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當黑聿偕同蘇薄風開車離開公司后，一抹人影悄悄地從高柱後頭現身。

「黑聿，我說過我會一直看着你的，你的一舉一動我全都看在眼裏，而你竟然以為派幾個人就能抓到我？嘻嘻……你怎麼會這麼愚蠢呢？早在你有行動之前，我就躲起來了，躲在誰也找不到的地方，除非我願意現身，否則你們誰也找不到，哈哈哈……你找不到，那些笨警察也找不到……」

得意高昂的笑聲突然沉默，人影面無表情地靠着牆緩緩蹲下。

「那個人死了……這麼容易就死了，好脆弱的生命，原本我不想殺他的，我的目的只是想讓他也嘗嘗跟我一樣悲慘的下場，跟我磕頭認錯，可是他不但不認錯，竟然罵我變態，還想打電話報警……我也不是故意的，等我回過神的時候，他就死了，滿身是血地躺在地上，醜死了……

「不過這樣也好，他不會再跑到電視上嘲笑我，還用那高高在上的臉孔輕視我，繼續惹我生氣……再過不久，榮尚科技龍頭的遺照就會出現在電視上，到時一定會有很多人高興，壞人死了，就不會有其他人的公司被并吞和倒閉，我這也算是在為民除害……嘻嘻！」

男子志得意滿地低笑出聲，但是下一秒，洋溢笑容的面孔卻突然扭曲了起來。

「可是這樣還不夠！因為我一想到你這個大禍害就生氣，只要有你在的一天，這世界不得安寧，所以我來了，我要再次為民除害，但我不打算殺你，因為那畫面實在太丑了，所以這次我打算來個漂亮的劇情，我不會讓你死，卻要讓你生不如死……嘻嘻，我要讓你生不如死，我要讓你痛不欲生……哈哈哈……

「因為我一直看着你，所以我知道你的弱點在哪裏，你的弱點就是那個女人，那個很柔弱的女人是你最重要的人吧！所以，我只要讓她變不見了，你一定會哭吧！我就是想看你痛哭的臉，我要你跪在地上求我，求我不要殺她……流着淚求我……嘖嘖，沒想到黑聿你也有這麼一天，我早說過我才是最厲害的那個人，而你，將會知道。」

站起身，男人哼着自編自創的歌曲走進眼前的大樓。

「現在那個女人在哪裏呢？在這裏，現在你這個壞人在哪裏呢？不在這裏，我很快樂，我很快樂……」

走到櫃枱前，男子亮出和善的笑容。

「小姐妳好，我是××快遞。」邊說，男子邊亮出胸前的證件和手上的包裹，「我手上有個緊急物件要拿給蒲紹薰小姐簽收，請問她在幾樓？」

「今天老闆不在，蒲小姐應該會和容小姐在頂樓用餐，不過我不是很確定，我幫你打電話問問看。」

男子立刻阻止總機小姐撥電話的動作。「等等，是這樣子的，寄件人有交代過要給蒲紹薰一個驚喜，所以能不能……」

「啊！我知道了，一定是老闆啦！」總機小姐自作聰明地立刻聯想到上回黑聿在自家公司內熱吻女秘書的緋聞，自那事件后，大家都在猜老闆和蒲小姐的佳期一定快近了，沒想到今天就真的有了行動，待會兒她一定告訴所有的人。

「方便嗎？」男人微笑的揚了揚手中的包裹。

總機小姐立刻很高興地允諾。「當然方便，你就直接去頂樓吧！我會交代保全人員讓你進去的。」

「好，謝謝妳了。」眼裏劃過一抹暗沉，男人噙着難解的笑弧走進電梯。

車子不是如黑聿和蘇薄風所料地開到飯店，而是來到黑聿公司附近的一個偏僻的山腳下，停在另一輛黑色車子的旁邊。

黑聿和蘇薄風對看了一眼，沉着地下了車進入黑色轎車裏。

「嚴總，別來無恙。」坐定后，黑聿率先打招呼。

「黑老闆也是。」

「嚴總精心挑選了這樣一個世外桃源來當作會面的場所，下知有何貴幹？」

面對黑聿的問題，嚴選沒有說話，只是睜着深沉的目光看着黑聿。

嚴選的目光銳利且細密，彷彿想剖開什麼找尋其下的蛛絲馬跡，但黑聿不躲不閃，直直地迎視他的探索，以證明自己無愧於心，無懼他的探測。

很久很久之後，兩道目光較勁終於結束，黑聿還是不說話，但嚴選卻露出了笑容。

「今天突然把你找出來，就是為了把這些東西交給你。」嚴選從身邊的保險櫃裏拿出一迭文件給黑聿，而後者接過。

沒有當場翻閱文件，黑聿只是把文件交給一旁的蘇薄風，然後繼續沉默地注視嚴選。

「昨夜警察拿了搜索票到我的別墅，大肆地翻箱倒櫃，今天早上也到我的公司鬧了一番，完全不把我放在眼裏。」

嚴選淡淡地說著，沒有泄漏太多的情緒，而黑聿也只是靜靜聽着，沒有出聲。

「司法部門近來動作頻頻，尤其明年選戰就要開跑，不少人想拿出績效，昔日好友也翻臉不認人，身邊又有太多蠢蠢欲動的競爭對手，我的處境說實在的不怎麼好。」

「嚴總言重，我想您早有準備。」

「準備是有，但沒有太多時問。這段日子我讓洛到你公司的目的我想你也明白，不管處境再怎麼困難，我還是得確保安全，事到如今，我很放心把東西交給你。」語氣一頓，嚴選繼續道：「待會兒我就要搭飛機離開這裏，遲了恐怕就走不了了。」

「我會儘快把事情辦好。」

「我相信你。」嚴選一邊說著，一邊暗示手下發動車子。「飛機起飛后，我會命令把一半的酬勞匯到你的秘密戶頭，事成之後，剩下的錢我會再匯過去。」

「行。」

說完，沒有說再見，黑聿和蘇薄風動作迅速地下了車，目送黑色轎車離去。

「有時候我真覺得事情實在太過順利了。」蘇薄風開口。

「你覺得事情有蹊蹺？」

「難道你不覺得嗎？嚴選是那麼容易相信別人的人嗎？」

「不管怎樣，東西已經在我們的手中，事不宜遲，我們快回去把東西整理整理再說吧！」

「也對。」

兩人坐回自己的車，驅車快速地回到公司。

就在黑聿和蘇薄風趕回公司的同時，蒲紹薰在公司里正捉住一個人問：「妳有沒有看到黛闕？」

「沒看到。」正趕去吃飯的職員甲搖頭。

蒲紹薰拎着兩個便當站在六樓的會計事務所，因為找人找了十分鐘，所以火氣有點大。

「可惡，明明說好要一起吃飯，結果接完一通電話後跟我說要去上個洗手間，就沒再回來，她到底在搞什麼鬼啊？」

抱怨完，她又問另外一個同事。「妳有沒有看到黛闕？」

「黛闕？不是出去了嗎？我剛剛在大廳門口看到她急忙忙的出去啦！」職員乙回答。

「出去？！」一愣，蒲紹薰不敢相信她竟然被人放鴿子，就在她怔愣的時候，職員丙急忙忙地跑到她身邊。

「小薰，妳怎麼在這裏？」

對同事語氣中的驚訝感不解，但蒲紹薰還是回答，「我和黛闕想說好久沒跟妳們聚聚了，所以下來找妳們聊天，順便一起吃中飯。」

「哎呀！要聊下次再聊啦！妳現在趕快回妳的辦公室去。」

「為什麼？我便當都帶下來了耶！」

不會吧！世間有這麼寒冷嗎？她不過才當了某人的秘書而已，就被人家嫌到連以前的辦公室都進不得了嗎？

「不會吧！現在妳還有心情管便當，老闆都已經……」

「老闆已經怎樣？」她捉住同事不小心露出的口風。

「沒什麼沒什麼，總之，便當我幫妳留着，妳現在快回辦公室，待會再過來。」職員丙搶過她手中的便當。

「為什麼要這麼麻煩？還有，妳是不是有什麼事瞞着我？」

「哎呀！妳別問那麼多，總之照我的話去做就對了，到時候妳會感謝我的。」說完，職員丙就推着比自己嬌小的蒲紹薰往辦公室外頭走。

「等等，妳到底在搞什麼鬼……」

就像配合好似的，電梯門早就開啟地等在一旁，職員丙二話不說猛地一推，把蒲紹薰推進電梯裏。

「去去去，東西拿到后，一定要分我們看喔！」

「東西？什麼……」蒲紹薰聲音消失在闔起的電梯門后。

隨着樓層顯示燈一樓樓的攀升，一群八卦網靈通的同事也隨之歡呼。

在蒲紹董遣返在奇怪同事的反應時，電梯很快地來到頂樓。

叮！

門開啟。

帶着疑惑，她跨出電梯，然而卻看一位陌生的男人。

「你是誰？這裏非公司人員不能進入。」看着男子一身送貨員的裝扮，蒲紹薰訝異總機和保全竟然完全沒通知她就讓陌生人來到頂樓。

男人不答反問：「請問妳是蒲紹薰小姐嗎？」

「我是。」

「那好，這裏有妳的包裹，請簽收一下。」拿起手中的包裹，男子噙着微笑朝她走去。

隨着男子的逐漸接近，蒲紹薰看着他含笑的目光，瞬間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從心底竄出，完全出於本能的，她悄悄的往後退了一步。

「等等，請問這包裹是從哪裏寄來的？」

聞言，男子的笑容被殘酷陰寒的恨意取代。「從地獄寄來的。」說完，男子立刻從包裹里掏出一把槍，直直地對準蒲紹薰。

看着眼前的槍，蒲紹薰不閃也不躲，平靜的表情像是對準她的只是一把水槍。

「就是你，潑油漆、殺小貓、打電話來騷擾、放病毒還有竊取我們公司資料……都是你做的吧！」很篤定的語氣。

「沒錯，原本我的目標是黑聿，但我發現妳更適合。」

「所以你想殺了我？」蒲紹薰挑眉。

「沒錯。」

「那你有沒有想過，在這裏殺了我，你很有可能走不出去？」

「我有能力走進這裏，就有把握走得出去。」男子自信一笑，可眼裏卻劃過一抹濃濃的陰鷙。「好了，妳別以為我不知道妳是在拖延時間，黑聿是出去了沒錯，但很有可能馬上就會回來，我不會笨到給妳時間等他回來救妳。」

「我不需要等他救。」

「哈哈，好勇敢的一番話，不過我告訴妳，我手中的槍可是真的，我就是用這把槍把李世傑給殺死的。」

蒲紹薰聞書一愣。「你殺了榮尚李董？」

「嘻嘻，沒錯啊！不過現在換殺妳了……」男子邊說邊將手槍上膛。

「你殺不了我。」沉靜的面容無預警地染上一抹笑。

「妳……」被那笑容中的愜意和篤定嚇了一跳，男人有一瞬間慌了手腳。

「我從來不知道，爺爺不在，沒人陪我過招會讓我覺得很寂寞呢！今天剛好乘這機會……」話還沒說完，蒲紹薰便利落地往右手邊沙發閃去。

蒲紹薰敏捷的閃躲先是讓男人一愣，然後才慢半拍地往她閃躲的方向扣下扳機。

砰！

一聲響亮的槍響劃過寬敞的辦公室，隨着槍聲的迴音，一道瓷器碎裂的聲音隨之傳來。

「你完了，你射破了蘇特助最愛的花瓶。」站在沙發旁，蒲紹薰看着一地散落的陶瓷碎片吐吐舌頭。

男子對自己的失手感到錯愕，同時也對她剛剛敏捷的動作和現在從容不迫的笑容覺得心驚，於是想也不想地又往蒲紹薰的方向開了兩槍，但眼角餘光卻發現她已來到自己身後，猛地轉身，男子又往前方開了一槍。

就在男子篤定這一槍一定會命中目標的同時，左方卻傳來銀鈴般的笑聲。

「你的動作好慢。」

不敢置信地轉過頭，男子看見原本該死在槍下的蒲紹薰竟然正快樂地對自己綻開笑容，瞬間嚇得魂飛魄散。

「不可能……不可能……妳不可能躲得過，妳不是人……妳是鬼，鬼……」像是想到什麼似的，男子開始渾身發顫，「是李世傑……是李世傑的靈魂附在妳身上，他要來殺我，他要來殺我了，啊啊啊啊啊——」

男人心生恐懼地一面尖叫，一面驚慌失措地又往蒲紹薰的方向開了好幾槍，希望能殺了蒲紹薰，也殺了李世傑的靈魂。

砰砰砰……好幾聲槍響之後，偌大的辦公室在槍聲的迴音中慢慢恢復寧靜，不過卻有人不甘寂寞地出了聲。

「奧地利制GLOCK手槍，精緻型COMPACT槍型，可裝十發子彈……八九十，算一算，你現在已經沒有子彈了耶！」

說話的不是別人，正是男子欲置之死地的蒲紹薰。

「不、不可能……妳是人是鬼？」

「你又還沒把我殺死，我當然是人啊！」淘氣的笑笑。

「不……我不相信！」說完，男子不顧一切地又往蒲紹薰的方向掃下扳機，不過卻如蒲紹薰所言，彈匣里已經沒有子彈了。

眼看沒有手槍護身，男子心中的恐懼一下飆到了極點，想也不想地就往蒲紹薰衝去，打算來個玉石俱焚。

頂樓雖然有隔音設備，但搭電梯而上的黑聿和蘇薄風還是聽到了槍聲，當兩人急忙趕到頂樓時，見到的就是這一幕——

一個筆直有力的上踢，不但阻止了男子的攻勢，還讓男子的下巴瞬間應聲而斷，而隨着下巴骨頭斷裂的聲音，男子的鼻血像瀑布一般住下直泄。

下意識地捂住撕心裂肺的痛處，男子被踢得頭昏腦脹地往後退了好幾步，就在他還來不及呼痛的同時，蒲紹薰卻突然尖叫。

「我的報表！你竟然把我的哈妮、達令給殺了，你不可饒恕！」

說完，兩步輕盈的助跑，蒲紹薰瞬間拔躍到半空，然後雙腳一左一右地狠狠往男於的臉頰和肚子踹了幾下，接着雙腳又以男子突出的小腹當作施力的支撐，往後完成落地滿分的後空翻。

就在她落地的同時，磅地一聲巨響，男子也昏死倒地。

「門邊的人別發獃了，還不過來把這個人抬出去？」一邊整理衣服，蒲紹薰一邊呼喚在電梯門邊呆若木雞的黑聿和蘇薄風。

「蒲秘書？」蘇薄風艱澀開口。

「我是。」

「小薰？」黑聿也問。

「幹嘛？」

得到響應的兩個人先是對看了一眼，然後又轉過頭看向蒲紹薰。

「是蒲秘書沒錯。」真是世紀空前大震撼啊！不可思議地看着她，蘇薄風口中喃喃。

確定衣服沒有被血濺到，也沒有任何破損之後，蒲紹薰才抬頭看向黑聿。

「你沒有話要說嗎？」語調中有幾不可察的怯懦，可是她卻逞強的不讓自己露出半點怯懦的表情，她平靜地看着黑聿等他開口。

這就是她所謂的考驗，她要讓黑聿明白，她根本不是他口中那纖柔弱質，需要被保護的女人，而是一個可以跟他相抗衡的功夫女。

雖然他說過再強的女人也需要被保護，但如果是她呢？

一直以來，她懷疑他之所以對她一見鍾情，是因為她纖弱的氣質模樣，所以每次當他溫柔的呵護她時，她雖然甜蜜在心，卻也暗自恐慌。

如果當他知道事實真相時，他還會不會繼續愛她？

爺爺說把話說清楚，她也覺得這樣子好，所以她用行動將事實真相擺在他面前讓他選擇，愛或不愛，她都會接受他的選擇。

愛，就證明爺爺的眼光果然沒錯，而她也終於可以開口響應他的愛。

如果不愛，沒關係，或許有一點心痛，但對他而言或許會比較好吧……

「小薰妳……」就在黑聿開口想要回應的時候，他身後的電梯門突然開敵，一群重武裝配備的人就這麼闖進氣氛有些沉重的辦公室中。

「統統不許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