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離開畫廊已經是下午三點多,宜安看了看時間,打算到附近站牌去搭公車。

宜安站在十字路口等着穿越馬路,綠燈一亮,她閑散的踏上斑馬線。

這時,一輛有意強闖紅燈的汽車,從她左手邊疾駛而來。

一陣急促的煞車聲過後,宜安被撞倒在地,下半身湧出殷紅的鮮血。

由於頭部並未受傷,在被救護車送往醫院的途中,宜安的意識一直維持清醒,甚至強忍着下半身的劇痛。

到了醫院,醫護人員隨即將她推進急診室,並且立刻安排照X光。

爾後,她被送上手術台,準備開刀。

躺在手術台上,宜安痛到眼淚都流下來了。

護士還在幫她止血,“忍着點,醫生換好手術服,馬上就進來了。”

宜安儘管痛到說不出話來,但是由於意識還算清醒,隱約感覺得出來,自己左腿被撞斷了。

護士話剛說完不久,負責執刀的醫生已經穿好一身手術服進來。

隔着口罩,該名醫生一見到宜安,便脫口喊出她的名字,“魏宜安?!怎麼會是你?”

被點名的宜安強忍着痛楚,想看清楚對方的長相,可惜隔着口罩她認不出來。

察覺到她沒能認出他,裴諾德取下口罩,“我們上回見過,在阿允的畫廊。”

宜安認出來了,他跟商聖堯和谷翰允似乎是多年好友。

“你怎麼會在這裏?”由於實在太意外,裴諾德並未注意到自己問了個非常愚蠢的問題。

這男人是白痴嗎?宜安忍不住懷疑。

畢竟,是人都看得出來她為什麼會在這裏。

“如果你只是想找人敘舊,我建議你先把我的腿給接上。”由於實在太痛了,她得使盡吃奶的力氣才能把話從牙縫裏擠出來。

旁邊的護士因宜安的話而發出輕笑。

意識到自己的失態,裴諾德連忙重新將口罩戴上,準備幫她開刀治療。

總算,這個男人還有腦袋,否則她可不想把自己交給一個沒長腦的男人醫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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銷假回台北上班已經一個星期,這一個星期以來,商聖堯的情緒一直處在低潮提振不起來。

不論是診所里愛慕他的護士,還是三天兩頭上門假整型之名、行追求之實的女病人,全都可以明顯察覺到他的心情低落。

沒有人知道為什麼,不過大家都想利用這個難得的機會趁虛而入,期許能夠利用安慰他的機會,擄獲這個帥又多金的黃金單身漢。

可惜商聖堯不為所動,以致所有採取行動的女人全鎩羽而歸。

上個星期跟宜安在餐廳門口分手后,他勉強捺着性子回到度假小屋,打算等她晚上回來,再追問她跟那男人之間的關係。

在那段等候的時間裏,他終於有時間空下來思索自己的心情,這時他才察覺到自己的怒氣追根究底,竟是源於嫉妒的緣故?

至此,商聖堯才猛然意識到,自己對宜安的心情早已變質。

原先因為欣賞她的坦率跟不做作而培養出來的友誼,曾幾何時已經悄悄轉變,蛻變成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愛戀?

是的,他是愛上宜安了,所以在見到她跟別的男人有說有笑時,他才會難忍憤怒跟嫉妒。

回想這些日子以來的種種,他終於明白,自己為何能甘之如飴的為她張羅生活起居。

原來,一切的一切追根究底,理由就只有一個——他愛她。

認清楚對宜安的感情后,商聖堯決定等她回來便要把事情問清楚,不論她跟那個男人之間到底是什麼關係,他都非要把她追求到手不可。

這些日子以來的相處,他深刻的感覺到兩人在各方面的契合,如果說這世界上有誰是他想相守一輩子的,那人便是她了。

不料,商聖堯等了整整一個晚上,她都沒有回來。

沒有任何的解釋,她竟選擇一聲不響的離開,連行李也不回來收拾。

直到假期結束,他離開以前,宜安仍然沒有出現。

失望之餘,商聖堯只得帶着對宜安的不諒解,回到台北銷假上班。

奈何,宜安的影像一直在他腦海里盤旋不去。

每每只要一想到她,這會兒可能正跟那個中年男人在一起,他便妒忌到幾乎抓狂。

雖然,他是可以從阿允那裏弄到她的住址,但是他身為男人的自尊心卻不允許。

長久以來,他因為長得帥,外在條件又好,屢屢受到女人青睞。

這樣的他做夢也沒想到,活了三十個年頭第一回看上眼的女人,身邊居然已經有了別的男人?

甚至,為了那個男人,她最後選擇了不告而別。

想到這裏,商聖堯對宜安的不諒解更深了。

就算兩人只是普通的朋友關係,要離開也該道聲珍重再見,更何況一個多月的相處下來,他不以為兩人的交情就僅僅只是普通朋友。

由於宜安走得太過絕情,商聖堯的自尊說什麼也絕不允許自己,主動拉下臉去找她。

心情鬱悶之餘,他今晚特地約了裴諾德一塊出來喝酒。

原本,商聖堯還約了谷翰允,私心裏,他仍是希望能從好友那裏,聽到關於宜安的消息。

偏偏天不從人願,谷翰允剛滿周歲不久的女兒最近在長水痘,夫妻倆忙着照顧根本走不開。

商聖堯心裏失望之餘,喝起酒來也比平常沒有節制。

見好友一臉鬱悶又酒不離手,裴諾德根據以往的經驗研判,“怎麼,又被那些上門求診的女病人纏到受不了啦?”

心情正煩的商聖堯也懶得多做解釋,就讓好友這麼以為好啦!

以為自己說中了,裴諾德開始大放厥詞。

“我說你啊,就是人在福中不知福,每天有那麼多女人慕名前來,這麼好的事像我在外科就很少遇到。”

“你喜歡的話,全送你好啦!”他對那些女人一點興趣也沒有。

送他?說得倒簡單。

裴諾德有些後悔的說:“還是你有先見之明,早知道,我就該跟你選同一科念的。”他說著賊笑的搭着好友的肩膀,“你這傢伙,當初該不會是因為這樣,才選擇這科的吧?”

商聖堯啐道:“我才沒你那麼低級。”

“是喔!”裴諾德不以為意,“不過現在後悔也已經來不及了。”

“既然知道來不及,你還是安安分分當你的外科醫生,開你的刀吧!”他又灌了口酒。

提起開刀,裴諾德倒想起,“對了,上回我們去阿允畫展見到的那個魏宜安,你還記得吧?”

他原本只是無聊拿宜安當話題,不意……

“她怎麼啦?”商聖堯臉色突然一正。

“怪了,你幹麼這麼緊張?”裴諾德不解。

“沒什麼,你說她怎麼了?”

儘管好友嘴巴上說沒什麼,裴諾德卻嗅到了不尋常。

比起拿魏宜安當話題,他這會兒對好友的反應更感興趣。

“怎麼,你跟她很熟嗎?”他開始旁敲側擊。

“見過。”商聖堯一語帶過,眼前的他只想知道宜安的消息。

“那你那麼緊張幹麼?”害他還以為其中有什麼不尋常。

基於對好友的了解,商聖堯知道自己越是對宜安感興趣,他就越要打破砂鍋追問到底。

是以,他佯裝興趣缺缺,“算啦,喝酒吧!”逕自端起酒杯就口。

果然,裴諾德中了他的計,“其實也沒什麼,只是她這會兒剛好住在我們醫院裏。”

“什麼?!她在住院?”霎時,他再也掩飾不住自己的情緒。

這下子不論他再怎麼否認,裴諾德也不相信他跟宜安之間沒有任何關係。

“你們果然不光是見過那麼簡單。”他像是逮着了什麼把柄。

“少廢話!她到底為什麼住院?”商聖堯急着想知道她的情況。

“你先告訴我,究竟怎麼回事?”裴諾德提出條件交換。

商聖堯可沒時間跟他廢話,“她到底為什麼住院?”

了解好友個性的裴諾德自然看得出來,現在不是吊他胃口的好時機,於是決定據實以告,至於他們之間的關係,稍後再慢慢打探也不遲。

“上星期她出車禍,撞斷了腿被送來醫院,剛好是由我主治。”

“出車禍?!要不要緊?腿傷得嚴不嚴重?”

朋友這麼久,裴諾德第一次看到好友對女人這麼關心,尤其那女人長得又不是很出色。

見好友一臉心急,他也沒多加刁難,“還好肇事車主緊急踩了煞車,除了撞斷左小腿外,其他方面倒是沒什麼大礙,小腿我已經幫她接上,目前仍在住院治療,等着拆石膏。”

聽到她沒事,商聖堯繃緊的心才舒緩開來。

想起好友說宜安出車禍的時間是在上星期,他又問:“你說她是上星期什麼時候出車禍的?”

“不是吧,你問這麼清楚做什麼?”當下,裴諾德對好友與宜安之間的關係更感好奇了。

“快說!”商聖堯只是催促。

照眼前的情況看來,除非是好友的問題全部獲得解答,否則他很難有機會探究出他們之間的關係。

暫時按捺下好奇,裴諾德試着回憶,“上星期……四吧?對了!是上星期四,那天晚上我還約了復健科新來的漂亮美眉吃飯。”

上星期四……那不正好就是那天!

困擾了他整整一個星期的心結頓時迎刃而解,臉上的陰霾一掃而空。

原來她沒有一聲不響離開,更不是不告而別,而是剛好出了車禍。

心情大好之餘,商聖堯臉上露出暌違多日的笑容。

“不是吧?就算魏宜安講話再怎麼不給人面子,人家出了車禍,你也沒必要笑得這麼開心啊。”

“你胡說八道些什麼!”商聖堯啐他一句。

“說我胡說八道,那實情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倒是說呀!”他好奇死了。

正所謂十年河東、十年河西,風水輪流轉的結果,這會兒換成商聖堯賣關子。

只見他好心情的喝起酒來,對裴諾德的追問置之不理。

“喂、喂、喂,你不會這麼不講道義吧?”自己剛剛可是沒有太多刁難,便把詳情供出來了說。

接下來的時間裏,只見裴諾德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不斷的追問好友。

偏偏,商聖堯只是一臉詭譎的吊他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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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裏,宜安躺在病床上,手裏拿着從護士小姐那裏借來的紙筆,隨手塗鴉消遣外帶打發時間。

天曉得窮極無聊的她,實在是需要找個人聊聊。

而她才這麼想,病房的門就被打開了。

料想是其他病人的訪客,宜安也懶得抬頭。

但出乎意料的,來人竟在她的病床前停了下來。

宜安抬頭看了一眼,“商聖堯?!怎麼會是你?”她一臉的意外。

商聖堯一進門便很快的掃了她全身上下一眼,確定她除了腳上打了石膏外,身上並無其他外傷,一顆心才真正放了下來。

但是一開口,他的語氣卻有些沖,“為什麼不通知我?”難道這一個多月來的相處,自己對她而言,竟是一點意義也沒有?

好不容易有個人來陪自己聊天,宜安高興都來不及了,哪裏還會去注意他說話的口氣。

她微微抬了下自己打上石膏的左腿,“你說我該怎麼通知你?”受了傷的她仍不改幽默。

商聖堯這才想起他沒有給過宜安自己的電話號碼。

確定她不是不看重自己,他的心情才回復舒坦,但是一想到那個跟她一塊用餐的中年男人……

“他沒有來看你?”商聖堯已經從好友那裏得知,宜安似乎沒有訪客。

“誰?”

不想讓她察覺到自己是在刺探,商聖堯刻意說得籠統,“阿德說沒有人來探望你。”

原來是他!宜安恍然大悟,“是他告訴你的?”難怪商聖堯會知道自己住院的消息。

商聖堯點頭,心裏則急着想知道答案。

見他得知自己受傷還專程前來探望,宜安心裏着實感動。

“我想也是,還好你來了,否則我一個人還真是無聊得可以。”

商聖堯脫口衝出,“你可以讓他來陪你啊!”

宜安並未意識到商聖堯是針對某人,還以為他指的是她的家人跟朋友,“我沒有通知任何人。”

“沒有?為什麼?”意識到她受了傷,身邊居然沒有半個人照料,商聖堯一時忘了要再嫉妒,這會兒他只覺得心疼。

“雖然一個人是無聊了點,但總好過耳根子不清靜。”她光是想到家裏那四個女人,就覺得耳朵開始泛癢。

宜安的說法讓他頗為意外,心裏因而暗忖:那天的中年男人在她心裏,應該還不至於佔有很大的份量。

看來自己得要好好把握,趁這個機會一舉扳倒對手才行了。

因為不放心宜安自己一個人住在這兒,加上剛才進門時見她似乎頗無聊,商聖堯心裏突然有了主意。

“但是你現在受了傷,一個人住在這裏,我實在不放心。”

他的真誠令宜安很是感動,不過她也還算看得開,“還好啦,往好處想,我住在這裏生活起居有醫護人員打理,倒也還算方便。”這也是她寧可無聊也要住下來的原因,否則她老早就辦理出院了。

商聖堯不能接受這樣的說詞,因為他心裏另有打算,“再怎麼說,醫院裏的人手畢竟有限,何況她們要照顧的病患那麼多。”

關於這點,宜安並不否認,但是要她搬回家裏去,她又萬萬不想。

商聖堯不動聲色的察看她臉上的表情,跟着小心提議着,“我住的地方離這裏不遠,家裏還有空房間,不如你到我那兒暫住,也好有個照應。”

“住你那兒?”宜安壓根沒想過。

為了不讓她覺得不對勁跟彆扭,他儘可能表現得像個純粹出於關心的朋友。

“因為我住的地方是電梯公寓,上下樓方便,離這裏也近,加上阿德跟我又是好朋友,如果有什麼需要他也可以幫忙,總好過你一個人住在這裏。”

宜安承認,商聖堯說的很有道理。

注意到她手上的紙筆,商聖堯又補充道:“加上我住的地方還算寬敞,視野不錯,你也可以在那裏作畫。”

毫無疑問的,他的提議十分令人心動。

天曉得她都快被醫院裏的藥水味給逼瘋了。

雖說她大可通知家人,甚至搬回去讓她們照料,但是只要一想到將有一大票緊張大師跟在身邊,她便忍不住打退堂鼓。

尤其自己現在又行動不便,誰曉得家裏那票女人會不會趁機強押她去整型?到時候她豈不是插翅難飛。

基於這層顧忌,宜安覺得還是瞞着家人比較保險。

至於邱馨婕,宜安之所以沒有通知她,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自己要是帶傷投靠,肯定會被嘮叨到耳根子不得清靜。

權衡過後,她才會選擇待在醫院裏,讓醫護人員照料自己的生活起居。

如今有機會擺脫醫院裏的藥水味,又有人照顧生活起居,耳根子又能獲得清靜……種種的誘因都讓她對商聖堯的提議求之不得。

不過她還是禮貌的稍做確認,“這樣方便嗎?你家裏的人……”

從宜安眉宇間的喜色,商聖堯看得出來她被說動了,於是肯定的說道:“我爸媽他們另外有房子,沒跟我住在一塊。”

她一聽可開心了,但是想到他才剛銷假上班,自己又要去麻煩人家,心裏因而又覺得不妥。

商聖堯卻誤解了宜安的遲疑。

以為她對孤男寡女同住在一個屋檐下有所顧慮,他假裝以退為進,“如果你是擔心兩個人單獨住在一起,讓人說閑話……”

“拜託,這有什麼好擔心的。”她不是那麼迂腐的人,何況自己又不是長得國色天香,“我只是在想,你應該已經銷假上班了,如果我搬去你那裏借住,會不會造成你的不便?”

商聖堯一聽心中竊喜,為了計謀的即將得逞。

但表面上,他仍是一派對朋友的關心,“沒什麼方不方便的,我們是朋友,現在你受了傷,身邊又沒有人照顧,我幫忙照顧你也是應該的。”

商聖堯的一席話讓宜安十分動容。

像是有意強化說服力,他故意反問:“今天換做受傷的人是我,你也會這麼做不是嗎?”

商聖堯心裏頭其實很清楚,以宜安的家務能力,就算自己真受了傷,她恐怕也沒有能力照顧他。

“這還用說。”她可不是不講義氣的人。

“那不就得了。”

商聖堯的提議於是拍板定案。

考量到夜長夢多恐生變化,商聖堯當機立斷決定,“我現在先去幫你辦理出院手續,晚點我載你回小屋去收拾行李。”他轉身要往病房外走。

她突然想到,“那你的工作呢?你今天不用上班?”

“今天我輪休。”其實早在來之前,他已經事先請了假。

宜安聽了這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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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煞邋遢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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