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今天的賀宇喬看來適意而瀟洒;被風吹散的一撮黑髮恣意的在他額上拂動着,他雙手交疊在胸前,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樣,靜待依寒走近。
依寒咬咬下唇,隱藏住內心的悵惘,拘謹地和他招呼。
“真巧,在這兒碰見你,等人嗎?”
宇喬眼中泛起慣有的笑意,說道:“是的!每天這個時候,我總習慣在這裏等候一個人下班,然後目送她坐上公車。”
他的話中有着一份深情,隱隱牽動了依寒的心思,讓她分別不出其中有幾分真實性。
“何苦?為什麼不幹脆讓她知道呢?”
“我怕驚擾到她,而成為不受歡迎的人,也許從此再也見不到她了。”
依寒偏過頭,牽動了一下嘴角,決定轉移話題。
“對了!我一直沒機會為上次受你照顧向你說謝謝。”
宇喬沒答話,他端詳了她一會兒。
“你今天心情很差,是嗎?”
她怔忡了一下,笑意僵在臉上。
“怎麼?我又說錯話了?”
“我想我該離開了。”
她怕極了賀宇喬看穿她的這種感覺,一股想逃開的衝動又浮涌了上來;她迅速轉過身去,卻立即被一雙溫厚的手給箝制住了,霎時,一股暖流傳遍她全身,令她有着一絲悸動。
“帶你到一個地方。”賀宇喬極神秘地說。
依寒轉頭看他,眼神閃着過多的疑慮和顧忌,但他給了她一個安定的笑容,並稍稍加重了力道握緊了她。
“我只想讓你有個愉快的夜晚,相信我!”
依寒再看他一眼,但見他澄黑的眼眸中充滿着誠懇和堅定,這是她從未見過的眼神,於是她不再逃避,以信賴的眼神回應他,上了他的車。
車子走走停停,後來直上高速公路,他加快車速,車子依然平穩舒適;依寒的情緒慢慢鬆弛了下來,她望着高速公路旁飛逝而過的燈光,不知不覺中睡著了。
她夢見一大片蔚藍海岸,金色陽光灑在海面上,反射出點點的波光;細軟的白色沙灘上,綻放着艷紅、紫、藍、黃色的花朵,閃耀着誘人的彩色光芒;她躺在舒適的吊床里,享受着清風拂面的清涼感,剎那間,她感到從未有過的輕鬆和愜意……,於是她嘴角綻放出一抹滿足的笑靨,隨即慵懶的伸伸懶腰,這才發現自己被局限在一個狹小的空間裏。
“你醒啦?想必作了個甜美的夢吧!”宇喬笑盈盈地說道。
“喔!我竟然睡著了……”她尷尬地一笑,道:“到了嗎?”
“嗯!”他的眼裏閃過一抹歉然,道:“早知道你那麼累,應該送你回家休息的。”
“不!我本來就不想立即回家的,因為……”
她止住了即將出口的話,神情顯得有些黯然;她懊惱地甩甩頭,推開車門跨了出去。
她的懊惱並沒有維持多久,四周的景緻很快地就令她的煩躁遠遠地拋在腦後了;她瞠目結舌地凝望那一片美景,讚歎造物者的神奇,竟然將夜色暈染得如此奇特!
這是位於一座山頂的平台上,由上往下俯瞰萬家燈火,燦爛輝煌,有如黑漆盤中閃亮的明珠,綻放出無暇的光澤,平靜而安詳;遠處黝黑寂靜的海岸旁,是成排參差起落,如同鑽石般的燈光,閃爍中透出一道道銀亮的光輝;而橋上穿梭來往的車燈,就像火樹銀花般快速地流竄,令人目不暇給,異常璀璨……
“好美!”依寒忍不住低吟道。
“我就知道你會愛上它。”宇喬悄悄跟上她,說:“其實,這種景色在天氣好的時候,隨時可以欣賞到,只是現在的人整天忙碌得早已忘了這種唾手可得的快樂。”
“可不是!”她閉了閉眼,凝神傾聽耳際吹過的風聲。“好靜!真想一輩子待在這兒,不回去了。”
“傻話!除非你在這兒蓋一棟房子。”
“好啊!這塊地我先預訂了,將來我要搬到這兒住。”
依寒流露出孩童似的純真,彷彿她即將成為這塊地的主人,而漸漸忘了心底曾有過的傷痛。
“那麼,我需要為你在這塊平台上蓋一棟房子嘍!保證每天晚上讓你看到膩為止。不過,我們必須訂個契約,免得你到時嚷嚷着寂寞無聊,又想回到山下住,那我不就虧本虧大了!”
宇喬這番輕鬆的話語令兩人笑開了,無形中拉近了彼此之間的距離。接下來他用心良苦地繞着自己經歷過的臭事打轉,惹得依寒笑聲連連;漸漸的,笑容凝注在他們臉上,兩人相互地凝視,一股熾烈的狂潮在彼此心底隱隱激蕩着。
宇喬緩緩低下頭來,輕柔地碰觸着依寒的額頭,她閉上眼,抬頭迎向他,渾身一陣戰慄;他溫柔地吻着她的眼、鼻和濕潤的唇,她沒有抗拒,有一種奇妙的情愫在她心底滋長;他的吻愈來愈熱情,身體並緊緊地貼着她,彷彿要將她融化般;她不自覺地將雙手纏繞住他的脖子,熱情地回吻他,內心深處鬱積已久的渴盼,毫不保留的傾泄而出。
過了一會兒之後,他將頭埋進她馨香的髮絲中,喃喃訴說著他的懊惱和悔意。
“原諒我,依寒,我情不自禁……”
他又緊緊擁抱了她好一會兒,才依依不捨地抽身退開;他們再次凝視對方一眼,彼此眼底跳動着濃濃的深情和眷戀。
他將她掉落在額上的髮絲撥開,輕撫她嫣紅細緻的粉頰,低語道:“多希望能一輩子擁你入懷,也許不能夠,但今晚已足夠我此生回味了……”他凝視着她的眼,又接口說:“其實,我只想告訴你,千萬別為了上星期天我對你提出的請求感到困擾,我不願因這個理由而失去你;只要你幸福,我情願……”
宇喬的嘴被依寒的手捂住了。“我將是個不及格的妻子,你會一輩子寵我嗎?”
宇喬愣了愣,一時之間,彷彿分不清依寒話里的含意,待他瞥見到她閃着淚光的眸子中有着一抹含羞的笑意,他才再次擁緊她,釋放出內心澎湃不已的萬般柔情。
“放心,我保證不會讓你受到一絲一毫的委屈。”他欣喜地低喃道。
洗完澡后,依寒頓感疲累全消,她並不想上床睡覺,於是逕自蜷縮在小沙發上看起書來;輕緩的樂曲令她情緒得以抒解,這是她自從參加依彤婚禮以來,第一次毫無心理負擔的夜晚。
她看着書中寫着——“……從別後,憶相逢,幾回魂夢與君同。今宵剩把銀紅照,猶恐相逢是夢中。”她的思緒不禁遠揚到多年以前;在依稀記憶中,當她還是個小女孩的時候,有個羞怯的男孩常以一雙惶恐的眼神窺視着她;不知為何,當年的她,對那個神秘男孩產生了無比的好奇心。
他——為何有着滿腔憤恨?為何總是鬱鬱寡歡?許許多多疑問盤旋在當年的小女孩心中,揮之不去;她好幾次想去探索這些秘密,卻因為男孩慣有的冷漠而退縮了。
隨着歲月的流逝,那個男孩漸漸消失在她的記憶中,只有他那對灼灼逼人的眼神依舊熟悉而令人驚駭,它時時出現在她的夢中,有如夜空中的星斗,晶亮地閃呀閃。
而今晚和宇喬在一起的感覺就像是一場不真切的夢,她驟然答應的婚事,是否會過於衝動而草率呢?
“鈴……鈴……”電話鈴聲猛地響起,打斷了依寒所有的思緒,她吸口氣,接起電話。
“喂!哪位?”她下意識地看看時間,將近凌晨一點,這個時候會是誰打電話找她?
電話那頭默不作聲,只依稀聽到一陣嘆息聲,依寒心裏湧上一絲不安的感覺。
“喂!是宇喬嗎?”她稍放大音量問道。
“為什麼?小寒……”是皓誠的聲音。“難道你真的移情別戀了嗎?”
依寒心頭一凜,不知該如何答腔,對於皓誠突如其來的舉動,她覺得措手不及。
“你怎麼不說話呢?告訴我這不是真的,對嗎?”他的口氣中透着一絲焦急。
依寒皺皺眉,說:“我不明白你深夜打電話來,究竟在胡言亂語什麼?”
“聽她說,你要結婚了,怎麼可能呢?除了我,你根本不會愛上任何人的。”
“是的,我要結婚了。”她受不了他的篤定,挑釁的反擊道:“需要你的批准嗎?”
“不!這不是真的!我知道你在報復我,故意以這個不實的消息來刺激我。”他顯得相當激動。
“我根本無須這麼做,你不要太高估你自己了,我很清楚自己的選擇,你無權干涉。”
“不!小寒,你不能,我不能失去你啊!”他的聲音里含着絕望。“你知道嗎?我正在找機會跟她攤牌,只要時機成熟,我們就可以……”
“你為什麼始終不放過我呢?”她忿忿的低吼:“我們的關係早在你和小彤結婚時就結束了。”
“那是樁錯誤的婚姻,難道你真的不再給我機會了嗎?”
“婚姻並不是兒戲,你懂嗎?”她閉起眼睛,感覺疲累而虛弱的說:“皓誠,讓我們忘了過去的一切吧!小彤雖然任性,但我看得出來,她愛你愛得相當深,你千萬別辜負她;況且,她已懷了你的骨肉,看在孩子的份上,你好好珍愛他們吧!”
“我做不到!”他一聲嘶吼。“那不叫愛,簡直是一種桎梏,一種懲罰;我就像個犯人似的,受她亦步亦趨的盤查詢問,連一分鐘喘息的機會也沒有,那種滋味簡直不是人過的。”
她試着勸他。“也或許這是她懷孕期的生理現象,而你的行為又讓她覺得沒有安全感。”
“她早就瘋了!”他嗤之以鼻。“我好後悔沒能把握住你,只要你在這世上一天,我發誓一定要讓你重回我的身邊。”
“皓誠,聽我說……”她舔舔乾燥的唇。“現在的我們已經是兩個世界的人了,你有你的生活方式,而我也有我的路要走,如果有一天我結婚了,那是我自己的選擇,別人左右不了我,因為我並不屬於任何人的附屬品。”
“我絕不容許,你是我的!你休想要我放棄,我絕不放棄;還有,你少用這種愚蠢的理由要我相信你已不再愛我了。”
“你——實在是不可理喻!”
依寒逕自切斷電話,打了個寒顫,心底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無形中,她對他產生了一份不確定的懼怕。
她覺得,其實皓誠和小彤才是同一類型的人,他們都同樣有着佔有欲和自私的個性,只是他們不自覺罷了。
“鈴……”電話又響了起來;她不耐地皺起眉頭,猶豫着該不該接這通電話。
鈴聲又繼續響了兩聲,她跳了起來,迅速拿起話筒。
“朱皓誠,你不要再來煩我了,我不想再聽你解釋什麼……”
“是我。”
宇喬低沉的聲音傳來,令她驚愕地住了口。
“想必上一通電話帶給你很大的困擾和不愉快,是嗎?”
“喔!抱歉,我以為你是……”她欲言又止。
“朱皓誠?他常引起你情緒上的波動嗎?看來,我打來的不是時候。”他的話里有一絲醋意。
她小心的說:“還有事嗎?這麼晚了。”
“沒什麼重要事,只是一直捨不得睡,想再聽聽你的聲音;我怕今晚的一切,不過是一場夢罷了。”
依寒唇邊露出一抹淺笑,但隨即消失不見。“或許吧!我也正在考慮是否決定得太衝動了,也許我……”
“不許你反悔!”宇喬急了。“相信我,這是你最正確的抉擇,我會給你一輩子幸福的。”
依寒的腦海突然浮現出皓誠的身影;她覺得要徹底了解一個人是一件多麼困難的事,就像她和皓誠交往了四年,到頭來,她依舊是摸不清他的心;而宇喬的這番摯情表白,似乎不能沖淡皓誠帶給她的不愉快;這種感覺一直持續到她掛上他的電話,還未能完全消除。
中午近十二點,依寒正在茶水間啜飲着才沖泡好的咖啡,而月娟帶着一臉燦爛的笑容,輕盈盈地走了進來。
“怎麼?中獎啦,看你高興的樣子。”依寒打趣道。
“你什麼時候看過我不快樂了?”月娟俏皮地斜睨了她一眼,道:“要我整天愁眉苦臉的過日子,本姑娘可不幹!”
“你呀!永遠是無可救藥的樂觀派。”
“那可不!”月娟扮了個鬼臉,道:“所謂人生苦短,及時行樂嘛!想不開的人是傻瓜。”
依寒無可奈何地笑笑,繼續喝着咖啡。
“哎!剛才會計室小奇打電話來說,今晚去KTV為方龍生餞行,願意參加的人六點正在營業部集合,你去不去?”月娟沖了杯咖啡問道。
依寒偏過頭,一臉莫名其妙的盯着月娟。
“方龍生沒邀請你嗎?”
“我已經有一段時間沒碰到他了,也許他最近忙着交接吧!”
“你和他怎麼啦?老實說,方龍生目前可是全公司最有身價的單身漢哦!你和他真是郎才女貌的一對哩!”月娟直率地說道。
“他不是我的男朋友。”她皺皺眉。
“但是,他對你很痴心呀!怎麼,你們分手啦?”月娟打破沙鍋問到底。
“沒有開始,哪來分手之說。”她忍無可忍了。
“告訴你哦……”月娟神秘兮兮地說:“聽會計室的人說,方龍生之所以請調分公司,完全是因為你的關係,才決定離開傷心地。”
“天啊!怎會這樣,那我豈不成了別人眼裏的罪人了?”
“既然你承認自己是罪人,那就參加今晚的聚會去謝罪吧!我已替你答應下來了,相信你的出現,會給方龍生很大的驚奇。”
“你替我答應了?”
依寒張大嘴,一時之間不知如何接口;但見月娟搗着嘴,一臉促狹的模樣,才知道自己上當了。
“原來你設計我……”
於是兩人笑鬧成一團;和月娟在一起,依寒才可以暫時將煩心的事拋諸腦後,她覺得月娟像個天生的開心果,有她在的時候,場面永遠不會冷清。
“不玩了,不玩了……”月娟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說:“說真的,你晚上到底去下去?”
“去接受別人異樣的眼光?還是成為大家取樂的對象?不去!”她訕訕的回答。
“晚上有事?”月娟湊過臉來,好奇地問。
“不告訴你!”她故作神秘地喝完最後一口咖啡,將紙杯丟進垃圾桶里,若無其事地推門走了出去。
下班前十分鐘,依寒接到宇喬的邀約電話,這使她總算有了借口回絕月娟的“糾纏”。
在她收拾好東西,準備離去時,月娟一臉曖昧地追問。
“誰?新的男朋友?”
依寒瞄了她一眼,什麼也沒說,逃也似的離開公司。
她相當肯定的認為,事情的真相只要經月娟這個廣播電台一說出去,到了明天,保證傳遍整個公司——這就是月娟唯一的缺點;想到這兒,她忍不住輕笑了起來。
“想到什麼有趣的事了?”宇喬偏過頭來問道:“看到你心情不錯,我就放心了。”
“公司里一位很可愛的女同事,今天千方百計纏着我上KTV。”
宇喬撇撇嘴,道:“那很好,為什麼不去?”
依寒笑而不答,將眼光移至亭外;此刻,他們正位於紗帽山上的某個土雞城。
一股寒風突然吹了過來,依寒不自覺地打了個哆嗦,下意識地縮了縮身子。
“冷嗎?”宇喬按了按她的手背,道:“先喝點熱湯,暖暖身子。”
他隨即舀了碗湯,遞給依寒;她將湯碗接了過去,也一併接收了他滿溢的關懷和體貼。
亭外突然熱鬧了起來,一大票裝扮亮眼的男女高聲喧鬧,將亭中每個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去;一位身材高挑、艷麗的女郎在經過依寒和宇喬時,稍微向亭內掃視了一回,當她的眼光掠過宇喬時,臉上微微呈現出令人難以理解的神情,但隨即像沒事似的,腳步毫不停留地走了過去。
依寒轉過頭望望已落座的那一票人,忍不住讚歎着。
“好高貴的女人!”
“咦?你說誰?”宇喬抬起頭來問道,似乎對剛才的一切毫無所覺。
“你沒注意到剛才經過的那些人嗎?”
“那些人怎麼了?”他瞥了一眼那票人,說:“喔!抱歉,沒注意,我正在調弄沙鍋配料……,這雞肉肉質鮮嫩,再配上這種特製的佐料,很符合山中的野趣,你嘗嘗看。”
依寒嘗了一口,道:“嗯!確實和平常吃的不一樣,味道很香!”
“再來一塊?”
“好的。”
“呼!我總算把你的注意力拉回來了。”
宇喬趁勢在依寒粉頰輕觸了一下,那溫熱的鼻息着實令依寒愣了一下。
“在這種地方,你怎麼可以……”她有些氣急敗壞。
“今天晚上你只屬於我,可不許你的眼中有任何一個人的存在哦!”他低語道。
依寒臉頰霎時酡紅了起來,她嬌嗔地瞪了他一眼,心底卻升起一絲甜蜜的感覺。
“宇喬——”
一個銀鈴似的叫喚聲令他們倆不約而同地抬起頭來,依寒發現來人正是方才她見到的那位高貴女子。
宇喬似乎感到有些意外,但很快的又恢復了原有的穩健。
“真難得在這兒遇見你,你該不是一個人來的吧?”
“和公司里的夥伴們。”女子朝那票人的方向努努嘴,模樣更增添了幾分性感和嫵媚。“今天辦了場成功的發表會,他們硬要我來熱鬧熱鬧。”
女子的眼光始終不離宇喬,彷彿眼前沒有依寒的存在似的。雖然時屆陰寒不定的初春季節,她依然穿了一件低胸合身的單薄紅衫,飄逸的衣衫將她修長的身材襯托得更誘人;一頭烏亮的黑髮柔媚地披在肩上,她緩緩地走向宇喬,逕自在他旁邊的凳子上坐了下來。
突然,一股不舒坦的感覺隱隱湧上依寒心頭,她直覺到這名女子和宇喬之間有着一種不尋常的感情。
“怎麼?這麼久沒見面,不請我喝一杯?”她柔聲問。
宇喬依舊漠然。“抱歉,我們不喝酒。”
“哦……”她拉長了尾音。“我記得你以前可是酒國英雄,是什麼原因讓你變得這麼拒人於千里之外的?”
“依寒,我來給你介紹,這位是以前認識的朋友——方婷,是一位模特兒。”
“是那位名時裝模特兒方婷吧?幸會。”依寒有禮地欠身道。
方婷抬起頭,以一種很戲劇化的姿勢,把頭髮住后一甩,隨意地瞄了依寒一眼,旋即又把注意力移回到宇喬身上。
“你新交的女朋友?宇喬,你的眼光退步嘍!”
“我的眼光沒變;當然,以另一個角度來看,她是比不上你,既不懂得惺惺作態,更不知道如何耍手段誘人上床。”他慢條斯理的回答。
“你可真抬舉我!別忘了你我在愛情上是勢均力敵、半斤八兩,你該配個懂得生活情趣的女人,跟一個木頭美人不是太糟蹋你這位‘風流才子’的雅號了嗎?”
“我想,比起你這個虛有其表的蛇蠍美人來,木頭美人顯然比較適合我。”宇喬依舊不動聲色的搶白。
方婷黑眸里的熱情光芒倏然消失,她半眯着眼,以冰冷、犀利的寒光死命盯着宇喬,氣氛剎那間僵住了。
依寒覺得自己就像是這場戰爭中的局外人,對眼前正針鋒相對的兩個人,他們之間究竟有過什麼糾葛根本毫無所悉;事實上,她並不想知道,只感到萬分氣惱和無奈。
方婷咬了咬下唇,臉上的憤怒很快地幻化成原有的嬌容,她笑得很曖昧,轉過頭對依寒說道:“這個男人不是平凡女人征服得了的,你等着看吧!再過不了多久,等他把你玩膩了,就會像甩了我似的把你給甩了,他的心裏只有那個該死的初戀情人。”她挨近依寒,又說道:“再告訴你一個秘密,這個優雅的男人在床上可是需索無度,蠻橫得很哪!你好自為之吧!”
她話一說完,馬上扭腰站了起來,挑釁地瞥宇喬一眼后,儀態萬千的走了出去。
宇喬陰沉着一張臉,目不轉睛地瞪視着方婷走遠的背影,他幾乎按捺不住的憤怒,想衝上向前去狠狠摑她一巴掌;直到他突然意識到眼前的依寒正用一雙水蒙蒙的眼眸瞅着他,眼眸里依稀有着一絲委屈、一絲怨慰,他才驚覺到整件事簡直糟透了。
“依寒,事情並不像她說的那樣,其實我是……”
“別說了,請你送我回去。”她以低沉僵硬的語調說。
當依寒回到家門口時,她整個人幾乎快崩潰了;她慌亂地奔下車,再也無法忍受和宇喬在一起的每一分鐘。
她掏出鑰匙想打開大門,手卻因憤怒而顫抖久久對不準鑰匙孔,更因為精神恍惚而絲毫察覺不出宇喬早已隨往她的身後跑了過來。
“依寒……”他緊緊扣住她的肩膀。
“別碰我!”她跳了開來。
宇喬無奈地攤攤手,說:“依寒,依寒,請你冷靜點,聽聽我的解釋。”
“不!我不想聽!不管你是什麼樣的人,曾經發生過什麼事,都不關我的事。”她避之為恐不及的說:“我們之間的事,從今晚起一筆勾消。”
宇喬頹然地垂下肩膀,說:“原諒我,今晚讓你受委屈了。”
“原諒你?”她眨眨眼,嘲諷道:“不!我沒有資格,屬於你的那個世界是多彩多姿的,你該配個懂得生活情趣的女人,而我只不過是個平凡的女孩。不!我不配……”
宇喬的心沉到谷底。
“依寒……”他疼惜地說:“不要這樣,你罵我,懲罰我吧!只要能消除你心中的怨氣,我情願承受任何責難,但是,請不要這樣傷害你自己。”
“謝謝你的仁慈,賀先生。”
依寒如冰霜的臉上毫無表情,而她瞪視着宇喬的眸子卻射出仇視的怒火,久久,久久,她只是那樣死命地、憤恨地瞪着他,這種神情令他感到害怕,他不自覺地向後退縮了一步。
“再見!”說完,她同時轉過身去,輕易地打開了大門。
“依寒!”宇喬在她身後急切地喊道:“今晚那個女人所說的話,完全不能置信,她只不過想破壞我們的感情,請你相信我!”
依寒立在門口,頭也不回的低語道:“無風不起浪,你請回吧!”她側身將門關上。
宇喬絕望地看着那扇緊閉的大門,腦子彷彿被掏空似的,深深感受到挫敗和不甘;心想:多少年的相思、等待,難道就在今晚被那個女人毀於一旦?不!他絕不容許這樣的事情發生;曾經,他幾乎完全失去了她,而現在,不管經歷多少阻礙、付出多少代價,他決定以一生的摯愛來爭取她。
他絕不退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