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相信是一種美德
沐浴后,如來穿上傭人送來的真絲連身睡袍,走出浴室,倚在浴室的門框,定眼看着房間內的裝潢。
近千呎的寢室中央是一張堆滿玩偶的白色圓形大床,床頭旁邊放着有蔓藤花飾的小几,繪上原野圖畫的牆壁下安着十數盞各種動物造型的座地日光燈。左邊近窗的角落放着白色的雙人鞦韆坐椅,前方放着下午茶用的精緻的嵌花弓腳圓桌,抬頭可以看見懸浮在半空的彩色圓球,還有投射燈投射在天幕上的幻彩星空圖案。
進入這個房間就好像進入一個夢幻的童話王國,即使滿懷心事的如來也不由得微微發笑,坐到床上,伸手拉過一個小豬玩偶摟在懷中。
剛耍玩一會兒,房門就被叩響了。
「如來,還醒着嗎?我可不可以進來?」
漂亮的眉心擰起,看着門,如來尚未決定要不要回答,門已經被推開了,左手捧着餐盤,右手拿着紙袋的北冥浩天大步走進來。
將雙手拿着的東西放在床頭的小几上,他便毫不客氣地坐到如來身旁。
「剛才晚餐時你什麼也沒有吃,我怕你餓,去廚房叫廚師煮了一碗素菜粥。」
繪着精美花紋的骨瓷湯碗內盛着熱粥,香氣撲鼻而來。晚餐時幾乎什麼也沒有吃下肚,如來的確覺得飢腸轆轆,不過,他一想起北冥浩天剛才的絕情,就覺得生氣,板著臉,別過頭去。
「不想吃粥?不要緊,我還拿了餅乾進來。」北冥浩天的臉皮卻厚得很,自動將他的沉默曲解為另一個意思。「小時候,你最愛吃巧克力味,不過,現在可能改變了,所以,我另外拿來奶油,果仁和香橙三種口味,你喜歡哪一種就吃那一種。」
他一邊伸手從紙袋裏拿出四個圓形的玻璃瓶一一放在小几上,一邊指指點點地解說。他言語中滿滿細心關懷,不過,如來氣惱在心,用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扯弄着手上的玩偶的手腳,就連眼角也不肯向北冥浩天看一眼。
「啊!差點忘記了。」突然,北冥浩天用力拍一拍額頭,二話不說,便走出房間,如來忍不住好奇地看向房門,不一會兒,就見他走回來,手上拿着一杯水,放在床頭的小几上。「你看師兄多沒記性!你晚上醒來要喝水,我差點就忘記了。」
就連這些小事,他也放在心上。
如來心中一動,眼波流轉,終於忍不住向他看上一眼。北冥浩天藉機捉住他的手,柔聲說。「剛才你說,來到香港覺得不舒服,我已經叫人將屋內的空氣清新裝置調到最強,應該有點幫助。」
如來咬一咬唇,忍不住開口糾正。「我說的是魔氣。」
終於開口了!北冥浩天在心中偷笑,進一步地環住他的肩膀,聳肩說。「差不多!」
北冥浩天的大手環著如來的肩頭,感到身軀被擁入他熾熱的胸膛,如來不好意思地推拒著,正想從他懷中掙脫開來,卻突然感到一道氣勁從相碰的地方緩緩流人體內,令他通體都舒暢起來。
抬頭向北冥浩天看去,他正勾起嘴角,以溫柔的眼神凝視着他,如來突然感到一陣感動,由北冥浩天身上傳來的洋洋暖意,不單止令他的身體如浮在汪洋大海,亦令他的心為之溫暖酥軟。
默默凝視,半晌後,如來斂下他濃密的眼睫,咬一咬唇後,囁嚅著聲音說。「師兄……剛才,我太無禮了……對不起。」
在他的道歉聲中,北冥浩天笑起來——一抹最燦爛的笑容。
這才是他的小如來!在他眼角的笑紋更深,卻半點也不顯得蒼老,反而散發出濃厚的成熟男性魅力。
「小傻瓜!」他親昵地用手指點一點如來光滑的前額,揉合著疼愛與嘲弄的語調令如來彷佛再次回到過往,總是穿戴在身心的武裝被擊碎了,露出內里的柔軟。
「平日,我不是這樣的,只是……來到香港後,我很不安……對不起,師兄。」如來察覺到由自己唇辦吐出的聲音變得虛弱,但是,他已經無意再加以掩飾。
明顯帶著無力感的聲音令北冥浩天的心情更好,笑問。「不安什麼?」
「我……不知道。」將頭埋在北冥浩天懷中,沉默一會兒後,如來閉着眼睛說。「或者……或者是因為死亡將近,令我感到不安,甚至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波動。」當然,重遇北冥浩天,他的冶淡也是一個契機,只是這種事也不必當面說出來。
「死亡將近?什麼意思?」北冥浩天壓下眉頭,一時間迷糊起來,弄不清他的意思。
雪白的臉頰在北冥浩天胸前磨贈幾下,如來輕輕嘆一口氣。「自從你離開布達拉宮後,我在師尊的指導下一直修行,佛的力量亦在我身上不斷湧現。就在三個月前,當我決定要到香港來時,我在剎那預見未來,我見到自己的死亡。」
北冥浩天不以為然地搖搖頭。「如來,我知道佛教修行中的「五眼六通」號稱可以看穿他人的心念,照見前生後世,預知未來;。但是,據我所知,所謂預知未來的能力,只可以看見未來的碎片,未必就是事實的全部。」
「不……以我的力量雖然不可以看見未來的全部,只能看得未來的一小段畫面,但是我看得很清楚,我的身體倒卧在血泊之中,滿身鮮紅——我會死,這就是不久的將來,一個必定會發生的事實。」擰起眉心,再次回想起當日看見的畫面,如來臉上隱隱浮現憂愁,身為一個人,即使身負活佛之名,也無法超脫死亡的陰影。
「是誰殺死你?」眯起眼看着如來,北冥浩天終於有幾分認真起來,眼中暗暗閃動著冷酷殺意。
如來先是俐落地答一聲。「不知道!」接着,想了想,再答。「或者是天魔吧。」
這次輪到北冥浩天斷然說。「不可能!」
推測被斷然推翻,如來不由得有點不服氣,粉嫩的唇微微噘起。「你為什麼這麼有信心?這次在香港,如果證實天魔就是侵襲世界的魔氣來源,我就要對付他,天魔應該恨不得將我除之而後快。」
被問得啞然,北冥浩天遲疑半晌後,才答。「天魔只不過是一個遙遠的傳說,經過千萬年的歲月,說不定他已經消失了。」
「師兄,不用再安慰我了。你和我都知道,天魔是存在的。」如來搖頭,鬱郁不歡地抱緊懷中的小豬玩偶,遲疑片刻後,說。「師兄,我……想請你幫我做一件事。」
「對付天魔?」北冥浩天的眉頭微微蹙起。
「你已經拒絕了,我不會再迫你。」如來搖頭。「而且,如果確認是天魔在擾亂世間,密宗將會和梵蒂岡合作,事實上,我們已經和梵蒂岡有聯繫,他們將會派人來香港與我接觸,我想……應該足夠應付吧。」
「天帝和佛祖聯手?」在腦海中想像到那種情景,北冥浩天忍不住發出一聲嗤笑。
如來卻沒有露出絲毫動搖的神情,肯定地點點頭。「是!師兄,我想你幫我做另一件事……」會再被拒絕嗎?如來不安地揚起濃密如羽毛扇子的眼帘,悄悄地打量北冥浩天的臉色,看着他志忑抖動的漂亮眼瞳,北冥浩天抿嘴微笑,低頭在他額前輕輕一親。「甚麼事我也答應你。」
久違的親吻令如來雙頰一紅,肌膚白透紅,映着烏亮的大眼,羞澀的樣子既純潔又天真,在高貴端嚴的面具下他始終保持着與生俱來的最難得的特質。
「我可愛的小如來。」北冥浩天笑彎了眉眼,輕輕地捧着他的臉,細細撫摸,光滑的臉頰像被火燒過,更紅了。
「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如來禁不住輕瞠起來,羞赧地將他的手推開,垂下頭去,乾咳兩聲後,才成功地重新裝出鎮定正經的聲音來。
「當我預見自己倒在血泊中的同時,我亦看見了一雙手——一雙手抱着我。我看不見那雙手的王人,甚至不知道「他」是男還是女,但是,我清楚地感覺到一種從未有過的溫暖和幸福由「他」雙手傳來,甚至令死亡亦變得不再可怕。」
沉緬在那種感覺中,如來不由得勾著唇,甜笑起來,忽然,北冥浩天的好心情被破壞了。
獨個兒笑了好一會後,如來「」接著說下去。「我想知道那雙手的主人,那個陪伴我渡過死亡,令我感到溫暖的人到底是誰。」說完,便用期盼的眼神看向北冥浩天。
隱去眼中的陰霾,北冥浩天擺出一副無能為力的表情。「沒有姓名,沒有樣子,甚至沒有性別,如來,世上有億萬人口,誰也沒辦法從中將「一雙手」找出來!」
「師兄……請你幫助我,除了你我再想不到其他人。」眼中星光閃動,如來用幾乎是懇求的眼神仰望北冥浩天。
誰可以將不可能變成可能?在如來心中除北冥浩天之外,實在再無他想。
北冥浩天沈默,俊臉上表情木然,絲毫沒有心軟的跡象,如來看了,咬一咬唇,輕聲說。「就連我臨死前唯一的願望,師兄也不肯答應?」果然師兄已經不再疼愛他了!如來想着,心中一陣酸痛,眼角不由得微紅起來。
「好吧!好吧!我就試一試。」伸出指頭輕輕撫過他泫然欲泣的眉眼,淡淡的憐愛浮於瞼上,北冥浩天終於點頭答應,接着,不忘補充一句。「如來,別再胡思亂想了,你不會死,絕對不會!」
他的話明明毫無根據,不過,只要一看着他,如來就覺得信心百倍,微微地,他點了點頭。
或者對他來說,世界上,最可靠的不是自己,也不是佛法大能,就只是……身邊人的一句話。
或者是昨天太疲累,又或者是沒有太陽光的關係,如來少有地錯過早起時間,從柔軟的床鋪醒過來時已經是中午了。
揉着惺忪睡眼,在浴室梳洗乾凈後,走出來,一身整齊衣着的北冥浩天已經翹著腳坐在圓桌前,身旁站着昨天到酒店迎接如來的二郎,兩人正在輕聲交談。
如來慢慢地走過去,桌上已經放着熱騰騰的中式早點,有白粥,油條,素果等。
「早安。」向兩人打個招呼後,如來才坐到北冥浩天對座。
北冥浩天朗然一笑,簡單地回以一句。「早安!」
站在他身旁的二郎卻立刻誇張地彎身,鞠躬行禮。「早安,尊貴的活佛大人。」
明顯嘲諷的聲音和做作的禮數,再次令如來感到他無由來的敵意。
「早。」平和地回應一聲,如來同時以眼角向他輕輕掃去,眼中並無絲毫慍怒顏色,只有淡淡疑惑。
「二郎,你出去。」北冥浩天感到暗潮洶湧的氣息,揮揮手,將二郎打發出去。
二郎應聲離開,如來一直看着他,直到房門關上,才栘開眼睛,北冥浩天看見了,便說。「我的小如來,為什麼一直看着二郎?他長得比師兄還英俊嗎?如果你說是,我就要吃醋了!」
如來一邊拿起筷子,一邊搖頭。「他很奇怪。」
「哪裏奇怪?有四隻手,八隻腳,還是,三隻眼?」
「才不是呢!」北冥浩天的打趣引得如來勾起唇角微笑起來,笑容燦爛如花。「我說的奇怪是……他身上連一點魔氣也沒有。」
精明如北冥浩天聽到他的話,也不由得一怔。「沒有魔氣有什麼奇怪?」
「香港的魔氣之盛,就連與我同來的幾個武儈在下機時也少不得沾染在身,但是,他一直生活在此,身上卻連一點魔氣也沒有,這不是很奇怪嗎?」
北冥浩天這才醒悟過來,濃密的眉峰向內眾攏,他從不留意這些小節,也想不到那個小小的孩子真的已經長大了,有如此細密心思。
拿起水杯呷一口,以眼角向正在吃素果的如來看去,不動聲色地說。「我身上也沒有魔氣。」
咬一口碧綠的素果,如來說。「師兄是不同的。」
北冥浩天追問。「有什麼不同?」
「這……」這把如來難倒了,垂頭思索起來。
捫心自問,他確實從未將北冥浩天與他人放在相同的地位,即使向來尊敬的師尊也沒有,蹙眉,自忖找不出答案的如來,咬一咬唇,說。「總之就是不同。」
他說話時,臉上不自覺地帶上幾分嬌憨神色,就像孩子正向自己的至親撒嬌,年輕俊俏的臉孔揉合著天真和與生俱來的貴氣,北冥浩天覺得自己就好像在看着世間上獨一無二的珍寶,恨不得將他捧在手掌心上小心呵護照顧,特別是這件珍寶對他如此依賴信任。
沉醉在滿足戚中的北冥浩天笑起來,笑得一雙眼都彎了,不知道他在笑什麼的如來疑惑地看了一會,便不再理會他,繼續用早餐了。
安靜的氣氛持續了約若七、八分鐘,北冥浩天突然聽見一陣「乒乒噹啷」的瓷器碎裂聲。
白瓷通花湯碗掉到桌面後碎裂,燙熱的白粥灑在只有單薄布料的大腿上,如來卻全沒有閃避的意圖,身體倏然而來的痛苦,令他已經管不得其他了,彎著腰,左手緊緊抓着自己的胸口。
「如來?」眼見他神色痛苦,渾身抽搐似乎連坐都坐不穩的樣子,北冥浩天忙不迭走過去,扶着他的肩頭,關心地問。「發生什麼事?那裏不舒服?」
如來搖頭,張開嘴唇想回答他,卻回不過氣來,只能發出喘噓噓的吐氣聲,北冥浩天蹲到地上,見他臉上血色盡退,平日豐潤的唇辦青白,抓着左胸的手用力到手背上青筋都已凸出。
扶著如來肩頭的左手輕輕一翻,藍光隱現,北冥浩天試圖為如來減輕痛楚,力量源源不絕地流入如來體內,卻不見絲毫效用,如來依然痛得臉色青白,眉目扭曲。
感到自己的力量未能為如來帶來絲毫幫助,北冥浩天緊緊蹙起眉頭,第一次生出手足無措的感覺。
「啊啊——!」心痛不斷加劇,如來終於忍不住放聲痛叫起來,五指在胸口上扯動,睡袍的襟口散開,露出精瘦的胸膛。
衣料下的肌膚一片雪白無暇,驚人的卻是左胸附近的肌肉鮮紅糾結,心臟上方肉色透明,形成一個掌心大小的空洞,在肋骨環繞下的心臟正急速收縮,心臟每收縮一下,如來俊俏的五官就痛苦地扭曲起來。
「啊唔……啊啊!」
北冥浩天只能擁着他,一直看着他痛苦的樣子,時間彷彿凝結的冰川,永不流動,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如來身上的痛楚終於漸漸減弱。
紊亂的呼吸緩緩平伏,如來從北冥浩天的懷中抬起頭來,看着他嚴肅的臉龐,有點困難地勾起唇角,拉出一抹微笑。「師兄,你的額頭,頭髮……都濕了。」
他以虛弱的聲音一邊說,一邊試圖舉起手,為北冥浩天拭汗。
看着他的袖口隨著抹拭的動作而濕潤起來,北冥浩天這才知道自己竟已滿頭大汗,心中不免驚訝,多少年來,多少驚天動地的事他都淡然以對,現在,只不過是發生在如來身上的一件小事竟然就令他着急得滿頭大汗。
稱得上是一種新鮮有趣的感覺!北冥浩天在心中想,同時,緊緊捉著如來為他拭汗的手,問。「如來,這幾年來,你用靈力為多少人醫過病?」
「我……」悄悄窺看北冥浩天的臉色,如來咬一咬唇,輕聲說。「已經數不清了。」隨著這幾年世界各地的魔氣熾盛,人受到妖獸襲擊,身患絕症的機會亦相繼提高,再加上各種找不到源頭的疾病細菌在世上湧現,到布達拉宮求醫的人數一年比一年增加,如來實在想不起,也不知道自己已經用靈力醫治過多少受病痛煎熬的人,多少將死之人。
北冥浩天臉沉如水。「如來!你竟然沒有我當日說的話放在心上!」當日,他曾經囑咐如來不可以身負的靈力救人,當時,如來雖然不明白,但是,隨著娜娜的壽命走到盡頭,他以為如來已經明白天道自然,生死循環的道理,卻想不到如來依然冥頑不靈。
「師兄,對不起……」如來臉有愧色,垂下頭去。即使在心中他不覺得自己有錯,但只要知道自己做的是北冥浩天反對的事,他便不由自主地覺得不安起來。
北冥浩天搖搖頭,神色嚴峻地說。「對不起我不緊要,重要的是不可以對不起你自己。佛的慈悲要負出代價,你每將一個人從死門關帶回來,就要背負他往後人生中所有的罪,負擔之重,即使是你也不可能承受。」
雪白的牙齒輕咬唇辦,如來輕聲爭辯。「師兄,我相信,我相信人性,相信存在每個人身上的真善真美。我每救一個人,不單止是一個人那麼簡單,他還是丈夫,是妻子,是兒子,只要想到我可以令更多人得到快樂,我就願意繼續救人,而且,他們都答應過我以後會多做好事,絕不作惡。」
北冥浩天眯起眼,尖銳地說。「那你的心痛是從何而來?」、
一針見血的話令如來啞然,緩緩地搖頭,沒有回答。北冥浩天從鼻尖里發出一聲冶哼,張開稜角分明的唇冷冷地說。「讓我告訴你,就是從被你醫好的人身上而來,你令他們重生,而他們就利用你賜予他們的生命去為惡!他們每次做一件壞事,錯事,漸漸積累成為氣孽」,再回到你身上,為你帶來痛苦!」
「或許……是其他原因。」如來輕聲說著,聲音軟弱無力得連他自己都察覺得到。
「可笑!」北冥浩天毫不留情地歪歪嘴角,發出一聲嗤笑,接着,又彎下腰去,正面看着如來的雙眼。「你救過的所有人,應該有留下名單吧?」
如來抬起頭,茫然地問。「有……又如何?」
伸手,輕摸他柔軟的臉頰,北冥浩天柔下聲音說。「師兄會為你解決問題——由根本解決。」
他的神情平和,不過,眼中卻流露出熠熠森寒冷光,看着他的眼神,如來忽然明白過來,他想也不想便搖起頭來。「不!不需要!」
北冥浩天壓下濃眉,臉上浮現起不以為然之色,正要再說什麼話,如來忽然伸出雙手,捧着他的臉,輕輕吐出平和圓潤的聲音。「我相信。」
瞬間,如來豐潤的臉孔上泛起聖潔溫潤的華光,眼神揉合慈悲與無邪,彷彿正在宣告,他相信,相信世上的每個人,相信他們的承諾,相信人性本善。
忽然,北冥浩天覺得渾身都無力起來,因為他知道再說下去,他也永遠不可能說服如來。沈默片刻,北冥浩天站起來,隨意聳聳肩說。「那就算了!就當是我太過胡思亂想吧!」
隨着他從容的聲音響起,緊繃的氣氛立時改變了,如來覺得渾身都輕鬆起來,臉上泛起燦爛笑容。
北冥浩天亦笑了,溫柔地握着他的手,將他從座椅上拉起來。「先到浴室洗澡,換件乾凈的衣服吧!」
「恩!」如來這才注意到睡袍下擺被翻倒的粥水淋得一片狼藉,輕輕拉起睡袍,大腿已經被燙得發紅,傳來陣陣刺痛。
「今早,我平日光顧的時裝店已經送來最新款的衣服,就放在浴室旁的衣帽間內,你推開門就看見了,我先去辦點公事!一會兒再陪你出去遊覽香港。」
「好!」
如來點頭,向浴室走去,待浴室門關上,北冥浩天臉上的笑容消失,轉身走出睡房,同時在唇邊喃喃自語。「我的小如來,很快……我會令你知道,你是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