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在學校時品童對他視若無睹，上門找她又被放鴿子，眼見始終無法打動她，楊克勤決定改變策略從念哲下手。
利用念哲在學生會開會時，楊克勤將他約了出來。
“聽說你跟小童在交往？”
早在楊克勤找上自己時，念哲已料到他的來意，是以對他的問話並不意外。
“是的。”
“我不打算放棄小童。”楊克勤這話無疑是向他宣戰。
念哲卻不動怒，“那是你的自由。”
“你不擔心？”楊克勤覺得意外。
“品童有權選擇。”如果她認為楊克勤比自己好，他無話可說。
將念哲的自信看在眼裏，楊克勤不免懊惱，“就算小童選擇了你，你也配不起她。”
念哲沒有說話。
“不論是家世或長相，你們都差上一大截。”
念哲沒有否認，因為楊克勤說的是事實。
“你應該知道小童的家境富裕，跟你家簡直是天壤之別。”
“我相信品童並不介意。”
“小童當然不介意，該介意的人是你才對吧！”楊克勤意有所指。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他對楊克勤話中的暗示感到不悅。
“得了吧，我們心知肚明，還需要問嗎？”楊克勤的話無疑是對念哲的侮辱。
“收回你說的話。”念哲硬聲道。
“怎麼？被我說中惱羞成怒？”楊克勤感到得意。
“我跟品童在一起是因為我喜歡她，跟她的家境一點關係也沒有。”
“是啊，你當然不會承認，畢竟這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
念哲儘管氣憤，卻苦於無法證明自己而煩惱。
“就算你是真心喜歡小童好了，依你們懸殊的家世背景，她的父母也絕對不會答應你們交往上楊克勤接着道：“你應該不知道吧，韓伯伯跟韓伯母早已經默許我跟小童交往，我們兩個不論是在長相或家世方面都算相當。”
“喜歡一個人，靠的並不只有長相跟家世。”
楊克勤嗤笑，“多麼冠冕堂皇的籍口！”
“你……”
“如果你真的喜歡小童，就更應該認清楚自己的身份，依你的家境，根本提供不起小童舒適的生活，如果小童跟你在一起，只會吃苦受罪。”楊克勤殘酷的點出。
“或許我現在家境不如你，但是將來——”
“將來的事誰也說不準，單就眼前小童的父母就不可能接受你，父親早逝，母親又只是個幼稚園老師。”楊克勤提醒他。
念哲沒有說話，他握緊雙拳無話反駁。
“當然啦，如果你壓根就是為了小童的家世才接近她，那就另當別論了。”
念哲哪裏會聽不出來，楊克勤是在暗示自己接近品童，為的是她家的錢。
雖說念哲從不因自己的家境而煩惱，但此刻他確實怨自己的家境不如人。
眼睜睜看着念哲被楊克勤如此糟蹋，一旁的宗劭廷等人早忍不住想衝出去扁他，偏偏嚴兆煌卻制止了他們。
直到楊克勤跟念哲先後離開，四個人才從角落裏出來。
“阿煌，你幹麼不讓我們去扁他？”宗劭廷質問。
“瞧那混蛋把阿哲說成什麼人了？”倪風翼忿忿不平。
“如果我們出面干涉，就無法讓阿哲離開韓品童。”嚴兆煌說出他的考量，“以阿哲的骨氣，這或許是讓他跟韓品童分手的惟一辦法。”
以他們對念哲的了解，確實是如此。
“話是這麼說沒錯啦，但是那混蛋簡直是欠扁。”宗劭廷只要一想到楊克勤剛才說的那些話，就忍不住感到憤怒。
“等念哲跟韓品童分開后，再想辦法教訓他。”嚴兆煌冷着臉在視着楊克勤離去的方向。
儘管念哲依舊幫品童抄寫作業、為她阻擋老師的視線、幫她搬便當……品童仍感覺念哲有意無意的和自己保持距離，兩人間彷彿橫隔着某種莫名的疏離感。
甚至，念哲近來到學生會走動的次數也增加了，就連品童想等他一塊放學，也被他以學生會事務繁忙為由婉拒了。
更令品童心煩的是，楊克勤那討人厭的蒼蠅非但沒有死心，反而在自己身旁轉的更勤，叫她看了就心煩。
納悶了兩三天，品童決定到學生會找念哲，跟他開誠佈公談個明白。
當品童來到學生會時，嚴兆煌跟念哲均不見蹤影。
由於念哲表示要留在學生會處理校慶的事宜，不能跟品童一起放學，以致她壓根沒料到會見不到念哲的人。
品童想詢問念哲的去處，卻因跟學生會的成員交惡而無法啟齒。
唐浩然瞟了她一眼，刻意朗聲道：“阿廷，我不是交代你到門外把閑雜人等禁止進入的招牌給掛上嗎？”
“阿浩啊，你就別怪阿廷了，那是因為我要他在招牌上再補個‘與狗不得進入’，才會來不及掛上去。”倪風翼應和。
品童哪裏會聽不出他們一搭一唱存心叫自己難堪，“笑話，這種破地方如果不是來找人，連狗都不屑進來。”
“我說嘛，難怪阿哲近來老往這裏跑，原來是想躲開那些個不識相的人。”宗劭廷嘲諷道。
無意跟他們多費唇舌，品童直言，“我找大個兒。”
唐浩然三人恍若未聞，逕自埋頭處理自己的事。
品童儘管氣憤，卻又不甘就此離去，乃站在原地跟他們僵持。
見她不肯離開，宗劭廷按捺不住為念哲抱不平，“我警告你離阿哲遠一點聽到沒有，他不是你的玩具，任你呼來喚去。”
“警告我？”品童冷哼，“你憑什麼？”
倪風翼接口，“就憑你帶給他的難堪。”
“你胡說八道些什麼？”品童駁斥他們給自己亂安的罪名。
“就因為跟你在一起，阿哲才會任人糟蹋，被說成是攀附權貴的人。”
“你說這話什麼意思!”她意識到他們似乎不只是在胡言亂語。
“因為你，別人才會在背後說阿哲閑話，說他是為了你家的錢才接近你。”
“誰說的？是誰在胡說八道？”品童想撕爛那人的嘴。
“有必要這麼激動嗎？我們都清楚你接近阿哲是為了報復我們，阿哲又不在這裏，還演戲給誰看？”倪風翼嘲弄她。
儘管被誤會，她卻不想跟這些討人厭的傢伙解釋。
“如果你真在意，就離阿哲遠些，他所有的難堪全是因為你。”唐浩然一臉不悅。
“就算是因為我，你們這些人也脫不了關係，身為他的朋友，卻任由他被人嘲諷。”品童氣憤極了。
宗劭廷辯解道：“只要你離開阿哲，我們自然不會坐視阿哲被侮辱。”
“不需要！”品童一口否決，“我的男朋友，我自己會保護。”
她說完斷然甩頭離去。
沒料到她會有如此劇烈的反應，三人面面相覷，不由得首次正視起品童接近念哲的動機。
品童怒氣沖沖的離開學生會，走下樓梯時，念哲正好迎面上樓。
“品童！”以為品童早已放學回家，他沒料到會在這裏見到她。
居高臨下睨着他，品童首次注意到，原來不光只有自己擔心配不上他，就是他也有同樣的顧慮。
“你怎麼會在這裏？”
“找你。”
“有什麼事嗎？”
品童沒有回答念哲，過去拉起他的右手就往樓下走。
站在品童家門口，念哲怎麼也沒料到品童會帶他回她家。
“品童，你這是……”
不等念哲問完話，品童就推着他進門。
韓母在廚房裏聽到聲音走了出來，“小童啊，怎麼都放學這麼久了，你到現在才回來？”
韓母話聲剛落，就見到女兒身後站了個體格健碩的大男孩。
“韓媽媽好，”念哲開口跟韓母問好。
韓母先是意外，隨即覺得他很眼熟，“你是小童的同學嗎？”
“對，我們同班。”
“他叫夏念哲啦！”
品童的介紹迅速喚醒韓母的記憶，“小哲！原來是你，難怪韓媽媽覺得眼熟。”跟着招呼他，“來、來、來！快進來坐。”
就在韓母熱絡招呼念哲的同時，韓父也從浴室里出來。
“偉中，你快過來看誰來了。”韓母喊道。
“韓爸爸好。”念哲跟走近的韓父打招呼。
僅僅遲疑了一秒，“小哲？”韓父隨即認出念哲，“都長這麼大啦！”
“跟小童還同班呢！”韓母高興的表示。
“這麼巧？那太好了。”韓父交代道！“小哲啊，既然你跟小童同班，記得幫韓爸爸盯緊些，別讓她又在學校惹是生非。”
不等品童抗議，念哲已先一步為她說話，“品童其實很乖，沒惹什麼事。”
聽到有人認同自己，品童可得意了，“聽到沒有，我在學校乖的很吶！”
韓母看了丈夫一眼，“看來小哲還是一點都沒變，從小到大，只要是小童的事，黑的都能說成白的。”
“小哲就是太老實，才會老讓小童牽着鼻子走。”
眼見父母對自己如此的不信任，“什麼嘛，我才沒有逼他呢，那些全是他自己說的。”品童抗議。“是啊，韓爸爸、韓媽媽，品童在學校確實很乖，沒惹麻煩。”念哲為她背書。
“小哲啊，你就不用維護小童了，她這野丫頭是什麼性子，我們做父母的還會不了解?”韓父心知肚明。
“小哲啊，既然你跟小童同班，怎麼到現在才想到要來看韓媽媽呀？”
面對韓母的疑問，念哲只能不解的看着品童，不明白她怎麼會突然拉自己上門來。
“媽，大個兒是我男朋友。”品童開門見山道。
“什麼?!”
不光是韓氏夫婦錯愕，就是念哲也很詫異。
將韓氏夫婦的反應看在眼裏，他暗自感到憂心。
“我喜歡大個兒，你們怎麼說？”
韓氏夫婦先是面面相覷，跟着韓父面色沉重的走向念哲。
念哲儘管早已料到韓氏夫婦的反應，心中仍不免感到失望。
韓父一掌搭上念哲的肩膀，語氣嚴肅道：“小哲啊，你老實說，是不是小童硬逼你的？”
韓父此話一出，品童氣得差點跳腳，覺得父親未免太不給她面子。
“爸！”品童粗聲抗議。
韓父卻不理會，“你老實告訴韓爸爸，是不是小童逼你當她男朋友？”
念哲怔愕之餘回答，“不是的，韓爸爸、韓媽媽，我是真的喜歡品童。”
毫無疑問的，念哲的回答壓根不在韓氏夫婦意料之中，夫妻倆臉上的神情充滿訝異。
“爸、媽，你們那是什麼表情？”品童感到氣憤。
其實韓氏夫婦會有這種反應也是在所難免，畢竟，他們實在太意外會有人看上鬥雞般的女兒。“唉！看來小哲這輩子註定是逃不開咱們家小童。”韓母有感而發。
“小哲啊，小童從小就霸道任性，以後你要多擔待些。”韓父慰勉念哲。
對於韓氏夫婦輕而易舉接納了自己，念哲仍不敢相信，“我會的，韓爸爸。”
品童氣憤歸氣憤，卻不忘父親說過的話，只見她走到念哲身旁，指着他的眼睛道：“爸，看清楚沒有？大個兒的眼睛就在這裏。”
念哲對她突如其來冒出的話感到不解。
品童並未為他解釋，只是一個勁吐槽父親，“你不是說只有沒長眼睛的男人才會看上我？”
“這對象如果是小哲的話，就另當別論了。”誰叫念哲從小讓品童欺壓到大。
見父親不肯承認錯誤，品童又道：“還有啊，大個兒的成績是全年級第一名，將來的成就肯定無可限量，這樣應該算不可多得的好男人吧？”
韓氏夫婦一聽，“小哲啊，你確定真的喜歡我們家小童？”他們無法相信這麼優秀的人會看上品童。
“韓爸爸、韓媽媽，我真的很喜歡品童。”念哲重申。
儘管父母的言行令品童氣結，但是對於念哲的回答則相當滿意。
“聽到沒有，就是有好男人會看上我這隻鬥雞。”品童拿父親說過的話堵他。
“小哲啊，小童一向不愛念書，以後她的功課就拜託你了。”韓母希望念哲能幫忙指點女兒的功課。
“媽，都說了我不愛念書，你又不是不知道。”
開口回話的人是韓父，“現在不念書，以後能有什麼出息。”
“反正我以後只要靠大個兒養就行了，需要什麼出息？”品童大言不慚。
聽在韓父耳里，對於教養出品童這樣的女兒只感到無比的挫敗。
“誰叫我還傳了爸的腦袋，天生不會念書，就算再怎麼用功也念不出東西來，還不如找張可靠的飯票來的實際。”
眼見女兒毫無愧色，韓氏夫婦除了一再要念哲多擔待外，還真是無話可說。
為免女兒再說出什麼令他們汗顏的話，韓母於是改口招呼念哲，“小哲啊，韓媽媽晚餐煮好了，留下來吃飯吧！”
不等念哲開口，品童一口否決，“不行！”
“小童！”韓母開口制止女兒的失禮。
品童卻仍堅持，“他不可以留下來。”
韓父也不以為然，“小童！”
品童對父母的制止充耳不聞，“你可以走了。”她對念哲下起逐客令。
念哲一時不明所以，但是基於對品童的了解，他知道她是在氣他。
不想讓品童不開心，念哲向韓氏夫婦告辭，“韓爸爸、韓媽媽，我先回去好了。”
“小哲，你別理她，小童這孩子就是任性。”韓母還想慰留。
“沒事的韓媽媽，晚了，我媽還在家裏等我。”念哲說著轉向品童，“品童，我先回去了，明天學校見。”
品童冷眼看着念哲走出去。
大門一闔上，韓氏夫婦忍不住開口念她，“你這孩子——”
不讓父母有說話的機會，“爸、媽，你們先吃飯，我出去一下就回來。”品童說著就跟了出去。
韓氏夫婦丈二金剛摸不着頭緒，猜不透女兒心裏在想些什麼。
念哲正將腳蹬車掉頭準備離開，就聽到身後傳來開門聲，回頭就見品童從屋裏走了出來。
“品童……”
品童面無表情說道：“我媽讓我出來送你。”
“不用了品童，你還是進去吃飯吧，我一會就到家了。”他體恤她的說。
品童也不管念哲怎麼說，逕自走到他腳踏車后便跨坐上去。
念哲看了看品童。
“走啊！”她催促着。
念哲這才騎上腳踏車。
向晚的涼風撫面，一路上品童雖然不言不語，兩手卻親昵的環着他的腰。
念哲幾次想打破沉默，卻因猜不透品童的心思而作罷。
當腳踏車行經一座陸橋時，品童終於開口了，“停車！”
念哲依言停下腳踏車，品童從後座下來，走到一旁的橋墩一屁股坐了上去。
品童面向他，“你沒什麼話想對我說嗎？”
“你在生氣？”
“對。”品童坦承不諱。
“因為我的緣故？”
“沒錯。”
“願意告訴我原因嗎？”
品童睨着念哲，慢條斯理道：“跟我在一起讓你覺得難堪？就因為別人的閑言閑語？”
品童一點，念哲隨即明白過來，“你知道了？”
念哲這才明白品童突然帶自己上她家的用意，顯然她是想讓他知道，她的父母非但不嫌棄他，甚至還認為是女兒高攀了人家。
“如果你那麼在意別人的看法，就不應該答應當我男朋友。”
念哲歉然，“品童……”
品童自顧自道：“我功課不好，又是被貼了標籤的問題學生，大家都說我配不上你，我心裏雖然介意，卻不打算放棄。”
念哲怎麼也沒料到，她心裏一直存有這些困擾，“我不知道，為什麼你從來不告訴我？”
品童倔強的別開下巴，“這麼沒面子的事，我才不想讓你知道。”
“對不起。”他衷心道歉。
見念哲認錯，品童雖然滿意，嘴巴上仍故作姿態，“如果你還介意，可千萬別勉強。”
“不，我是真的想清楚了。”感情是兩個人的事，只要兩情相悅，旁人的看法並不重要。
“不後悔？”
他搖頭，“不後悔。”
“那好，你過來。”
念哲走到她面前，品童跳下橋墩，迅雷不及掩耳的在念哲唇上烙下一吻，他一時反應不及，愣了一下。
“現在我們蓋了唇印，等於是說定了，以後不管別人說什麼都不許介意。”
了解品童用意后，念哲含笑點頭，“這是我的保證。”他低頭吻住她朱唇。
雨過天青后，得到雙方家長認同的念哲和品童又回復以往的甜蜜。
品童索性連腳踏車也不騎了，每天由念哲提早到品童家接她上學，放學再送她回家。
這天放學，念哲載着品童經過夏母任職的幼稚園。
“楊老師再見！”小朋友紛紛跟幼稚園門口的夏母道別。
念哲停下腳踏車喊道：“媽。”
“夏媽媽。”品童也從腳踏車上下來。
夏母聽到聲音回過身來，“放學啦？”
“嗯，夏媽媽呢？”
“快了，等家長來把剩下的兩三個小朋友接回家，就可以下班了。”
“媽，要不要我們陪你?”念哲問道。
“不用了，你還是跟小童早點回去，你韓媽媽說學校考試快到了，要你幫小童補習功課。”
品童一聽回去還得念書，“夏媽媽，我們還是留下來陪你好了。”
夏母哪裏會不了解品童那點心思，遂糗她，“是陪我還是不想回去念書？”
知道瞞不過夏母，品童只能笑着矇混過去。
“你這孩子，真拿你沒辦法。”夏母憐愛的摸了摸她的頭。
“那我們可以留下來嘍？”品童語帶希冀。
“算了，你們先回家等我，今晚我煮海鮮大餐，至於你媽那兒，我再跟她說。”夏母可不認為品童在幼稚園待得住。
“耶！夏媽媽萬歲。”品童高興的摟着夏母的脖子，“我就知道夏媽媽最棒了。”
“你啊，就知道灌夏媽媽米湯。”夏母嘴巴上雖然這麼說，臉上的神情卻明擺着吃她這套。
看着一雙小兒女興高采烈騎着腳踏車離去，夏母不禁想起當年自己跟過世的丈夫也是如此，臉上因而流露出欣慰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