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沈慶兒的小臉從水中探出,長發在水中載浮載沉着,瑩白的身子在熱氣的蒸騰下,呈現出健康粉嫩的淡紅色。
“小姐,你今晚……真、真要相未來姑爺……”豆芽紅着臉,繼續替主子添熱水。
“嘿,你別亂想,我還沒有準備要犧牲到那種地步,我只不過不想再跟他曖昧不清下去,我要直接告訴他我對他有意思,要他好好正視我,然後我再看看這個計劃該怎麼走下去。”沈慶兒皺起彎彎的柳葉眉,理所當然地解釋自己的行為。
這次她沒有斥責豆芽叫翟逍天‘未來姑爺’,因為她好似越聽越順耳了。
不諱言地,翟逍天帶給她一種與眾不同的感覺,面對他時,她的心頭就不禁有一陣騷動。
他對她來說充滿了矛盾:一開始她就排斥他是爹爹安排的未來夫婿人選,可是當她發現他是個有趣的男人以後,她就有想要一探究竟的慾望,而了解他越多,她就越沒辦法去討厭他。
“小姐要跟他表明心跡嗎?”小姐要去告訴翟當家——她對他有意思呢,這不就是要表白嗎?
“唉,是是是,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了。”沈慶兒沒好氣地敷衍帶過,反正她的心事,傻楞楞的豆芽是絕對不會懂的。
因為就連她自己也弄不清楚,否則她今晚也不會叫翟逍天過來了。
“那我今晚不打擾你們了,我去別的房間睡。”豆芽自以為貼心的下了決定。
她一直把小姐和翟當家看成是一對,也不了解小姐為何仍要繼續跟自己對換身分,但事情能發展到這種地步,她也很高興,看來回到揚州后,她也能跟老爺好好交代了。
待豆芽出去后,沈慶兒終於能靜靜地、好好地享受泡在熱水中的舒服感覺。
其實她並沒有把握翟逍天會來赴約,就算她說是小姐找他,那麼講求禮數的人怎麼可能夜晚造訪?
“唉,事情真難解決啊……”沈慶兒小小聲的抱怨,縴手隨意一撥,水面漾起了陣陣漣漪。
她注視着自己曼妙的嬌軀,嘆了口氣,身子又緩緩沉入水中,僅露出半張小臉在水面上。
如果是姊姊的話會如何處理呢?不過算了吧,她是乖巧柔順的典型千金小姐,當年她也是奉父母之命、媒酌之言,嫁給長安富商的兒子,然後專心侍奉夫家,姊姊絕不會明白她的心情。
鵲翠她們呢?唉,也算了吧,翟逍天外貌那麼俊朗,家世背景也好,說不定她們會直接拉他作入幕之賓,就算因為身分問題,而沒有辦法開花結果,也會有一宵難忘美好的回憶吧?
“哈啾——”桶里的水已冷,涼風不斷從窗縫間吹進來,沈慶兒抖瑟地打了個寒顫。“好冷……”
還是早點起來吧,免得翟逍天真的來找人,要是自己衣衫不整的話,只怕又會被他指責了。
沈慶兒起身跨出木桶,抓過一旁的布巾拭去身上的水珠,然後彎下身,奇怪的是左顧右盼就是找不着原本被放在一旁的衣物。
“奇怪,我的衣服呢?”
圍着布巾的她,眼神搜尋着可能掉在地上的衣服,一步步地向後退去,誰知她竟一不小心,撞到屏風架子,眼看整個架子就要倒下來——
“啊——”
屏風‘砰’地一聲伴隨着她的尖叫在房間內迥盪着,也引來門外一連串騷動。
“慶兒,你沒事吧?”門被打開,熟悉的男性嗓音突然響起,那聲音有焦急、擔心,然後竟是一陣不自在的低咳。
用手護着頭、蹲在地上的沈慶兒,險險避開了被屏風壓扁的命運,可是聽見男人聲音她仍不免呆了下,雙眼瞄到不知何時出現在她跟前的男性靴子。
她的視線沿着長腿、窄腰、胸口援援往上挪移,意外看到一臉局促,已轉頭背向她的翟逍天。
他漆黑的眼瞳向上盯着屋頂,整個人直挺挺站着一動也不動,微紅的耳根顯示出他的些微驚慌。
“你、你進來做什麼?”她反射性問道。
真是的,越要趕在他來之前穿好衣服,他就偏要選在這個時間出現。
“我進來做什麼?還不是聽見你尖叫,我才會闖了進來!”聽見她滿是疑惑的問話,翟逍天的語氣變差了。
她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差點就被壓傷了,現在居然還若無其事地反問他,這女人究竟有沒有危機感?
他目不斜視地替她找來衣服,遞到她面前。“還不趕快穿衣服,你就不怕會着涼嗎?”
沈慶兒皺眉瞪着他。
他是真的擔心她舍着涼,還是討厭看到她衣衫不整的模樣,反正她就是不喜歡他老愛指責她的模樣。
看到他這個樣子,她反而不急着穿好衣裳,隨意套上一件便逕自跳到他身前,大膽地道:“覺得怎麼樣?”
哼,她就不信他連瞄也不瞄她一眼!
“什麼覺得怎麼樣?”翟逍天對她這樣的行為大皺眉頭。“快穿上衣服啊!”
她該不會想教他把所有衣服往她臉上丟吧,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
她曖昧玩味地笑。“覺得我的身材怎麼樣?”她就是看準他不敢直視的對她品頭論足,才敢這樣大膽地逗着他玩。
要是他真的看,就會應了她“色誘”他的計劃,現在就看他的膽子大些,還是所謂的道德感強些。
“慶兒,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翟逍天怒惱她如此不莊重,不贊同地將目光緩緩移到她臉上,瞧她笑得賊賊的、一臉開心的模樣,便知道她故意逗他。
“知道啊,我就是在問你看到我的身材后,覺得怎麼樣嘛。如何,你明明看得到的,為什麼不回答?”她就是樂於與他周旋,也期待他的每一個回應,天知道她有多渴望了解他對她的每一個看法。
翟逍天抿唇不語,只脫下衣物,披到了她身上。
沒想到這種事他竟要接二連三地做,而且對象還是同一個女人?!
“為什麼不說話嘛?我很難看嗎?”眼看他的表情有些困窘,她銀鈴似的笑聲開始在室內迥盪。
他的視線,真的從頭到尾都沒瞄過她頸部以下呢,所謂的正人君子大概就是這樣吧。
“我說過很多次了,姑娘家不該如此不檢點。”他斥喝道:“你也不想被人誤會為風塵女子吧?”
“風塵女子?如果我是風塵女子,就不只是這樣了吧?”說完,她忍不住又笑了起來。
如果她是風塵女子的話,早就纏着他、勾引他到床上去了,還會說這些有的沒的嗎?
像是在懲罰她的嬉笑似的,一陣冷風吹來,沈慶兒打了個大大的噴嚏,身上因冷而起了雞皮疙瘩。
“活該!”翟逍天卸下其他外衣,一件件裹上她的身軀。
上次是爬樹,今天別是故意在他面前挑釁……她究竟要做出多少令人擔心的事情后才懂得收斂?
沈慶兒喜孜孜地彎出一抹甜笑,他是在關心她嗎?真好,可兄他對她絕對不是沒感覺的!
他見她還在笑,便轉身看向窗外,幽幽的說:“你們叫我來,究竟是為了什麼事,該不會只是要我來遞衣服吧!”
他懷疑究竟是碰巧,還是她故意讓他看見這‘美人出浴’的畫面?最糟的是,這已經是第二次了,上一次是沈小姐,今次部是她這個俏丫鬟,他想他的英名遲早有一天會被沈家人毀掉。
“才不呢!”在屏風後頭換衣服的沈慶兒大聲回應,這樣的戲碼,她早就已經沒興趣嘗試。
“你說沈小姐要找我,她人呢?”翟逍天冷冷地問,在桌邊坐下,倒了杯茶,咕嚕咕嚕地喝了起來。
“你就這麼想見到小姐?只有我一個人在這裏,你很失望嗎?”聽見他極冰冷的聲音,沈慶兒穿好衣服,神色不悅地自屏風後走出來。
怎麼,他之所以來這兒、關心她吹風受涼,只是賣面子給‘沈小姐’而已?她撇了撇嘴,突然覺得自己對他那麼熱心完全是多餘。
“你究竟要說什麼?難道……沈小姐根本沒的我來,是你對不對?”他不管她的調侃,固執地盯着她,似乎要她把話講明白。
“翟當家,你對我家小姐,有什麼感覺?”沈慶兒試圖平穩自己的情緒,一本正經的同他。
四周靜悄悄的,只隱約聽見兩人略微急促的呼吸聲。
“是沈小姐叫你問的?”
“不,是我自己想問的。”她半垂眼帘,心想若能早些知道他的想法,她才能調適心裏因他而起的情愫。
“為什麼你想知道?”他不禁攢眉,這丫頭的心,實在教他難以猜透,但他就是該死的在乎她。
“你可知道,我家老爺和你的母親,希望把你和小姐湊成一對,才會安排這次的旅程。”
“可惡,果真如此,我就奇怪他們怎會把人家千金小姐交託到我這裏來!”
“你之前問過我,小姐有沒有對此說什麼,我說她沒有提過,這是因為她根本不知道這件事,一切事情,都是我在老爺書房外不小心偷聽到的。”她緩緩說著早就編好的台詞。
“那……你是來打探我的口風?”翟逍天神色凝重,不希望她接近他是為了這個莫名其妙的理由。
“不,是我自己想知道。”她扭着雙手,抬頭望向他濃黑的劍眉和挺直的鼻。
如果,他說要順從母親命令,娶一個與他在路上沒說過幾句話的‘沈小姐’為妻,那就代表他也只不過是平凡軟弱的男人而已,這樣的男人,她也不想嫁!
“為什麼你會如此關心?”翟逍天的黑眸眨也不眨,莫測高深的盯着近在眼前的少女。
“你先回答我!”她緊強地握拳,指甲深深嵌入皮肉。“你為什麼不回答我,是不是怕我笑你?”
瞬間,翟逍天的心強烈地震了一下,腦海里突然萌生一個大膽念頭。
“慶兒,你在吃醋嗎?”他雙目炯炯地看向一臉緊張的她。
“吃醋?我、我才沒有……我、我哪會吃你的醋,我跟你一點瓜葛都沒有,你個要亂講。”
“你跟我一點瓜葛都沒有,我以為……我跟你最少比跟沈小姐熟,不是嗎?”他的眼眸里,有着令她不敢直視的炙熱和渴望。
沈慶兒趕緊轉頭面向另一邊,那樣強烈、不容忽視的眼神,她從來不曾見過,他為什麼要這樣看着她?
“我知道了,你是在試探我的耐性,鬧着我玩的。”
“你以為我閑着沒事做嗎?”她不是玩,那全是為了她的終身幸福着想啊!
“如果真如你所說,我們一點瓜葛都沒有,那你為什麼要問我,還要約我來這理談?”
她突兀地發出一陣爽朗笑聲,打斷了兩人之間緊繃的氣氛,他的臉色卻越來越鐵青。
“我喜歡你,所以我才來關心你對我家小姐有沒有意思,這樣說你滿意嗎?”她一臉嬉笑,故作輕鬆的如此說道。
這是她發自內心的吶喊,可她不知為什麼,就是照法正經的說出口,或許是怕被他知道她的心事,也或許是怕被他嘲笑,總之,她要堅持下去,不探出他的心意誓不能休!
親耳聽見她說喜歡他,翟逍天心底彷彿有柬西要溢出來,只覺手指發麻,全身發燙。
可他實在不喜歡她嬉皮笑臉的告白,男女同互訴情衷,是何其認真嚴肅的事,為什麼從她身上一點都看不出來?
莫非她又在鬧他,隨口說說而已?一思及此,男性的自尊心使翟逍天不顧再多想,起步就準備要離開。
沈慶兒見他要走,一股氣不由得就直衝腦門,堂堂男子漢,竟要臨陣退縮嗎?好歹在離開前也回應一聲吧!
不,她不允許他就這個樣結束對話!
她跑過去,從後方摟住了翟逍天的腰。
“不要走!”
翟逍天全身一震,半晌后才低聲斥喝。“放開我!”
“不放,誰教你話沒講完就走人!”她垂下頭,白皙小臉因為他的體溫陡地泛起迷人的紅。
她一定是在玩弄他,和種三不五時考驗他耐性的小動作,他已經不勝其擾了,
他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否則她不會知道事情要分輕重,更永遠不懂什麼叫‘識時務者為俊傑”。。
翟逍天一把將她扛上肩,大步的走向床,再把她往床上一丟——
“啊!”她屁股吃痛地喊叫。“你怎麼回事啊你!”
就算生氣也不該這樣扔她啊,很痛耶!
“你不就是想知道我的回覆嗎?”他湊上前,淡淡的男人氣息朝她襲來,捉弄似地執起她胸前的青絲,湊上去聞,在她耳邊低笑。“好香。”
“喂……你、你想幹嘛?”她的心在震顫,不自在的輕咳一聲,不敢動彈。
他突如其來的貼近,害她一時之同反應不過來。
他故意湊到她面前,與她平視,輕佻的反問:“你說呢?如果我說我也對你有意思,但想先看看你的身子是否合我胃口,你肯拋卻矜持,為我脫去衣裳嗎?”
露骨的問話,令沈慶兒怔住了,思忖着他到底是真被自己誘惑,還是只想測試她的底限罷了。
沈慶兒定下心神,漾起狐媚的甜笑,輕柔細語地道:“我當然願意為你脫去衣裳啊,只是你剛剛都不看。”她一邊偷笑,故意在他的頸間呵氣。
既要較量,當然就得下狠招,她發現到他的身子微微輕顫,摟着她的大手也越來越緊了。
他的臉正在上方緊緊盯着她,不放過她的任何錶情。突然,他抓住她的手腕,動手拉扯她的外衣。
沈慶兒頓抽一口涼氣,本能地反抗,幾乎忘了她原本的目的。
他停下手,一臉冷寒地望着她,
“現在知道怕了?平日見你口沒遮攔、一副敢作敢為的模樣,原來不過是個紙老虎而已。”
“我沒有怕!”她話一出口,就想咬掉自己的舌頭,恨自己在這種時候還徒逞口舌之快。
翟逍天的氣息越來越濃濁,眼裏似乎燃起了大火。
“不怕?好啊,好個勇敢的小姑娘。”他說完,唇迅速地向她壓來,啃咬着她柔軟的唇瓣,彷彿帶有蓄意的懲罰。
“唔——”沈慶兒生澀的承受着,除了些微刺痛,他的唇竟還帶給她出奇暈眩的感覺,她不知道這是為什麼。
“如何?還不怕嗎?”
當他的唇抽離她時,沈慶兒大口大口地喘着氣,試圖平復呼吸。此時的她星眸迷離,紅雲滿腮,楞楞地抬頭盯着他,幾乎沒辦法說話。
“你是故意的對不對?”他的手插入她髮絲,如深潭般的雙眸定定望向她。
“你說呢?”她有些恍惚地看着他。
“你是故意的。”故意讓他為了她而不能自已。
“故意就故意吧!”
她主動把紅唇再度貼上他,讓他那教人眷戀的氣息,再度盈滿她口鼻。
他的身體跟着她一起顫抖,但她隨即感覺到他反客為主、手抵住她的後腦與之抵死糾纏,沈慶兒這才感到事情不妙。
他的唇開始在她耳際、頸項游移,甚至抱她坐在自己腿上,霸道地把她鎖在懷裏。
情慾之火瞬間將她吞噬,迷離的快感竄入骨髓,被吻得七葷八素的沈慶兒,腦子裏一片混亂,不由得呻吟出聲,扭動身子。
翟逍天身子一僵,猛地推開她,赤紅着眼,大口大口的喘息。
瞪着她紅通通的臉龐,他兇狠地咬牙道:“你是想把我得到手,好擺脫你婢僕的命運,當一個茶來伸手、辦來張口的少夫人,才不惜放下尊嚴做這種事嗎?”
他的話令沈慶兒猶如被冰霜凍結,一盆冰水兜頭澆下!
“翟逍天,你覺得我是這樣的女人,你真認為我的所作所為,全是為了貪圖一生安逸嗎?”
“我只能說,很多女人曾經拚命下工夫,想要得到這個人人格羨的位置,我不能肯定你是個是也抱着同樣的心態接近我。”他盯着她半晌,輕哼一聲。
—個清白姑娘,行為舉止竟有如青樓妓女般的主動開放,令他不得不這樣看待她。
“是呀,我喜歡這樣作賤自己,我喜歡被你罵我不檢點,更喜歡被你白佔了便宜!”她又羞又怒。
她真沒想到她一時動情的後果,竟換來他的藐視?!
“不然你要我怎麼想?”他黑眸里煞閃現着陰鶩和憤怒。“我真懷疑,你說喜歡我,究竟是真是假!還是你只想找個有權有勢的男人當靠山,無論那人是不是我,你都會自動獻身,對不對?”
一想到她在其他男人面前也做這樣勾引男人的舉動,他就感到非常的不高興。
沈慶兒一楞,才突然明白過來他說的是什麼,怒火竄上了腦門。“翟逍天,你這混蛋!”她狠狠地賞了他一紀耳光!
翟逍天呆住了,左頰留下明顯的五個指印,沒想到這女人竟會動手打自己!
“你走、你走!”她扯下腳上的鞋,狠狠向他砸過去。
他閃開,憤怒的回瞪她,最後恨恨地拂袖而去。
沈慶兒木然地看着他遠離的背影,緩緩滑坐在地上,淚水一直掉下來,怎麼也止不住。
他怎麼可以……怎麼可以這麼看她?
她輸了,她幹嘛要挑戰這個男人,幹嘛要高估自己的能力,還以為自己能設計他?
本來,他這麼重視她,她該高興的,她該馬上就表露身分,說她就是那個和他被硬湊對的沈家二小姐!
可她就是該死的介意,介意他如何看待她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