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28
“我姊姊……現在一定很痛……她很……疼我跟我弟弟的……”
“你家人都不在這裏了，你想哭就大聲哭吧……”阿仁拍拍小峰的肩膀。
“我只希望可以幫姊姊分擔一點痛苦。”小峰揮手擦乾自己的眼淚。
“我了解……我何嘗不是也這樣……”阿仁看起來也是很疲倦的樣子。
“你……怎麼了？”小峰第一次抬頭正眼看他，他看起有點藝術家味道..有點滄桑。
“先別說我了，你呢？怎麼還留在這裏，你姊姊不是轉院了？”
“我爸爸還不知道我姊姊轉院，所以我必須留在這裏等他。”
“那……我陪你等一下好了。”
“謝謝，那……你不用上去……照顧病人嗎？”
“有人在照顧他了，我上去也只是當電燈泡……他可幸福的……”阿仁露出一絲笑容。
“病人是你的誰啊？”
“我二哥，跟我雙胞胎的哥哥。”
“很……嚴重的病嗎？”
“是癌症，鼻癌。”
“對不起……”
“沒關係啦！其實我們都看很開了，只希望他在最後這些日子……不要那麼痛苦就好了。”阿仁說起來有點洒脫。
“其實我也好希望可以幫我姊姊分擔痛苦。”
“你不要想那麼多了，既然我們不可以作主的事，你們就把她交給醫生，你們要做的就是陪她，幫她祈禱……”
“我知道啊，只是……還是很不忍心，她只是一個女孩子，完了……我們忘記聯絡我姊男朋友了……”小峰跟峰媽心一急，都差點忘記姊姊是跟男朋友出去的，怎麼是姊姊受傷，男朋友不在身邊呢？
“那你趕快打電話聯絡看看吧……”
小峰拿起電話打給姊姊的男朋友，小峰跟他講了事情的經過，原來小峰姊姊出事的地點是在家裏附近，姊姊跟男朋友用完餐之後，準備騎車去還書，原本是姊姊男朋友要載她去的，不過姊姊想說不用每件事都要麻煩他，所以就自己騎車出去了，小峰告訴他說姊姊轉院到長庚了，現在應該已經到了吧，小峰要他，別太難過，只要好好陪着姊姊就好了，小峰沒有跟他說姊姊受傷很嚴重的事。
等了好久，峰爸還是一直沒有過來，小峰又不想在這時候打電話打擾峰媽，阿仁陪着小峰聊一些照顧病人的心得……
“你還是打個電話給你媽媽好了，以免他擔心你。”
“算算時間我爸也應該到了啊，不知道在搞什麼？”
“說不定他已經去長庚了啊！”
“不可能吧，我爸手機沒電，一直打不通，他不知道已經轉院了啊！”
“那你就耐心一點，再等等羅，脫離一下那個現場，也許壓你力不會那麼大……”
“可是……很擔心姊姊，還有媽媽……”
突然有人叫了阿仁一聲，阿仁和小峰不約而同轉過頭去……
“阿仁哥，他已經睡了，那我先回去了……你也早一點上去休息。”
“辛苦你了，你明天一早還有家教，早點回去。”阿仁走過去拍拍這個正在說話男孩的肩膀。
“後天我早上沒事，明天晚上我可以留下來陪他，你工作忙就不用過來了。”
這個男孩看起來一副很誠懇的樣子，感覺照顧病人是他的職責一樣，讓人看來有點心疼。
“沒關係，我還是會過來看看，明晚你留在這裏陪二哥，他一定更開心了……”
“那……我先走了。”這個男孩很有禮貌的也跟小峰點點頭。
“開車小心，Bye。”
“Bye-bye。”
目送走這個男孩之後，停了大約幾秒沒有人說話，阿仁大該猜得出來小峰為什麼沉默的原因了。
“你在猜為什麼……照顧我二哥的是個男生對吧……”
不過小峰卻沒有回答，因為他真的有點嚇住了，因為之前阿仁才跟他說，他二哥在上面跟“她”正幸福着呢，小峰一直以為是阿仁的二嫂或二哥女朋友之類的，完全沒有想到是個男孩……
“其實是這個男孩一直在照顧我二哥，我們，他們其他人……也是因為他住院之後才知道的。”
“你們家人……都可以……接受嗎？”
“你是說我二哥得癌症的事……還是他跟這個男孩的事……”
“……兩件事都有吧。”
“其實我父母親都不在了，所以……我們幾個兄弟姊妹接受度都還可以，尤其是我……”
“怎麼說呢？”小峰有話直說，因為對他來講這是一件難以起口的事，既然有人主動跟他提起了，他也不避諱了，更何況是一個……剛剛認識的陌生人。
“我們兩個是雙胞胎，很多時候我都知道他在想什麼……甚至在做什麼，他難過的時候，我知道，他開心的時候，我也可以略知一二，所以他的事，早在我們念大學的時候，我就知道了，只是我沒有主動跟他提起，畢竟這是……很個人的事，我也就算了……”
小峰心裏很激動，他沒有談過戀愛，但是他自己隱約知道他內心深處的渴望跟一般人不一樣，他知道世界上有異性戀、同性戀、雙性戀，但是他不急於把自己分類，因為他會害怕，他會怕自己跟身邊的家人朋友不同類，所以他選擇逃避，今天聽見一個陌生人這樣跟自己的談話，他突然覺得有人扒開自己的外衣一般……小峰除了恐懼，心裏卻有一絲的悸動……
都已經十二點多了，峰爸還是沒有來，沒有電話響也沒看見峰爸的身影，所以小峰撥了電話給峰媽，原來峰爸已經到長庚去了，之前峰爸就跟車上的朋友借電話跟峰媽聯絡上了，所以就直接過去長庚，大家一緊張一忙就忘了還留小峰一個人在這裏，峰媽要小峰自己搭計程車過去，聽說峰爸傷心難過的哭了，小峰聽到這樣的話，更加難過還有擔心，因為在他心目中，峰爸就真的像大樹一樣，從小保護著全家，如今他最疼愛的語情發生這樣的事，沒人知道峰爸是否承受得了……
“我載你過去好了。”阿仁不忍心看小峰愁眉苦臉的。
“你不是還要照顧你二哥，這樣好嗎？”
“沒關係，我二哥睡著了，而且還有護士會幫忙注意著，不會有事的。”
“那……謝謝了。”
“你叫什麼名字？”
不知阿仁是怕場面尷尬，還是真心想要知道小峰的事，一上車馬上就這樣問了小峰。
“劉語峰……語言的語、山峰的峰。”
“跟我一樣姓劉啊，那我們有同樣的祖先喔！”
“對不起，我忘了你的名字了。”
“沒關係，你剛剛情緒比較不穩定，可能沒把我的話聽進去，我叫劉言仁……語言的言、仁愛的仁，又跟你一樣了……語言言語……我是言、你是語。”
“呵呵……有點巧合。”小峰苦笑了一下。
“註定的吧……”
“註定？”小峰小小聲的叫了一下。
其實阿仁很細心，他知道小峰很擔心姊姊的病情，他也知道一味的擔心對病人不但沒有幫助，反而會讓自己陷入另一種痛苦，所以阿仁盡其能的聊別的話題，目的就是要讓小峰心情放輕鬆，因為他更知道待會小峰要面對的更多，家人的無助、還有親戚們的彷徨；小峰現在心裏更是五味雜陳了，最主要除了姊姊的病情之外，他對阿仁卻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那種……陌生卻又渴望的感覺，再加上對阿仁二哥還有那個男孩的好奇，一夕之間，接踵而來的事震撼着小峰……
繞過澄清湖，放眼過去就可看見長庚醫院。
“你要堅強一點、除了你姊姊需要照顧，其實你家人你也要幫忙看着。”
“我知道……只是我怕我連自己都照顧不了……”
“所以你更要提醒你自己，一家人如果都累倒了，誰來照顧你姊姊，你姊姊一個人在跟病魔纏鬥，她很需要你們的支持，你知道嗎？”
“我盡量……”
很快的，車子已經停在急診室門口了，阿仁把小峰的手機拿過去，小峰也不知道阿仁要干麻，只見阿仁在小峰手機上按了幾個數字，接着撥了出去，過幾秒鐘阿仁手機響了，阿仁又馬上掛上電話……
“我把我號碼留在你手機里了，明天打電話給我，我會再過來。”阿仁把手機拿還給小峰。
小峰沒有回答，遲疑了一下點點頭，因為他還來不及想說為什麼阿仁要對他這麼好……
“你趕快進去看看，我在這裏等一下。”
突然有人來敲著小峰身旁窗戶的玻璃，很急促，阿仁趕緊把車窗搖下來，原來是小峰的表妹……
“哥，你趕快下來，你爸爸哭的很傷心，我們都不知道怎麼勸他……”
小峰話都還沒聽完馬上開門下了車，只見一個背影蹲在柱子旁邊啜泣，小峰走了幾步卻又停下腳步，心裏想着：“我要怎麼開口安慰老爸，從小到現在也沒看爸爸哭過，兩人之間也沒有過比較親密的動作和對話，我怎麼開的了口……”只見小峰停在原地也開始掉淚，站在一旁的表妹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也哭了起來……
阿仁下了車，走到峰爸旁邊，拍拍峰爸的肩膀……
“伯父，您不要再難過了，你這樣小峰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你們自己更要保重啊……你女兒會沒事的。”
“她如果聽到你因為她而這麼難過，她反而會擔心你，這樣一來病會更難好起來的……”
“以我的經驗，病人喜歡也熟悉了平常的你們，如果你們變的讓她感到陌生，她可能會排斥，甚至會不敢醒來……”
過了幾秒，只見峰爸擦了擦自己的眼淚，站了起來，沒有再哭泣；小峰很謝謝阿仁在這個時候拉他一把，因為這時候的自己，除了傷心難過之外，真的沒有勇氣、沒有力氣去安慰任何人了，尤其是峰爸跟峰媽，因為那隻會讓小峰更加崩潰而已……阿仁跟小峰道完再見，自己開著車就回榮總了。
劉語晴被送進了加護病房，大約有十多個親戚擠在家屬休息室，其他病人家屬被他們吵醒了，可能是因為大家都能體諒親人住在加護病房的心情，所以並沒有人提出抗議或責罵，還有人好心的過來關心姊姊的病情，告訴他們加護病房探病的時間，峰媽要其他親戚回家去，因為留在這裏實在也幫不了什麼忙，真的只有干著急的份，送走了其他人，就剩下他們一家三口了，他第一次感到生命的無常跟脆弱，尤其是這麼近的看着父母親的臉，原來跟小時候印象中的他們都不一樣了，他們老了，是不是意謂着他也該長大了？
一整夜大家都沒睡，希望趕快等到明天早上可以探病的時間，好不容易等到天亮了，峰媽要小峰下樓去買些吃的，小峰只覺得頭昏腦脹、頭重腳輕，根本吃不下任何東西，但是為了峰爸峰媽，小峰還是拖着疲憊的身子往電梯方向走去；小峰倚在電梯門邊，閉着眼睛，好希望這一切只是惡夢，眼睛睜開醒來就會不見，電梯開了，小峰無奈的轉過身……
“嗨，小峰！”
“阿仁……”小峰揉揉眼睛，以為自己眼花了。
“很累喔，一整夜都沒睡吧，這些早餐拿去給你爸媽先吃。”阿仁手上提着一大瓶鮮乳還有兩塊三明治。
“你怎麼會來？”
“想看你……好點沒有就來了。”
小峰沒有回答，因為在這時侯如果說高興或是感動他覺得很對不起姐姐。
“你快拿去給他們，他帶你去外面吃早餐。”
兩個人還一直站在電梯口，電梯門也就一直開著關著，就像小峰的心……一直懸著。
阿仁把袋子往小峰的手臂輕輕推了一下，示意要小峰拿給峰爸峰媽，小峰現在也無法拿定什麼主意，索性就照着阿仁吧。
阿仁帶小峰到附近的一間“清粥小菜”坐了下來，小峰很明顯就是一副沒睡飽的樣子……
“你吃不下也多少吃一點，一整夜都沒睡，如果再不補充點體力，還要麻煩你爸媽來照顧你！”
小峰真的沒有胃口，扒了一點東西往嘴裏送，因為他不想辜負阿仁的好意，不過一句話也沒說，就靜靜的嚼著。
“我知道你很擔心你姊姊，不過你卻也讓人擔心你……”
“其實我二哥只剩下三個月的生命了。”
小峰嚇了一跳，抬頭看着阿仁。
“所以啊！你的心情我可以體會。”
“不好意思，你家裏的情況這樣，我還這要麻煩你……讓你擔心。”
最後四個字小峰說的很小聲，他覺得如果讓阿仁聽到，自己會不好意思，不過終究還是說出口了。
“你還在念書嗎？”
“大四、六月就要畢業去當兵了。”
“你沒有女朋友喔？”
“為什麼這麼猜？”
小峰一方面怕阿仁說出什麼連他自己都不敢面對的話，一方面擔心是不是自己被看穿了。
“直覺。”
“我現在是沒有女朋友。”
“一直都沒有對不對？”
“你這樣問真的會嚇到我。”
“你不用害怕，我沒有惡意，我這麼主動……只是我不想錯過……”
“錯過？錯過什麼”
“錯過任何機會啊，錯過任何一個可以認識我喜歡的人的機會……”
小峰嚇了好大一跳，一半是因為第一次有人這麼露骨的跟他討論感情事，一半是因為阿仁這樣說是在告白嗎？面對姐姐的車禍、峰爸峰媽無助的難過，阿仁突來的出現，小峰倒是感受到一股有別於親戚不一樣的溫暖，聽到阿仁這樣的話，小峰除了害羞還是害羞。
“你剛剛說你二哥只剩下三個月的生命……”小峰突然想到剛剛阿仁說的話。
“對啊，醫生三個月前跟我們說他還有半年的生命，現在算算……還剩下三個月吧！”
“你二哥這三個月來一直待在醫院，我意思是說……不能出院嗎？”
“醫生說他抵抗力很差、外面空氣又不好，如果搬回去，沒有人特別照顧，對他反而沒有幫助……甚至……不能活到半年……”
“那他……會害怕嗎？還是說他很勇敢面對？”
“一開始他當然很……不能接受，一度還想自殺，因為他怕連累我們，後來是因為小辰……就是你昨晚看到的那個男孩，我二哥才慢慢接受治療，勇敢面對病魔的。”
“那個男孩是……”
“我二哥的小男友，他們認識在一起快兩年了，不過我家人也是三個月前才知道的。”
“你說過因為你們是雙胞胎，所以……你感應得到……你二哥很多事……”小峰很有興趣知道更多，不過又怕這樣不禮貌，話說的吞吞吐吐。
“嗯！其實我想他應該也感應的到我吧！”
“……”小峰點點頭，實在不好意思再問了，再問下去就問到阿仁的私隱了。
“當我二哥第一次帶小辰回家，我第一個念頭就是完了……應驗我之前對二哥所有的感應，因為，我家竟然有兩個同性戀，原本我只是懷疑我二哥也是，想不到他真的……也是……”
小峰表面上平靜地把粥往嘴裏塞，骨子裏卻是一股接一股的波濤往胸口湧上來，覺得好不可思議，真的會有這樣的家庭，真的有兄弟倆個都是同性戀的家庭……更離譜的是……怎麼會有一個算……還陌生的人敢在他面前說自己是同性戀，天阿！小峰平常連正視到“同性戀”這三個字，都覺得是在諷刺自己，現在竟然有一個同性戀坐在他面前一起吃飯……
“還好我大哥不是，要不然我們劉家真的要絕子絕孫了，呵呵！”阿仁調侃了自己一番。
“喔……”
“趕快吃一吃，我要去工作了、你也得回去醫院了……”
“吃不太下，我們走吧。”
“你晚上會住在醫院嗎？”
“還不知道，我們家人會輪流在醫院吧。”
“那我們下一次什麼時候可以見面？”阿仁一副認真帶點懇求的語氣跟表情。
“我……也不很確定……因為……我家人……嗯……我跟家人幾乎都會在一起……”
“沒關係，如果你怕家人在不方便，那當你自己一個人獨處的時候就打電話給我。”
“嗯嗯……”小峰發現自己也想再看見阿仁，直覺就答應了。
阿仁目送小峰走進醫院，自己也回到了二哥的病房。
“二哥，小辰回去了喔？”阿仁看見二哥正在吃藥，想必應該用過早餐了。
“對啊，我叫他今天早上不用來，他還是想來，他都還沒吃早餐就趕去上家教了。”
“小辰真的很愛……對你很好耶！”
“嗯……就是這樣我才更擔心。”
“你不用擔心，小辰告訴我，為了你，他會好好照顧自己，不會讓自己累倒、讓你擔心的。”
“唉……其實小辰條件那麼好，真的不用為了我浪費時間的。”
“如果愛可以解釋、可以轉讓，世界上就不會有那麼多感情問題了。”
“你要幫我開導開導他……尤其是我……死了以後……”
“你不要再亂說喔，我們不是說好別提那個字眼嗎？”
“現在小辰又不在，我們兄弟倆說說真心話不是也頂好的？”
“真心話也可以說開心一點的啊……”
“好啦！別抬杠了，我有事問你。”
“問啊。”阿仁拿起水果刀準備削個蘋果給二哥吃，一副不在意的語氣。
“昨天晚上跟你在醫院樓下聊天的那個男生是誰啊？”
“啊？！”阿仁抬頭看着二哥。
“小辰剛剛跟我說的，他說以前沒看過他來醫院，而且……”
“而且怎樣？”阿仁感覺自己被看穿，有點緊張。
“小辰說他長的很可愛、年紀比你小，而且……小辰看見你一直在看他……”
“不會啊，講話不就是要注視著對方嗎？”阿仁有點心虛，越講越小聲。
“你在說謊，我感覺的出來！”
“二哥……”阿仁抿了一下嘴唇，不知如何應答。
“我跟小辰的事都公開了，你還有什麼事不能跟我說嗎？”
“我……”阿仁索性轉過身去看着窗外。
“其實你不說我也知道，因為我可以感應你的感覺……”
阿仁轉頭過來注視著二哥，沒有說什麼。
“就像你也可以感覺我不是嗎？三個月前我跟大哥大嫂小妹comeout的時候，你不是私底下跟我說其實你在幾年前就知道了……”
“那時候我只是猜測，沒有很確定，因為……”
“因為怎樣？”
“我不希望我們家有兩個同性戀……”
突然沉默了，雖然兩人是如此親密的雙胞胎兄弟，不過從來沒有就聊過這檔事，就連上一次跟家人comeout，也都是草草帶過，阿仁因為怕越瞄越黑，當二哥跟大哥說完之後，自己就再也沒在家人面前提過這些事了，阿仁以為也許一輩子都不會有人發現……也許就這樣過他的一生。
“趁著還新鮮趕快吃了！”阿仁把削好的蘋果拿給二哥。
“以前都沒看你帶過你男……男的朋友回家，我就在猜想你一定過的很寂寞吧？”
“還好。”
“以前我就很擔心你會看不起自己這樣的身分，很多次都想找機會跟你聊聊，不過一直沒有適當的時機；其實……你應該勇敢面對自己，追求自己的幸福才對，你長這麼帥，被追求的機會應該也會蠻多的吧？”
“都是女同學……我又不喜歡。”
“當我這樣一路跌跌撞撞走來，我就好希望你不要受這種苦……後來我想想，既然我們改變不了這個事實，那就讓我們好好過真實的生活吧！”
“其實我自己不是很害怕，我不快樂的原因……跟你一樣……我也不希望你受這種苦……”
“我沒關係了，我已經沒有多少日子可以過了，而且我真的很幸福了，有你們跟小辰，我很滿足了！”
“二哥……”
“沒關係，真的！倒是你，好好面對自己、經營自己的感情吧！”
“我知道，只是……我不敢保證我可以他幸福……”
“不用顧慮那麼多，就儘力去做，重要的是兩個人的過程，結果沒有人可以保證，就像……我……到最後也不能給小辰什麼，不過我真的很快樂！”
“小辰也很快樂，他說只要可以讓你少一點疼痛、少一點灰心，就是他欣慰的事了。”
“我死了以後，幫我多照顧他……直到他遇見一個……很愛他的人……”
“我知道，這些話你交代千百次了，大哥小妹我們大家都記住了，你別擔心那麼多，小辰那麼乖，誰會忍心讓他受苦啊！”
“大嫂她……還好嗎？”
“我會盡量別讓小辰跟大嫂單獨相處的，我知道你的顧慮，你不想讓大哥難做人對不對？”
“還是你了解我。”
“其實這也是為什麼我不能讓大哥他們知道我的事的原因。”
“怎麼說？”
“你想看看喔，大哥能接受你跟小辰是因為我們是親兄弟，即使有再大的不諒解跟排斥，他終究是我們的大哥，當初你跟小辰公開的時候，大哥小妹一開始不是也很難接受，社會上大多人就是這樣，我也不會怪他們，也許他們會覺得丟臉、倒霉，最後還是因為你……生病，他們才接受的。可是大嫂就不一樣了，她跟我們完全不認識，可以說是一點感情也沒有，她不接受我們……我不難理解……”
“所以你會擔心如果你在這個時候comeout，不知道他們聽了的反應會怎樣，更怕會影響到大哥跟大嫂的關係……”
“嗯……”
“我也不能幫你出什麼主意了，因為以後要跟他們一起生活的是你，我只能麻煩你、拜託你多幫小辰一點。”
“我知道我知道，即使你不用交代，我也會幫你看好他的。”
“直到他找到另一個幸福……”
“要給他時間吧！要他忘了你，尋找下一個幸福，我想不是短時間內就可以做到的……”
“別盡說我了，你呢？昨晚那個男孩是誰啊?”二哥邊咬着蘋果邊問到。
“其實我跟他剛認識不久，更好笑的是……我根本不知道他是不是……”
“不過小辰說你似乎很關心他。”
“我會認識他就是因為那一天小辰在這裏陪你，我一個人到樓下逛逛，結果發現他好可愛，不過他姊姊出車禍了，所以我看到他的時候，他是一直在哭、很難過……我……突然……有一股想保護他的念頭……”
阿仁敘述著那天晚上遇見小峰的情形，可能是跟二哥聊開的感覺很輕鬆，一股腦的把自己的情緒都發泄出來了。
“這樣很好啊，從朋友開始做起，奠定的基礎比較紮實。”
“我也是這麼想，所以……有時間我就會想去找他……呵呵。”
“沒關係，你儘管去，我自己可以照顧自己的……”二哥知道阿仁的顧慮，所以就先要阿仁別擔心他。
“他姊姊轉院了，轉去長庚的加護病房。”
“很近阿！為了自己的幸福，加油喔！”
“喔……”阿仁突然害羞了起來，第一次跟家人討論怎麼追男生，真的有點不自在……
****************
小峰迴到醫院電梯門一開，遠遠就看見一群人在加護病房門口徘徊，他知道峰爸峰媽一定也在人群中，好不容易時間一到，深鎖的鋁門一被拉開，大家把握僅有的時間，趕到自己親人病床前探視，
小峰循着號碼找到語晴，峰爸峰媽還小峰的弟弟早已握著語情的雙手、口中念念有詞，無非是想喚起語晴的意識，讓她早點清醒過來。
很快地，三十分鐘一下子就過去了，語晴沒有醒來，應該說連眼睛、手指一動也不動，詢問醫生的結果，他說語晴的腦部受傷了，有幾處淤血，如果淤血一直沒有散開，勢必就要動腦部手術，但是……前提是語晴必須醒過來才可以動手術。
小峰跟峰媽一組、語哲跟峰爸一組，四個人輪流在醫院待命；兩三天過去了，語晴還是一直沒有醒來，阿仁到是一有空就來這裏陪小峰，峰媽很謝謝小峰這個朋友，有時候一天見到阿仁好幾次，小峰索性就騙媽媽說這是學校研究所的學長，要不然實在無法解釋這樣突來的一號人物，也由於阿仁的常出現，比較之下語晴的男朋友似乎就不是那麼常來，有幾次都還是探病時間到，小峰打給他才來的，小峰有時候會抱怨給峰媽聽……
“為什麼偉翔哥不多來陪陪姐，也許他可以喚起姐姐的意識啊！”
“沒關係啦！也許偉翔他忙。”
“他忙才怪，分明就是看姐姐那麼嚴重就不想照顧她……”小峰忿忿不平的說著。
“這也不能怪他，也許……也許……可以順便讓我們看清一個人……”
這一天晚上大約九點多，家屬休息室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廣播聲……
“張鳳珠家屬請速至加護病房，張鳳珠家屬請速至加護病房！”
小峰就看到旁邊的幾個人，可能就是張鳳珠的家屬吧，三步並作兩步的往病房門口衝去。
這種感覺對小峰來講很惡劣，因為他知道一定是病人發生什麼事了，才會要家屬做緊急的處理；小峰偷偷的害怕過，他怕有一天廣播叫出
“劉語晴”三個字……
果然不出所料，不到五分鐘，一群人嚎啕大哭的聲音由遠而近，小峰知道……應該是有人……
距離醫生給的期限就只剩下兩天了，醫生說過，如果語晴一個禮拜內沒有醒，很有可能就是……不會醒來了。
這句話給小峰的壓力非常大，他有時候會想責怪醫生，為什麼要給語晴判定這樣生死的期限，難道真的一個禮拜過後，如果語晴沒有醒，就真的不會醒了嗎？這種等待好恐怖，偏偏能做的就只是一直等待，小峰的念頭一直再變，再壞的情況也都偷偷想過，不過在小峰眼裏，唯一不變的就是峰爸峰媽望着語晴懇切的眼神。他們每天就是摸著語晴，說著以前語晴經歷過的事，小峰好希望語晴能聽見他們在呼喚，哪怕是眼睛動一下，讓他們感覺一絲希望，一點小小的回應就夠了。
****************
“下禮拜你就要開學，要回學校了吧？”這是阿仁今天第二次來長庚了。
“嗯……”小峰喝着阿仁買來的果汁。
兩個人坐在醫院後方的樹蔭下，乘着涼。
“小辰在醫院陪你二哥喔！”
“對啊！我要來的時候，剛好看見他開我二哥的車子進停車場。”
“像他們這樣……看起來也蠻幸福的……”
“呵呵！我很羨慕他們，只是……老天爺給二哥的生命短了點！”
“我真的好難想像……”
“想像什麼？”
“小辰可以這麼勇敢、這麼堅強去面對。兩個人如果越幸福、小辰不會越害怕失去嗎？”
“所以啊！我大哥小妹他們才會這麼喜歡他……慢慢接受他們，因為，他實在不像19歲的小孩子……”
“我自己知道我沒辦法像他那樣，我可能會先崩潰……”
“沒遇過，我也不知道自己會怎樣。對了！你姐男朋友今天有來了嗎？”
“沒有，那個混蛋！一天來不到一次……跟小辰一點也不能比……”
“算了！別跟他計較了，你越要他來，也許他還會覺得你們在求他、還要欠他一份人情咧！”
“我媽也要我別理他，我看他只在乎我姐的外表吧，如果我姐外表怎樣了，他就不能帶她出去見人，誰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大男人主義！”小峰一副很不屑的表情。
“沒關係啦！有你們家人跟親戚這麼努力的喚醒她，我想你姊姊一定會醒的。”
“唉！一個禮拜都快過去了！我不知道……我姊姊到底有沒有聽見我們在叫她，還是……她根本就聽不到……”
“別亂想了，她聽得到！聽得到！”阿仁拉起小峰的手，拍拍小峰的手臂。
其實這不是阿仁第一次跟小峰接觸了，不過阿仁感覺的出來，小峰不再那麼感到排斥跟陌生，他甚至覺得小峰會接受他。
“不講這些了，待會被我姐聽到，還以為我對她沒信心咧！”小峰吐吐舌頭，做了一下鬼臉。
“這樣才對嘛！小峰……”
“怎樣！？”
“有人說你笑起來很可愛嗎？”
“沒有耶！”小峰皺了一下眉頭。
“是喔！你朋友真沒眼光，我覺得你真的很可愛耶！”
“我也不知道！他們是沒說過我笑起來很可愛，不過倒是說我不笑就很可愛了……”
哈哈！！兩個人嘻嘻哈哈笑成了一團。
“想不到你不但可愛，還蠻伶牙俐齒的嘛！”
“沒啦！跟你開玩笑的”小峰馬上收起他的笑臉，因為只要想到姊姊他就開心不起來。
“怎麼了？想到什麼不開心了？”
“不是啦，我在這裏嘻嘻哈哈的，總覺得對不起姊姊。”
“不會啊，聽到你爽朗的笑聲，說不定你姊姊感到熟悉……然後就慢慢恢復意識喔！”
“哪那麼誇張，這裏是一樓耶，不過真的好希望我姐可以聽到我的笑聲，然後罵我沒禮貌，要我小聲一點。”
“下午你進去看你姐的時候，你講一個以前她聽過會笑的笑話，說不定真的有效喔！”
“我怕被我爸罵。”
“那我陪你進去，而且今天跟你留下來的是你媽啊！”阿仁說的很正經，不像在開玩笑。
“可是……還是覺得怪怪的，下一次啦！”
“好！既然你有所顧忌，我當然尊重你啊！”
“嗯……”
“你累不累？還是先到我家坐坐，晚一點我再陪你過來，反正你媽也需要休息，我們不要去打擾她。”
“那我先上去看看我媽，如果她睡了，我就跟你去。”
“那如果她還沒睡着呢？”阿仁覺得有點失落。
“那……我就跟他說一下，說我學長要帶我去走走。”
“好啊好啊！”阿仁笑得都合不攏嘴了，他還擔心小峰拒絕他哩。
小峰走出電梯，遠遠就看見峰媽倚靠着牆上睡著了，他知道峰媽很累，小峰沒有再走過去，怕吵醒峰媽，小峰走到服務台跟櫃枱小姐借了紙跟筆，簡單的留了幾句話放在峰媽的腿上，他希望峰媽好好休息，自己別累倒了，還跟峰媽交代自己會在下午探病時間之前回來。小峰邊下樓邊想着，希望老天爺別辜負了爸媽的苦心，不管如何一定要讓語晴醒來，即使要用自己的生命去換也沒關係……
小峰繞過行道樹，遠遠也看見阿仁倚靠着樹榦在閉目養神，這是小峰第一次這樣靜靜的看着阿仁，小峰腳步踏的很輕，與其說怕吵醒阿仁，不如說想更近的把阿仁看的更清楚。
小峰離阿仁大概只剩一步的距離了，小峰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心跳越來越快，是以前沒有過的感覺，小峰的目光停留在阿仁臉上沒有離開過半秒，他聽著阿仁的喘息，數著阿仁的呼吸，從來沒有好好仔細看過相處了好幾天的阿仁，他突然發現阿仁好帥、好有質感，他不知道這算是一見鍾情嗎？阿仁的髮型是那麼服貼，兩道濃眉就擺在眼前這張素凈的臉上，這不正是小峰下意識里完全喜歡的Style嗎？修長的腿、淡藍色的襯衫、合身的休閑褲……多麼迷人的組合……
“你下來了喔！”
“……”小峰嚇了一跳，一時還沒回過神。
“可以走了嗎？”
“嗯嗯。”小峰在心虛，他猜想一定被阿仁發現了。
阿仁搭著小峰的肩，小峰覺得好有安全感，剛才那種幻想的情緒一直延續下來……
過了大概半小時，阿仁把車子開進了一個社區，車子停好在地下室停車場，小峰感覺的出來這裏是一個蠻高級的住宅區；電梯停在十二樓，一進阿仁家門，小峰覺得阿仁他家好氣派好舒服喔！迎面而來的是一個長方形水族箱，裏頭只住了幾條小魚，感覺他們有點孤獨、不過整體看起來卻很清爽；靛藍色的沙發搭配上透明桌子、茶几，感覺上也一塵不染；一體成型的電視櫃、雜誌盒、小吧枱，讓人覺得很有設計感。小峰一屁股往沙發坐下……
“好舒服喔！”
“都是二哥設計的。”
“很棒耶！不過……應該很貴吧？”
“呵呵！還好啦，我們三兄弟一起買的，平均分攤起來也還好。”
“可是這裏有那麼多房間夠你們全家人住喔！”
“十二、十三樓都是我們的，我們買下來之後請人幫我們打通，所以，總共還多出一間客房哩。”
“所以坐到十二樓是你家、十三樓也可以進去？”
“對阿！我大哥跟大嫂還有小妹住這裏，我跟二哥房間在樓上。”
“好好喔！住起來一定很舒服……”
“如果你喜歡以後可以常來啊！”
“喔……”
“你先坐一下，冰箱有果汁，我去換個衣服就下來……”
“我跟你上去好了，萬一有人回來……”
“不會啦！好好好！你上來好了！”阿仁站在樓梯間停了下來，等著小峰。
“我……可不可以洗個澡？我已經好幾天沒有好好沖個澡了。”
“當然好啊，你先喝杯果汁，我去拿你的盥洗衣物。”
阿仁放下手機跟皮包，接着又下樓倒了兩杯果汁；小峰則是環顧了這層樓的擺設，毫不遜色於十二樓，真的好喜歡像這樣充滿質感的房子……
“謝謝！”小峰接過阿仁遞來的柳橙汁。
“不用跟我那麼客氣！”
“喔……”小峰低着頭喝着果汁，不知道如何回答。
“我說過，只要你喜歡，你就可以常來，既然你要常來，就不用三不五時把謝謝、麻煩你了這些話掛在嘴邊……好不好？”阿仁摸摸小峰的頭。
“你對每個人都這麼好喔？”小峰帶著疑問有點吃醋的口氣。
“亂說！目前只有兩個人來過我家，你是第二個。”
“誰……是第一個啊？”
“吃醋喔？！”阿仁故意逗著小峰。
“沒有啦！隨便問問。”小峰有點臉紅。
“呵呵！被我猜中了，在害羞……”
“沒有啦……”小峰把頭轉過去，假裝研究著茶几上的香水百合。
“以前我帶我上一個BF回來過兩次，不過我家人都沒看過，包括我二哥，因為那時候我很怕被他們發現。”
“那現在就不怕了？”
“因為我二哥的事家人都知道了，所以我也打算跟我二哥分享我的事，因為我……不想讓我二哥離開我的時候，我還有事情瞞着他……”
“也好，你們雙胞胎應該……更……惺惺相惜才對。”
“那就看你羅？”
“看我？”
“嗯……我想介紹你給我二哥認識。”
“我……這樣好嗎？”
“我要讓他知道我也有自己的幸福。”
小峰突然覺得受寵若驚，以前在網路上常常聽別人說，真愛難尋，小心網路恐龍……之類的話，可是，為什麼白馬王子般的阿仁就掉在他面前，自己真的那麼幸運嗎？小峰沒有圈內朋友，這些感受，甚至說興奮的感覺都不知道跟誰分享，阿仁在跟我表白嗎？
“你對我印象怎樣？”阿仁很認真的看着小峰。
小峰把玻璃杯放在茶几上，背對著阿仁站了起來，小峰是真的害羞了，一直逃避阿仁的眼神。
“說啊！只有我們兩個，不用不好意思。”
小峰猶豫了好久，遲遲沒有開口。
“我……”小峰轉過頭。
就在同時，阿仁已經把嘴嘟在小峰的雙唇上了，小峰整個身體在發燙，因為他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接觸，每一寸肌膚剎那間釋放出能量，毛細孔也瞬間綻開，小峰緊閉的雙唇也開始不再深鎖，阿仁契而不舍的進攻，很快的就把小峰解放了。
阿仁緊緊的抱着小峰，一開始小峰的雙手不知往哪擺，慢慢的，開始環抱着阿仁的腰際，默默的享受被擁吻的感覺……這樣近似全身的正面接觸，小峰感覺到了阿仁身上所有的熱情反應，這樣的反應、這樣的接觸，小峰從來沒有過，更不知道感覺對方的熱情是這麼讓人興奮，小峰除了不抗拒，更加完全的投入，給予阿仁十足的回應。
阿仁拉開自己的襯衫，小峰也順勢把手伸進阿仁衣服里，撫摸著阿仁的背部，真的好興奮！阿仁輕咬着小峰的耳骨，小峰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熱情了，輕吟了好幾聲，這樣的叫聲聽在阿仁的耳里，只有更激動的行動來表達自己的情緒了。
阿仁脫去小峰的T恤，小峰點害羞，畢竟這是第一次……這麼赤裸的站在別人面前，很快地阿仁也退去自己的襯衫，兩個人裸著上半身緊緊的抱在一起。
“我幫你沖澡。”突然阿仁把小峰抱了起來，輕輕的在小峰耳邊說著。
小峰沒有回答，算是默許了吧。
阿仁把小峰輕放在自己的床上，走進浴室，在浴缸里開始放水，躺在床上的小峰因為不好意思隨手拿了身邊的小涼被往身上遮著；阿仁走出浴室在床前褪去長褲，身上只剩下一件CK的三角內褲了……
阿仁彎下拉開覆蓋在小峰身上的涼被，小峰故意轉身把自己卷在被子裏……
“還躲！”阿仁邊說邊搔著小峰。
“哈——哈——”
突然阿仁往小峰的小弟弟抓去，小峰叫的更大聲了，兩個人這樣吵吵鬧鬧，吵的小峰都一身汗了……
“好熱喔！不玩了！”小峰還是卷在被子裏。
“那趕快出來投降啊”阿仁站在床邊用力往被子一拉，小峰整個人從被子裏掉了出來。
阿仁瞬時間趁機翻到床的另一頭上把小峰抓住，小峰整個人被阿仁壓在下面，身上只有一件小內褲的阿仁，所有的反應小峰感覺的一清二楚，阿仁邊吻著小峰邊伸手想把小峰的牛仔褲褪去……
“不可以……”小峰掙脫阿仁的強吻喊著。
阿仁有些錯愕，以為自己太衝動嚇著了小峰。
“怎麼了？”
“你……家……窗帘沒有拉上……”小峰指著透明的玻璃窗。
“哈！不會啦，這麼高沒有人會偷窺啦！”
“是……太亮了。”
“喔……”
阿仁往床頭櫃前的按鈕一按，玻璃窗上淺藍色窗帘緩緩的落下。
“可以了喔？”
小峰沒有借口了，邊散邊躲的讓阿仁把牛仔褲退下，一樣只剩下一件三角褲，阿仁再度把小峰抱起。
“幫小峰峰洗澡澡羅！”
小峰笑的好開心，再幸福的笑容也不過如此了。
阿仁左手拉着小峰，右手彎下試試水的溫度。
阿仁無時無刻抓住小峰的手，深怕一放手就會消失一樣。
“這樣可以嗎？”阿仁握著幾滴水滴在小峰的手臂上。
“嗯……”
“那開始羅！”阿仁做勢要脫去最後一件褲子，其實是想看看小峰的反應。
“等一下……”小峰往前拉着阿仁欲往下拉的手。
“又怎麼了？！”
“可不可以把燈關掉？”
“不行……這樣我就不能把你看仔細了。”
“不管，我有我……小男人的堅持……”
“好啦！等我一下。”阿仁轉身走出浴室，不過臨走前，還趁機摸了小峰小弟弟一把。
“啊-啊——你很壞咧！”
“呵呵，怎樣！讓你摸回去啊！”阿仁邊說還故意把已經挺起的小弟弟往前碰了小峰一下。
“快去關啦！”小峰輕輕推了阿仁一把。
浴室里的燈暗了下來，不過從外頭倒也透了一些燭光進來，原來阿仁出去房裏點了薰香油，接着清涼的大自然音樂也隨之飄了進來。
“這樣感覺好點沒有？”阿仁環抱着小峰輕輕的問著。
“嗯……”其實小峰早就興奮到害羞的說不出話來了。
“那……我……開始……幫你……洗澡……羅”阿仁一字一字在小峰耳邊輕輕說著。
接着阿仁就退去小峰身上唯一的小褲子……
小峰的青澀、半推半就的模樣，讓阿仁亢奮到了極點，兩個人各自壓抑許久的激情，只有在遇見對的人、在對的時間才能這樣宣洩的淋漓盡致！小峰投入、輕吟的表情，阿仁盡收眼底，阿仁的溫柔讓小峰更加放心的熱情回應。
這樣肆無忌憚的讓一個男人撫摸身體，小峰自己也沒想到會有這一天。
小峰的第一次……就是在這個屬於阿仁的空間裏……心裏……
阿仁再次把小峰抱回浴缸里，幫小峰還有自己洗去留在身上汗水還有愛過的痕迹……
“第一次？”回長庚醫院的路上，阿仁把小峰的手放自自己腿上。
“嗯……”
“感覺……怎樣……”阿仁轉頭想看小峰的反應。
“我們……這樣算一夜情嗎”
“呵呵！當然不是，我們又不是陌生人……”
“那你……會喜歡我……很久嗎？”
“應該……不會……”阿仁把手放回方向盤，小峰的左手還停在阿仁腿上。
小峰眼淚有種奪眶而出的衝動，他知道很多……圈內人都是這樣，以前只聽別人說過，想不到自己也會遇到。
“你好誠實……”小峰看着窗外。
“我不喜歡說謊，除非……”
“除非……除非你還沒有得到手……”
“怎麼了？生氣了？”
“沒有……”小峰的話很冷。
“那笑一個。”
“你怎麼可以這樣，把這種事看的這麼……”
“隨便？我沒有啊。”
“算了……”
“怎麼可以算了，你想說什麼就說啊？”
小峰覺得好氣，為什麼阿仁可以這樣洒脫，難道真的是自己自作多情？上一次床就要對方對感情負責，是不是自己太老套了……
“怎麼了啦？”
“不想說，也沒有必要說了。”小峰只要想到剛剛在床上阿仁說的話，就覺得好諷刺。
“我的個性就這樣，你也不能怪我。”
“我不會怪你，要怪只能怪自己……”
“我不太容易喜歡上別人，喜歡一個人也不會喜歡很久，因為……”阿仁在麥當勞前轉了一個大彎，往前走就快到長庚了。
“因為喜新厭舊、因為沒新鮮感了吧？！”小峰頭一直沒有轉過來。
“轉過來讓我看看。”阿仁伸手去拉小峰的手，不過被小峰撥開了。
“不要！”
“那要不要聽聽我的理由？”阿仁用手戳戳小峰的腰，不過也被躲開了。
“隨便你……”
“其實那是因為……一旦我喜歡上一個人，確定要生活在一起，我就會……愛上他，我愛他可以很久很久……比喜歡還要久……”
“……”
“你是我第二個喜歡上的人，我不會喜歡你很久，因為我會愛你……好久好久……”
“你幹嘛騙人？！”小峰哭了。
“不哭不哭！”
“你真的很壞咧……”
“乖乖乖，對不起啦！”
車子停進醫院的停車場，阿仁把小峰拉進自己的懷裏。
“以後我不會讓你哭了。”阿仁用手擦去小峰的眼淚。
“我以為你真的不喜歡我了。”
“怎麼會？你那麼可愛！疼你都來不及了！”
“以後不要嚇我好不好？”
“好-好”阿仁故意拉長聲音。
“我是不是很幼稚？”小峰移開阿仁的懷抱。
“呵呵……我喜歡就好。”
小峰終於破涕為笑了。
“時間快到了，要不要我陪你上去？”
“不用了啦，你先回去休息，晚上你不是要去照顧你二哥？”
“不會很累阿，我身體那麼壯。”
“是喔，看不出來，呵呵……”
“你還說……剛剛在我家……不是證明了嗎？”
“你開黃腔……”
“哪有，喔！你自己在想喔……”
阿仁把小峰抱的好緊好緊……
“我先上去了，我媽可能會找我，晚上再通電話。”
“如果無聊……還是想我，都可以打電話給我。”
“嗯……開車小心。”
送走阿仁以後，小峰覺得自己好幸福，戀愛般的感覺油然而生，活到二十二歲看盡身邊的朋友戀愛、分手、戀愛、又分手……自己從來沒有經歷過，有的也只是為了交女朋友而交女朋友，像這樣感情、慾望的結合倒是第一次，這種幸福的感覺是不是也間接證明了自己是同性戀？小峰幸福的念頭一閃而過，他覺得接下來要面對的挑戰會更多更多……
再十分鐘就是探病的時間了，除了峰媽，兩個嬸嬸還有幾個堂姊弟也在這裏候着，不過就是沒有看見偉翔哥……大家沒有太多的言語，只有靜靜等著，等著語晴醒來、等著奇迹會不會來……
突然，長廊出現一位警察帶著一位年輕人跟歐巴桑往這個方向走來，可能因為警察的角色在這裏顯得特別突兀，所有家屬的目光往他們投射過去，年輕人頭壓得低低的、旁邊的歐巴桑半拉着他，警察領着他們走在前面，離家屬休息室越靠越近……越靠越近……小峰的眼皮越跳越快……
“請問劉語晴的家屬是哪位？”警察昂起頭開口問到。
只見大家議論紛紛，眼光轉到他們身上來，小峰牽著峰媽站了起來，不過還在猜測發生了什麼事……
“這位就是在二月十四日晚上酒後駕車肇事逃逸的嫌犯……”警察跟峰媽說明緣由。
“啪……”小峰的嬸嬸往前給了他一巴掌。
“不要衝動！”警察先是把嫌犯拉開。
“你這個畜生，你到底有沒有良心？”四嬸終於藏不住淚水。
四嬸這幾日來的情緒就等著在這一刻發泄出來，四嬸比峰媽還要激動，因為四嬸四叔沒有生女兒，從小就把語晴當成自己的女兒在疼愛。
“你還不跪下！”旁邊的歐巴桑把那個嫌犯拉下。“對不起、對不起，是我不會教兒子……”歐巴桑邊哭邊說著。“請你原諒我，都是我從小把他教壞了……”
小峰家人沒有答話，嫌犯沒有哭也有沒有說話只是聽他媽媽的話跪在峰媽面前。
“時間到了，我們先去看語晴吧。”峰媽不疾不徐的說著。
休息室留下哭着臉的歐巴桑還有跪着抬不起頭的嫌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