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駱彤生產的那一天,巴黎的天空突然飄起白皚皚的雪來。
姜子宸擔心駱彤的身體會因適應不了天氣的變化,而不小心感染上風寒,所以便將醫師請到家中來為駱彤接生。哪知,因駱彤先天體質太弱,胎位有些不正,因而發生難產,母子倆的性命差點不保,好在醫師緊急的將她送往醫院,進行剖腹生產,才能母子平安。
上天再度稱了姜子宸的心愿。
駱彤果然生下了個漂亮的女嬰,嬰兒看起來很小,才不過兩千五百公克而已,險些兒因體重過輕而送進保溫箱裏。
她有一頭濃密的胎髮、雙眼皮大眼、秀挺鼻樑、櫻桃小嘴,長得白白又嫩嫩,四肢十分靈活,生來就是一副美人胎,完全遺傳了駱彤的美麗。
才出世一個月,她就懂得用那對靈活的大眼睛在姜子宸的俊臉上好奇地打轉着,聰穎又可愛的樣子看得他既憐又愛。
姜子宸經常溜去嬰兒房,握着女兒的小手開心的逗弄得她呵呵笑。那充滿男性化的剛毅線條在面對女兒時,總會自然而然的變得萬分柔和,俊臉上洋溢着一個做父親的滿足光彩。
駱彤常常忘情的看傻了眼,她從不知道外表狂傲、冷酷無情的姜子宸,竟然有着一顆無比細膩的心。
姜子宸將小嬰兒取名戀佟,這名字顧名思義是代表他對駱彤執着一生恆久不變的愛戀,而“儔即是取其“彤”的同音宇。
戀佟在這家庭中所扮演的角色是一座橋樑,是散播愛與歡樂的小精靈,緊緊困綁住駱彤的心,無形中變成了說服她不離開姜子宸的最大理由,戀佟的小手緊緊維繫住賦予她生命的親生父母。
姜子宸是來自父母離異的家庭,自他母親離開父親的那一年起,江嫂便挑起扶養姜子宸的責任,所以她對姜子宸一直存有濃濃的親情。如今,這冷清的大宅好不容易又恢復了些生氣,真是令她感到無比的喜悅。
看着小戀佟,她不禁憶起姜子宸孩童時的模樣,因而對姜子宸的疼愛全部轉移到戀佟的身上。又因姜子宸辭散了家中所有的僕人,江嫂就變成了名副其實的大奶媽。為了讓駱彤安心休養身子,戀佟平日都是由江嫂一個人照顧。
在姜戀佟出生滿四個月那天,姜子宸做出了一件轟動全球的大事,他召開了一場超大型的電視記者會,向外界宣佈姜氏破產的消息,這項驚天動地的大消息馬上被媒體宣揚開了,震驚了全世界。
姜子宸是故意鬆懈一段時日後才採取行動的,他知道一旦他破產的消息泄露出去,風聲將會如火如荼的傳進各行各業的耳目里,引起各界人士的關注。在這種情況下,暗中吞併他股權的操縱者便會鬆懈緊繃的情緒,在得意忘形中,自然也就容易掉以輕心,如此一來,目前人正在台灣的烏萊茲就好辦事多了。
然後,他利用僅存的資金,打算再創出一項奇迹……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他有信心,姜氏集團絕對會東山再起,以嶄新的面貌重新在商場上出發,他遲早會把幕後操縱者給揪出來,而這正是他姜子宸高明之處。
烏萊茲來台已邁入第九個月,當初籍由姜子宸在台灣的人脈關係,聯絡上他在台灣的朋友協助,烏萊茲帶領着黑人保鏢,偽裝成阿拉伯人在台灣的商場間神出鬼沒,並以石油大王的身份成功的打進台灣商業圈,贏得所有人的尊敬與信任,如今,凡是見到他的人,無不謅媚恭維他。
在一場慈善酒會中,烏萊茲無意中結識了一位名喚“孫逸翔”的年輕企業家,孫逸翔有着顯赫的身世背景,根據他手中的資料顯示,孫逸翔確實是姜子宸遠在台灣的表兄,也是今年度才剛崛起的暴發戶。他的來歷充滿詭奇,在短短的日子中,他的財產竟像變魔術似的一下子多到無從計算,知名度也一下子竄起,成為企業界裏最具爭議的年輕總裁。
孫逸翔吃喝嫖賭樣樣精通,成天沉溺於酒肉美色當中。據說,他在幾年前也曾發過一筆“橫財”,可沒幾年光景,就全被他敗光了;只是,那筆“橫財”從何而來,就沒人知道了,只知道他曾有一個未婚妻,不幸遭遇到海難而失蹤,之後孫逸翔便奇迹似的發了財。
巧的是,孫逸翔第二次成為暴發戶,正是姜氏企業處於最低潮之際。因此,烏萊茲將他列為頭號“嫌疑犯”。
在酒會中,烏萊茲不斷找機會接近他,企圖探查出孫逸翔事業成功的關鍵所在。
“孫總裁你好,我……”烏萊茲主動用中文上前寒喧,因為烏萊茲出生於無名島上,國語說的並不是很標準,再加上有濃厚的洋人腔調,自然未引起其他人的懷疑。
孫逸翔一見烏萊茲,眼睛立即一亮,他伸出大手,情緒激動的拚命搖着烏萊茲的手,“我知道、我知道,你是來自中東的石油大王烏萊茲先生,久仰,久仰,小弟早耳聞過你的大名了,今日能與你站在一塊,小弟真覺得萬分榮幸。”
孫逸翔在心中算計着,若能攀上這石油大王,不但往後在事業上很有幫助,外交關係也會因此擴展開來,使自己的事業更上一層樓。
“孫總裁太客氣了。”烏萊茲的情緒掩飾得很好,他暗地打量着孫逸翔。
孫逸翔一身嗆鼻的古龍水味道,抹着油的頭髮硬邦邦的貼着頭皮,梳得整整齊齊的,相信要是不幸颳起颱風,他頭上的毛髮也保證不會“風吹草動”。他高亢的嗓音宏亮,臉上戴了一副金邊眼鏡,外表斯文,膚色白皙,長相俊秀,年齡約莫在三十六歲左右。但個性上卻顯得毛躁了些,一點都不像是在商場間打滾的生意人,嚴重缺少了份穩重感。
“烏先生可要提拔小弟,小弟在做生意方面還得向烏先生多多學習。”
“孫總裁真是大客氣、太謙虛了。”烏萊茲聞言豪邁的大笑起來,“談什麼提拔呢?以孫總裁今日的人氣、聲望看來,簡直可以說是如日中天,讓人不禁想起昔日姜氏企業的盛況,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啊!”
兩個男人相互客套、恭敬地問候了幾句,烏萊茲才找到適當的機會切入主題問道:“聽說孫總裁和目前已宣告破產的姜氏總裁是表兄弟?”
因為姜氏集團破產是家喻戶曉的消息,加上媒體借題發揮,加油添醋的寫進八卦雜誌里,成為大夥茶餘飯後的話題。因而,姜子宸與孫逸翔之間是表兄弟的關係,烏萊茲會知道,是不足為奇的事情,自然也沒引起孫逸翔的疑心。
一提起這件事,孫逸翔臉部的肌肉立刻一僵,烏萊茲察言觀色,不發一語。過了良久,只見孫逸翔牽強的笑了笑。
“子宸表弟這人最大的毛病就是不喜歡欠人家人情,唉!姜氏陷入絕境,子宸卻不肯通知我,要是我早知道,一定會鼎力相助的。”
烏萊茲聞言佯裝無奈的嘆了口氣,“錢好借好還,可人情債就難償了,俗語說:豹死留皮,人死留名,姜子宸又是個名震海內外的企業家,當然拉不下臉了。而且,他陷入絕境的時候,孫總裁才剛發了一筆‘橫財’,手上剛開始寬鬆,又怎能捨己救人呢?你說是嗎?”烏萊茲精明地暗地觀察着孫逸翔那一臉虛偽的表情。
“說的是,哈……”孫逸翔察覺到烏萊茲那雙突然迸發出精湛光芒的目光,連忙縱聲大笑起來,好轉移他的注意力,企圖儘快結束這敏感的話題。
烏萊茲不以為意的冷笑着,目不轉睛的探進孫逸翔的眼裏,睃巡他臉上那不自在的怪異神情。
“孫總裁也不差呀!聽說孫總裁行事心狠手辣,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孫氏集團才剛成立不久,馬上站出了腳,真是奇迹呀!”
“好運氣,好運氣,天時、地利、人和,不小心全讓小弟沾上邊,撿了便宜,不足為奇。”孫逸翔心存戒備的看着他,沒想到外表看起來年輕氣盛的烏萊茲會這麼精明。
倏地,孫逸翔的手機響起,打斷了兩人之間的談話。
“對不起,我聽一下電話,喂……陳諭,你這隻吸血蟲!怎麼又撥電話來了……什麼!五百萬?上個星期我才給你三百萬……我XXXX媽的,敲竹桿呀!想都別想……”孫逸翔意識到自已失態了,急忙用眼角瞄了烏萊茲一眼,見烏萊茲目不轉睛的盯着自己瞧,頓時緊張兮兮的拿着手機走到角落去。
陳諭?烏萊茲將這名字牢牢記在心上,轉頭看着隨身的保鏢,悄悄對他比個手勢示意他去調查。
“對不起,烏先生。”孫逸翔關掉電話走回來,躬身陪笑道:“小弟臨時有急事,先走一步!”
“等等,孫總裁容我冒昧的問你一個問題。”烏萊茲早看出孫逸翔那獐頭鼠目的心態,連忙拉住他,進一步追尋另一道答案。
“你問無妨。”孫逸翔急着要走,心不在焉的回應道。
“聽說孫總裁有位美麗可人的未婚宴?”烏萊茲擺出談八卦的表情。
孫逸翔震驚的看着他,突然沉默下來,似乎在調適心情,過了良久,才嘆氣道:“她已經失蹤好幾年了,到目前為止仍是下落不明。”
“她是孫家的童養媳?”烏萊茲明知故問,專註的看着臉色泛白的孫逸翔。
“你怎麼知道?”孫逸翔十分驚訝。
烏萊茲緘默的笑了笑。
“莫非……”孫逸翔思索着,然後瞪大眼睛,“你見過她!”
烏萊茲莫測高深的淺笑着。
孫逸翔的行動電話又響了起來,他想接,可是他又想追尋答案,猶豫片刻,最後他還是接了電話。
“又是你!我說我馬上過去……他XX的真是個下流漢!不許你來……我說不許你來!老地方見,就這樣……”孫逸翔匆匆切掉電話,“對不起,烏先生,改天再聯絡。”
“沒關係,你忙你的。但願有一天你能抽個空到我的國家看看,我一定會好好‘款待’你的。”烏萊茲意味深長的笑道。
孫逸翔的眼光在跳動,眼中迸發出一抹凶神惡煞似的光芒,半晌,他才轉身離去。
烏萊茲不疾不徐的跟在孫逸翔身後,見他上了車,烏萊茲立即命人跟蹤,並緩緩按下一組熟悉的國際長途電話號碼。
孫逸翔的車子拐了幾個大彎后,停在一條冗長的巷子裏,一名長得面目猙獰的中年男子在巷尾處等着他,孫逸翔將身體斜靠着車身,忿然地吐口痰在地上,嘴裏咕噥地不停咒罵著。
中年男子一見到他的財神爺來了,臉上立刻浮現詭譎的笑容,吐了一口檳榔汁在地上,走到孫逸翔面前停下,攤開手掌。
“五百萬,最後價。”
“五十萬。”孫逸翔一下子將價錢壓低十倍。
“五十萬?還不夠老子塞牙縫呢!”中年男人不屑的仰天大笑起來。
“陳諭!你削夠了沒有!”孫逸翔打掉他的手,惡狠狠地斥罵道。
“財神爺,你老子缺錢缺得很,既然五百萬你捨不得拿出來,再給一次三百萬也可以。”
“作夢!”孫逸翔怒目圓睜地瞪着他,“才一個星期,你就賭輸了三百萬,你不會省點用嗎?”
“呵呵……一夜之間,就把你未婚妻的保險金都輸掉的孫總裁,居然反過來教訓人啦?真稀奇呀!”陳諭大驚小怪的叫嚷起來。
孫逸翔神經質的四下瞄了瞄,然後低聲咒罵道:“他XX的!你給我小聲點!最好是多做事少開口!若放敢泄露出我的秘密,我絕不會放過你的!”
“哈……”陳諭囂張的狂笑不已,“難不成我怕你來着?哈哈……孫總裁,你的把柄全落在我陳諭的手中,當初你教唆他人在船上動手腳,狠如毒蠍的把你的未婚妻活生生推向死神的手中,然後再詐領巨額的保險金,這些事我不但全都知道。連你吞併姜氏的證據也全都在我手上,我有什麼好怕的呢?財神爺呀!如果你有本事,老子就站在這裏任你宰割了。只怕你沒勇氣殺人哪!哈……”
孫逸翔的臉變得十分嚇人,他咬着牙,打開車門取支票本時,忽然,一把泛着亮光的刀子映入眼。
陳諭說的沒錯,他的把柄全落在陳諭這人渣的手中,當初他教唆他人在船上動手腳,弄死駱彤,就是為了領取那筆保險金,如今,他為了得到姜子宸龐大的產業,不惜任何代價,竄通剛出獄不久的陳諭作人頭。
可是,孫逸翔卻忽略了請神容易送神難的後果,一個有前科的男人,而且是犯貪污罪入獄的人,必定貪得無厭,於是他一再被陳諭敲詐,三百萬、三百萬地不斷由他指縫間流出,好堵陳諭的嘴。
然而,事實證明: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陳諭就是個最標準的例子,今天若不殺他滅口,那他的前途可就堪慮。
“動作快點,老子癮上來了,快受不了。”陳諭揉揉鼻子,用紙巾擦拭着流出來的鼻水。
陳諭是個癮君子,吃的是江湖上俗你的古柯礆,他中毒很深,一旦毒癮上來,鼻涕、眼淚就難以控制的往下流。
孫逸翔心頭一橫,伸手一握刀柄,旋轉過身,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對準陳諭的肚皮,狠命地一刀戳刺了過去。
“呃?”
只是沒想到,他這一刺卻落了空,孫逸翔握着刀子,驚愕的愣在原地不知該如何反應,因為……陳諭竟然不見了!
“吱!”實然間響起一道車輪摩擦地面的刺耳聲響。
孫逸翔轉過頭,只見陳諭那雙長腳在一輛黑色的賓士車外面搖晃,車門還未關上,車子便急速駛出巷子。
“陳諭!”孫逸翔心頭驀地一陣驚慌,急忙跳上車子追趕,不要命的衝撞那輛黑色賓士的車尾。
“他XX的!停車!陳諭!你他XX的給我死出來!”
忽然,賓士車後座的人搖下車窗,烏萊茲那張年輕且英俊的側臉立即映入孫逸翔的眼底。
石油大王烏萊茲!為什麼是他?為什麼會是他?他為何跟蹤他?又為何劫走陳諭?這麼做企圖何在?回想起他曾問過駱形的事,他驀然一驚,難不成他認識駱彤?或者,駱彤根本沒有死?
許多疑慮在孫逸翔的腦中盤旋,卻怎麼也想不出答案,他突然感到無比恐懼得顫抖起來。
烏萊茲緩緩地轉過頭,間他露出一抹莫測高深的笑容。
“祝你好運。孫總裁。”烏萊茲勾起嘴角微笑,一張名片由車窗處落了下來,隨風精準的飛落在孫逸翔的擋風玻璃上。
“到巴黎找我,你很快就可以找到答案。”烏萊茲拋下一句話,然後搖上車窗,車尾倏地消失在馬路末端。
姜子宸擱上話筒后,若有所思的望着樓梯口。烏萊茲在電話中已說得相當清楚了,原來他的表哥孫逸翔果真是駱彤的未婚夫。這則消息,不但打擊到姜子宸的心,並在無形中令他有種喘不過氣來的壓力,他一直不希望面臨的問題還是出現了。
如今,姜子宸陷入絕境,遠在台灣的表兄,孫逸翔,不但沒有來電寒暄,且被烏萊茲列為頭號“嫌疑犯”。
姜子宸那彷彿來自幽谷的輕柔嗓音傳進駱彤的耳畔,她感到不安的抬起臉來,探進他的黑眸里。
“你是怎麼了?”駱彤感覺他怪怪的,完全沒有往昔的猛傲,她怯怯的將手摸向他剛毅的臉龐,擔憂的看着他。
姜子宸握住她的手,湊到嘴邊吻了吻,“答應我,別離開我。好嗎?永遠都別離開我,我不能沒有你,真的不能沒有你……”
駱彤愣了一下,接着如遭電擊般將手抽回來:“我……戀佟要喝奶了,我下樓去看她……”說著,她拉開房門,企圖奪門而出。
“駱彤!”他氣憤的扣住她的手腕,一施力,將她壓在門上,不讓她有逃走的機會,雙眼深情的凝視着她。
駱彤無法正視姜子宸那雙溢滿深情的眼眸,天知道那會把她的意識迷惑祝
“阿彤,我愛你。”姜子宸冷不防的冒出這句話,告白的語氣溫柔得不能再溫柔了。或許該感謝老天,他終於鼓足了勇氣,將壓抑許久的愛意宣洩出來。
“怎麼可能……”駱彤驚愕的望着他,心底一陣悸動。
姜子宸讓她享受最好的物質生活,但,當初他強暴她,甚至更殘忍的囚禁了她,種種野蠻舉止可以稱之為愛嗎?
“除了巴黎鐵塔外,我能給的全都給你了,包括我這顆無法用金錢買到的心,也全都交給你保管。我盡我所能的討好你,當初在小島上給你的承諾,而我,貪圖的只是你的一顆心罷了。你怎能懷疑我的真心?阿彤,我對你的感情是出自一片真心……”
他專制、霸道又過份執着的愛,演變到最後竟變成一種對駱彤的折磨。這一切看在姜子宸的眼底,叫他痛不欲生,於是在輾轉難眠的夜裏,他總會靜下心來再三檢討、痛定思痛的沉思自己過去的行為。知錯不改是渾球,那如果有心悔過呢?他決定向眾人證明他對駱彤的愛是真摯的,而非只是一時迷戀或佔有。
“阿彤,請你再給我一次贖罪的機會,我會好好待你。”
駱彤手足無措的看着他,“我們雖然同睡在一張床上,但心的距離卻是相隔千萬里;我們雖然住在同一個屋檐下,相見時卻總會相互摧殘彼此的心,用最苛刻的方式把對方炸得粉身碎骨……我們的感情豈止是糟透了,簡直壞得一塌糊塗……你又怎能隨便開口說愛我呢?”
即使如此,駱彤卻十分清楚,他們的默契已好到只要一個眼神,就可知道對方要什麼,這是非常奇妙的現象,連江嫂都覺得不可思議。江嫂經常在她耳畔嘮叨着,這樣的現象或許有正面影響,至少是種和平。
是嗎?但和平的日子是否長久得了,答案還是有待考驗的,不是嗎?
她不信任他的愛……
“我愛你,真的!相信我。”姜子宸深情款款的凝視着她的美眸,為了打動她的心,他不惜低聲下氣的哀求。
“事實上……”他早已打動她的心了,“只是……良心過意不去,如果……如果良心允許我接受的話……可是,我不能,我不能!”駱彤痛苦的撂下話后,用力地推開他,推開房門,沖了出去。
姜子宸神色呆然的望着她瘦削的背影,直到她的身影完全消失在樓梯口,他的心碎裂成千萬片……
原來駱彤心裏始終記掛着孫逸翔,從不曾忘懷,他的表哥竟成為他倆之間難以磨滅的芥蒂,鐫刻在姜子宸的心版上,形成一道深刻的痕迹。
他聽見自己聲嘶力竭的嘶喊着:“混帳!混帳!混帳!混帳!混帳……搞什麼名堂!商場失利,情場失意,我姜子宸怎會山窮水盡,陷入如此悲慘的境地。”
孫逸翔派人跟蹤烏萊茲,可是,烏萊茲卻用計將他耍得團團轉。
三天後,烏萊茲飛往巴黎,讓原本已有些神經質的孫逸翔瀕臨崩潰。
為避免自己成為亡命之徒,孫逸翔將手中的財產、權狀連同股票等,匆匆變賣成現金及有價證券帶在身上,遠赴巴黎找尋烏萊茲。他非要找回陳諭不可,以免貪心的陳諭將他的底泄露出來。
走出巴黎國際機場,循着烏萊茲當時故意扔給他的地址,孫逸翔停在一棟覆著白雪的大宅前。
“怎麼可能……”孫逸翔皺起眉頭,納悶的觀察着眼前的這棟華宅,“這不是姜氏大宅嗎?莫非烏萊茲耍我,或者給我錯誤的地址?”
為了化解盤踞在心中的疑惑,孫逸翔怯怯的按下門鈴,開門的正是姜子宸的奶媽江嫂。
孫逸翔臉色發白,心涼了大半截,整個頭皮也跟着發麻了。
“表少爺!”一見按門鈴的人是遠在台灣的孫逸翔,江嫂喜出望外的叫嚷了起來,“表少爺怎麼有空到巴黎來玩呀?哎呀!要來也不先通知咱們少爺一聲,好讓少爺去接機。”說著,喜孜孜的朝門內嚷道:“少爺,表少爺來探望你了!少爺,你快出來呀!”
做賊心虛的孫逸翔,下意識的想掉頭就走,可是這樣做不是太奇怪了嗎?鐵定會引起懷疑的,但是……他不能進屋呀!進了屋就等於是自投羅網,不如趁姜子宸還未出來前趕盡離開……
“表哥。”
正當孫逸翔要腳底抹油,溜之大吉時,一抹獨特的低沉嗓音突兀地從大廳入口處傳來。
孫逸翔的身體一僵,“子宸!”隨後機靈的朝姜子宸露出一個狂喜的表情走上前去,伸出手與他熱情的握了握,“好久不見。”
孫逸翔會來,早在姜子宸的預料中,所以他一點也不覺得奇怪。
只是,憶起他是駱彤的末婚夫,又是謀奪他財產的人,姜子宸就怎麼也開心不起來,相反的,心理壓力更重了。
坐在富麗堂皇的客廳里,姜子宸陰沉着一張俊容,直視坐在對面沙發上的孫逸翔。
“表少爺,喝杯熱條,暖曖身子吧!”江嫂忙遞來茶水。
“奶媽,將少奶奶好好打扮一下,帶下樓來見見表少爺。”姜子宸對江嫂作了個手勢。他這麼做,心裏可是百般勉強,但不管他心裏有多麼的難受痛苦,為了達成駱彤多年來的心愿,他決定讓他們兩人相見。
他不想駱彤繼續怨恨他,不想見她日益憔悴,不想看她如凋零的花瓣般日漸枯萎。事實上,他連一分鐘都看不下去了。
孫逸翔訝異的瞪大眼珠,“子宸,你什麼時候娶妻了,怎麼口風這麼緊?”
姜子宸敷衍的笑了笑,技巧性的岔開了話題,“表哥,你氣色不錯,日子過得似乎挺悠閑的樣子。”
即使姜氏己宣告破產,但在面對敵人時,姜子宸絲毫沒有失去他那股天生的王者氣勢。
面對這種目無中人的狂徒,孫逸翔的心情只能用“壓迫感”三個字來形容。
“馬馬虎虎,還算過得去。”
“是嗎?”姜子宸喜怒不形於色,眼中隱約閃爍着犀利的目光,緊瞅着孫逸翔,“你公司的營業額一個月高達八個零頭,哪會馬虎?表哥,你真是了不起。”
孫逸翔愣住了,整張臉因心虛而漲得面紅耳赤。下一秒鐘,他佯裝出一副被羞辱的模樣,一下子彈跳起來的吼道:“子宸!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開個小玩笑,表哥你怎麼這麼生氣?”姜子宸臉上勾勒出一抹似有似無的笑意打量着他,“我可沒有誣賴你是吞佔我姜氏產業的幕後操縱者。”
孫逸翔心頭又一驚,質問道:“你話中的意思擺明了我就是……”
“男人,年齡約在三十至四十歲之間,擁有精明的頭腦,商場上的幹勁與狡猾,可惜,就缺少那麼一份沉着。”姜子宸打斷他的話,神態自若的輕笑開來。
姜子宸沉穩又冷靜的態度觸動了孫逸翔的心。
“你講這些話是什麼意思?”孫逸翔已開始冒冷汗,一顆心砰砰地直跳,他下意識的避開姜子宸那猛銳的目光。
“咱們都是聰明人,少跟我裝糊塗了。我知道……”姜子宸心痛不已的望着他,一宇一句清晰的從他齒縫間流泄出來,“我知道奪我姜氏產業的幕後操縱者是你。”
“你怎會……”孫逸翔扭曲着五官,大吃一驚的尖叫出來,意識到自己差點脫口說溜了嘴,他連忙捂住嘴巴。
“我怎會知道?呵,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姜子宸向躲在門后的烏萊茲使了個眼色。
烏萊茲踩着穩健的步伐,緩緩地走了出來。
“你!”孫逸翔一見到烏萊茲,臉色立即大變,驚愕的險些跌下沙發,但他仍力持鎮定。
“烏萊茲先生,好巧,居然有此榮幸遇見你。”孫逸翔在烏萊茲面前躬身作揖,心裏擔憂着落在烏萊茲手中的陳諭,究竟有沒有揭發他謀財害命一事。
烏萊茲只是冷笑。
孫逸翔尷尬的笑了笑,強顏歡笑的對姜子宸道:“子宸,想不到你認識中東的石油大王!”
“表哥,你認錯人了。”姜子宸慢條斯理的揭露真相,“烏萊茲只不過是我的手下,不是什麼石油大王。”
天哪!孫逸翔心中一驚,臉色刷白。
“孫總裁,這些資料請你過目一下。”烏萊茲從懷中抽出一大疊資料,將公文袋丟到孫逸翔的面前。
孫逸翔壓根鼓不起絲毫勇氣去將公文袋撿起,他不知道姜子宸在耍什麼花樣,只感覺到陳諭己出賣了他。
“整套的孫氏加上姜氏的財務結構與報表。”姜子宸抿直了剛毅的嘴唇,眼中迸射出兩道莫測高深的精芒,“你以為你很行,謀財的計劃完美到神不知,鬼不覺?不,在我未施出殺手鐧時,烏萊茲就被我派到台灣去了。
“在我對外放出脫股的風聲后,你以陳諭的名義收購姜氏僅存的百分之十的股權,就是你的疏忽。陳諭十年前曾是我父親的員工,因盜用公款被判入獄,才出獄沒多久,他拿什麼來收購姜氏的股權?”
“而且,你真是笨得離譜,陳諭不僅是癮君子,還是個貪婪的傢伙,只要有餞,誰都可以出賣,你沒事先調查清楚便找這老鬼當人頭,怪不得事後被陳諭敲竹杠了。”
“也因為如此,你便心生殺機,企圖殺人滅口,誰料中途卻殺出了烏萊茲劫走陳諭,阻撓你的好事。對了,這兩份完整的資料是陳諭親手奉送給我的。”
孫逸翔聽得臉色一陣白一陣青,他道高一尺,想不到姜子宸卻魔高一丈。
接下來呢?人證物證俱在,姜子宸會告他嗎?或者……乾脆一刀殺了他?他知道姜子宸是國際幫的首領,做事心狠手辣,殺人如同殺螞蟻那般簡單容易……
不!他不想坐牢,更不想死!孫逸翔一個旋身,企圖奪門而去。但烏萊茲反應更快,他靈敏的扣住他的手腕,冷不防賞他二記迴旋踢。孫逸翔被踢得撞上牆壁,痛苦的趴在地上,裝出可憐兮兮的模樣企圖搏取同情。
“表哥,疼得緊吧?很抱歉,是我管教手下不周。”姜子宸走到孫逸翔面前蹲下來,看見交錯在孫逸翔臉上那痛苦不堪的表情,他一時心軟下來。‘
“你……少貓哭耗子假慈悲,我……”
“表哥。”姜子宸打斷他的唾罵,“別怕,瞧你罵人的聲音都在發抖,我不會對你施以暴力的,來,起來。”他將孫逸翔扶起來。
孫逸翔的身體緊貼着牆壁,渾身顫抖的看着姜子宸,他並不認為姜子宸會這麼好心。
“誠如你所言,我是沒有多餘的籌碼與你斗。”姜子宸好脾氣的說著,“你利用我失蹤時期,策劃一樁轟動全球的事,將姜氏變成孫氏集團,恭喜你了,你成功了。”
“老實說,我本來打算揪出謀奪我家產的人,將他大卸八塊,可是,既然奪我家產的那個人是你,看在咱們都是一家人的份上,我想跟你打個商量。”
孫逸翔納悶的望着他。
“我讓你見一個人,一個思慕了你很多年的女人,相信你也會很高興能見到她。”姜子宸冷冽的眼眸中閃過一抹掙扎。
“誰?”孫逸翔心存戒備的望着他,聲音有些顫抖,天曉得姜子宸在搞什麼把戲,而且在這世界上,除了陳諭之外,他想不出還有誰是他渴望見到的人!
姜子宸沒有回答,他的視線與注意力全落在出現於樓梯口的駱彤與江嫂身上。
孫逸翔隨着姜子宸的目光望去,“你……你是……駱彤!”
真是活見鬼了!當孫逸翔乍見出現在樓梯口的那抹熟悉人影時,吃驚的脫口喊出。
孫逸翔?那個人是逸翔嗎?駱彤在心頭錯愕的驚喊着。
當孫逸翔那頎長的身影,熟悉的撞進駱彤的眼裏時,駱彤頗感震撼的退了一步,難以置信的看着孫逸翔。
姜子宸居然讓他們見面了?他的目的何在呢?如果這是姜子宸的陰謀,那她擺出若無其事的樣子,是不是就可以瞞天過海?可是適才她臉上泄露了太多心事,她騙得過天性聰穎的他嗎?
“小彤,你還活着!太好了,當年我們準備舉行婚禮,誰科天公不作美,降下這噩耗,就像一顆炸彈炸在我身上,炸得我粉身碎骨,痛不欲生……小彤,是我不對,我不該讓你搭那艘船的。”孫逸翔抱緊她說道。
駱彤沒有理會孫逸翔的話,只是目不轉睛的直視着姜子宸。
孫逸翔是她朝思暮想的人,重回他的懷抱是她祈禱多年的心愿,她應該感到興奮啊!但為何……她竟沒有出現想像中的激烈反應?反而當孫逸翔用他的胳臂緊困着她的身子不放時,她的心中竟莫名的泛起了一陣厭惡的反胃感,使她出於本能的意圖掙脫他?
她的眼睛緊緊在鎖在姜子宸的俊容上,刻意的探索着他此刻的心情,她害怕他會生氣。
是的,他一定是生氣了,瞧他那緊握的雙拳,瞧他那緊繃的臉部線條,這是唯一可探出姜子宸內心情緒的訊息。
她竟然能夠從他那充滿憂鬱的眼眸中,感應到孫逸翔的出現已造成他心理上的壓力。她也居然能夠由他緊握的雙拳中,探索出他內心的痛苦與掙扎?駱彤的思緒亂糟糟的漫天飛揚着。
姜子宸頭也不抬的沉默着,似乎在壓抑情緒,調適心情。過了良久,才冷着聲道:“抱夠了吧?”
孫逸翔錯愕的回頭望着姜子宸,“什麼?”
“我說抱夠了吧?夠了就放開她!”姜子宸終於壓抑不住妒火,語氣強而有力的吼出,噴火的目光直射入駱彤的眼中。
駱彤哀求似的望着姜子宸,那無辜的雙眸交織着有情還似無情的愛戀。
“怎麼?偎在舊情人的懷裏,就捨不得離開了是不是?想多留戀一會兒是不是?我說不許擁抱!”當姜子宸看到她的眼神,滾燙的妒火立刻轉換成一把鋒利的刀戳進她的心口。當他們兩人親熱的擁抱在一起,他的一顆心再度沉淪於苦海當中,感到身和心全被一種前所未有的挫敗感籠罩住,這火辣辣的感覺燒炙着他的身心,叫他難以解脫。他壓抑不住妒焰,忿忿的一拳擊在牆壁上。
駱彤嚇得奮力掙脫孫逸翔的懷抱,迅速將孫逸翔一把推開,旋身急切地投進江嫂的懷中小聲啜泣起來,“江嫂,我不是故意要惹他生氣的,江嫂,我要回房。送我回房……”
孫逸翔被嚇呆了。天哪!這是什麼樣的一個情勢?他們幾時……駱彤又怎會對他百依百順?孫逸翔臉上寫滿了一大堆解不開的問號,駱彤被江嫂攙扶上樓,孫逸翔連忙拉住她們。
駱彤還存活在這世上的事情雖然到目前為止沒有幾個人知道,但紙是很難包住火的。再加上陳諭目前也不知身在何處,他必須在事情未曝光前,將駱彤奪回來,狠下心再對她下第二次毒手。否則,一旦東窗事發,他的前途就堪慮了。
這可是謀殺罪名,不是被判無期徒刑,就是死刑啊!
“小彤,你怎麼了?跟我回台灣去呀!小彤……”孫逸翔焦慮的死抓着她不放。
駱彤防禦的盯着姜子宸,不敢出聲,只是奮力的掙扎。
“小彤?”
“別這樣,逸翔,我很抱歉,真的很抱歉,我不能跟你回台灣……我……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
“少奶奶,別說了。我送你回房。”江嫂覺得孫逸翔很煩,便用力推開他,將手搭在駱彤的肩上,掉頭消失在樓梯的拐彎處。
“小彤!”孫逸翔氣急敗壞的追上去,卻被烏萊茲擋祝
一把火焰在孫逸翔胸腔內撩燒開來,他憤怒至極的沖向姜子宸,一把揪起他的衣領,拳頭便揮了過去,咆哮道:“你夠種!敢灌我未婚妻的迷湯,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的本事可以留住她的心!”
姜子宸的貼身保鏢大步一跨,不客氣的走上前,拳頭瞄準孫逸翔的左頰,正要與孫逸翔的臉頰做最親密的接觸時。
“住手!”姜子宸出聲阻止,向保鏢使了個“走”的眼色。“很好,你生氣了。”
眼看自己就要被逼入絕境了,孫逸翔乾脆豁出去地吼道:“別找籍口轉移話題!我警告你,我不會把駱彤讓給你的,就算拼了我的命,我也要與你爭奪到底,你別得意!”
姜子宸不悅的睇睨着他,“我沒得意,讓你見她只為一個目的,一物換一物,你為了滿足自己的權力慾望而不擇手段地謀奪我的家產,我拿你的未婚妻來做補償並沒什麼不對。駱彤的一生,你就當我用我全部的家當買下了。”
“你卑鄙下流!竟敢威脅我?”孫逸翔沉不住氣的叫囂道:“別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更別妄想拿她來威脅我!你不會得逞的!”
“成脅你?”姜子宸並不想向孫逸翔坦誠他與駱彤之間的一切,包括戀佟的存在,“有必要嗎?失去全世界我都不在乎,我有勇氣承受破產的命運,但我可沒把握承擔失去駱彤的事實,為了她,我甘願失去所有,即使身敗名裂。”
“你……”孫影響難以接受事實的搖着頭,“金錢不是萬能的!就算你拴住她的人,也得不到她的心,你這麼做根本是枉然!”
“所以,要我放過你,除非……”姜子宸冷冽的黑眸閃過一抹難以釋懷的優愁,雖然只停駐那麼幾秒鐘,卻也讓孫逸翔感受到了,“你立刻返台,離駱彤遠遠的,永遠別在我的面前出現。”
很顯然的,姜子宸對自己的感情完全沒有把握。也就是說,姜子宸擁有無懈可擊的魅力,能吸引全天下女性的青睞,他卻遭到駱彤的排斥,否則,姜子宸不會講出那麼沒自信的話來。
發掘到這項“意外之寶”后,孫逸翔臉上的表情變了,變得詭譎而陰森,“你作夢!”投下一顆炸彈后,他憤怒至極的轉身離開姜氏大宅。
姜子宸沒有阻擋,視線鎖定在那匆匆離去的背影上,沉靜在自己的思緒當中,思忖着:他似乎低估孫逸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