“不過,那畢竟是少數的特例。一般來講,條件好的男人才會吸引女人不顧一切的追求,不是嗎?”
周冰瑤提示道:“就像陳大哥。”
段立蓮用警告的語氣道:“我絕不容許背叛。”
陳思陽舉手作投降狀。“瞧你們這陣仗,活像‘三娘教子’我最好識相些,嘴巴自動貼封條,認輸算了。”
瞧他可憐的模樣,她們全笑開了。
尤珞珞打圓場,“瞧你們恩恩愛愛的多好,談一場轟轟烈烈的愛情是每個女人心底的夢想,希望有朝一日也能輪到我。”
“你會的,珞珞,你很像電視劇中的女主角,有着謎般的特質,最適合轟轟烈烈的愛情故事。”段立蓮的聲音宛如雨後的清晨般安詳舒服。“我和思陽都不愛轟轟烈烈,我們互相仰慕、彼此了解,走向婚姻這條路可說是水到渠成,很自然的一件事。”
“沒錯。”陳思陽也同意道,臉上是一副怡然的表情。“而且我發覺,能夠白首偕老的夫妻都是像我和立蓮這一類型的,我父母也是。談戀愛談到像我堂妹陳采縈那樣,不只勞民傷財,而且身心俱疲,我一點也不羨慕那種轟轟烈烈的愛情。”
段立蓮輕柔地問:“她現在怎麼樣了呢?”
陳思陽嘆道:“她結婚了!不過,新郎不是她所愛的初戀情人,而是我大伯看中意的青年才俊。”
“好過分!你大伯為什麼要拆散一對有情人?”段立蓮皺眉說。
“你不曉得,她那個初戀清人才恐怖,我也覺得不適合她——啊!算了,說來話長,以後再慢慢告訴你。”陳思陽基於保護家人的心態,不想告訴外人太多,打算私底下再跟段立蓮說明他們親戚間的互動。
聊了一個小時,吃了一頓簡餐,喝完一杯咖啡,陳思陽和段立蓮還要回去上班。陳思陽拿起帳單,叮囑周冰瑤明天上班可不許打混。
“我做什麼工作呢?”
“你姊的工作你做不來,你先跟在我身邊見習,我教你檔案管理。”
“我會努力的,陳大哥。”周冰瑤喜孜孜地說。太好了!可以跟他朝夕相處。
望着陳思陽帶著段立蓮離去,周冰瑤意外的心平氣和,因為她相信自已已然敲開了“幸福”的大門。
如果他擁有毀天滅地的神奇力量,李飛凡毫不懷疑,他會讓整個世界陪他一同毀滅。
即使事情已經過了半年,他還是難忍心頭的怒火。誰傷了他的心,誰就該死!可是,為什麼傷他最深的,都是原本他最信任、最親密的女人?!
母親邱紅葉是李飛凡從小到大最敬重、最仰慕的女性典範,因為父親李清雲不善於經商,她只手撐起李氏企業,讓丈夫專心當個國畫家。這麼一個集賢淑、精明、幹練於一身的好女人、好妻子、好母親,竟在兩年前和丈夫離婚,改嫁給永信企業的董事長蔡亮甫。
李飛凡簡直氣瘋了,他向母親抗議、怒吼已不下二十次,最後,身心俱疲的邱紅葉告訴他,“你長大了,飛凡,你已經有能力接掌李氏企業,所以我該放手了。飛凡,你不會明白的,媽媽好累,我們邱家欠你們李家的,我算是還清了。”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你嫁給爸爸快三十年了,從不見你們爭吵,有什麼理由非要離婚不可?”
“飛凡,你要諒解媽媽——”
“你放屁,”他第一次對母親說粗話,怒火燒紅了他的雙眼。“如果你跟爸爸離婚,你就不再是我媽!”
結果,邱紅葉仍堅持要離婚,改嫁蔡亮甫。
李飛凡被傷得好深好深,一種被背叛的屈辱感如箭般命中他的心窩。他最崇拜的母親一向被他視為女性的典範,如今卻像不貞的女人一樣變節改嫁,憎恨之情翻攪得他的心全亂了。
他曾計畫要破壞她的婚禮無奈邱紅葉太了解兒子乖張的脾氣,不聲不響的和蔡亮甫公證結婚,然後出國度蜜月,一切都很低調。
李飛凡從此不再見母親,把全副心思花在李氏企業上,閑暇時跟不同的女人約會,最後,陳采縈擄獲了他的心。
他是陳采縈的初戀情人,她對他千依百順,愛他愛得發狂,一點也不在乎他偶而的壞脾氣。他以為他會就這麼安定下來,娶陳采縈為妻,生下兩個孩子,讓幸福的家庭生活平復母親帶給他的創傷。
結果,陳采縈結婚了,新郎卻不是他。
該死的女人,她誰不好嫁,居然嫁給蔡亮甫的兒子蔡長亨!
這簡直是火上加油,在他的傷口上灑鹽巴。
“蔡家父子倆欺我太甚了!”時問過了半年,李飛凡已經分不清楚他恨陳采縈比較多,還是恨蔡長亨比較多?
“如果陳采縈嫁的不是蔡長亨,而是另一個男人,搞不好你現在已忘了她的長相。”虞海北一語道破他的心態。為愛受傷事小,最主要的是他的驕傲、自尊被踐踏於地。
“別將你的偵探本事施展在我身上。”李飛凡的眼睛可怕地眯起來,聲音冷硬。
他認識虞海北幾乎有一輩子那麼久,他們兩家住隔壁,小時候打架是家常便飯,長大后兩人卻成為最可信任的夥伴。
虞海北的爸爸是高階警官,他也順理成章地在警界服務,可虞父過世后,他立刻離開警界,開了一家專為大企業徵信調查的公司,比方查清公司弊病,或調查內部主管有無走漏公司機密等,李飛凡就常藉助他所提供的服務。
“你因為生活不愉快而變得冷酷無情,我非常同情你。”虞海北才不在乎他對自己翻白眼,平靜地說:“忘掉你母親再婚的事吧!我看李叔叔都沒有你一半在意;同時也忘掉陳采縈琵琶別抱的事,一個變了心的女人不值得你再為她傷神,不管她是不是嫁給你繼父的兒子。”
“你說什麼?”李飛凡狠狠地瞪他。繼父?呸!
“你很清楚我在說什麼,不必我再重複。”虞侮北繼續說:“你應該收拾心情,再談次戀愛,或許,你會重新變回正常人。”
“我很正常。”奇怪,虞海北愈平靜愈能激怒他,一股反抗的意識倏地升起,他強硬地說:“我承認我討厭認輸,但陳采縈還沒那個本事教我從此對女人死心,事實上,我喜歡女人,也從不缺少女人陪伴。”
“如果你指的是‘娥眉俱樂部’里的那些交際花、高級妓女,那隻能稱之為‘床伴’。雖然李叔叔的思想十分開明,但也不會贊同你娶那種女人吧?”
李飛凡不耐地哼一聲。“我暫時沒打算結婚。”
“真可憐,我早該明白以你的脾氣,好女孩都不敢嫁給你。”
“虞海北,你是來氣我的嗎?沒事的話,你可以滾了!”
“脾氣不好,風度又差,果然是個‘鬼見愁’。”虞海北的屁股像是被椅子黏住了,甚至還毫不遲疑的要求,“我要一杯咖啡,你的秘書似乎忘了待客之道。”
“你啊!醉翁之意不在酒。”李飛凡的嘴角微微彎起,他知道虞海北正在追求他的秘書沈聖梅,才會三不五時便來他的辦公室轉一轉。
咖啡很香美人更娛目。
“咖啡是你親手煮的,聖梅?”虞海北叫住她。
“公司有新購入的咖啡機,很方便。”沈聖梅覺得這個人很厚臉皮,一開始便直呼她的芳名。
“有機會我親手煮一壺咖啡讓你喝看看,不輸給一流的咖啡店。”
“謝謝。”沈聖梅當作是客套話,並確信沒有那一天。
“你說哪一天好呢?”虞海北馬上掏出記事本,趁勝追擊,“星期天我沒事,你來我家方便嗎?還是我去你家?”
沈聖梅凝視他,心想,沒見過比他更怪的人。
“你先出去吧!”李飛凡幫她解圍,等她門一關上,便迫不及待的嘲諷虞海北,“你知不知道你為什麼到今天還結不了婚?”他準備小小的報復一下。
“因為我的條件太好了,女孩子不敢高攀。”
“你有點自知之明行不行?”他簡直啼笑皆非。“因為你追求女孩子的手法很差,人家都被你嚇跑了。”
“怎麼可能?難道她媽媽沒生膽子給她?”
“誰像你,一開口就約人家去你住的地方。”
“我又沒說要上床。”虞海北難得地皺起眉。“大家都不是十七、八歲的青少年了,難道還要送玫瑰花那一套?”
“當然要,否則她感覺不出你在追她。”
“是嗎?”虞海北一點就通,向李飛凡伸手,“拿來。”
“什麼?”
“花店的電話號碼,我知道你一定有。”
“活像我欠你似的!”李飛凡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忍耐他。“訂完花后,你可以先回去。你要約人家幾點送花來?兩點?OK,那你三點的時候再打電話過來,問人家肯不肯賞臉和你一道吃晚餐。”
虞海北連連點頭,並不恥下問,“你也是這樣追女孩子的?”
“沒錯。”李飛凡擺出帥哥的架式。
“難怪你喜歡的女孩子一個個全做了別人的老婆。”虞海北曉得自己又佔了上風,得意的大笑起來。
“你這個——”李飛凡咬牙切齒。
“別老羞成怒了。我們打個賭吧!”
“賭什麼?”
“賭我們誰先結婚。”虞海北漫不經心地笑笑。“我追沈聖梅,你追誰呢?隨使你,但必須是能通過李叔叔那關的良家婦女。”
“賭注是什麼?”李飛凡冷靜的問,他並非莽夫。
“別害怕得認輸,我要的不多。”虞海北以勝利者的口吻說:“輸的人必須負擔贏的那方的蜜月旅行費用。”
“總要有個底線吧?要不然我和我老婆如果想去環遊世界,害你破產不大好意思。”李飛凡樂於點燃戰火。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們兩個是天生的勞碌命,沒那個福氣環遊世界。不過,既然你己嚇得發抖,我就賣個人情給你,改成一百萬台幣吧!”虞海北瀟洒地一笑。“輸方要付給贏方一百萬元的蜜月基金。”
“你不貪心嘛!”李飛凡故意諷刺道。
“我向來潔身自愛,禮義廉恥、四維八德全都背得滾瓜爛熟。”虞海北洋洋得意,彷佛已勝券在握。“今天晚上我就問親愛的聖梅喜歡去哪些國家度蜜月,不知她會多高興。”
“你自我陶醉的毛病癒來愈嚴重了。”
“你在嫉妒我,因為你連一個對象都沒有。”
“見鬼了!感情的事要兩情相悅,沈聖梅還沒答應跟你約會。”
虞海北的眼睛危險地眯起。“你不會濫用老闆的職權,命令沈聖梅不準跟我約會吧?”
“我是那種卑鄙的人嗎?”李飛凡太陽穴上的青筋浮動。“你也太小看沈聖梅了,她不會任人擺佈的。”
“你很看重她?”虞海北的語氣有所保留。
“我看重任何一個工作能力強的員工。”李飛凡撇清關係。“我看你真是愛上了沈聖梅,你甚至沒跟她約會過。”他一臉好玩。
“我是一見鍾情,我知道我們適合彼此。”
“好久沒見你這麼認真了,好、好,你放膽去追吧!”
“你準備好一百萬元了?”虞海北一臉挑釁。
“給你三分顏色,你就開起染坊。”李飛凡從鼻子裏哼了幾句,“想戀愛的人永遠不愁沒對象,更何況我的條件比你好,人也長得比你帥。”
“可惜你的脾氣比我壞,風度也比我差,女孩子都當你是肯花錢的好情人,卻非好丈夫人選。”要比毒舌,虞海北從不輸人。
“‘所有的人都向美德鞠躬,然後走開。’我等著看聖悔甩了你這位謙謙君子,到時我將無限量提供面紙讓你擦眼淚。”
“你留着自己用吧!”
飲盡最後一口冷咖啡,虞海北拍拍屁股走了。
李飛凡的脾氣不太好,但是,並不缺乏鎮定自製的理性,也具有極端敏銳的感性。他心裏明白,虞海北是想以“打賭”來刺激他早日走出不信任女人的陰影,因為他太驕傲了,只有祭出激將法。
他心底是感激的,但他仍不想結婚,眼看父母相敬如賓快三十年,到老卻仍各分西東,令他對“婚姻”感到恐懼。
他是李清雲和邱紅葉唯一的孩子,卻和他們愈來愈疏遠。他不諒解母親的紅杏出牆,也不了解父親在想什麼,竟然成全妻子的移情別戀?簡直沒出息!一時間,天地間彷佛沒有一個可信任的人。李飛凡感覺孤單,但他拒絕和母親聯絡,也不想回家和父親朝夕相處,乾脆搬出來一個人住。
他開始玩弄愛情,同時跟許多女人約會,弄得花名在外也不在乎,直到遇見了陳采縈——一個柔情似水的女人,天生適合愛人與被愛。
李飛凡疲憊的身心正需要這樣的女人來安撫他,交往了一年,他開始認真的想安定下來,陳采縈卻突然音訊全無,他又急又怒,上她家去找人,得到的卻是陳采縈已經和蔡長亨訂婚的消息。
他作夢也想不到陳采縈會腳踏兩條船,而他居然被蒙在鼓裏,不知自己只是人家的“備選”之一。女人是多麼善於偽裝的動物啊!
後來陳采縈曾打電話給他,似乎想解釋什麼,但他連接也不想接,甚至覺得她嬌柔的聲音很噁心,不願再次聽見。
如今他需要女人,寧願花錢買一夜情,也無意深入談感情。
他之所以答應打賭,是想反過來促成虞海北早日結婚,省得虞媽媽老是叨念沒孫子抱。
問題是他會成功嗎?
中午李飛凡和周老闆吃了一頓商業午餐,回到辦公室剛好兩點。事實上是他算好時問,想看看虞海北訂的花會不會太小氣?沈聖梅的表情又會如何?
還好,一大束嬌艷逼人的玫瑰花在滿天星的陪襯下,教冷靜自持的女秘書璨笑得像個天真的小女孩。
這老小子總算開竅了!李飛凡暗自鬆了一口氣。
“小姐,請付款。”送花的小弟突然開口。
沈聖梅悶悶地說:“要我付款?”
“訂花的先生沒付錢,老闆叫我要向你收錢。”
沈聖梅的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最後決定忍氣吞聲,拿出錢包付了花款。等送花的小弟一走,便“咚”的一聲將整束花丟入垃圾桶中。
李飛凡暗地呻吟一聲,低聲咒罵,“虞海北,你這個笨蛋!”
他確信,沒有晚餐之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