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跟新朋友痛痛快快瘋了一天，傍晚品童總算倦鳥歸巢。
正當她一掃今早的陰霾，興高采烈的踏進家門，一隻拖鞋突然迎面飛了過來，所幸她機警的及時閃過。
不等品童搞清楚眼前的狀況，韓父已氣急敗壞的沖了出來。
“你這不長進的死孩子，轉學第一天你野到哪去了？”
要不是母親在一旁極力攔阻，品童懷疑父親恐怕早已撲了過來。
“跟新同學慶祝去啦！”熟悉韓父紙老虎的性格，品童並未將父親的怒火看在眼裏。
“胡說八道！康仔都親自上門來關切，還順帶把你的新制服送到家裏來了，你還不說實話？”
“我說的是實話啊！”
見女兒還不吐實，韓父硬是拆穿她，“你根本沒去上學，哪來的新同學？”
“誰說我沒去上學？”人家她只不過是沒進教室罷了。
父女倆各執一詞互不相讓，眼看烽火將起，韓母不得不適時出面。
“小童，你說跟新同學去慶祝，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品童睨了父親一眼，乃轉向母親將事情經過源源本本交代了遍。
“所以啦，我有去上學，而且還認識了新朋友，大夥一起去慶祝比賽勝利，事情就是這樣。”
確認女兒沒有說謊，韓父的脾氣雖然收斂了些，但是聽到她語氣里毫無反省的意思，不禁又有氣，“什麼叫就是這樣？轉學第一天，你連教室也沒進去，還到外面瘋了一整天——”
“那叫慶祝。”品童糾正父親。
“有什麼好慶祝的，提前慶祝第七次轉學不成？”韓父對女兒在轉學第一天就搞這種飛機氣結不已。
將丈夫的口沒遮攔聽在耳里，韓母也不得不出言制止，“老公，你說的是什麼話？”
韓父正想改口，品童卻不以為意，“搞不好喔！”
氣得他又要發標，但被妻子的白眼給制止了。
眼見有氣不能出，韓父轉為懊惱，“我前輩子也不知道是造了什麼孽，別人家養的女兒是貼心又可愛，我養的卻是一隻鬥雞。”
韓父的懊惱絲毫沒有打動品童，“抗議！這是人身攻擊。”
“小童！”韓母哪裏會看不出來，女兒根本是在戲弄丈夫。
偏偏韓父天生就是個直腸子，哪裏是女兒的對手，被品童輕輕一撩撥便剋制不住脾氣。
以致這會，韓母一邊開口制止女兒，一邊極力安撫丈夫。
最終在韓母的裁示下，韓父不得再就此事發表意見，品童則必須在明天乖乖到學校上課。
在母親跟父親軟硬兼施下，品童不得不為昨日蹺頭的行為扯謊。
迷路一個破的不能再破的借口，卻也勉強能讓其他人接受，至少班導同意不再追究她昨日的行為。
當班導領着品童進入教室時，班上同學起了一陣騷動，顯然是對新同學感到好奇。
尤其品童長得白白凈凈，笑時露出兩顆小虎牙，看在不了解她的人眼中，只覺得轉學生可人討喜。
至於念哲，在乍見品童出現在教室剎那，他整個人如遭電擊，驚愕到難以自己。
是她！念哲第一眼便認出品童，幼年的記憶宛如流水般席捲而來。
念哲情緒之激動不難想像。
當班導要求品童自我介紹時，只聽她流利的朗讀着自己的資料，“我叫韓品童，是家裏的老么，上有父母兄姐，剛從台北轉學過來，請多指教。”豐富的轉學經驗讓她對自我介紹已經駕輕就熟。
自我介紹過後，班導環視整間教室，尋找適合品童的座位。
由於教室前半段的座位全都已經坐滿，只剩後頭兩三個座位，雖說品童個子不矮，但坐那些位置仍是稍賺後面了些。
正當班導感到為難之際，品童突然自己表示要坐念哲身後的空位，此話一出隨即引起班上同學嘩然，念哲更是心頭一震。
毫無疑問的，品童認出他了，這個認知讓念哲心中大喜。
儘管班導認為念哲太高會擋住品童的視線，但是班上已經沒有其他適合的位置，加上品童自己也有意願，班導便同意了。
在接下來的課程里，念哲地顆心全懸在後頭的品童身上，他從來沒有一刻像現在這般心急的企盼着下課的到來，他有太多太多的話想跟品童說。
後頭的品童一如所有人坐在位置上，規矩的打開課本，開始了第一堂課。
好不容易，念哲終於挨到下課鐘聲響，身為班長的他在喊完口令后，第一件事就是轉頭去找品童。
但是後頭的品童卻早已趴睡在桌上不省人事，就連剛才念哲喊口令時也沒能吵醒她。
情況再明顯不過，品童在課堂開始后不久就夢周公去了，坐在她兩側的同學全是最佳的見證人。
原本興沖沖的念哲彷彿被人當頭潑了盆冷水，一時忘了該如何反應。
一些好奇準備擠到後頭問東問西的同學也都一愣，誰也沒料到會看到睡死了的轉學生，眾人你看我我看你就是沒人動手去搖醒她。
直到上課鈴響，見品童依然沒有轉醒，眾人才掃興的坐回位置上。
一整個早上，在念哲這道雄偉的屏障下，品童早已睡到不知今夕是何夕。
中午時分，本來極有可能錯過午餐的品童被鞏青萍和林卉欣登門入室給搖醒，兩個人興緻勃勃帶着品童找了個僻靜的地方享用午餐。
一整個早上，品童除了睡覺以外雖然沒消耗到什麼腦力，但是對於吃飯這碼事動作可絲毫不落人後，屁股一坐定便狼吞虎咽起來。
至於鞏青萍和林卉欣，早在踏入品童教室之初，便將她所有的行徑了解的一清二楚。
“我簡直不敢相信，你們班的同學說你睡了一整個早上。”林卉欣一臉驚訝。
“無聊啊，不睡覺還能幹么？”品童說著又扒了口飯。
“雖然我也怪討厭念書的，但是你也未免太厲了吧，公然在老師面前睡覺。”鞏青萍無法想像她囂張的行徑。
“放心吧，他們沒瞧見。”品童自信道，否則她也不可能一覺到中午。
相較於品童一個勁的猛吃，兩人對品童的興趣似乎更勝於眼前的午餐。
“聽你們班的同學說，你自願坐到夏念哲後面？”鞏青萍興緻勃勃的打探。
“夏念哲？”品童對這個名字感到陌生。
“說真的品童，你真的是太大膽了。”林卉欣一臉興奮，“天啊，要換做是我一定不敢開口要求。”“要求什麼？”品童邊吃邊問。
“坐夏念哲後面啊！”林卉欣的兩顆眼睛閃閃發亮，“想不到你才剛轉學來，就已經將學生會的事打探的一清二楚。”他對品童簡直佩服的五體投地。
“學生會？”聽得品童丈二金剛摸不着頭緒。
以為品童是在裝傻，鞏青萍衝著她露出曖昧的神情，“你這傢伙，再裝就不像了，誰不知道你想借夏念哲接近學生會的人。”
“我幹麼——”
“別告訴我你不想。”鞏青萍不給她機會否認，畢竟接近學生會可是全校女生的夢想。
品童看了看兩人一眼，“我是不想。”事實上，她壓根就沒聽懂她們在說些什麼。
“騙人！這怎麼可能？”
兩人儘管不相信，偏偏品童費解的神情又是那麼樣的真切。
“你真的不知道？”
“知道什麼啊？”品童覺得兩人說話很沒有邏輯。
鞏青萍決定先釐清問題的疑點，“那你為什麼自願坐夏念哲後面？”
從兩人的口口聲聲中，品童泰半也了解到，她們口中的夏念哲應該就是坐在自己前頭的大個兒。
只聽她想也不想便道：“安全啊！”
“安全？”兩人面面相覷，不明白這跟安全能址上什麼關係。
“前頭的大個兒長的又高又壯，有他擋着，上課睡覺才能睡的安心啊！”品童回答的理所當然。聽在對面兩人耳里，卻是難以置信——
“不是吧？”
“你開玩笑？”
品童搖頭否認，不解兩人的反應何以如此激烈。
“我還以為品童怎麼這麼明目張胆。”即便了解了事情的真相，林卉欣仍是對品童的誤打誤撞充滿羨慕。
“該死！品童，我好羨慕你。”鞏青萍說出自己的心聲。
將兩人欣羨的神情看在眼裏，品童只道：“有什麼我該知道的事情嗎？”
此話一出，兩人隨即像狂熱的追星族似的，一古腦將學生會成員上至祖宗八代交代的清清楚楚，絲毫沒有遺漏。
兩人說完一臉期待的望着品童，期待着她的反應。
對面的品童，“就這樣？”虧她還以為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事。
“就這樣?!”兩人異口同聲，顯然無法接受她的回答。
“韓品童，他們可是學生會耶，全校女生心目中的白馬王子夢中情人。”鞏青萍情緒激動。
“所以？”
“你怎麼可以就這樣一語帶過？”林卉欣的神情像是要撲上前搖醒品童的盲目。
看了看兩人激動的神情，再看了看她們幾乎完好如初的午餐，“如果我是你們，我會在午餐時間結束以前把午餐全塞進肚子裏。”品童中肯的建議。
“韓品童！”兩人齊聲點名。
同一時間，午餐時間結束的鐘聲響起。
“看來下午你們註定得餓肚子了。”品童邊蓋上餐盒邊站起來，“我要回教室睡午覺了，你們呢？”
“什麼？”鞏青萍懷疑自己所聽到的。
“品童，你已經睡了一個早上了。”林卉欣無法不提醒她。
“所以？”
原以為這麼一說她應該就明白了，但是品童卻絲毫不覺得這跟睡午覺有啥關聯。
“天啊！韓品童，你是豬嗎？”兩人不得不投降。
一整天，念哲始終找不到機會跟品童說話，所以學校一放學，他毫不考慮便收拾書包跟在品童身後離開。
兩人的腳踏車一前一後離開校門，一路上念哲始終跟前頭的品童保持着一定的距離。
騎了一段路，同校的學生越來越少，品童很快就察覺到自己被跟蹤了。
品童不動聲色又騎了段路，見前面有一轉角，她毫不猶豫便轉了進去。
後頭的念哲見品童轉了彎，趕忙踩着腳蹬車跟上去。
當念哲急轉彎繞過轉角時，赫然發現品童就停在那兒等自己，他趕緊按住煞車以免跟她撞個正着。
品童睨着眼前的念哲，如果她沒記錯，這人應該就是坐在她前頭的大個兒。
品童劈頭就道：“別告訴我你跟我順路。”
“不是，我——”
“你從學校出來就一直跟着我對吧？”
擔心品童誤會，念哲趕忙解釋，“你別緊張，我沒有惡意，我——”
“你叫夏念哲對吧？”品童記得鞏青萍她們是這麼喊他的。
聽到品童記得自己的名字—這讓念哲十分開心，“對，我——”興匆匆想跟她敘舊。
“你跟着我到底有什麼事？”她覺得眼前的人說話委實慢吞吞。
老被搶白的念哲被品童這麼突然一問，不禁一愣，“你不記得我了？”
這人當她是白痴不成？“如果我沒記錯，你跟我同班，聽說是班長。”
毫無疑問的，品童誤會了念哲的意思。
這下子念哲總算意識到，品童確確實實把他給忘記了，臉上不禁露出落寞的神情。
“喂，你還沒回答我，你一直跟着我到底是什麼意思？”
見品童根本不認得自己，念哲壓下心裏的話改口道：“你一整天似乎沒聽到什麼課。”這話說的極為含蓄，天曉得品童根本是睡了一整天。
“別告訴我你連這事也管。”覺得他這個班長未免也管得太多。
“不是的。”念哲停下腳蹬車，從書包里取出筆記，“你剛轉來，今天又沒聽到什麼課，我這裏有筆記可以借你回去讀。”
品童這才明白他一路上跟着自己的意圖，毫無疑問的，她遇上一個熱心助人的班長。
雖說念哲出於一番好意，品童卻無意接受，“不用了。”天曉得她最討厭讀書了。
被拒絕的念哲不由得露出受傷的神情。
有那麼瞬間，念哲的眼神讓品童略過一抹熟悉感，但僅僅只是一瞬間。
“我不喜歡念書。”品童也不明白自己幹麼多此一舉的解釋，或許是因為他的眼神吧！
簡單的一句話，旋即化解了念哲眼底的受傷，重新回復開朗的神情。
正當念哲想再找話跟品童攀談，品童卻先他一步，“沒事的話我先走了。”
情急之下念哲衝口而出，“我陪你回去。”
“什麼？”品童懷疑的看着他。
念哲自然也意識到自己的唐突，趕忙解釋道：“導師說你昨天迷了路。”
聽在品童耳里逕自解讀為，班導因為信了自己瞎扯的謊言，所以指派身為班長的念哲護送她回家。
“那是我隨口瞎瓣的。”品童不諱言。
念哲當然知道，“可以告訴我你昨天為什麼沒來上課嗎？”為了多跟品童相處，他刻意尋找話題。
品童發現這個大個兒實在很嗦，只不過礙於他跟着自己騎了大段路的份上，倒也不好太絕情，誰叫她天生吃軟不吃硬。
“你不趕時間嗎？”
“還好。”
“那走吧，邊騎邊講。”品童說著率先踩上腳踏車，念哲趕忙跟上。
一路上，絕大多數的時間念哲只是扮演着聆聽者的角色，但他卻絲毫不覺得無趣，甚至聽得很專心。
念哲一早走進學生會，其餘四名成員早等在那兒了。
“阿哲，你昨天上哪去了？”宗劭廷劈頭就問。
昨天放學后，嚴兆煌四人原本等在學生會，要同念哲了解轉學生的情形，哪裏料到他壓根沒出現。
“我們等了你大半天。”
念哲露出歉然的神情，“抱歉，我回去了。”
原本以為他臨時有什麼急事的四人一聽，都有些意外。
“就這樣？”唐浩然確認道。
“嗯。”念哲無意多談自己跟品童之間的事，“有什麼事嗎？”
“還不就是那個韓品童，她沒什麼不對勁吧？”倪風翼好奇。
提起品童，念哲眼底不覺露出暖意。
不待念哲開口，宗劭廷已迫不及待求證自己耳聞的八卦，“聽說那個韓品童自己跟你們導仔說要坐你後頭的位置，而且大半的時間都在睡覺？”
念哲只道：“她不喜歡念書。”
“看得出來。”
唐浩然補充，“也相當大膽。”
“難怪會轉學六次，她未免也太厲了。”倪風翼說出自己的看法。
見好友對品童似乎都持負面評價，念哲沒有接話。
儘管念哲生性淡然寡言，嚴兆煌卻覺得他有些不一樣，“阿哲，你沒問題吧？”
嚴兆煌的一句話引起其餘三人的注意，他們不解的望向念哲。
“沒有。”念哲仍是一貫的平和。
“對啊阿煌，阿哲怎麼了？”宗劭廷不解的問。
“沒什麼。”嚴兆煌也說不上來。
“如果韓品童不惹麻煩，她個人的行為我們也沒必要干涉。”唐浩然又將話題繞回品童身上。
“話是這麼說沒錯，不過我覺得還是得繼續留意，誰知道她會不會突然捅出什麼婁子。”
“阿哲，你怎麼說？”嚴兆煌詢問念哲意見。
“我會留意。”
事實上，就算他們不說，念哲也會這麼做。
之後當念哲走進教室，一眼就見到品童低着頭，手裏握着筆不住在紙上寫着，對周遭的人事物全然無動於衷。
“早！”念哲放下書包主動跟品童打招呼。
忙着想搞定作業的品童壓根沒有回應，只是一個勁揮舞着筆桿。
偏偏作業像是跟她有仇似的，任憑品童怎麼努力就是搞不定。
見品童在趕作業，念哲也不吵她，只是靜靜的在一旁看着。
當品童寫爛了一整張的計算紙，總算湊出個數字來，才興高采烈填上去——
“應該是三十六分之一才對。”念哲出於善意的糾正她。
品童彷彿被當頭澆下盆冷水，她猛地停筆，翻起眼珠瞪他。
看看念哲，再低頭看看紙上寫着九分之一的答案，品童吐出一句，“你功課很好嗎?”
“還好。”念哲回答的相當謙虛。
“那你還糾正我。”她直覺認定塊頭高大的念哲不過是傻大個一個。
被品童這麼一堵，念哲一時語塞。
反而是旁人對品童的有眼不識泰山看不下去，適時插嘴道：“念哲的成績是全年級第一名。”
“第一名？”品童倏地望向念哲，“你？”
他微微點了下頭，無意吹噓自己。
品童卻像遇到救星似的，表情一百八十度大轉變，“快！借我你的作業。”
雖說品童連個請字也沒有，念哲卻乖乖從書包里取出作業交到品童面前。
品童一把抓過作業，翻開便抄了起來，甚至連念哲也沒再看上一眼。
念哲卻不以為意，只要能幫上品童，要他做任何事都不成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