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就算現在天空突然飄起雪來，她也不會覺得奇怪了，因為現在她有可能就活在不可思議的世界裏，就算用力揑自己一下，一定也不會覺得痛……

「哎喲！好痛！」易相逢頓時飆出兩滴淚。

「你沒事揑自己做什麼？」杉本馭然納悶地問。

「我以為我在作夢。」媽呀！原來根本不是夢！

「跟我交往真的有那麼讓你難以置信嗎？」杉本馭然好笑地揉揉她自殘的小腿肚。

「那當然。前天之前我還一直被你拒絕，約你吃飯你不去，要你的電話號碼你不給、等你一整天你還對我發睥氣，我得好努力、好努力才能討好你，結果現在……差太多了，不過給一份早餐你就變了一個人似的，啊！難不成早餐才是改變你的關鍵？難道早餐真的有魔法？」

她的結論讓他再度輕笑出聲。「我不知道你這麼會記恨。」

「不是記恨，是記性好。」她才不是那種小腸小肚的女人哩！她皺眉糾正，「你要知道，因為你以前實在太難攻陷了，所以我已經有決心要採取八年抗戰的長期準備，但是被你這麼一搞，我有點不知道自己要幹嘛了。」

「好好跟我交往你覺得如何？」他挑眉笑問。

「那是一定要的啦！」不害臊地挨到他身邊握住他的手臂，她緊緊地握住這個幾乎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幸福。

不管不管了，她才不管到底是什麼理由一夕之間改變了他，總之他都說要交往了，她不乘機多吃點他的豆腐彌補自己過去受創的心，那就真的太笨了，嘻嘻！

「酷哥，我真的好喜歡、好喜歡你喔！」把臉貼近他的胸膛，她努力汲取那份寧靜溫暖的幸福。啊！果然只有他能讓自己這麼幸福，只有跟他在一起，紛亂的心才能恢復平靜。

被握住的手臂有一瞬間的僵硬，但很快就釋懷開來。「這麼喜歡一個老男人好嗎？」

「我說過了，你一點都不老，沒有比你更酷更俊的男人了，除了你，我誰都不要。」

看着她撒嬌的神態，他張開雙手把她擁進懷裏。「那你可要好好抓緊我，千萬不要放手。」睜著深黝的黑眸，他頗有深意地說。

「你才是咧！我是不知道你是吃錯什麼葯才突然對我這麼好，不過既然你都吻了我，就要絕對負責到底，千萬不可以始亂終棄喔！」

「說到負責，這麼亂吃我豆腐，應該負責的是你才對吧？」如果他的感覺沒錯，現在的他可是正被人侵犯著呢！在他胸膛亂動的小手似乎是卯足了勁兒在對他性騷擾。

「嘿嘿……」隨著垂涎的唾液滾入喉嚨，猥褻的笑聲也被釋放出來。「酷哥啊！第一次摸不出來，原來你也有肌肉耶！」

被她不安分的小手弄得低吟一聲，杉本馭然迅速抓住那不知死活的小手。「別亂來。」

「大男人害什麼羞。」易相逢還想繼續多摸幾把。

「你知不知道你的舉動暗示着什麼？」他們才剛交往，他可不想馬上變成一頭餓狼，更何況他們年紀差距太大，所以他打算在他們感情穩定之前，除了親吻，他不會再進一步。

「我當然知道啊！這暗示着我眼光還不夠到家，竟然都沒發現酷哥你的身材那麼好。」不懷好意地搓了搓手，她眼含詭光地問：「酷哥，雖然你很討厭照相，但我還是想問問看，你願不願意當我的男主角，我早就想拍一組裸體藝術照了。」

「不願意！」開什麼玩笑。

「拒絕那麼快乾嘛！雖然我擅長的是風景和動物照，但是人物照我也……」

「想都別想。」他斷然拒絕。

「這麼堅持？」她不放棄地繼續試圖說服他。

「就是這點我不可能讓步。」

「你什麼事都嘛不讓步。」她低聲嘟囔，但眼睛溜溜一轉，一個人選浮上心頭。「好，沒關係，小女子能屈能伸，我也不是沒有模特兒人選，既然你不願意，那我找帥哥也是一——」

「相逢。」杉本馭然突然笑得好溫柔，但是眼底的光芒卻變得好恐怖。「你真的這麼想拍男人的裸照嗎？」

「呃……是啊！那是我的專業領域，比起女生的裸體，我個人比較偏好男人的胸……」

「相逢，你真的、真的那麼想拍男人的裸照嗎？」

「對……呃……」大感不對勁地連忙踩煞車，易相逢揮掉頭上莫名冒出來的冷汗，看着那略有殺氣的黑眸，她吞了吞口水，有些遲疑地改口，「其實我……似乎……也……還好……」發現黑眸里的殺氣明顯少了點，某人頭皮發麻地擠出一抹笑。「而且跟男人比起來，動物……動物似乎比較可愛，所以我想我還是拍動物好了。」再擠出一抹笑，小女子能屈能伸嘛！

回應那抹笑，杉本馭然撫上那顆開始恢復轉動的小腦袋瓜。「我很高興你能想通這個道理。」

廢話，你的眼神那麼恐怖，要是我想不通，下場豈不是會很凄慘？「呵呵……」易相逢拚命乾笑：心中卻開始念經。

嘖！還說她記恨咧！怎麼不看他自己才小氣！

不給她拍就算了，竟然還不准她找別的男人，她是去創造藝術又不是要去出軌，有必要用這種眼神威脅她嗎？

不過她怎麼都不知道他這麼霸道啊？一點都不符合他酷哥的形象了，

但是……嘻嘻，也還好啦！他會這麼霸道好像也是因為佔有欲作祟，都不知道酷哥對她有這麼強的佔有欲說……

嘻嘻！討厭，好甜蜜喔！

世界從來沒有這麼美好過。

如果現在下雨了，那麼她會覺得詩情畫意；如果現在塞車了，那麼她會覺得慢慢來好悠閑：如果現在要世界末日了，那麼也沒關係，因為酷哥就在她身邊。

跟酷哥真正交往的這幾天，是她最快樂的日子了。

「你笑得讓我想扁你。」

「如果扁我才能讓你走出失戀傷痛的話，那麼你扁吧！」好偉大的語氣。

「媽的死狗仔，你能不能不要那麼自戀！」況風終於忍不住抓狂地大吼。

「心理學家說得對，失戀的人果然都習慣用生氣掩蓋自己的傷痛。」憐憫地看着駕駛座上顯然怒火奔騰的人，易相逢安慰道：「帥哥，雖然我和酷哥每天甜甜蜜蜜的模樣會刺痛你，但是你一定要想開一點，天涯何處無芳草，你一定可以找到比我更好的女人的。」

「我靠！」所有的理智神經線都在此時斷裂，剛好一個紅燈，況風憤怒地踩下煞車後，轉頭對著後方開始發飆。「你這個女人這麼可以這麼厚顏無恥，而為什麼我非得載你這種厚顏無恥的女人不可啊！」

相對於況風的抓狂，易相逢顯得愜意多了。

「因為酷哥叫你載我啊！」

「為什麼杉本先生會看上你這種女人啊？」他恨！

「因為我天真美麗，活潑可愛啊！」唉！真可憐，他已經氣到連這麼簡單的答案都看不出來了嗎？

多令人吐血的答案！

「你這個女人沒長眼睛是不是？」繼續吼叫。

「我當然有跟睛，所以我好清楚地看到酷哥就站在那裏，用好深情的眼神呼喚着我快點到他身邊去。」話落，猛力地往駕駛座用力一拍。「停車！」

嘰——

車子緊急煞車的聲音劃破雲霄。

被嚇了一大跳還差點撞到擋風玻璃的況風，先是怔愣了一秒，然後才帶著熊熊的怒火轉過身去。

「去你××××××！」開口第一句就是台灣最暢銷、最經典的髒話。「你是不是豬啊？突然嚇人可是會嚇死人的，我在開車你沒看到嗎？你是不是想害死我啊！」

對於況風一連串的怒吼，易相逢根本沒空聽，砰地一聲，她大力地關上車門，然後往心上人的方向奔去，但是奔到一半，又匆匆回頭。

「不好意思喔！我和酷哥有約，今天你就回家好好休息吧！對了，謝謝你送我一程。」

「你又故意惹惱況風了。」看着那忿忿開車離去的身影，杉本馭然語帶憐憫地道。

「我沒有啊！我都是在安慰他耶！可是他老是氣呼呼的，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易相逢聳聳肩，對於自己不能成功安慰帥哥而感到無可奈何。

她這麼真心，為什麼帥哥就是感受不到呢？

「你……」唉！算了，他也猜得到況風是為什麼生氣，人和人之間若是有認知差異，那真的會氣死人。「車子的事很抱歉，我沒親自去接你。」

「沒關係，你工作忙嘛！幹嘛道歉，我是會計較這種小事的人嗎？」頓了下，甜蜜地勾上他的手臂。「對了，不是說要忙一整天嗎？怎麼會突然想跟我吃飯？」

「因為我想要你陪我去見一個人。」他突然凝視住她。

「哦！誰？」她好奇道。

「孫衍。」吐出答案的瞬間，黑眸瞬也不瞬地觀察著星眸的反應。一絲波瀾、一點改變，或一滴涓的動搖他統統下放過，既然交往了，那麼就代表他要知道她的全部。

關於她的脆弱，關於她的孤單，關於她眼眸深處所有深埋的秘密，還有……她和孫衍的關係。

他忘不了那天她提到孫衍時那熱切卻又複雜的眼神。

那樣的眼神隱含着渴望、激動、傷心和一種很深很深的想念，讓他只消看一眼，就能明白她對於孫衍有某種程度的情感，即使她隨即拿打賭的事轉移他的想法，但是後來他怎麼想都不對勁。

說他猜疑也好，說他嫉妒也罷，總之他不希望他們之間有任何秘密存在，剛好趁著孫衍來台灣，他一定要弄清楚她和孫衍到底是怎麼回事。

原本就不是會說謊的人，當禁忌的人名被提出來的瞬間，易相逢就算勉強讓臉色保持不變，也無法讓大腦再順利的支配語言。

「孫、孫衍？怎、怎麼會突然提到他？」

她的口吃讓杉本馭然的心立刻沉了下去。「他來台灣了。」

他怎麼會知道！「哦！那……那你不是說你們只見過幾次面，怎麼會……怎麼會……」

「怎麼會好到想一起吃飯。」他幫她接下話，但眼神已不再溫柔。看着星眸里逐漸隱藏不了的異光，杉本馭然心裏的猜忌與妒火瞬間竄升到最高點。「因為我記得你曾經對孫衍很有興趣，所以為了你，我特地約了孫衍一起吃飯。」

「不必這麼大費周章吧？」

「為了你，應該的。」

易相逢感到自己的心正怦怦怦怦地猛烈跳着。

看着那一點都不像是開玩笑的黑眸，她不自覺地停下腳步。

怎麼會……這一切都太突然了！她當然知道孫衍已經到了台灣，但是她從來沒有想過可以跟他見面，畢竟「她」說得對，孫衍是知名人士，以他的身分地位，平凡百姓的她，怎麼可能見得到他？

所以她從來沒想過……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有機會見到那個她思念好久的人。

「等等，這……這一切都太突然了，你說現在？現在你要帶我去跟孫衍見面？」因為太過意外，心中湧起了不安，她頓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是啊！他已經在餐廳等了，我們得加緊腳步才行。」他牽着她繼續往前走。

「等，等一下！」她扯住他。

「怎麼了？」

凝視那雙慌張的星眸，玄黑的眸更形深邃難測，像是盛裝著令人猜不透的想法，只是緊張中的人兒完全沒發現。

「我想……我想我還是不要去比較好。」她有些猶豫地說。

「為什麼？」

「因為……」咬了咬嘴唇，她胡亂找了個藉口，「因為人家是大明星，我穿成這樣……不好啦！」

「相信我，孫衍不會在意這種事的。」杉本馭然繼續牽着她向前走去。

「等一下啦！」她又扯住他。

「又怎麼了？看你的表情好像很緊張，不過是陪一個不認識的明星吃飯，不用這麼緊張吧？」看出星眸里浮動的渴望和慌張，黑眸深處聚起了冷意。

「我不是緊張……我只是……」亂糟糟的情緒讓易相逢完全沒注意到杉本馭然眼裏的風暴，只是沉浸在渴望與不安的情緒中。

說不渴望是騙人的，只要她點頭了，就可以馬上見到思念許久的人，但是……見了面又能怎樣？

孫衍根本就不知道她的存在，即便她對他已經思念了十幾年，即便這十幾年來，她一直渴盼能見上他一面，但是這些都只有自己才知道的事啊！

她什麼都不能說，不能說她其實一直都知道他這個人、不能說其實在他很小很小的時候，她在遠處偷偷看了他好幾次、不能說其實她一直好想好像跟他一起玩、不能說……其實她是他的姊姊……

既然什麼都不能說，那麼見了面不過徒增感傷而已。

「只是什麼？」

「我不去……」理智漸漸戰勝了渴望，想起了自己的立場，想起「她」的警告，易相逢深吸一口氣，堅定地甩開他的手。「不去！我不去。」

看着被甩開的手，黑眸眼底的風暴終於衝破忍耐的極限，重新抓回她的手，他蠻橫地拉着她繼續往前走。「不！你得去，」

「什麼？」驚愕地看着自己被抓住的手，易相逢開始掙扎。「我說了不去，你別勉強我啊！」

「為什麼不去？要是你和孫衍根本就不認識，你對孫衍也沒有不可告人的情感，那有什麼好怕的？」

被充滿妒火的語氣弄得一愣，易相逢終於發現他的不對勁。

再看着那沉肅的表情，她才警覺自己剛才似乎泄漏太多不該有的情緒，而這些情緒似乎讓他誤會了！

緊張地拉着他的手，她急忙解釋，「我對孫衍才沒有不可告人的情感，你誤會了。」

「是不是誤會，見了面就知道了。」他無法再相信她了！

「不行，我和孫衍真的不能見面……」

她的話再一次加深杉本馭然心中的猜疑，只見他驟然停住因憤怒而加快的腳步，看着那張倉皇的小臉，一種被背叛的感覺油然而生，想也沒想地，他惱怒地抓緊她的手臂發狂喊道——

「為什麼不敢和他見面？因為你和他之間有秘密是不是？因為你對他有不可以讓我知道的感情是不是？」

「你誤會了，我跟他根本不是……」

「老師！」

聞聲，爭論中的兩人同時回頭。

「老師，你也太慢了吧！說好要一起吃飯的人是你耶！竟然遲到……」一頓，發覺杉本馭然身邊站着一個不認識的人，觀察著兩人分外可疑的表情後，孫衍綻開一抹笑。「哎呀！原來就是你啊！原來讓老師心情不好的人就是你啊！」

雖然成熟了許多，但依然是記憶中開朗的笑容。

看着那抹記憶中熟悉的笑容，心裏沉澱多年的思念一瞬間紛揚了起來。

激動是來得那樣地毫無預警，易相逢再也無法壓抑再見面的喜悅與感動，她似哭似笑地綻開一抹忘情的微笑。

「衍……」

飽含深深思念和感動的低喊一出，杉本馭然和孫衍同時一愣。前者的表情充滿了嫉妒和憤怒，後者則是明顯的訝異。

「你認識我？」哇塞！他都還沒在台灣宣傳就有人認識他，他有這麼紅嗎？

「我……」理智迅速回籠，卻已經無法收回那聲低喊。

看着杉本馭然臉上那異常陰晦的表情，易相逢知道自己犯了大錯，卻無法在一時解釋所有的事。

她和孫衍之間……天啊！這應該是秘密的啊！現在她要怎麼解釋啊！

「不進餐廳全擠在這裏做什麼？」

另一抹聲音突然插入。

「媽，不是叫你在餐廳等就好了嗎？」看見來人，孫衍傷腦筋地皺起眉頭。

一聲「媽」就像一顆恐怖的巨石在瞬間投入了易相逢的心海，她完全忘記自己只剩一個星期的事了！

慘白著臉，她驚愕地轉過頭。

許麗英馬上就發現那張寫滿驚愕的小臉，沒有太多的時間反應，冷凝憎恨的心立刻讓疑惑不滿的臉瞬間變得冷厲無比。

「你為什麼會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