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坦白說,伍荔兒並非不願意接受錢克平的感情,只是她仍無法克服自己心裏的恐懼。
他身處在花花綠綠、多采多姿的演藝圈大染缸里,她實在難以預測她給他的新鮮感,究竟可維持多久?他那所謂的「喜歡」的保存期限有多長,三個月或是半年?
如果早知戀情終將短暫,倒不如一開始就乾脆先放棄,長痛不如短痛……
「荔兒,在發什麼呆?還不快上菜,小心客人等急了會生氣的。」伍秀玉回頭喊道,手邊還不停炒着菜。
「喔。」伍荔兒心不在焉的應了聲。
其實伍秀玉怎會不知女兒的心事,知女莫若母,光由女兒這些天的反常舉止,她老早就看出端倪了。
她這寶貝女兒想必是墜入愛河了,成天魂不守舍的……至於對象嘛,不用猜也曉得,絕對是那位大明星錢克平。
正值農曆年間,是集集鎮一年中最熱鬧的時候,眾攤販雲集,各地遊客更是絡繹不絕。店裏的生意好得沒話說,幸虧多了錢克平這位幫手。
雖然他脫臼的右手還裹着石膏,但說學逗唱俱佳的他,招呼起客人來可是一流的。點菜、算帳樣樣不馬虎,根本沒有半點天王巨星的架子,平易近人的可愛啊。
「三號桌冬蟲夏草豬腳麵線四碗。」
「一號桌排骨飯三份、爌肉飯一份、豬腳飯兩份、再加三碗山苦瓜湯和三碗雪蓮子排骨湯。」
「五號桌炒飯、炒麵各三份。」
錢克平里裡外外忙得不亦樂乎。因禍得福的他,藉療傷為由硬是賴着不走,甚至反客為主的在店裏跑起堂來。
「秀玉呀,這位帥哥是誰?做起事來如此勤快,該不是妳們家荔兒的男朋友吧?」送米來的歐巴桑問道。
伍秀玉微微一笑,不知如何回答。
「對呀!大嬸還請妳以後多多照顧。」他卻自個兒厚着臉皮承認,也不問問人家女主角答不答應接受他。
「老闆娘,好福氣喔!有個這麼『緣投』的未來女婿,長得可真像電視上那位大明星錢克平耶!」一位店裏的常客打趣道:「如果去報名參加『超級明星臉』鐵定冠軍。」
「對呀!我朋友們也都鼓勵我去報名。阿伯,我和錢克平真的長得很像嗎?人家他比我帥多了。」他還故作謙虛地說。
每當客人們詢問起,伍荔兒總是替他操心,怕被別人識破他的真實身分,誰知他本人卻不痛不癢的還裝瘋賣傻。
忙碌的一天總過得特別快,眨眼問又到了夜晚時刻……
「荔兒,陪我去逛燈會嘛!」他極自然地牽起她的手。
「我好累,想早點回家休息。」她趕緊甩開。
「機會難得,我從沒有來集集玩過,很想四處走走。」
「要逛你自己去逛。」
「不管!非要妳陪我去不可。」廢話不多說,他硬拖着她往燈會大街走去,姿勢猶如拎了只小雞般。
「快放手啦,這樣子會讓人家看了笑話的!」她扭動身軀掙扎着。
「誰教妳心不甘情不願。」
「你這樣……我怎麼走路嘛!」羞死人了,瞧瞧,身旁的路人莫不指指點點,掩嘴竊笑。
「要我別抓着妳也成,除非妳肯乖乖陪我到處逛逛,而且妳的手還要讓我牽着,否則免談。」他可愈來愈霸道。
「錢克平,你這無賴……」居然敢得寸進尺。
「妳可以再罵大聲點,最好是驚動了別人去告密,然後我們明天就是所有八卦媒體的焦點頭條。」反正決定豁出去了,他現在已是有恃無恐了。
「可惡……」她實在是氣得罵不出話。
「乖乖把手伸出來。」他用沒受傷的左手去牽她的小手,牢牢的讓兩人的十指緊緊相扣。
伍荔兒敏感地感覺到他掌心所傳來的熱度:心律霎時失速加快,整個人如着火般燥熱不安。
錢克平唇角一揚,笑得春風得意。
「妳臉紅的模樣真可愛。」他悄聲說道,溫熱的鼻息噴洒在她的耳畔,引她微微一顫。
她偏過頭,沒啥好氣的白他一眼。
「有沒有人告訴過妳,妳有一雙會說話的眼睛。」他促狹道:「我彷佛『聽見』妳那動人的靈魂之窗,似乎正脫口而出許多不雅之詞,例如:三字經。」
聞言,她更是杏眼圓睜,氣得差點得內傷。
太可惡了,討了便宜還賣乖。待會兒非尋個法子整整他不可,此仇不報,她便不是伍荔兒。走着瞧吧!
燈會大街里人山人海擠得水泄不通,逛沒多久,錢克平就失去了興趣,直嚷着
要打道回府。
「膩啦?」她故意問道。
「到處都是人擠人的,怪沒意思的。」他裹石膏的右手還不小心被別人撞了好幾下。痛死啦!
她仰首望着天上星星,忽然靈機一動。
「喂,今晚天氣不錯,」她甜甜一笑。「想不想到山上看夜景?我知道水裏二坪山上,有一個情侶們賞夜景的好地方喔。」
「真的?」他興緻勃勃,絲毫沒有察覺她那格外「無邪」的甜美笑容是如此反常。
「我們先回家,我再開車載你去。」
「好。」他完全贊成她的提議。
車子沿着山路蜿蜒而上,周圍愈來愈偏僻,鮮少人煙。她終於在一片樹林問的小空地停下。
「這兒似乎挺偏僻的,真的是妳說的觀星勝地嗎?」錢克平一臉狐疑的走下車,「怎不見半個人影?」
「愈少人跡的地方光害愈小,你抬頭瞧瞧,星星是不是更明亮了?」伍荔兒連車子都還沒熄火,便跟着下車。「春節期間,大部份的人都嘛趕着下山湊熱鬧,要不就窩在家裏打牌、看電視,賞夜景的人當然少了。」
「說的也是。」他同意了她的解釋。
「山間小鎮的生活,你還住得習慣嗎?」她閑聊着。
「日子過得挺悠哉的。」他伸了個懶腰。「我幾乎樂不思蜀了,真不想再回台北去工作。」
「你難道不懷念五光十色的夜生活?」
「有什麼好懷念的?」他苦笑着:「醉生夢死,爾虞我詐,整天都像戴個假面具似的,與人逢場作戲。」
「演藝圈的生活可是人人稱羨的呀!」
「箇中滋味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表面上風光得意,實際卻空虛無比,鮮少有真正的友誼存在。
除了經紀人左祈安,他並無半個知心好友。
竭盡心力,只為了讓自己更加完美,更能符合觀眾的期望。不忍辜負周遭的支持者,只好壓抑住自己真正的喜怒哀樂,彷佛行屍走肉一般。
「聽電視上說,你當年是在飯店當服務生時被挖掘出來的。而且,當初獨排眾議冒險任用毫無演戲經驗的你,作為新戲的男主角的正是葛秋苓的父親,名導演葛天洪?」她很好奇地問。
「嗯,葛導演稱得上是我的再造父母,如果不是他六年前的提攜,我根本沒有今日的成就。」他嘆道:「只可惜他去年車禍意外身亡,讓我來不及報答亦師亦父的葛導演。唯一能做的,也只有多抽空去關心師母和小苓她們母女的生活起居。」
「葛秋苓是你恩師的獨生愛女,你們可說是近水樓台,日久生情。」她不禁語氣泛酸。
「荔兒,妳千萬別誤會。我始終將小苓當作親妹妹般疼愛,我對她絕無半點男女私情。」他急忙否認。「妳若不信,我甚至可以對天發誓。」他舉起左手。
哼,這年頭髮的誓言若能靈驗,那恐怕滿街儘是橫死之人,又怎會天下大亂呢?伍荔兒對此嗤之以鼻。
「葛導演臨終前,我曾答應他會多多照顧小苓。人貴誠信,我又豈能食言,所以……」
「是啊,照顧到共享飯店房間裏的同一個浴室。你還真是有『良心』。」說到這筆帳,她便一肚子火。
「那是因為她房間浴室的蓮蓬頭剛好故障,萬不得已才來向我借用。」早知會如此,他那時候就不該心軟答應。
「世上還真是無奇不有。」她嘲諷道:「你剛剛被她強吻時正巧被狗仔隊拍照存證;全飯店房間的浴室不壞,卻偏偏壞了她使用的那一間。這也未免太巧合了吧?」
她伍荔兒向來輕視那敢做卻不敢當的烏龜男。
「不只是葛秋苓,所有和你傳過緋聞的女生名單,就像老婆婆的裹腳布又臭又長。總之,我就是討厭你這種見異思遷的花心大蘿蔔!」她使盡吃奶力氣,把心中所有不滿全吼了出來。
「相信我的真心有那麼難嗎?」生平第一次,錢克平有了挫敗的感覺。「我該怎麼做,才能讓妳明白我究竟有多喜歡妳?」他抬手輕捧着她的臉。
「把你的臟手拿開!」她氣急敗壞地撇開臉。
「無論如何,今晚我們一定要把話講清楚。」
「沒啥好講的!」她懶得聽他謊話連篇。
「我哪裏花心?妳不能莫名其妙就隨便替我安罪名,我不服!」
「還說沒有!」她激動地撻伐道:「每天翻開報紙、打開電視,你總有傳不完的緋聞,沒一天例外!」
「那些全是謠言!」他急忙喊冤。
「無風不起浪。若非你自己行為不檢點,又怎會緋聞頻傳?你分明就是個色中餓鬼,怪不得有許多美女搶着投懷送抱。」她繼續數落着他的種種不是。
「妳在吃醋?」他恍然大悟。
「少臭美,我幹嘛吃你的醋?」她語帶心虛。
「我不相信妳對我沒有一點感覺,妳明明很在乎我,又為什麼急着否認妳對我的心動?荔兒,能不能坦率一些?」他將她攬入懷中,像要把她嵌入身體裏一般緊緊地擁着。
「快放開我,這樣子我無法呼吸!」她試着掙開他的箝制,卻只是徒勞無功。
「如果我放開手,妳是不是又會逃得無影無蹤,就像上次一樣躲着我、避着我?」
時間已近深夜十一點,伍荔兒的臉緊貼在錢克平的胸口上。她清楚聽見他急促的心跳聲,伴隨着她自己的悸動,譜出一曲狂亂無序的交響樂章。
「你就把我當作你這位錢大情聖群芳冊中唯一的漏網之魚,放我一條生路,行不行?」她哽咽道,心中着實有滿腹的委屈和失落感。
「荔兒,妳別哭。都是我不好,惹妳傷心……」他既焦急又笨拙的哄着。
她趁機用力推開他,反身奔回車內。油門一踩,匆匆駛向來時路,狠心地將手足失措的他丟棄在這片黯黑陌生的山林里。
「荔兒……」他的呼喚聲隨着距離拉遠,愈漸模糊,終至再也聽不見……
凌晨兩點三十分,轟隆一聲雷響,嚇得伍荔兒將頭埋進被子裏。
「下大雨了……」她惴惴不安地望着窗外。
為了報複錢克平老愛捉弄她,而且口是心非的與葛秋苓糾纏不清,她本就打定主意騙他上山,然後再故意放他鴿子……雖然過程中意外起了口角,但她仍達到了目的。
「我這麼做,是不是太殘忍了些?」
千算萬算也沒料到,冬夜裏竟會下這樣一場豪雨,雨勢又猛又急,讓她不禁膽顫心寒。
原本打算丟他在山林里喂一夜的蚊子,豈知計劃出了岔,連累他多受此風吹雨打的苦難。
「活該,不管他了。」她重新在床上躺平,合眼準備睡她的大頭覺。
轟隆!又是一記響雷。
「唉,當我前輩子欠他吧!」捱不過良心的譴責,她只好認命的離開溫暖的被窩。
天雨路滑,她不容易才將車子開上山。
「錢克平,你在哪?」滂沱大雨中,她的視線模糊不清,為了趕快尋找到人,她於是撐傘下車探看。
「錢克平?」她邊走邊喊。
終於在一棵大樹下,發現了他瑟縮的身影。
渾身濕淋淋的他正蹲坐在地上,臉色慘白,嘴唇發紫,身子不停的抖着……伍荔兒的心當下涼了半截。
「天啊!你還好吧?」她輕捧着他冰涼的臉。
「荔兒?」他虛弱的笑了笑。「我就知道妳會回來找我,妳該是真的在乎我的……」
「對不起,都是我不好。」她隨即哭了起來。
「沒關係。」他伸手想替她擦去眼淚,無奈弄巧成拙,愈擦愈濕。「我壓根兒就不怪妳。」
「你的傷才剛痊癒,我卻……卻如此對待你。」她慚愧不已的抱住他,眼淚掉得更凶。
「別……」他想制止她,卻疲憊無力。「會弄濕妳衣服的,萬一害妳感冒,可就糟了。」
「我不怕。」都什麼時候了,他還只關心着她。
她小心翼翼的扶他上車,發動引擎,正猶豫着該不該先送他到醫院檢查時,山壁上的巨石猛然崩落,嚇得她趕緊倒車躲避。
「這麼衰,碰上了土石流。」她暗咒道。
一陣駭人的巨石滾落聲后,伍荔兒怯怯的抬頭往車窗外看去,一切似乎又恢復了平靜。
「停了嗎?」好險,他們差點連人帶車被砸成肉餅。
幸好,老天保佑,有驚無險。
但她的大難不死感言還來不及發表,卻又沮喪的發現那下山唯一的路口,竟被幾顆大石頭擋住,這下子倒求救無門了……
「我今天是被衰神附身了嗎?運氣這麼背。」
「好冷……好冷啊!」此時,身旁的他卻猛打寒顫。
看來今晚只能在車內屈就一晚了。眼見雨勢仍舊一發不可收拾,基於安全考量,她也不敢貿然將車子開向其它不熟悉的小路。
當務之急,應該先好好照顧錢克平,萬一害他感冒發燒轉成肺炎,那可就不妙了。
她將車內的暖氣開到最強,希望能為他驅走寒冷。
「你還冷嗎?」
「冷……好冷……」他的意識逐漸模糊。
「錢克平,你是不是很不舒服?」她握住他的手,感覺他的體溫冰涼得駭人,頓時心亂如麻。
是她害他如此難受,一切都是她的錯。
但光是在那兒自責亦於事無補,她得想個好法子幫幫他,讓他別再如此痛苦不適。
「我該怎麼辦才好?」她無助地自言自語着。
「好冷……我……冷……」他喃喃呻吟着。
「還是先替他將濕衣服脫下吧,免得他體溫一直下降。」早知道就不和他開這種玩笑了,但千金難買早知道啊!
此刻,她再也顧不得害羞,只能硬着頭皮為他寬衣解帶,因為他那一身已經濕透了的衣服,已不具任何保暖的功能,黏貼在他的肌膚上,反而令他難受。
但屋漏偏逢連夜雨,本來她車上一直備有一條毯子,卻剛在昨天早上拿去清洗了……這下子可好了,該拿啥東西供他取暖?
「總不能任他這般光溜溜的吧?」偷覷了眼只着內褲的他,她心底萬分懊惱。
左思右想,無計可施之餘,她無奈的將左右前座都放倒。先是猶豫了好一會兒,才怯怯的解開自己上衣鈕扣……然後,小心翼翼地趴在他赤裸的身上。
動作至此,她已羞得無地自容,連耳根子都發燙了。
一貼上他冰涼的肌膚,她忍不住倒抽了口氣。
「等會兒就會暖和些,你再忍一忍。」她柔聲在他耳畔呢喃道。雙掌無可避免地貼附在他結實的胸膛上。
像是感覺到由她身體傳出的陣陣暖流,他緊蹙的眉頭漸漸放鬆,表情也不再那麼難受……出於本能的,他緊緊環抱住她,希望汲取到更多的暖源。
「荔兒……」他在半夢半醒間囈語着,彷佛用力一呼吸,她獨屬的甜美芳香便會撲鼻而來,令他如痴如醉。
「其實……」她輕嘆了口氣。「我也喜歡你。只是……我們的背景如此懸殊,勉強在一起,壓力會很大的。」
她有感而發的吐露出心聲,本以為早已意識不清的他絕不可能聽見,豈知她話才說完,卻迎面對上一雙燦亮如星的明眸。
「你……醒了!」她錯愕了一下。
「別離開我。」他忙箝制住她欲退離的嬌軀。
「我……」
「謝謝妳。」
「誰教我害你淋了雨。」她尷尬地撇開臉。
「我不是指這件事。」他親了下她的額頭。
「那……」謝她什麼?
「謝謝妳告訴我妳的真心。」
「剛剛……」她還想否認。
「從今以後,我會好好保護妳,相信我。」
「可是我們並不適合!」
「我愛妳。」他微笑道:「這就夠了。」
他的眼神彷佛有催眠人的能力,在他堅定的目光凝視下,她所有的反駁之詞,全一古腦兒吞了回去。
「不公平。」他天外飛來這一句。
「什麼?」
「人家通通被妳看光了。」他故作可憐委屈狀。
「這……只是救急之計嘛!」她臉紅得可媲美蕃茄。
「妳要負責。」他忽然正經八百地說。
「負什麼責?!」她又不是自願要看他的裸體。
雖然……還滿「秀色可餐」的。
「禮尚往來,誰也不吃虧。」
「什麼意思?」
「既然我脫得只剩一件內褲,妳當然不能穿得比我多,所以……」他的笑容加深。
「你休想動歪腦筋!」她警告道。
錢克平不理會她,一個翻身,將她壓制在身下。並且用足以誘惑人心的迷人嗓音,在她耳邊輕訴着他心底唯一的企圖……
只見她面紅耳赤地緊閉着雙眼,根本沒有勇氣直視他。
「荔兒……」男人有時撒起嬌來,也會教女人投降。
她早就被他哄得心軟了,意亂情迷中她不覺點了頭。
「荔兒。」他心花怒放地吻住她,動作卻意外的輕柔,深怕稍一用力會弄痛了嬌美的人兒。
雖然大雨已停,天色也逐漸蒙蒙亮,但此時加入「車床族」的會員,也不算太遲吧?
於是情竇初開的兩人,便在旭日東升的山間車內……初嘗到了禁果,箇中滋味……嘿,純屬秘密!
近來各大媒體都如火如荼地追蹤報導錢克平的失蹤案,天王巨星無端銷聲匿跡長達三星期,整個娛樂圈可說是人心惶惶、謠言紛起……
不多時,該失蹤案更跳脫八卦的娛樂新聞,進而演變成頭版頭條的社會新聞,甚至網絡上還傳出他因盛名所累,被人綁架撕了票……於是,只要警方一尋獲男性的無名屍,便有一大群影歌迷到場哭喪,如此烏龍事件層出不窮,教錢克平本人是哭笑不得!
「瞧,今天報上又有你的死忠歌迷們刊載的祭文耶!」伍荔兒戲謔地朗頌道:「嗚呼哀哉,巨星殯落,天妒英才,藝界無光……」
「夠了,別再觸我霉頭了。」錢克平不禁苦笑,他不過才「休息」了半個多月,又不是消失了半世紀。
「你還是趕緊打電話跟左大哥聯絡吧,而且也該收收心,準備回台北工作了。」她猜左祈安鐵定急白了頭髮。
「那妳呢?」他將她身子移坐到他大腿上。「要不要繼續當我的助理?這樣我們才能常常見面。」否則他通告一忙起來,根本無暇與她約會。
「好啊,不過你可要再加我薪水。」她笑瞇瞇地說。
「為什麼?」
「因為我現在是你的助理兼女朋友,薪水當然得多拿一份。人家我可是很有職業道德的,為了可以全心全意陪你,其餘的打工機會都放棄了,所以你得補償我。」
「貪財鬼,跟我算得那麼清。」他又好氣又好笑。
「情歸情,錢歸錢嘛!」
「真搞不懂妳一個女孩子家賺這麼多錢做什麼?」
「為了我和媽媽共同的心愿啊!」
「什麼心愿?」他十分好奇。
「買下我們小吃店對面的那一大片果園,然後蓋一家五星級的大飯店。」她意氣風發地訴說著夢想。
「蓋飯店?」這心愿倒挺新鮮的。
「其實正確的說,這應該是屬於我媽和我親生爸爸兩人的願望。據說我爸是個家境清苦的孤兒,他們兩人是在一班北上的火車中認識的,然後一見鍾情,進而互許終身……」她娓娓道出父母年輕時的戀愛故事。
「那跟蓋飯店有何關係?」他忍不住插嘴。
「別吵,我正要講到重點。」她投給他一記衛生眼。「他們倆一直很嚮往能在華麗的五星級大飯店舉行一場童話故事般浪漫的婚禮,卻因所費不貲而各自努力存錢。等到好不容易湊足了所需款項,飯店負責人卻臨時變卦,將他們早已預訂佈置好的場地,轉租給另一位商界名人之子使用,如此市儈令人氣結。」
「後來呢?」他聽得津津有味。
「我媽的個性很倔強,總覺得這口氣咽不下,於是賭氣不肯跟我爸結婚,兩人大吵一架,甚至揚言分手。後來我爸因為工作關係即將被調派到美國,臨行前夕他請人轉交了一張支票和一封信,希望我媽能等他回來。但陰錯陽差,那封信不慎遺失,害我媽誤以為他貪圖富貴拋棄她,才會與暗戀他多時的老闆千金雙宿雙飛去美國……」
「難道妳父親並不知道妳母親已經懷了妳?」要不然怎忍心一個人遠走他鄉。
「都怪我那粗線條的媽,當時只顧着自己該死的面子,等到察覺自己已有身孕時,我早已三個月大了。」她嘆了聲。「豈知沒多久便傳來那位老闆千金的喜訊,我媽還脫線的挺着個大肚子拉着我阿姨陪她去砸場……後來才曉得新郎另有其人。」說到這兒連她自己都感到荒謬可笑。
「這麼多年來,妳父親都不曾再和妳們母女聯絡?」
「這我也不清楚。」她聳聳肩。「八年前,我媽因為做直銷生意失敗,負債纍纍。於是我們母女倆為了賺錢還債,顛沛流離了好些日子,由北到南搬了不知幾回的家,就算他曾有心尋找,恐怕也無從查起。況且,這麼多年過去,他或許早已另組家庭……」
「他們之間豈不是有緣無份?」這結局令人感慨。
「就當是天意吧,至少現在我們母女倆日子還過得滿開心的。」她的想法倒挺樂觀。「當初他們共同立誓要蓋一家像城堡般的大飯店,專門出租給情侶們辦婚禮,而且保證收費低廉,以替人們圓夢為服務宗旨。」
「所以,即使妳母親自己並未擁有美滿歸宿,她仍不改初衷,執意要完成當年與妳父親的約定,是嗎?」
「沒錯,她雖然固執,但她認真逐夢的精神令我感動,進而加深和她一起奮鬥的決心。」她神采飛揚地說。
人因有夢想而偉大,因實現夢想而微笑。
這是伍秀玉的人生座右銘,亦是她伍荔兒的執着。
「可是蓋一座飯店,尤其是五星級般的古典城堡,那需要花多少的錢?」他不禁咋舌。「光憑妳們母女倆的力量,究竟要賺到民國幾年,才能達到如此財力?」
「就因為曉得不容易,所以我和媽媽一直努力不懈啊!」她苦笑了一下。「也許夢想的版圖會因現實而縮小一些,可我們仍願意儘力而為,相信終有嘗到成功果實的一天。你說是不是?」
「別泄氣,還有我在。」他溫柔地擁住懷中的她。「妳們的美麗夢想,我也想參一腳。」
「一言為定?」她伸出小指頭。
「一言為定。」他承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