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幕——另一個故事

黑暗的房間中，佔滿整面牆的超大液晶螢幕上，數十個不同的視窗畫面在閃耀，微光中，一隻蔻丹食指按下某個鍵，驀地，四個小小的視窗突然彙集成一個較大的畫面。

看着畫面上相擁的情人，杉本紫陽美艷的臉龐緩緩浮現一抹柔和的微笑。

「在看什麼？」門外走來一抹人影。

「一個終於得到幸福的女孩。」沒有回頭，杉本紫陽直接往後倒在來人寬厚溫暖的胸膛中。雖然來得比較晚，但這是她這一生最大的幸福，她最捨不得放手、亟欲珍惜的幸福。

杉本紫陽過於柔軟慈祥的語氣引起來人的好奇，順着她的目光，來人也看向某一個視窗，但是就在視線觸碰到螢幕的那一瞬間，來人溫和敦厚的臉卻變了顏色。

「她？！」

「雖然只有一面之緣，-卻令我印象深刻的一個女孩。」

「你、你見過她？」來人的聲音里有莫名的倉皇。

「是啊！在一個寒冷的冬天裏。她那時才六歲，可是卻打算把六年來的聖誕禮物還給聖誕老公公，還打算一輩子不拿禮物，就只為了跟聖誕老公公要一個可以成真的願望，很孝順的一個女孩子不是嗎？」杉本紫陽的聲音充滿了憐惜。

「她要什麼願望？」

「她希望她的養母可以重拾健康。」

「她的養母身體不好嗎？」看着螢幕中那又哭又笑的青春容顏，來人的眼眶也緩緩泛出銀光。

「何止不好，幾乎是要蒙主寵召了，但是我不知道狀況，隨口答應她如果聖誕老公公沒出現，就幫她完成願望。」

「陽，我……」來人就是巫時朗，當他看見螢幕中的女孩後，某頁幾乎褪色，模糊的回憶在一瞬間全數衝進腦海。

那段回憶包含了他這一輩子最大的遺憾、最大的錯誤和……最不可饒恕的罪愆。

因為不能挽回，所以他選擇塵封、遺忘。

他欺騙自己，他的罪孽會隨風而逝；他欺騙自己，沒有他這個罪人，某一個人會過得更好；他欺騙自己，放棄就是永遠的遺忘，所以他再也沒有回頭。因此，他狠心地遺忘了一個自己應該疼愛的人……

搖著頭，她打斷丈夫的話，「你先聽我說，那時的我自視甚高，相信自己什麼都辦得到，所以一口就答應了她，卻不知道她養母原來病得那麼重，一個星期不到，她的養母就離開人世了。」憶起往事，杉本紫陽一陣嘆息。「我連請醫生的時間都沒有，只能愣在原地看着她因喪母而痛哭失聲，那時我才明白自己是多麼無能和過分的人，給了希望卻沒能做到。她的眼淚，是我這輩子最大的愧疚。」

「你沒有錯，錯的人是我，我才是始作俑者。」事到如今，巫時朗再也無法隱瞞，關於過去所有的錯，他打算全盤托出。

「不，我有錯。」杉本紫陽轉過頭，用手點住那亟欲告解的嘴唇，看着自己這一生最大的幸福，她眼眶泛紅地顫聲道：「我錯在不該把她排除在外，如果我寬容一點，就應該把她帶在身邊寵愛，而不該在知道事實的真相後，還冷眼看着她孤獨地一個人生活。我是這麼的自私殘忍，因為我好害怕自己好不容易得到的幸福會因為她而瓦解，所以我什麼都沒說，在那一年結束後，我轉身離開，再也沒有回頭。」

幾乎是啜泣著，杉本紫陽將深埋在心中十幾年來的愧疚全數傾泄而出。

「陽……」抱着啜泣著的心愛伴侶，巫時朗心疼不已。「對不起，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搖搖頭，擦掉眼淚，杉本紫陽堅強地撐起一抹微笑。「面對她，我只有無止境的愧疚，所以我決定補償她，從那時候起我就發誓，一定要給她完整的幸福。」

幫忙擦掉那被忽略的殘淚，巫時朗也笑了。「所以你安排這一切？」現在他終於知道老婆時常把自己關在監視室里做什麼了！

「是啊！我最獨特、舉世無雙的寶貝弟弟。」看着螢幕中不再冷漠無情的臉龐，杉本紫陽臉上的微笑更盛。「不愧是攝影師，眼光實在好到令人讚歎，如果這是她要的幸福，我自然雙手奉上。」

「他們看起來很幸福……」看着螢幕里相視微笑的兩張瞼，巫時朗泛出一抹慈祥的微笑。

「他們是幸福的。」杉本紫陽篤定道。

「像我們？」

「像我們。」

相視微笑，然後相擁親吻。

情人的愛，盡在不言中。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