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凌晨的公路來往的車輛稀稀落落正適合全速狂飆的時刻。雲辰今晚駕着軒轅熙送上門的奔馳跑車飆上上海公路,重拾那久違的快感,也讓她暫卻忘記自己身在異鄉。
一個人玩車有什麼樂趣呢?當然包括了軒轅熙和他的三個死黨好友--魯彬、余齊、沈嵐一起競速。對於軒轅熙突然帶來的美女,三個男人可是又驚又喜又意外;殊不知,和軒轅熙由中學到留學幾乎一起行動的三個哥兒們對軒轅熙的了解實在透徹,所以對於今晚突然出現的美女,他們還真是滿懷好奇之心。
好奇歸好奇,在競速的遊戲上可容不得太分心,否則再名貴的「嬌」車也會變成一團廢鐵。
軒轅熙帥氣將左手擱在窗框上,只以右手握着方向盤,自若的神態就好像他天生是個賽車手般的嫻熟各種狀況,在極速的快感里,他的視線不忘追隨着那忽遠忽近的身影……
她--把音樂開得震天價響,敞開的車蓋讓她的長發隨着強勁的夜風飄蕩着;那總是閃着冷光的雙眸在黑夜的盡情狂飆里更顯倔傲與叛逆,真教人難以親近。
雲辰修長的手指輕握着方向盤並不時隨着音樂打着節拍,她實在好久沒有好好放鬆自己,今晚真是個美麗的夜晚,如果……只有她一個人出來那就更完美了。
她當然感受到軒轅熙的朋友投過來好奇又驚異的眼光,那眼光里除了探詢還是探詢,他們強烈好奇自己的出現吧!
瞥見那由自己車旁呼嘯而過的跑車,雲辰也毫不考慮地踩盡油門向前沖了去……很快地,她便和那同是賓上但不同款的跑車並駕其驅。
余齊笑着稱讚:「倪小姐,妳很有膽識。」
雲辰瞄了他一眼,挑釁地再一踩油門快速地超到他車前,並且揚長而去!
「哇靠!這小妞夠辣,這阿熙還真重口味。」余齊嘀咕着。
「是不是男人啊?被女人耍着玩兒?」軒轅熙的車不知何時來到他車旁,而且可惡地撂下這句話后也狂奔而去。
「嗟!什麼兄弟?我是給你愛人面子耶!」他不以為然地吼回去,但只能加足油門追了上去。
在一陣瘋狂競逐、互相超來超去之時,雲辰遠遠地便看到一支醒目的警用警示燈朝自己招着手……她知道遇上公安了。
不情願地慢下速度,她靠向路旁停了下來,冷眼看着朝自己走來的公安。
「行照駕照看一下!」公安口氣很官僚。「妳的速度太快了吧?」
雲辰遞上來到上海換髮的國際駕照,對公安的話充耳不聞。
公安看了一眼,淡問:「外國人啊?那還在這兒超速駕駛?哪兒來的啊?」
看公安那副樣子。雲辰實在很感冒,於是態度不佳地直言:「要開單就快開,別啰嗦!」
公安愣了一下,立刻接口:「喲,小姐還挺囂張的嘛!」
在他們對話之際,很快地軒轅熙及魯彬都跟了上來,停下車上前。
「你攔下我不開單倒講了不少閑話,你們公安都這麼閑嗎?」雲辰冷冷地看着他。
「衝著妳這句話,這車我要定了!」
公安的狠話才剛撂下,軒轅熙的聲音立刻響起:
「誰要我的車?」
公安抬頭看了他一眼,便吃驚地叫着:「你不會是軒轅熙先生吧?」
「我就是軒轅熙。」他以堅定的口吻回答他后看看雲辰那一臉漠然的表情,再看看公安。「怎麼,超速要扣車嗎?」
「請問這位是……」公安的態度立刻不一樣。
「我的朋友。」
「呃……呵呵呵……」公安乾笑了幾聲。「既然是軒轅先生的朋友那就算了,只是下次別開這麼快。」
「我記下了。」軒轅熙拍拍公安的肩,才一轉身又回頭問:「你哪個單位的?什麼名字?」
「喔……小事一件,軒轅先生不必客氣,好走。」公安客氣地欠身。
雲辰像事不關己地看着這一切,覺得好笑之餘更看不慣眼前這勢利的公安,於是以一種戲謔的口吻問着:「我可以走了嗎?公安先生。」
公安側過頭看雲辰那種眼神,縱使氣得牙痒痒的,但一思及她是上海市首席地產大亨軒轅熙的朋友,而軒轅熙當然不是一個可以得罪的人,畢竟身為上海市首席地產大亨便等於是全中國數一數二的富豪,誰敢得罪?於是他只能吞下滿肚子的鳥氣,盡量以客氣的口氣說著:
「當然,當然。」
雲辰輕哼了聲后,荊落地打轉方向盤一咻一地一聲便不見車影。
經過這一個插曲,雲辰也沒心情再享受快感,便很快地來到大家相約集合的地點,只見余齊、沈嵐早已等在那裏。
「嗨,倪小姐。」
雲辰只是微笑點頭示意。
兩個人迎上來笑問:「怎麼回事?阿熙那小子怎麼那麼慢?」
「遇上公安了。」雲辰答。
「啥?」他們感到詫異。「公安?那又怎樣?應該不會為難他吧?」兩個人直覺地說。
「是我遇到的。」雲辰坦白。
「喔,我懂了,他適時出現解救妳對不對?」
「看來軒轅先生的名號在上海挺響亮的。」雲辰輕笑。
「倪小姐現在才知道啊?」余齊誇張地大笑。
「我應該知道嗎?我只知道他是做地產的。」雲辰挑挑眉。
「那倪小姐可要好好『認識認識』阿熙了。」沈嵐故意加重語氣地說。
「那可輪不到我,他不是連續三年坐上上海夢中情人的寶座嗎?我想,想認識他的人可能已經排到黑龍江了,不需要我去多事。」雲辰接口。
兩個男人不約而同地拍手笑着。
「哈哈哈……」正要說話時,四道強烈的車燈照了過來--軒轅熙和魯彬來了。
「來啦,真慢。」沈嵐上前用力拍了軒轅熙的擋風玻璃。
軒轅熙開門下車。「等很久了嗎?」
「是有一些。」
「走吧,一起去『澄熙』喝一杯。」軒轅熙說。
「那是什麼地方?」雲辰第一時間提出問題。
「夠嗆的倪小姐會怕嗎?」余齊看着她。
雲辰還來不及回話,軒轅熙便接口道:「我家。」
雲辰一聽立刻否決。「那我不去了。」
「妳還真怕啊?」余齊忍不住發噱。
「激將法沒用。」雲辰發動引擎就想走。
沈嵐伸手拉住方向盤打着圓場說著:「別這樣嘛,倪小姐,剛才跟妳談了幾句覺得妳很有趣,今晚難得有機會,就一起去澄熙看看,保證妳會愛上那個地方。」
「就是就是。」余齊附和着。「剛才還沒跟妳聊上幾句太可惜,就一起去澄熙看看,那可是個好地方。」
「哦?」雲辰看了看他們四個男人,思索着……
「走啦,我余齊第一次這麼誠懇邀一個人耶!」
在四個男人的眼光注視下,雲辰只能被動地點點頭。
澄熙。
觀其名、辨其義,它就是軒轅熙在上海個人的住所。雖然軒轅熙的父母也住在上海,但他有時想要一個人靜一靜、享受寧靜不受打擾的生活時就會來住上好些天。而這佔地千坪的豪宅全是依軒轅熙個人喜好而設計建造,取名「澄熙」也是出自軒轅熙;澄,即澄明之義,他希望每次來這裏小住之後思慮會變得澄明而清晰,故名。
五部跑車進入大門后便停入寬敞的車庫,五個人下車后信步走在彎彎曲曲而綠意盎然的小徑上。
雲辰悄悄打量着這豐富而瀟洒的庭園風格,不只有嬌艷的花卉、參天的古樹,在一片綠油油的草坪上還有一條細細彎曲的小溝,清澈的流水在其中流動。
在她慢慢欣賞之際,一行人走入另一個風情,那便是軒轅熙常用來招待好友,在花園旁品茗的亭台樓閣,厚實的樑柱、飛翹的亭檐散發著濃濃古樸的氣息。再向前走,終於進入主屋--那是一棟泛着杉木幽香的堅實木屋。
在客廳柔軟舒服的沙發上坐了下來,軒轅熙立刻拿出主人的風範問着:「喝酒還喝茶?」
全部的眼光都看向雲辰,她只好表態:「茶吧!」
很快地,管家立刻端上一組茶具及熱騰騰的開水,軒轅熙還低聲交代了幾句管家才退下。
「你又在賣什麼關子了,阿熙?」沈嵐很有默契地笑問
「喝茶總要配些應景的東西吧,我要他們準備些茶點,如此而已。」說著,軒轅熙已熟練地泡出一杯杯香味四溢的好茶。
雲辰將茶倒入茶杯,拿起聞香杯來品味着茶香。聞着聞着,她竟然開始失神……
她來上海八、九個月了,也就有八、九個月沒見到之辰了,不知道之辰回家了沒?前幾天打電話回台灣問丹辰,竟然說之辰還沒回家,這是怎麼回事?之辰從來不會這樣的,雖然有理由,但她的直覺告訴她,這太不尋常了……之辰不會隱瞞什麼事情吧?
還有,這次打電話回家,她敏感地察覺到丹辰說話的口氣都不一樣了,是有什麼奇遇嗎?讓丹辰說話的口吻里多了份……多了份她說不出來的……幸福?!
「小倪?」
「呃……什麼事?」她驚覺地出聲回應。
「妳在想什麼啊?一到澄熙就在發獃,怎麼?這裏太美了嗎?」魯彬打趣着。
雲辰抬起右手摸摸自己的頸子,歉然地說:「對不起,不過……」她再看看窗外一眼。「這裏真的很漂亮,讓我滿意外的。」
「這都是阿熙一手規畫的。」沈嵐說。
雲辰看了軒轅熙一眼。「這樣啊!」
「別談這個了,說說別種事情吧!」軒轅熙想了一想,看着雲辰問:「妳好像沒回家過?為什麼?」
一談起家人,雲辰垂下眼瞼,避開大家好奇又關心的眼光,避重就輕地答:「沒事回去做什麼?台灣有我姊在,我家不會被搬了,況且今年寒假我妹妹沒回來,更不需要回去了。」
「妳還有個妹妹?」余齊睜大眼問,滿臉地好奇。
雲辰拿了塊酥餅咬了口才答:「怎麼,不行嗎?」
「妳還不了解小魚兒這小子心裏在想什麼,他是想問妳妹妹是不是和大小倪一樣漂亮?」魯彬吐好友的槽。
「小魚兒?」雲辰看向余齊,突然感到好笑。
軒轅熙也嘲笑地看着余齊。「他的名字余齊和『魚』的『鰭』不是一模一樣嗎?所以從我中學認識他開始,大家就管他叫小魚兒。」
「一個大男人叫小魚兒的確夠土。」沈嵐再追加一拳。
「挺有趣。」雲辰淡笑。
「小倪,我們辦個交涉。」沈嵐突然開口。
「什麼交涉?」雲辰抬眼。
「看樣子妳在上海沒什麼朋友,既然今天大伙兒聊得算愉快,就交個朋友,那麼妳對朋友們就別那麼冷了吧!」
「朋友?」雲辰睨着他。
「是,朋友。」沈嵐有力地重複。
雲辰放下茶杯,掃了他們四個一眼。「為什麼?」
軒轅熙複雜一笑,接口道:「就為了妳和我們是同一類的人。」
「同一類的人?」雲辰不明白。
魯彬指指自己和朋友們。「我們四個常生活在別人的眼光下,交朋友變成一項奢求,尤其是女孩子,稍有風吹草動都會被渲渲染染的,讓我們覺得高處不勝寒哪……」他輕吐一口氣。「妳,應該也有相同的感覺吧?」
雲辰沒多想地立刻反駁:「沒有。因為……我不需要朋友。」
此話一出,四個男人同時感到一陣冷意襲來,有些意外她的果決。
「朋友是什麼?這世上有誰會真正去幫助別人?落阱下石比比昔是,但雪中送炭卻是緣木求魚,所以我不稀罕朋友。」說著這樣絕然的話,雲辰心裏浮現的是一幕幕不堪回首的記憶,有人說「凡走過,必留下痕迹」,沒錯!過去的日子的的確確在她心裏留下又深又重的痕迹,她不會忘,也忘不了!
但軒轅熙四個男人都不知道她的故事,聽了這樣的話,各有解讀地沉默着--
「我的生活里除了家人,就是客人。」雲辰瀟洒一笑。
「沒有妳自己的男人?」余齊收起平日的嘻哈,不解地問。
「男人?」雲辰差點笑出來。「你以為我在摩莎工作這些年得到的結論是什麼?男人,大多善變,而我……不喜歡變。」
「我想是有男人願意給妳承諾,而是妳不屑的。」沈嵐沉着地說著。
「男人的興趣是一時的,我可不想拿男人的一時賭上我的永遠。」雲辰一針見血地說。
軒轅熙突兀地連拍了幾個掌聲,讚許說:「說得好,妳這句話太對了。」
雲辰看向他,面無表情。
「妳會遇上和妳棋逢對手的男人,一定會的。」軒轅熙像是宣告什麼似的說著。
雲辰迎他的眼光,毫不客氣地回道:「那又怎樣?」
魯彬來回看了他們倆幾眼,眼中浮現一絲異樣的光彩,站起身,從柜子裏拿出酒和酒杯斟滿,豪氣地說:
「這個時候喝什麼茶?來,干一杯!」
五個杯子在空中碰在一起發出輕脆的聲音。「干!」
冬天的英倫,街道上是一片皚皚白雪,但有時躲在厚厚雲層里的太陽也會悄哨露露臉。
趁着這幾天難得的好天氣,東顥帶着之辰來到社區裏的公園透透氣。
東顥推着輪椅在草地上來來回回地走着,直到之辰拍拍他的手,他才停下腳步並且把輪椅固定好,到之辰面前蹲下。
「哇!今天天氣不錯,很高興袁大哥帶我出門透氣。」之辰表示着。
「我已經等了好久,當然要帶妳出來。」東顥細心地為她拉拉圍巾。「會冷嗎?」
之辰搖搖頭,
東顥看看之辰打着石膏的腿,有些擔心、有些期待,可是他選擇以輕快的口吻說著:
「醫生說妳復原得很好,說不定可以提早拆掉石膏,那時候妳可要乖乖做復健峨!」
「我知道,我哪敢不配合,我才不想不能走路呢!」之辰打趣。
但她的話東顥並不愛聽,白了她一眼。「亂講話!」
之辰反射性地做出O字型的嘴型后,雙手摀住自己的嘴俏皮地笑着。
東顥也笑了,抬手為她順順發。「妳的家人有沒有發現妳受傷了?妳不是有和大姊聯絡,視訊時她沒看出來吧?」
「沒有,還好,否則我一定會被罵慘的。」之辰眨眨眼。
「妳啊……」東顥搓搓她的額頭。
「你別再念我了,這陣子你比蔡媽媽還會叨念我,實在受不了了啦!」之辰撒嬌似的抗議。
「受不了就聽話一點,妳看妳受傷后莫瑞爾先生有多焦急?妳只不過稱得上是業餘平面模特兒,也還沒出頭,堂堂時尚大師就這麼關心妳,妳還不好好照顧自己?」
「是,我知道。」之辰擺出無辜的表情。
「對了,妳要不要和妳二姊聯絡,我覺得妳好像很久沒跟她聯絡了。」
「我也想啊,只是二姊在上海並沒有裝設視訊的設備,聽大姊說,二姊的意思是不打算在上海久待,所以她連車子都不想買,那些計算機設備二姊也懶得要求。」之辰感到苦惱。
「不想久待都待了好幾個月了不是嗎?」東顥失笑。
之辰也笑出來。「就是嘛!」
東顥看看錶,朗聲地說:「走吧,我們去吃飯,我今天要帶妳去華人餐館吃吃家鄉的味道。」
之辰面露驚喜之色。「真的?」
「當然了。」
「可是在這裏很難找到耶!」
「我上個星期認識了一個剛來劍橋的男孩子,他們全家移民來這裏,帶來的資金為數不少,生活無虞之下,也感覺到這裏沒什麼中式飲食,於是就在自家開了一間小小的簡餐坊,不為營利,只為了給同樣來自台灣的人一個家鄉味。」
「好棒哦!」之辰很興奮。
「知道后我就迫不及待想帶妳去嘗嘗,只是一直沒好天氣。」說話的同時,東顥已經把之辰安穩地抱進車子,將收好的輪椅小心地放進後車廂。坐在車裏的之辰看着後視鏡里的東顥,內心一陣感動……
自從她受傷后,袁大哥天天都來看她、陪她,天氣好時就帶她出來走走,怕她悶還不怕麻煩一下帶她去看畫展,一下去聽音樂會,遇上輪椅不方便的地方,他更是會緊緊地抱起她,而平常的時間裏那更不用提,上下車、上下樓他更是抱上抱下,只求她受傷的腿不要再受二度傷害。
在這段時間裏,她被他抱來抱去,剛開始她感到彆扭,不太好意思勾着他的頸子,但漸漸地她發現他溫暖厚實的胸膛和有力的臂膀是她最可靠的地方,勾着他的手也日漸順手與習慣,甚至……
東顥拉拉之辰愉快地說著:「他說他爸爸最拿手的菜是糖醋排骨哦,正好是妳最愛吃的。」
「太幸福了!」
「妳趕快想想要吃什麼,彌補一下今年寒假沒吃到的台灣味。」東顥說。
之辰看着他的側臉,這段時間,他的側臉變成她最熟悉的角度,每次勾着他的頸子,看着他的側臉就感到快樂。
東顥瞄了幾眼之辰,發覺她並沒有表示什麼,感到有些奇怪,一轉眼便看到她盯着自己看,那神情帶着奇異的光芒……
「妳在想什麼?」
之辰嚇了一跳,火速地搖搖頭。
車子在靜默中到達那位在小小巷弄中的小餐坊,東顥依例開了之辰的車門,伸手就想抱起她,但接觸到之辰望着他的眼神,他突然一陣悸動,就忘情地和之辰對看着……但很快地,他甩甩頭。
「來吧,之辰,我們進去。」
他這麼一開口,之辰反倒不好意思地低下頭,被動地伸出手勾着他的頸子,那原本已經習慣的舉動,在今天做起來感覺全都不一樣……不讓自己再胡思亂想,之辰把自己的臉埋入他的頸窩裏,渾然不知這小小的舉動,在東顥早已為她怦然心動的心湖裏掀起陣陣漣漪。
用完一頓溫馨而滿足的晚餐后,東顥送之辰回到家時,天空又開始飄下輕柔的雪花……東顥正想開門下車時,之辰拉住了他。
「我們先在車裏坐坐。」之辰說。
「嗄?車裏?」東顥訝異之餘看着之辰堅定的表情,他伸手開了暖氣。「今天怎麼搞的,有這種興緻?」
之辰聳聳肩,指着天空飄下來的雪。「沒有啊,就是突然覺得好久沒有欣賞雪了,想看看。」
「嗯,好。」東顥也學她向前傾看着擋風玻璃外那不斷飄下的雪。「對耶,我也覺得好久沒有看雪了,也許天天住在這裏就不覺得美了。」
「我寄回去的照片,大姊都說好美,想來看。」
「那為什麼不來?」
「她總是說沒辦法休那麼長的假,老闆不準。」之辰好失望。
東顥拍着她的手安慰。「她不能來,妳可以回去啊!等妳腳好了請個幾天假回去看家人。」
「你怎麼知道我是這麼打算的?」之辰驚訝地笑了笑。
車裏又恢復安靜,他們甭就這樣安靜地賞着雪,片刻后--
「呃……」東顥正想開口說話,之辰也剛好拉拉他示意她要說話,一時之間,兩個人對看着……
東顥搔搔頭,牽強笑笑。「妳先說。」
之辰不太自然地比劃着。「沒……沒……沒什麼……袁大哥想說什麼?」
「嗯……我是想……想說……」東顥支吾其詞着。「我是想說愈來愈冷了,妳該回家休息。」
「喔,這樣啊……好。」之辰點點頭。
彼此都察覺到不尋常的氣氛,東顥再多看之辰一眼才開門下車,在伸手要接觸到之辰時略作遲疑;之辰也遲遲沒伸手攬住他……直到她發現東顥的頭髮上、身上開始有了雪花后才很迅速地攬住他的頸,把臉藏起來。
東顥難以壓抑內心的想望,但又不敢多作表示,只是低下頭以臉輕碰着她的臉。
在歐得帶着雲辰去上海后,摩莎幾乎都交給丹辰在處理,負責的她放心不下,以至於她的休假是愈來愈少。但今天,在開雲再三的要求下,她終於替自己排了一天的假。
又來到那令丹辰可以全然放鬆的孤兒院,他們照例帶了大大小小禮物,孩子們又是吼又是叫又是跳地興奮到雙頰泛紅;更令孩子們開心的是,開雲和丹辰今天帶來好多的煙火。
孩子們忍不住地拿着煙火或仙火棒就在偌大的空地上放起煙火,一支支煙火像火箭一樣快速地直衝天際,小女孩則玩着仙女棒,在夜空中比劃出一道道美麗的弧線,煙火發出的吱吱聲響讓孩子興奮得又叫又跳……
「妳等我一下,我去跟院長說一些話。」開雲突然輕聲地對丹辰說。
丹辰的眼光被孩子們臉上那快樂的神情給吸引住,於是隨口應着:「嗯。」
開雲也知道丹辰在敷衍自己,但他一點也不在意,因為丹辰臉上所流露的愛更讓他歡喜……於是……他嘴角的笑更別有深意了。
很快地,他回到丹辰身邊,二話不說地牽起她的手就要走。丹辰不明就裏地問着:
「去哪?要走了嗎?」
開雲淺笑着。「還沒,妳跟我走就是了,我帶妳去一個地方。」說著他便拉着丹辰朝孤兒院旁的小陡坡走去。
走不過十多分鐘,他們就站在孤兒院正後方的小山丘上俯看着那陳舊而簡陋的孤兒院。
丹辰看了一看,自然地嘆了口氣。「這樣的房子在現在的我眼裏簡直不堪居住,但孩子們卻生活得無比自在、快樂、無憂,到底是知足還是認命?」丹辰側臉看了開雲一眼。「不過話又說回來,假設小時候我們三姊妹有個這樣的地方可以收容我們,或者,我也會和孩子們一樣心存感恩。」
開雲感動得握住丹辰的手,略一思索后悠然地開口:「在認識之初,我看着妳一擲千金眉頭皺也不皺一下,美妝華服是妳基本需求,珍珠鑽石是妳的最愛……」他看着垂下眼、面有慚色的丹辰,心生憐惜。「可是,我相信現在的妳才是真正的倪丹辰。一個內心善良感性、照顧妹妹無怨無悔、為生活奔波忙碌的倪丹辰,這一切只希望給妹妹們更好的生活環境,我這樣說對不對?」他雙眼晶亮有神地看着丹辰。
丹辰眼眶感到灼熱,一層水霧使她明媚的雙眼更加柔情似水。她悶着聲音說:「又來了,你不要把我講得太好,其實我也很自私。」
開雲一把將她擁入懷裏,突然一道道煙火由孤兒院的空地向天際射了出去,發射出一道道亮眼的光芒……
咻--碰!咻--碰!
丹辰唇邊帶笑地欣賞着。
一閃而逝的煙火映照出丹辰那絕美的臉龐,開雲幾乎看傻了眼……就在他理智快消失之前,他附在她耳邊低語着:「我們結婚吧!」
丹辰全身僵了僵--
「我們結婚吧!」開雲再說一次。
丹辰像機械人般獃滯地看着開雲。「……」
開雲傾身在她額上印下一吻,懇切地低喃:「我們結婚吧!我是認真的,非常認真!我不是一時衝動,我是一個三十一歲的男人,衝動對我而言已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現在,我知道我要什麼,我只要一份真誠的愛及一個溫暖的家……我們結婚吧,丹辰!」
「你……」丹辰真的呆住了,她完全沒料到他會說出這樣的話。
「我們結婚吧!」開雲湛藍的眼瞳直鎖着她。
「我……」才說一個字,兩串清淚便滑下丹辰的臉。
開云為她拭去。「我們結婚吧!」
「你說什麼?你想清楚了?不後悔?不是衝動?不是一時的?不是昏頭了?」丹辰一連迭聲問出多個傻乎乎的問題。
開雲輕笑出聲,無奈地輕吻了吻她,用力地點點頭。「我說,我們結婚吧!我想得很清楚,絕不後悔更不是衝動、不是一時的,當然也沒有昏頭。」
咻--碰!咻--碰!
丹辰看向那一個個奔向天際的火花,還陷在不可置信的情緒里……
「孩子們都那麼配合演出地放出一個又一個祝福的煙火,妳不會讓我沒臉見他們吧?」開雲笑着說。
聞言丹辰火速地回頭看他。「嗄?什麼,是你安排好的?」
開雲圈住了她。「孩子們很早就想放煙火,我剛好靈機一動,就想出這個方法,要孩子們幫幫我,沒想到他們個個都很樂意參與演出,哪,妳看……」開雲用嘴努努那一個個迫不及待衝上天的煙火。「我還真不知道他們是真心想幫我,還是自個兒放煙火放到忘我了?」開雲無奈苦笑。
一時之問丹辰真的說不出話來,只能撇過頭去想抹去那又想奪眶而出的眼淚,不經意地看到山丘下的空地,她輕拉開雲的手驚呼出聲:「你看!」
開雲循線望去,只見孩子們全都穿上在夜晚會發亮的純白衣眼,在空地上排出一個小小「LOVE」字樣。
「也是你安排的?」丹辰問。
開雲臉上漾出一圈窩心的笑,他搖着頭。「不,不是。是孩子們自己的主意吧!」他好感動,看來這幾年累積下來的感情不是假的。「我們結婚吧!」
在丹辰猶帶淚痕的臉上慢慢浮上一抹又羞赧又歡喜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