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嘉芙蓮,你不能死啊……”
賽門猛然由噩夢中驚醒,極度的恐懼,讓他喘急了的胸膛起伏不定,全身冒出冷汗……
眼角的淚水和著汗珠,滑下了他的臉龐。
他痛苦萬分地閉上雙眼,企圖平撫自己激動的情緒。
又夢見她了,夢見慘死輪下的嘉芙蓮。
“嘉芙蓮……”他呢喃著早逝情人的名字。
憶起了有關嘉芙蓮的過往種種,賽門便心痛如絞,漸漸地由痛轉為麻痹……
麻痹的不是對嘉芙蓮的思念,而是對於痛苦的抵抗能力;面對這教人鼻酸的悲慘意外,他絲毫沒有半點抵抗的勇氣。
嘉芙蓮的死,曾經徹底擊垮了他。
失去嘉芙蓮的日子,他如同行屍走肉般,像槁木死灰了無生趣。一遍遍的自殺未遂,在醫院加護病房醒來。
生無法好好活,死又不得如願的情況下,他開始藉酒精和毒品來麻醉自己,以逃避面對殘酷的事實。
悲劇發生的那年,他剛滿十九歲,當時嘉芙蓮也才十八歲,那時候的他們是多麼意氣風發,還以為自己已掌握住所想望的幸福未來,再也沒人可以阻礙他們白首偕老。
只是天生正義感泛濫的他,總忍不住插手去鋤強扶弱,仗着膽識過人又身手了得,遇見什麼不公平的情況發生,便會二話不說跳出來主持公道。日子一久,自然得罪了不少地頭蛇,結果許多仇家莫不想將他除之而後快。
就在一個悶熱的仲夏夜晚,脫離同伴,單獨行動的賽門,騎著哈雷機車,載著嘉芙蓮到濱海公路上兜風。
他們興高采烈地計畫好,隔天一早要去公證結婚。
“賽門,你真的不會嫌棄我的出身嗎?”她幽幽地問。“你的家世那麼好,我……實在配不上你。”
“怎麼又說這種話了?”
“誰教我曾經……墮落過風月場所。”
他們並肩坐在銀白月光下的沙灘上。她將頭倚在他的肩膀上,右手與他的左手緊緊相扣,十指交纏。
波濤洶湧的海浪聲,恰似她彷徨不安的心情。
“過去的事,就讓它了無痕迹吧!”
“可是我……”
“沒什麼好可是的。那樣的工作,又不是你心甘情願選擇的,完全是環境所逼,你也是個受害者,怎可再苛責你呢?”他深情地凝視着她。
“不管有任何理由逼迫我去賣春……相信所有為人父母的,都絕不允許自己的兒子娶我這種有污點的妻子。”她有些自暴自棄。
“污點?什麼污點?誰敢嫌棄你,我就跟誰翻臉,即使是我的家人或朋友也一樣。誰若看不起你,就等於與我——賽門·弗瑞安為敵,我絕對不會輕易放過!”
他傾身向前,兩手輕扣住她的雙肩。
“嘉芙蓮,讓我的愛給與你信心及勇氣吧!相信我,我們一定能夠白頭偕老。我愛你的現在與未來,更憐惜你坎坷的過去,所以請你別再存有那麼多猶豫和不安。”
“賽門……”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淚水。
他俯首,深深地吻住她櫻紅的唇瓣,纏綿且認真。彷彿要藉這個吻為誓,讓她明白——他愛她之深重。
正當他們沉溺在彼此恩愛的幸福中,—道刺眼的光線,毫無預警地照向他們身上。
“真不好意思,破壞了你們甜蜜的氣氛。”一個聲音沙啞如烏鴉的男子,坐在吉普車上,正冷冷地大笑着。
“查理?!”他趕緊拉着她的手,連忙站起身。
那個叫查理的男子,留着一撮山羊鬍,左眼上戴着一隻眼罩,好整以暇地坐在駕駛座旁。
吉普車後頭,還尾隨著一群重型機車的爆走族,個個面容皆兇狠可憎。頻頻催著油門,故意製造噪音來示威。
“我們現在該怎麼辦?”躲在他身後的她,顫抖道。
“親愛的賽門,上回你打瞎了我寶貝弟弟的左眼,這比帳該如何算?”查理的哥哥——路易士,瞪視着他們倆。
“我們到處都找不到你,原來你是帶着你妓女馬子,在海邊談情說愛啊!嘖嘖嘖,氣氛這麼好,她的收費會不會貴一成啊?”理查故意酸溜溜地調侃道。
“喂!你嘴巴最好給我放乾淨點,否則我連你右眼一起打瞎!”賽門忿怒吼道,雙拳握緊。
理查仰首狂笑。
“拜託,你賽門·弗瑞安的馬子是妓女,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了,你還害什麼羞?不如先問一問我身後的兄弟們,有誰曾光顧過她?搞不好你立刻就多認了幾個表兄弟哦!”
語畢,眾人嘩笑了起來。
望着嘉芙蓮慘白的臉,賽門再也剋制不住自己狂發的忿怒;他上前揪住理查的衣領,力量之大,讓理查立刻噤了聲。
突然間,一個冰冷的金屬物抵住了賽門的額頭。
“放開你的手,要下然我馬上教你腦袋瓜開花!”路易士用槍指著賽門,威脅道。
“賽門,聽他的話,快放開手吧!”嘉芙蓮哽咽地喊道,淚水已模糊了她的視線。
“聽見了沒?你那妓女馬子在求你放開你這該死的臟手,你還不快放了本大爺!一見情勢有利於自己,理查又開始口無遮攔。
“放手!別讓我再警告你第三次!”路易士沉聲道,手槍更用力抵著賽門的頭部。
賽門雖然恨得咬牙切齒,卻不得不鬆開手。
“這才聽話。”路易士用槍管拍拍賽門的臉。
“大哥,快一槍斃了他吧!他不死,我如何能消心頭大恨?快開槍啊!”理查催促着。
“羅嗦!輪得到你來指揮我嗎?”路易士賞了弟弟一巴掌,理查馬上閉嘴不敢出聲。路易士回頭對賽門道:“賽門,我一直很欣賞你搏鬥和飆車的技術,多次力邀你投入我門下,都遭你拒絕……無法攬絡你這樣的人才,是我們雷鬼幫最大的損失啊!”
賽門沉默地注視著路易士,不明白他說這些話的用意,亦不知路易士將如何對付他。
“所謂英雄惜英雄,我捨不得就這樣取了你的性命。我給你一個機會,你們上車,三分鐘之內,沒人會動你們一根寒毛。如果你能成功脫逃,我今天就放過你們。”
路易士又斬釘截鐵地保證道:
“我路易士·勒達,向來說話算話。你最好照我的話去做,因為你已別無選擇了。”
“賽門,我們快離開吧!”她焦急道。
眼見情勢對自己如此不利,賽門也只好很窩囊地帶著嘉芙蓮,狼狽不堪地逃離現場。
疾速飆往市區,只要到了市區,他們就安全了……
“賽門!他們追來了!”嘉芙蓮頻頻回頭看,焦急道。
“抱緊我的腰,我要加速了!”但是他目前的速度已屆最大極限了,再也無法更快。
路易士帶領的車隊,已將他們團團包圍住。呼嘯而過的敵兵,或以球棒、或以鐵棍,像打過街打鼠般,頻頻攻擊着他們;有的甚至拿出刀子來,猛往他們身上砍去。
“賽門!你去死吧!”理查狂笑着,用力揮下手中的長刀,目標鎖定最痛恨的仇人。
嘉芙蓮見狀,連忙傾身向前,用自己的身體護住賽門的背;理查無情的刀,正好砍在她的右肩上。
雖然肩膀上的傷口血流如注,嘉芙蓮卻毫不吭聲,雙手仍舊緊緊地摟住賽門的腰。
“臭妓女!竟敢壞了大爺我的好事。找死!”理查惱羞成怒,再次揮刀砍去。這—次相准她的右手肘。
嘉芙蓮的右手整個被砍斷,身子一斜,摔出後座。
“嘉芙蓮!”賽門猛回頭,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嘉芙蓮被隨後追上來的衝鋒隊一輾而過……“不——嘉芙蓮……”賽門呼天搶地地哀號着。
她就這麼香消玉殞了,被砍斷的右手前肢,還不妥協地死抓住賽門的衣角,像是死不瞑目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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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好久、好久沒夢見那場意外了,而且是那麼的清晰,清晰得有如歷歷在目般。
自從從他到台灣的這所教會服務后,雖然偶爾也曾夢見嘉芙蓮,但卻從沒有再憶及她慘死前的那一幕。
“難道是因為她?”賽門自言自語著。
昨天傍晚意外相識的那位小女孩——晴子,她有一對和嘉芙蓮相似的清靈眸子,同樣透露出一種不妥協於殘酷命運的倔強個性。
也因為這個原因,他才會極力想救晴子脫離苦海。
甚至,把父親當初親手為他戴上、三年多來不曾取下的十字架項鏈,忍痛割愛於她。
就像他當初為了替嘉芙蓮贖身,不惜挨了三顆子彈,也要將她從那暗無天日的牢籠中救出。
“啊,天亮了。”望着曙光乍現的天空,了無睡意。
又是新的一天,不知她今天在學校里,會下會又碰上昨晚那群不良少年?是不是又被逼着去賺錢?
不知怎地,賽門老是情不自禁地掛慮着她,擔心她受人欺侮、擔心她過得不快樂……
從晴子的眉宇之間,他看到了一種不應是她的年齡所該有的世故與滄桑,教他很心疼。
“下午忙完后,再到她學校看看吧!”
於是一整天,他顯得比平日勤快。急着把一天中所有例行的工作做完,好放心去插手管晴子的事。
然而放學時刻已過了,佇立學校門口已三個鐘頭的賽門,卻始終不見晴子的蹤影,令他十分納悶。
因此,他跑到警衛室去詢問一下。
“請問是否有位橘色短髮的女學生,走出校門過?”
“哦!你指三年十三班的晴子嗎?”頭髮已花白的警衛伯伯,推了推鼻樑上的老花眼鏡。
“對,就是她。”他興奮地點頭。“她離開了嗎?”
“她今天好像沒來上課,我一整天都沒有看到她進學校過耶!大概又請假沒來了。”
“她今天沒來上課啊?”他愣了一下。“謝謝你。”
賽門有些失望地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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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靜的碼頭堤防邊,聚集了近百輛的摩托車,一閃一滅的車燈,恰似為數龐大的螢火蟲群。
兩軍壁壘分明,右手邊領導的是晴子和華絲絲,左手邊為首的則是邱川崎及周碧莎。
雙方已僵持了近一個小時,誰也不肯先採取攻擊,怕萬一露出破綻,教敵手有機可乘。
“胖子崎,你好大的豬膽啊,竟敢以眾欺寡,帶手下去學校堵晴子。活得不耐煩了,是不?”華絲絲首先發言。
“誰教她先招惹到我女朋友,我有權替我女朋友討回公道。再說,她上回在飆車大會撞傷了我兄弟,我都還沒找她要醫藥費咧!”邱川崎根本不將華絲絲放在眼裏。
這兩人的出身背景類似,全是黑道世家的後代。
“喂,死肥豬!請你先搞清楚,是你馬子先欺侮我朋友,我看不過去,才出手賞她耳光的。若說要討回公道,應是你馬子欠我們一個道歉呢!”晴子氣忿地頂了回去。
“晴子說得很有道理。”華絲絲接着道:“飆車大會時完全各憑本事,所謂願賭服輸,是你兄弟們自己技不如人,飆輸晴子的。這筆爛帳,怎可硬賴在晴子頭上?”
“不算在她頭上,難道算在你頭上不成?總之,這口鳥氣,我是不會善罷甘休的。”同校三年,周碧莎老早就瞧晴子不順眼了。她不過想藉此機會修理晴子一番。
“你想怎樣?”華絲絲的態度始終保持冷靜。
“不想怎樣……只不過我聽傳聞說,晴子飆車技術很高竿,我很有興趣想找她較量較量。”周碧莎轉而向黃初晴喊話:“晴子,敢不敢接受挑戰?”故意使出激將法。
“誰怕誰!”晴子才不願被人看扁。
“好,夠爽快!”周碧莎很滿意她的答覆。
“終點在哪裏?”晴於做出了狂飆前的習慣動作——將額前一撮十多公分長的劉海,帥氣地撥到後面。
“距離這裏大約三公裡外的茂昌貨運站好了。有沒有意見?”周碧莎面無表情地說。
“沒問題,來吧!”晴子跟周碧莎一起把機車騎出來,在兩派車隊面前並排停著。
“晴子,小心一點。”華絲絲提醒道。
晴子左手豎起拇指,朝華絲絲比了個手勢。
“待會兒有班貨船要出港,我們就以汽笛聲為暗號,當作起跑依據。你沒意見吧?”周碧莎問。
“無所謂。”晴子聳了聳肩。
眾人皆屏息以待……
終於,汽笛聲響起——
“去!”邱川崎大喊了一聲。
在場的所有旁觀者,都瞪大了眼,愣愣地望着疾速離去的兩道車影,一閃而逝……
霎時,大夥忙叫囂著,替自己陣營的代表加油。
華絲絲突然警覺地發現,邱川崎的嘴角,此時莫名地揚起一抹詭異的笑容,陰沉沉……
“晴子……”華絲絲心底竄起一陣不安。
胖子崎他們似乎有備而來,來不及了……
晴子,你自己可得當心呀!華絲絲默默禱告著。
此時,邱川崎正暗自得意——
哼,等過了今晚,看她還神不神氣得起來。他早說過,他胖子崎不是她黃初晴惹得起的!
他已精心設下陷阱,就靜等她來自投羅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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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發后不久,晴子即已遙遙領先周碧莎。
“哼,憑你那三腳貓的功夫,也想跟我較量?”望着後照鏡里落後甚遠的人影,晴子不禁沾沾自喜。
眺望前方,僅差一公里的終點,晴子更卯足勁,奮力加速地向前沖,眼見勝利易如反掌。
突然間,幽暗的道路左右兩側,猛地竄出了兩部機車,一部都坐了兩個人。兩部車緊緊夾抄在晴子的身旁。
“糟了!有埋伏!”她瞿然注視乍現的來敵。
她認出了他們,皆是胖子崎身邊的小嘍羅們。
晴子立刻呈現戒備狀態。
“嗨,晴子。可真巧啊,我們這麼快又再次碰面了。”左手邊後座的男生賊兮兮地笑道。
“就是說嘛!咱們還挺有緣的喲。”位於右手邊後座,手裏拿球棒的人也開口說著。
晴子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前方,催緊油門、加快了速度,只求儘快甩開他們的包圍。
“哇,好酷喔,都不理人耶!”
“搞不好人家心裏正小鹿亂撞呢,為了掩飾歹勢,所以故意假仙。”另一人也加入調侃陣容。
她心裏著實緊張——
這一段是濱海公路,夜晚時鮮少有人車出沒,萬一不幸被他們逮住,她就算是插翅也難飛了。
“臭娘子,敢下鳥你老子我?欠扁!”手拿球棒的男生,使勁一揮,重重地打在她的左臂上。
劇烈的疼痛,教晴子悶哼了一聲,左手指尖都已漸漸發麻了,那個人出力之重可以想見。
“勇敢喔,吭都不吭一聲耶!”那人又朝她揮棒一擊,同樣打在她方才的傷處上。
晴子終於痛得叫出聲來,臉色發白,冷汗直滴。這一下力道更甚之前,她的手臂恐怕已傷及骨頭了。
“喲,會痛了是不是?”打傷她的人,故意假惺惺地說:“乖乖停車,讓哥哥我替你檢查檢查傷口吧!”
“是啊,我們四個都會好好‘疼愛’你的,你儘管放心,我們都很溫柔喲!”其中—人語氣曖昧極了。
她才不是傻瓜。一旦落入他們手中,鐵定毀了。
可是,左手已受重創的她,該如何應付他們?
她絕不能被他們抓到……她提醒自己。
眼見左前方有一條小路,她不假思索地,忍痛騎進陌生的狹徑。因為她發現那附近亮起了數盞燈,有高有低的,應該是幢建築物沒錯。或許她可以到那裏找人求救。
“小吳,她好像想求救耶!”
“如果再讓她逃走,大哥絕對不會放過我們的。兄弟們,快追呀!”持球棒的男生告誡同伴。
黑暗中,匆地一隻野貓由草叢跳了出來……
“天啊!”她驚呼,連忙閃開。
豈知輪胎忽然打滑,晴子連人帶車摔向路旁。
事情發生得太突然,那些追兵立刻停車察看。
“媽呀!她渾身都是血耶!”
“動也不動的,是不是翹掉了?”
那小路底端正是一所教會。在暗夜中聽見了一聲駭人的慘叫聲后,教會內的人,紛紛跑出來一探究竟……
“糟啦!有人出來了。”
“是呀,我看她八成掛了,咱們還是先溜為妙。”
“這是她自己摔倒的,根本不關我們的事。”
“廢話少說,快閃!”
自知闖下大禍的四人,火速騎車逃離肇事現場。
“喵嗚……”罪魁禍首,正瑟縮在一攤血泊邊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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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老修女用手電筒照了照四周,愕然尖叫道:
“有人發生車禍啦!來人啊,快救命呀……”
聞聲,一名年輕的神父跑向老修女手指的方向,果然看見一輛殘破且正冒着黑煙的機車,以及——
“晴子?!”賽門呆若木雞地望着靜躺在血泊中的女孩。這樣的場景,教他回憶起嘉芙蓮慘死的那一幕……
他趨前蹲下身子,危顫顫地伸手探她的鼻息……
“快叫救護車!快叫救護車呀!”他歇斯底里喊道。
不久,醫護人員趕到現場,手忙腳亂地將身受重傷,並且生命垂危的晴子,送往醫院急救。
陪坐在救護車裏的賽門,旁徨地望着昏迷不醒的她。
她被戴上了氧氣罩,臉上鮮紅駭人的血水,襯托着她一張慘白如紙的小小臉蛋,毫無半點血色。
她的呼吸和脈搏都非常微弱,身上多處骨折,就連瞼上都瘀青遍遍;更糟的是還嚴重內出血。
抵達醫院后,她立刻被送進手術房。
賽門幫她填寫入院資料時,卻突地懊惱了起來——
他只曉得她的名字和就讀學校,其它的一概不知啊!
“醫生,麻煩你們先救救她,我再想辦法聯絡她的家人。”他焦急地捉住醫生的手臂。
“放心吧!現在幫她動手術的,都是我們院內技術最優秀的內外科醫師,她一定能脫離險境。”醫生安慰道。
“一切拜託你們了。千萬要把她救活啊!”此刻的賽門,早已經是六神無主了。“上帝啊!請你保佑、保佑她。她還如此年輕,千萬別殘忍地奪去她的生命,求你!”
握著隨身攜帶的巴掌大木頭十字架,賽門虔誠地祈禱。當下,只能求助最敬愛的耶穌,顯神跡度她過難關。
一名護士慌忙地跑出手術房,向護士長報告:
“血庫里的AB型血袋剛好用完了,病人現在嚴重失血,再不快輸血急救就槽了!該怎辦?”
“AB型血液?!”賽門拉住那名護士的手。“我的血型也是AB型的,請把我的血輸給她吧!”
“那我先替你做一下測試,如果病人不排斥,你就可以輸血給她了。快跟我到檢驗室去。”
護士長如獲救星般,趕緊帶他往檢驗室里走。
當初,他無法救活當場喪命的嘉芙蓮,心裏始終非常遺憾;所以現在,他拼了命也要把晴子救出鬼門關。
也許是冥冥中註定的……
他們的血型正巧相同。並且在賽門的堅持下,護士只好違反規定,抽出超量的血來輸給晴子。
抽過血后,暈眩不已的賽門,固執得不肯聽護士們的勸,執意要坐在加護病房外,等候晴子脫離險境。
“神父,你應該在病床上躺着休息的,免得因貧血而體力不支昏倒了。”護士長婉言相勸。
“抽那麼一點血不算什麼,用不着如此小題大作。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了解。沒關係,不礙事的。”
“可是……你連嘴唇都發白了。聽我的話,別再逞強了,好不好?”護士長苦口婆心地說。
“我真的不要緊。”他嘴裏雖這麼說,但發軟的四肢和沉重的眼皮,所顯現出來的事實卻完全相反。
護士長還有事要忙,只好無奈地嘆口氣。
“那好吧,如果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請轉告值班的護士。”
“謝謝你,我知道了。”他的聲音有氣無力般。
“那請多保重。”走沒幾步,護士長又回頭叮嚀道:“你最好多坐一會兒,別急着站起身來。”
他頷首,累得再也說不出話來。
時間分分秒秒流逝……
四個小時后,手術房的門終於打開了。
賽門激動地用力抓住剛走出手術房的醫生的肩膀。
“她怎麼樣了?”
“呃……她已經安全了,暫時沒有生命危險。”醫生被他嚇了一跳,拍了拍自己胸脯,順一順氣。
賽門隨即閉上眼,在胸前劃了個十字:“主啊,感謝你的慈悲。”他從沒比此刻更感激上帝的萬能了。
原先聽到醫生手術前的初步診斷後,他差點放棄了希望,以為晴子會步上嘉芙蓮的後塵。
左肩嚴重脫臼,肋骨折斷四根並傷及肝、胃,左腿骨折,身上多處重度擦傷,頭蓋骨后側微裂……
幸好,她本身體質還不錯,生命力韌性又強,總算兜了鬼門關一圈后,歷險歸來了。
雖然賽門一向是堅強的人,可是自從嘉芙蓮死後,他對於死亡的承受力,幾乎是等於零。
他十分害怕面臨周圍人們的死亡,哪怕只是相識不深的晴子,他亦難以無動於衷。
生命是多麼地脆弱啊!
前一天,還見她充滿朝氣活力的,今天就碰上這麼嚴重的車禍,還差一點喪了命。
她真像是個謎啊……
第一次遇見她,突兀地在夜總會門口,送往迎來。
而上一回意外的相識,則是因為她被人追着修理。
至於今天……她莫名地受了重傷……
一個年僅十七歲的女孩,似乎超於他想像中的複雜。
她的外表、背景和生活方式,教他深感疑惑。
更勾起他欲一探究竟的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