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隔天，芊馨非但沒履行對歐睿賾所作的承諾，除了再度遲到之外，又惹出更多的麻煩出來。
像是讓全校連線的電腦突然當機，令因開學而忙昏頭的教務處工作全面停擺，剛敲進電腦的資料消失無形，還有讓餐廳電線走火、飲水機發生故障、教室黑板突然掉落、險些讓體育老師慘遭溺水等，許許多多令人心驚膽跳的事情。
平時絕對不可能會出現的狀況，她都逐一將它們實現，其他雜七雜八的小麻煩，就算列張清單也嫌不夠。
一星期不到，芊馨就將學校搞得烏煙瘴氣，她的確如人們口中所說，“凡走過必留下痕迹”。
然而這卻不能怪她本人，每回她認認真真做一件事時，最後總會演變成非她能力所能控制之下所產生的災難。
歐睿賾在工作忙碌之餘，還得抽空帶着她四處向人道歉，這也似乎成了例行公事，每天都要來個兩三遍才行。
所謂壞事傳千里，學校被搞得雞飛狗跳，全校師生都知道會一A有個世界上最會製造災難的超級大瘟神季芊馨。
飽受驚嚇的每位教師都暗自慶幸這燙手山芋不在自己班上，否則就算他們是九命怪貓，也禁不住她的折騰。
楊志全和陳柏洲都快瘋了，惟有校長梁士軒絲毫未受影響，總護着芊馨，沒對探聽孫女有無狀況發生的季雲生說出實話，所以她的家人渾然不知她究竟惹出多少麻煩。
幾天下來，歐睿賾光是應付芊馨所闖的禍，體力就已不勝負荷，還得抽出時間準備教學資料。
這時放學鐘聲早已響過，他還得留在學校加班，這全都得怪季芊馨，他不是滋味地想。
“歐老師，你還沒走？我正好有事找你。”陳柏洲走進導師室，對着低頭整理資料的歐睿賾喊道。
“陳主任。”見是訓導主任，歐睿賾連忙起身。
“我想跟你談談有關季芊馨的事情。”雖然陳柏洲萬般不願意讓他又多件煩惱，但還是不能不說。
“她又惹了什麼麻煩？”歐睿賾腦中的警鈴聲又響了，剛剛才對她耳提面命，要她儘快回家，不可在外逗留，否則又不知會惹出什麼麻煩來。
“你別緊張，我想跟你談的事情並不是很嚴重。”陳柏洲非常能夠體諒他的心情，班上要是有季芊馨這位愛惹麻煩的學生，任誰都會非常害怕緊張。
“只要她別再闖禍就好。”歐睿賾緊繃的神經稍微有些放鬆。
“季芊馨已經連續一星期都遲到，所以我想請你注意她。”陳柏洲知道歐睿賾與她都住在校長家中。
“一星期都遲到！她每天很早就出門，怎麼還會遲到？”歐睿賾納悶地問道。
“還得請你查明原因。”陳柏洲無奈地說，他實在不願加重歐睿賾的工作量。
“唉……”這幾天歐睿賾累積的嘆氣次數已經多得讓他頭髮發白的時間提早來到，額頭不知何時多了幾條皺紋。
“季芊馨算是創校五十多年來惹麻煩最多的一個，早就破了其他紀錄，有這樣的學生也真是夠你累的，加油吧！”陳柏洲也只能拍拍歐睿賾肩膀，給予精神上的支持。
“歐老師，你們班的季芊馨又闖了大禍，她差點讓圖書館成了廢墟。”學校的安全人員趕忙通知歐睿賾。
“不會吧！現在都已經放學了。”歐睿賾不太能相信。
“現在是放學了沒錯，但她把圖書館弄得像剛打完第三次世界大戰。”安全人員心想，他的用詞還不足形容現場慘狀。
待歐睿賾趕到圖書館時，芊馨早已不見蹤影，他難以置信地看着四處東倒西歪的書籍，和一大群收拾善後的人員。
管理圖書館的楊老師對芊馨這位名人已略有所聞，但萬萬沒想到圖書館同樣慘遭她魔手襲擊，見歐睿賾出現便猛對他抱怨，並嚴禁她再踏進圖書館一步。
身為導師的歐睿賾只有猛道歉賠不是，自從遇見季芊馨，他深深體會到自己苦難才正開始呢，而“對不起”也成為他常掛在嘴邊的口頭禪。
隨後，他怒氣沖沖地趕回梁家，找令他面子掃落地的罪魁禍首。
待來到梁家，歐睿賾一踏進大門，立刻對坐在客廳的芊馨炮轟道：“告訴我，你今天又做了什麼？”他已經顧不得在梁士軒面前脾氣得收斂些。
“我今天只有把椅子坐壞而已啊！”芊馨不敢說她把圖書館弄得亂七八糟，怕他又會氣瘋，搞不好還會腦溢血。
“只有這樣嗎？”見過她的傑作，歐睿賾根本不相信她編的謊。
“沒有了。”芊馨繼續睜眼說瞎話。
“快點老實招來。”他怒火沸騰。
“那我說，你不要生氣喔！”她怯懦地嘟嚷着，說真格的，他生氣的樣子還真是嚇人啊！
“你到底說不說？”他火大地瞪着她。
“我……我在圖書館裏不小心惹了小麻煩。”芊馨支支吾吾地說。
“只是個小麻煩嗎？我聽的好像不是這樣。”他難掩胸口怒氣。
“原來你已經知道了，那你還問我？”她鬆了口氣。
“季——芊——馨——”他厲聲警告道。
“你別生氣啦！我是因為想拿‘傲慢與偏見’那本書，但是書架太高了，所以找梯子踏上去，一個不小心書櫃就被我弄倒，結果它就像骨牌效應一樣，一個接着一個倒下，最後連一旁裝飾用的石膏像也被我打壞了。”她愈說聲音愈小。
“你到底是來讀書還是專搞破壞的？”他咬牙切齒地說。
“我沒那個意思，會發生這種事我也很後悔啊，從以前我就想改掉這個壞毛病，試過很多方法都沒用嘛！”她找不到可以改善的方法。
“我簡直快被你給氣死，昨天你不才答應我絕對要小心，結果不到二十四小時，你看你又闖出多少禍？還有陳主任說你已經連續一星期都遲到。”歐睿賾想起陳柏洲的話。
“那是因為發生了一點小事情。”芊馨不好意思地說。
“什麼事？”歐睿賾想知道究竟有什麼重要事情能讓她連續一星期都遲到。
“第一天我是因為搭錯車，第兩天則是有隻小狗迷路了，我陪它等主人來找她，所以耽誤了時間，不過很快的，小狗的主人就來找它了，其他幾天是因為擠不上公車。”芊馨老老實實地向他說明這幾天所遇見的事。
“你腦子裏究竟怎麼想的，一隻迷路的狗會比上學還來得重要嗎？”歐睿賾氣得差點胃出血。
“可是它很可憐，一直哭哭啼啼。”她天生就有顆善良的心。
“你又知道它哭哭啼啼啦？如果有如此神奇的狗，它可以列入世界紀錄了。”他沒好氣地低吼道。
“對喔！那我去替它報名好了。”芊馨信以為真地轉身要走。
“我隨口說說，你還真的相信啊？”他連忙拉住她，他鐵定會被她給氣死。
“難道不是嗎？”她還一頭霧水地反問。
“我不想跟你再繼續胡扯下去，明天開始給我乖乖上學，不準再管無聊的事情，我會在一旁監看。”歐睿賾耳提面命地說道。
“好……”季芊馨回答得有氣無力。
看見她這樣子，歐睿賾的頭又痛了，學期才剛剛過一個星期而已，就覺得自已筋疲力竭，突然間蒼老許多，發覺看管她比帶上百個好動兒還要來得累人。
始終未曾開口說話的梁士軒並不擔心芊馨會惹出多少麻煩，反倒覺得原本枯躁的生活平添不少樂趣，他已被這對寶貝師生之間的對話惹得直發笑，開懷不已。
“早安，大狗狗。”翌日上學途中，芊馨碰見前幾天遇見的狼犬，興奮地打招呼。
可是好不容易才救回性命的狼犬，看到她就像見到什麼似的，滿臉驚慌地逃之夭夭，惟恐避之不及。
“難不成她是掃把星轉世？要不然怎麼連生性兇惡的狼犬，見到她都躲得老遠，還全身顫抖不已直打哆唆？”在後面監視她的歐睿賾，嘴裏喃喃說道。
走到公車站牌的芊馨又碰到同樣的事情，距離地不到兩公尺的地方，有隻看來惹人疼愛的小狗正哀號着。
頓時，她的惻隱之心又被挑起，當她正要朝着它走過去時，一陣刺耳的喇叭聲猛然響起，她抬頭便瞧見歐睿賾充滿警告的眼神。
終於捱到她搭上公車后，歐睿賾以為可以放心，不料行駛沒多久的公車居然緊急煞車，芊馨被粗聲粗氣的司機趕下車，同時發現公車上每個乘客都一臉氣呼呼的表情。
細問之下，他才知又是她惹的麻煩，他無奈地搖頭嘆氣，那個小妮子也不想想自己都是個麻煩精了，還學人家見義勇為的行徑，結果被惱羞成怒的司機趕下車。
“像他那種人，你別理他，麻煩你別再闖禍了好不好？我的心臟實在禁不起你這樣嚇。”歐睿賾火大不已地朝站在眼前她這個大麻煩聲明着，巴不得能與她畫清界線，看可不可以假裝不認識，只可惜他身為導師無法置之不理。
“可是他藉故欺負老婆婆耶！”義憤填膺的芊馨一個勁兒抱怨着。
“瞧你還說得理直氣壯，難道你就不會假裝沒看見嗎？自己都自身難保了，居然還有心情去關心別人，我看世上大概就只有你搭公車會因為太有正義感而被趕下車。”他揉揉有點發疼的額角，整天忙着收拾她所製造出來的殘局，他根本沒時間去理會其他事。
“不行，那樣老婆婆太可憐了。”她還想幫老婆婆出氣。
“我真想不透你腦袋裏裝的到底是什麼東西？”歐睿賾趕緊制止仍欲找司機理論的芊馨。
“跟你一樣啊，難道老師你的腦袋跟別人不一樣？”她充滿困惑地問道。
“我看不一樣的人是你。”他沒轍地翻着白眼。
“不會吧！”芊馨若有其事地連忙摸摸頭，“一樣啊。”在確認無任何異狀后，她才放心。
“我真是敗給你，換坐我的車，要是再讓你耗下去，我們兩個都要遲到了。”他趕忙催促道，為怕兩人遲到，索性開起快車。
“老師，你要遵守交通規則。”她被嚇得猛尖叫。
“給我安靜坐好並且閉上你的嘴。”注意路況的歐睿賾發誓再也不要讓她搭他的車，因為她管的閑事還真多。
他原本想籍機到南部度過悠閑時光，誰知卻碰到一生中最大的災難——季芊馨，他的如意算盤因此全被搞砸，況且比起其他班級的導師，他所擔憂的事情要多更多，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得怪她才是。
他甚至願意早晚皆燒香拜佛，祈求早日擺脫她這個超級大麻煩。
“為什麼我非得陪你們來聯誼不可？”這話是從離開集合地點之後，歐睿賾一直不斷重複的問句，也早已忘了“聯誼”這玩意兒是在他什麼年紀所時興的遊戲。
“老師，你就別再抱怨了。”坐在後座的吳怡貞又安撫道。
“我是很明白清一色的女子學校，與其他學校男生聯誼的機會自然而然很多，但也沒必要拖我下水吧！”歐睿賾覺得自己好像母雞帶小雞般，不僅充當司機之外，還得白白賠上得來不易的連續假期。
“沒辦法呀，這是學校規定的事情，而你是我們的導師，所以像這樣的重大任務當然就得勞煩你。”於純如接著說。
“老師，你就既來之則安之吧！”吳怡貞當下之意就是要他認命些。
“哇……好漂亮的風景，你們看那邊還有白鷺鷥。”坐在歐睿賾身旁的芊馨，整個人所有心思全放在欣賞窗外迷人的風光。
“你們看我要怎麼安之呢？”他無奈地望了幾乎將整個臉貼在車窗上的芊馨，之所以讓他嚷個不停的原因還是出在這個麻煩精身上。
“老師，我們能了解你此刻的心境，可是有我們這些美女陪你遊山玩水，你的心情就會放輕鬆。”吳怡貞知道這幾個禮拜，他所有精力都應付在芊馨惹出的災難中。
“算了吧！我倒情願待在家裏補充嚴重不足的睡眠。說也奇怪，你們為何不跟男孩們共乘車子，害得跟在後頭的他們每個都氣鼓了雙頰，活像只大青蛙。”終究還是得面對現實的歐睿賾，從後照鏡端視後面的情況，在他眼裏，那些自認已經是大人的男孩子，就像是還沒長大的小孩一樣。
“這次聯誼是因為學姊她們還得跟其他男孩們聯誼，我們是充當救火隊。”於純如坦白地將實情說出。
“原來如此，我們就當做是趟旅遊，好好享受這難得的假期。”歐睿賾看開了。
“好！”不知別人所言為何的芊馨大聲應道。
“芊馨，我先告訴你，兩天的聯誼不準給我惹出任何麻煩。”他特別加重語氣，邊說還邊將她緊貼住車窗上的臉拉離些，怕她又會突然發生狀況。
“我才不會呢！”芊馨興高采烈地允諾。
“就是這樣才教人擔心，每次你的保證都會跳票。”他心頭仍存在着不好的預惑。
當大夥分工合作準備晚餐時，男孩們總愛圍繞在芊馨身旁猛獻殷勤博取她的好感，看在歐睿賾眼裏，她受男生歡迎竟讓他產生些微妒意。
她怎麼會如此受歡迎？絕對是那些人還沒領教過她有什麼樣的嚇人本領，歐睿賾不停在心裏告訴自己，全然不知眼裏已在不經意中泄漏出吃味的神情。
“你們快去玩吧，既然是聯誼，不和那些男孩子同樂似乎說不過去，好歹也給他們一些面子。”晚餐過後，他見吳怡貞等人依舊圍繞在他身邊，連連催促着，他可以清楚看見那些看似沒人要的男孩們臉色有多臭，也想乘機好好歇會兒。
“蔡尚哲你得想想辦法，我們幾個並非閑着沒事跑來跟有老師陪着的女孩們聯誼，何況她們這樣做簡直就是給我們難堪。”備受冷落的幾個男孩們聚在一塊共商大計，他們可以清楚看見女孩們投諸在歐睿賾身上的眼神里，充滿欣賞與仰慕。
“安啦！先說好那個叫季芊馨的女生可得留給我。”打從初次見到如芙蓉般嬌美的芊馨，蔡尚哲就已開始蠢蠢欲動。
“我聽說那個季芊馨超愛惹麻煩。”黃維中好心警告道，季芊馨的響亮名聲已傳遍南部各大專院校。
“我想是他們看錯人、傳錯話，要不以她嬌柔的纖細模樣，怎麼有可能會做出那些事呢？”惡名昭彰的蔡尚哲壓根不信邪，完完全全被芊馨甜美的外表所欺騙，其他男孩也有與他相同的看法。
“你想怎樣都成，快想辦法吧！”心急的男孩們異口同聲地催着他。
最後，男孩們指派林志文為代表，向歐睿賾提議夜遊。
“可以，但是你們休想動歪腦筋。”他怎不知那些男孩們打的是什麼壞主意？於是歐睿賾老大不客氣地警告。
“我們怎麼會呢？你太多慮了。”心虛的林志文笑容有些僵硬。
就在一群人七嘴八舌地談論要到哪兒夜遊時，歐睿賾感覺無聊透頂，索性閉目養神。
“咦，芊馨上哪兒去了？”於純如突然大聲叫道。
“我好像看見她跟蔡尚哲說話。”方才還和芊馨同行的吳怡貞擔心了。
“老師，那個蔡尚哲很花。”林培菁對蔡尚哲的惡名略有所聞。
“那你們還敢跟他們聯誼？放心吧，有我在。”歐睿賾心想，一個小毛頭會有多大能耐。
“可是我聽朋友說過，被蔡尚哲玩弄過的女孩少說也有上百個。”林培菁又補了句。
“什麼？！那你怎麼不早告訴我？”歐睿賾全身神經緊繃，短暫的平靜時光瞬間化為泡影，內心因擔憂芊馨安危而焦急。
“歐老師，夜遊地點我們已經決定要到……”男孩們並沒將芊馨的安全與否掛在心上，只惦記着夜遊。
“還談什麼夜遊啊，全都取消。”歐睿賾兇巴巴地回吼着。
先前他早已察覺察蔡尚哲老是以色迷迷的眼光瞧着她，當時他就覺得蔡尚哲八成有問題，但萬萬料想不到蔡尚哲真會付諸行動。
“老師，別管這些臭男生，還是先找到芊馨比較重要，否則後果不堪想像。”於純如說出事態的嚴重性。
“這筆帳我先記下，要是蔡尚哲敢對芊馨怎樣的話，我保證絕對會讓你們見不到明天的日出。”歐睿賾撂下狠話，交代吳怡貞等人待在原地等候，便匆忙尋找芊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