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靜坐在樓下客廳華麗的三角鋼琴前,夏悠兒禁不住思緒的流動。
在楚天身邊不過短短几天而已,她卻好似開始變得不像她了。
他有着無限的精力,每個晚上都會一直要她,直到她精疲力盡地癱軟在他的懷抱中。
而她只能拚命壓抑著心中要命的慾念,咬緊牙關,用沉默來對抗他。
儘管裝作無動於衷,但她自己也知道,這並不成功。每每面對那雙過分犀利的眼睛,她總覺得,他敏銳的目光可以令她內心的秘密,無所遁形。
雖然她倔強的不肯屈服,但卻深深恐懼,當身體淪陷在他一波波的進攻之後,最終,連意志也會被他所擁有,畢竟,想推拒他太難、太難……
煩惱的心情難以平息,她信手打開琴蓋,在黑白相間的琴鍵上,敲響幾個簡單的音符。
她已經好久沒有碰過鋼琴了,自從來到德國,不分晝夜的工作剝奪了她所有的時間,這雙曾經充滿藝術靈性的手,已經在緊重的工作下變得遲鈍笨拙。
彈琴?那是一種奢侈的享樂。
唇邊綻出—絲苦笑,現在的她……還有資格碰鋼琴嗎?
她的父親曾是享譽歐洲的鋼琴家,母親更是個充滿藝術氣質、知書達理的女性,只是多愁善感的個性,令本就體弱多病的母親早早就離開人世。
失意的父親禁不住打擊,從此退出樂壇,帶着他們兄妹二人隱居小鎮。
離開了音樂,軟弱的父親,一度連基本的生存能力都沒有,以前安逸的生活,在他身上只留下了儒雅的氣質。
父親放棄音樂的理由很簡單,因為他當年所演奏的每一個音符,都是為了打動他的妻子,如今,他的愛人遠去,他的音樂自然要追隨她而去。
退出樂壇,父親與鋼琴唯一的接觸,就是教導她。然而,自己還是辜負了父親的期望,不但離那座聖潔的殿堂越來越遠,如今甚至還成為一個男人的情婦。
黯然的垂著頭,手指停落在黑白色的鍵盤上,往昔的回憶,對她是種殘酷的折磨。
在他面前,她從不示弱,甚至連一絲一毫的情緒都不肯流露。她知道他對自己充滿了征服的慾念,因為她從不妥協於他對她身體的索求。
其實,每一次,她部感到身心疲憊不已,與他對抗是需要多麼大的勇氣和力量?這幾天她已逐漸感到力不從心。
被迫留在他身邊,她的臉上雖然維持着一貫的無動於哀,但心裏卻是一陣陣顫抖著,怕見他怱然瞥向自己的幽深目光,怕見他長久凝視在自己臉上,那若有所思的眼神。
大名鼎鼎的楚天,竟然會如此戀棧一個身分不明的東方少女?這聽起來多麼好笑!
如果不是因她的倔強不屈,如果不是因為征服她,對他來說,尚是一個有意思的挑戰,大概,她和那些被他拋棄的女人一樣,早就成為他身後的另一片落葉。
只是……這種吸引又能持續多久?
其實,夏悠兒漸漸搞不懂,自己是希望離開他,還是留在他身邊?這樣的倔強不屈服,是為了與他對抗,還是……為了吸引他更多的目光。
這認知令她羞愧,更加憤怒,她絕不會讓他攻掠她心頭最後一塊領地,然後讓他站在她面前耀武揚威。
雙手在鍵盤上狠狠壓下,不和諧的音符像要刺穿耳膜。
噪音過後,久未活動的手指,開始在鍵盤上飛快的發泄情緒,蕭邦的「升C小調即興幻想曲」頓時充滿整個房間。
快速的六連音型的分解和弦,襯托著流動的旋律,手指在琴鍵上如同有了生命一般,飛快地彈奏著。
充滿著愛國激情,熱情洋溢的蕭邦,就連創作這樣一首如夢如幻的即興幻想曲,都擁有這麼複雜的旋律。
也好,正好契合她此時的心情。
正在房間裏和風堂慎討論著與威利集團的合作的楚天,聽到了這一陣突然飄出的旋律。
「鋼琴。」眉頭微皺,他沒想到有人會在這房間裏彈鋼琴。
「是夏悠兒。」風堂慎說道。
「哦?」楚天顯然對於風堂慎對悠兒的了解,有些意外。
「總裁決定留她在身邊時,我已調查清楚。夏悠兒的父親曾經是享譽樂壇的鋼琴家,後來因為妻子早亡而失意退出樂壇。當時總裁併沒有問及她的背景,所以,我也沒有對總裁彙報。」
楚天不語。他的確不曾這麼做,與其調查她,他更希望親自發掘她。
側耳靜聽,感覺著流動的旋律,是他所喜歡的蕭邦的音樂,一貫的複雜多變。
唇畔怱然露出一絲耐人尋味的微笑,從這音樂中他可以聽出,她的心亂了。
是因為他嗎?這倔強又驕傲的小女人,不知道心底積壓了多久的怒火,直到今天才發泄出來。
「總裁。」風堂慎的呼喚,勾回他的注意力。
「今天就到此為止吧。」他淡淡地吩咐。
她的音樂,令他無心再討論其他。
信步走下樓,果不其然,在鋼琴前看到她的身影。
她的長發垂落肩頭,比往常更顯優美沉靜的面容上,兩道長眉微蹙。
楚天為自己倒了一杯酒,坐在一旁的沙發上,欣賞着她的演奏。
他喜歡看她陶醉在旋律中渾然忘我的樣子,完全不設防的心,經由指尖流泄而出的音符,輕易泄露了心事,他的唇隨著這躁動卻優美的旋律,輕揚起一個弧度。
也放,這才是他嚮往的生活——喝最醇的酒,聽最愛的女人演奏最美的音樂,寧靜安逸的享受人生。
他不想否認自己對她的感情。
從第一眼見到她,就固執的要留她在身邊,這一切並非沒有道理的,而所謂的懲罰,不過只是一個藉口。
他喜歡她,喜歡的程度超越他以往的任何一個女人。起碼,夏悠兒從不會令他感到厭倦,就算兩人的相處並不十分愉快,他從來也沒有萌生過要拋棄她的念頭。
如果,悠兒能明白他的心思。
如果,她不是那樣固執的拒絕防備着他,那該多好。
那樣的話,他就可以倚在她的鋼琴邊,嗅着她的發香,看着她甜美的笑,聽若她動人的演奏。
楚天不禁悠悠嘆了口氣,不覺地晃動若手中的酒杯,杯中的酒液像赤澄的琉璃,緊黏着透明的水晶杯壁,被屋中的燈光反射出七彩光華。
夏悠兒敲落最後一個音符,輕舒一口氣,雙手按在琴鍵上,耳邊卻聽到一陣鼓掌聲。
悠兒微微皺眉,眼角瞥向坐在沙發中的楚天,剛剛還略帶憂鬱的神情,瞬間又變得冷若冰霜。
「我該覺得意外嗎?沒想到你會彈琴。」楚天站起身,手持紅酒,倚在琴旁。
夏悠兒冷哼,「依你之見,在你工廠里工作還債的女人,都該是懦弱無能的才對嗎?」
楚天一笑,「我不作任何設想,因為,在我工廠里的人具有怎樣的才華,不該是我考慮的範圍。倒是史密斯家族,當初真的疏忽了你。如果,他們事先知道你的才藝,那麼將你安排在德國的夜總會、俱樂部,或許會比安排在工廠里更有價值。」
「現在也不晚。」她站起身看着他,「經由你的手將我安排在夜總會彈琴,我可以儘快還清欠你的債務。」「晚了,現在的你沒有這個機會了,因為做我女人,比任何位置都更適合你。」楚天揚眉。
悠兒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想合上琴蓋離開,然而琴蓋卻被他一手托住。
「你想幹什麼?」她不耐的抬頭看着他。
「你的演奏不該結束得這麼倉促,能彈奏蕭邦的『升C小調即興幻想曲』,大概對舒伯特的音樂也不會陌生。」他喜歡聽她彈琴。
夏悠兒傲慢地冷笑,「你不覺得那樣浪漫的音樂,與現在的氣氛不符嗎?」
「氣氛是可以營造的,而我不介意時間地點。」楚天說道。
「抱歉,我沒興趣。」她冷冷的拒絕,想用力壓下琴蓋,卻被他固執地阻止。
她一怔,抬頭望去,剛好將他眼中的一絲怒氣納入眼底。
她又激怒他了。
「你該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他語氣不善的提醒她。
一絲輕蔑的笑意浮現在夏悠兒的唇邊,「當然,做我想做的事。」她大膽地卯上他的怒氣,再次想合上琴蓋離開。
只是這一次,楚天托著琴蓋的手明顯更加用力。
「坐下彈琴。」這話已變成強硬的命令。
心裏無名的烈焰被點燃,夏悠兒瞪着他的眼睛,雙手依舊壓在琴蓋上,卯上全身的力氣要合上琴蓋。
她的執著令楚天不得不放手。
砰的一聲,巨大的碰撞聲像要刺穿人的耳膜,摻雜著不和諧的和弦音,在空寂的房間裏久久不散。
夏悠兒勇敢地直視楚天愈加冰冷的日光,她已經可以看到那雙令人膽寒的眼瞳深處噴出的火花。
她無言的抗議令他氣惱,她是第一個敢無視他命令的女人!
她在他面前冷笑着,轉身離開的瞬間,她的手臂卻被他拉住。
「幹什麼?你又要用威脅的手段來對付我嗎?」她的口氣充滿不屑。不得不屈服於他強大的勢力是她的悲哀,但除此之外,他無法控制她的。
她的話令楚天愣住,抓住她手臂的手不由得放鬆了些。
一直以來,他都想好好對待她,但她從不給他這個機會,所以他不得不用威脅的手段令她就範。
這令他生厭!
什麼時候,他對女人也需要花費如此的精力!?且,這女人競可以輕易牽動他的情緒!
在他森冷眼神的壓迫下,她沒有半分膽怯的與他對峙,這份勇氣可嘉,而她眼中不屈的光輝更是令他激賞。
拚命壓抑住自己即將爆發的怒氣,他鬆手放開她,退後一步。
「準備一下,陪我去公司。」說完這句話,楚天並沒有再看她,便轉身離去,留下夏悠兒站在原地,不解地沉思。
剛剛,那個男人明明已經那樣生氣,而他竟然在最後一刻,如此輕易的就放過了自己?
這說明什麼呢?搖搖頭,他的手段太過高深,她無法猜測。
凝視他高大的背影遠去,夏悠兒並未意識到,自己的眼神有着多麼明顯的改變。
*****
中天機構外,早早等候了一行人。今天是楚天與美國威利公司總裁利昂·克林的第一次會晤,而這關係一筆近七億美元的投資。
這動輒上億的財產轉出,是楚天進軍國際市場的一步計畫。
他精準的眼光令他在商場上所向披靡。然而,這種一擲千金的投資方式,卻也令跟在他身邊的人,每每提心弔膽。即使如今的中天機構,已是如日中天,但是這樣的大手筆,還是罕見的。
「總裁。」恭敬地拉開車門,負責接待並準備會議的黃經理,看到了楚天身邊的夏悠兒,不禁微微愣了—下。
公司里上上下下都知道夏悠兒,因為楚天無時無刻都將她帶在身邊,所有人都清楚的意識到,夏悠兒對於楚天來說,意義特別。
但是竟然連今天這樣的場合,總裁也會將她帶至身邊?這實在是有些誇張,畢竟,夏悠兒並不是楚天的夫人。
「黃經理,我可以下車了嗎?」看着黃經理尷尬的日光,夏悠兒明白那意味着什麼。不清不楚的伴在楚天身邊,對於別人的目光,她早已司空見貫了。
「啊,對不起,夏小姐。」意識到自己擋住了車門,黃經理慌忙側身讓開。
看着這一切,楚天只是微微一笑。這才是他要的女人,沒行人可以令她寧靜的眼眸輕易變色,除了他。
「總裁……」黃經理站在一邊,有些可憐又無措的輕喚,他摸不透楚天臉上微微的笑意是為什麼。
「已經準備好了嗎?」
「是,克林先生已經到了。」
黃經理一邊彙報,一邊陪着楚天慢慢的向公司內踱去。
「總裁……」黃經理抬頭看了看楚天身邊的悠兒,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還有什麼事?」楚天停下腳步。
「我……想請問總裁,夏小姐是不是也要參與今天的會談?」他硬著頭皮問。
用眼角餘光瞥過站在一邊,彷佛置身事外的夏悠兒,楚天眉尖微揚,「你有意見嗎?」
「不是!」黃經理慌忙解釋:「只是……我不清楚應該將夏小姐的位置安排在哪裏。」
「我身邊。」不曾猶豫地交代下去,他沒心情去看黃經理那失神的表情,立即在風堂慎的陪同下走進公司。
這問題多餘,夏悠兒的位置,只能在他身邊。
走進大廳,楚天忽然伸手,當著眾人的面,攬過夏悠兒的肩頭,將她整個人圈進懷中。
跟在身後的一行人,除了風堂慎早已習慣,其他人全都目瞪口呆的看着。一向喜怒不形於色的楚天,竟然會當眾無所顧忌的對夏悠兒做出這樣親昵的舉動。那樣霸道而又周到的維護,令看着這一切的女士們心生妒嫉。
夏悠兒疑惑地自他懷中抬起頭,不明白他這麼做的意思。
「不好嗎?」他微微一笑,懶得解釋,擁着她進入會議室。
會議室內,早已等在裏面的利昂,克林,看到楚天出現,慌忙站起身,目光不經意問對上他懷中的夏悠兒,也露出驚訝的表情。
「克林先生,你久等了嗎?」楚天平淡的聲音打斷利昂·克林投向悠兒的目光。
「啊?」有此尷尬,夏悠兒的存在令利昂·克林開始不明白,楚天這麼做的動機。
推了推眼鏡,利昂強自鎮定心頭的慌亂與楚天握手,「等待您是我的榮幸,楚先生,很高興您能抽出寶貴的時間來接待我們。」
再次看向他懷中的夏悠兒,這女人冷靜的目光和楚天如出一轍,置身在楚天懷中,卻不見有一絲二毫的矯揉造作,這令他懷疑她的身分……或許是楚天的夫人?
「請問這位小姐是?」他終於忍不住問道。
「夏悠兒。」楚天簡單的說明,並不明確表明悠兒的身分。
夏悠兒微微對利昂·克林點了點頭,算是盡職表現她分內的禮貌。
她並沒有太多的表情,只是那種清冷的神情,卻令利昂·克林一愣。
她有着很獨特的氣韻,高潔而靈動,是他未曾見過的女人類型。
「克林先生,請就座吧。」
楚天擁著悠兒走向自己的位置,不給他更多的時間來觀察悠兒,迅速的將話題導入正軌。男人的討論她絲毫不感興趣,沉悶的空氣令夏悠兒漸感到心煩,她不知道會議什麼時候會結束。
楚天始終很少說話,大多是在聽對方分析。她可以感覺得出來利昂·克林的誠意,急於求成的心態,已經令他在未來利潤的分享上退讓,而他的讓步,仍未換得楚天明確的態度。
一直是那樣含着一抹漫不經心的微笑,楚天的面容上並沒有太多表情的流露。
悠兒的眼神開始無聊的轉向另—邊,為什麼男人們的會議中,一定要加入一個她呢?
她不明白楚天的心思。將她帶在身邊,似乎是要向所有的人宣告她的存在,以及他對她的擁有權。
她明白楚天對自己是格外縱容的,但這反而令她更加的不敢掉以輕心,不知道一旦自己被他征服,這個冷酷的男人會不會立刻將她丟掉。
想到這裏,夏悠兒不禁愣了一下。
這是什麼混亂的心情?一直以來承受他不斷的索取,她不抵抗、不反對,不就是希望他有厭煩而放掉她的一天嗎?
為什麼如今卻像是怕他的目光,不再留戀在自己身上?
她到底是怎麼了?
抬起頭,目光飄向一邊的他,不意,竟對上了他那雙幽深的眸。
他在看着她?那幽深眼神中夾雜著一絲令她慌亂的微笑,她慌忙的垂下頭去,避開他的視線。
一剎那間的接觸,競令她面紅耳赤,呼吸也不再平穩。就在她竭力想讓自己平息的同時,一隻手卻忽然被人握住。
「不舒服嗎?」他的聲音在她耳邊輕輕響起,帶著關切。
「不……」習慣性的想推拒他的靠近,卻怱然意識到此刻仍在會議中,有那麼多雙眼睛在看。
他自桌下握住她的手,並沒有多少人看得見,就連他在她耳邊輕聲漫語,也被他一派閑適的樣子掩藏得很好。顯出慌亂不安的,倒是她了。
「你……不要靠過來。」彆扭的想抽回自己的手,不得不狀似視昵的也靠在他耳邊,小聲提醒,
楚天握緊她的手,不許她收回去。
這樣才有趣!她的謹慎和小心給他更多的方便,反正眾日睽睽之下,她不敢造次。
嘗到了甜頭,楚天又向她湊近幾分,還不忘保持着唇畔那抹漫不經心的微笑,禮貌的面對仍在滔滔不絕的利昂·克林。
「如果不舒服,要告訴我。」他又在她耳邊吹氣。
「你放開我的手,我就很舒服了。」瞪着他,她清楚的看到他眼瞳中映着一抹邪氣的笑。
這個男人,真是時時刻刻不忘欺負她!
「不——我陪你回家。」他又說道。
他喜歡看她現在這副慌張的樣子,一邊顧及著自己在眾人眼中的形象,不敢有太人的動作:一邊好像要抓狂—般的對他咬牙切齒。這樣的她比她平常卯上他的怒氣,冷冰冰拒他於千里之外的模樣,可愛很多。
想起今天在家中時,她大膽的拒絕為他演奏,他就忍不住想好好地報復她。
「你不用留在這裏主持會議的嗎?」他的提議多少令她有幾分詫異。
楚天一笑,「如果我想的話,會議會馬上結束。」
「啊?」她一驚,他眼中又綻出那一絲令她心慌的微笑。
她還在用力的想抽回自己的手,和平常一樣,不肯服輸。
「我要你配合。」他忽然說道。
「什麼?」她不解,卻望見他眼中有着太多的陰謀。
她怔愕的瞬間,他忽然鬆了手,讓一直在努力自救的悠兒完全沒有防備,一聲大叫後,整個人向椅子後面跌去。
「悠兒!」
早就算好一切的楚天,故意裝作意外的驚喚,在她落地之前,大手一攬,將她整個人攬進懷中,然後自己也順着她身體的走勢,故意倒下去。
落地之前,他的右手看似不經意的繞到她腦俊,護住她的頭。
悠兒明明看到楚天可以避免讓這—切發生,然而他卻故意裝作力不從心的樣子,讓兩個人倒下。
這是什麼尷尬的局面?眾目睽睽之下,這男人竟這麼漫不經心的一手導演了這場鬧劇?就算是要讓她出醜,他自己現在的樣子,也未必威風到哪裏去。
被壓在他身下,趁著眾人看不見,悠兒一雙手已經憤怒的抓上他的衣領,將他扯向自己。
「你真是……」被壓抑的聲音扭曲著,她瞪着他的眼中似要噴出烈火,他卻仍是好整以暇的,眼中有着一絲計謀得逞的奸笑。
可惡的男人!夏悠兒剛要發飆,利昂·克林、風堂慎及黃經理一群人卻已全部圍了過來。
「總裁、夏小姐。」
七嘴八舌的關心,夾著與會女人們大驚小怪的喘息驚叫,夏悠兒根本沒機會開口,只能任由楚天將她扶起來攬在懷中。
「有沒有怎麼樣?」手下們的慌張他視而不見,儘管已將她保護的很好,他仍然審視着她的全身。
「多謝總裁的特別關心。」狠狠的加重「特別」兩個宇,她話裏有話。
楚天佯裝不知,只是淡淡一笑,圈住她的手不肯放開,然後轉身面對利昂·克林。
「克林先生,很抱歉。」微一點頭,眼中的笑意隱上,他整個人又變得不下怒而威。「我想悠兒可能有些不舒服,很遺憾,我們今門的會談要到此為止了。」
「哪裏,既然夏小姐身體微恙,是我不該佔用您太多時間才對。只是這個計畫……」克林十分識時務。
「我很感興趣,我會找時間再聯繫你。」打斷他的話,楚天明確表態,讓利昂·克林放心。
「那……」
「等等。」
利昂·克林剛想告辭,一直被楚天護在懷中的夏悠兒卻忽然出聲。
「總裁不必陪我回去,悠兒不是不知道輕重的人,不必總裁你特別的關心。」冷冷一笑,當著眾人的面走出楚天的懷抱,悠兒故意將「輕重」、「關心」說得特別用力。
楚天有意不與她的日光接觸,閑閑的望向一邊,這更讓夏悠兒惱火。
「夏小姐真是一位溫柔體貼的女性。」全然不知事情真相的利昂·克林,只覺得夏悠兒在優稚靈性的氣質之外,競然還有着這樣體貼包容的一顆心,難怪楚天會放下眾多佳麗,獨寵她到這個地步了。
聽到利昂·克林的讚美,夏悠兒眉頭一揚,一言不發的瞪着楚天。
休想讓一切都按照你的心思進行,我偏不讓你順心如意的結束這場會議!
楚天明白悠兒的挑釁,剛想開口,站在一旁的風堂慎卻忽然出聲:「總裁,我先送夏小姐回去吧。」
楚天微微皺眉,眼神不滿的看了一眼風堂慎,看了看站在另一邊一臉誠惶誠恐的黃經理等人,此刻再堅持,大概那小女人也不會讓自己稱心如意。
反正看到她剛剛驚慌失措的樣子,已經夠讓他開心的了,就讓她小小的得意一回吧!
微微點了點頭,他默許風堂慎的提議。
目光對上夏悠兒,對方又是狠狠的一眼瞪向他,讓他覺得好笑。
目送夏悠兒和風堂慎離開,再次坐回會議桌旁,幾個人又開始了新一輪的研討。
楚天懷著高深莫測的表情,不再做任何明確的表態,直到會議結束,利昂·克林都沒有從他口中聽到滿意的答覆。
利昂·克林有些後悔,剛剛楚天曾經親口表示,會再次安排會談,但是隨著夏悠兒的離席,楚天只是維持着該有的禮貌和風度,他不知道自己是否還有機會。或許,剛剛,真應該讓楚天離開才對。
送走了利昂·克林,楚天離開公司,風堂慎已經在門外等候。
「慎,剛剛你不應該多此—舉。」才—上車,楚天扯掉領帶透一口氣,語氣不怎麼和善的責怪道。
「我只是不願意總裁才一回到別墅,就和夏悠兒發生衝突。」風堂慎平淡地解釋。
楚天揚眉,「這麼說你看到了?」
果然不愧是當年父親最得力的手下,自己和夏悠兒之間私底下的動作,竟然逃不過他犀利的目光,那麼他設計夏悠兒跌倒,他也看到了?
風堂慎聰明的不說話。他明白楚天的個性,會拆穿他—時興起的小把戲,也是因為他感覺得到,楚天此時的心情不錯,否則,楚天豈會這麼輕易容人看清他。
「有時候,或許讓她小小的勝利一下,也未嘗不可。」回味着她臨走時的表情,他的唇畔不禁浮現出一絲寵溺的笑。
「她回去以後做了什麼?」他忽然感興趣起來。
「一聲不吭,當著所行人的面獨自進房,然後把門摔上。」風堂慎的敘述簡單明了。
楚天一陣大笑,「不這樣做,就不像她了。」
「開車吧。」他揮揮手,不再多言。
行駛在法蘭克福的街道上,從降下—半的車窗,看着外面的景緻。聖誕將近,這個優雅的城市也已經開始有了耶誕夜的氣氛,冬天的風吹進,開著暖氣的車廂內,也能感覺得出寒冷。
眼前—家家的店越過楚天的眼瞳,無意之間,一件女士裘衣引起他的興趣。
「慎,停車。」他吩咐道。
他似乎還從未送過那小女人什麼像樣的禮物……
信步踱下車,走進店裏,他買下那件造價不菲的裘衣,是卡爾今年的新款,據店主說,全球只限量發行二件。
他不喜歡雍容繁瑣的設計,這樣小而俏麗的領口,剛好能襯托出夏悠兒小巧精緻的臉龐。
當作是一件提前到來的聖誕禮物好了。這麼做並不是為了討她的歡心,只是純粹覺得這件衣服適合她。
想着耶誕節,她穿着這件裘衣,因冬天的徐徐寒意而微紅的臉蛋,黑湛湛的日光,會是怎樣的一幅景紋。
抬頭望了一眼天空,這樣的天氣,聖誕夜會下雪吧!
悠兒……
在心中低喃着她的名字,楚天沒有發覺,自己的瞼上竟然又浮現出微笑。
*****
又是一夜的歡愛,夏悠兒四肢無力的癱倒在他懷中,—陣喘息,以平息著體內翻汁倒海般的熱浪,
他越來越清楚她的身體,而她對自己則是越來越沒有信心。
她不知道這樣默默地與他對抗,能支撐到哪一天,他的進攻和索取已經讓她繃緊的心弦拉到極致,好像隨時都會崩潰在他下一次的動作中。
以前,她的倔強仍可以激起他的憤怒,進而控制他的情緒,然而如今,自己似乎已經失去了這種能力。
就算她是一聲不吭的,他也依舊一臉享受的不放開她,彷彿非要榨乾她最後一絲力氣。
今夜,她以為自己就要支撐不住的時候,他卻停手了,令她訝異他難得的仁慈,
呼息平穩後,她準備離開兩人纏綿過的床。
從第一夜之後,他再沒有用那樣冷冰冰的態度要她離開,但是她從來都不忘記要遵守他下達的命令,就算怎樣的渾身無力,也堅持回到自己房間。
驕傲的楚天不曾挽留,只是默默無言的看着她。
雙手撐起身體,她退出那副令人留戀的懷抱,想下床回自己的房間。驀地,手腕卻被他握住。
—回頭,兩雙眼眸相對,他眼底泛起的憐愛令她—怔。
真難得看到這樣的他,冷峻的面容上,一向不變的冰冷深沉,似乎也被剛剛縱情釋放的情感融化,幽黑的瞳孔深處,映射出自己的樣子。
楚天拿出那件特意為她準備的皮裘,解下她圍在身上的睡衣,親自披在她身上,為她扣緊領口第一顆扣子。
他的一舉一動都是那麼小心周到,夏悠兒不禁獃獃的看着他。
「快到聖誕了,注意身體吧。」只是一句簡單的交代,他並沒有告訴她,自己圍在她身上的衣服,是一件多麼珍貴的禮物。
兩人的目光對望着,她可以從他的眼神中,看到他挽留她的一絲情意,今夜,他想要她陪他。
就這樣望着他,那樣的目光似乎有了魔力,吸住她的靈魂。
不習慣他忽然的溫柔,她一咬牙,低下頭去躲開他的眼睛,有些倉皇的逃出他的懷抱。
「我……我回去了。」被吮吻的越發嬌艷的唇瓣,顫抖的吐出言不由衷的拒絕,她不敢看他眼中的神色,是冷淡還是失望。
她該恨他的,就算不恨也不能愛,就算真的愛上了,也不能夠愛得如此輕易,她沒有理由愛他……更沒有能力愛他。
幾乎是落荒而逃,穿着他親手披在她身上的衣物,赤著腳逃出他的視線,回到自己的房間。
眼淚不知不覺的又流了下來。自己的心似乎越來越失去主張,即將被這個男人偶爾流露的溫柔蒙蔽……
怎麼可以?他們是勢不兩立的,他的種種手段都是為了誘使她墮入地獄。身心俱疲的與他抗衡這麼久,難道要就此承認失敗?然後看着這個男人耀武揚威的一腳將她踹開嗎?
不可以!不可以的……
而此時,另一側的房間裏,楚天沒有睡。
回憶著剛剛悠兒離開時的情景,那樣的眼神,似乎欲言又止,但是……她還是走了,沒有留下來。
為何自己的百般疼愛和縱容,都換不回她的回應呢?還是,她的心裏真的沒有他?連一點—滴的痕迹都沒有?
如果真是這樣,那是否自己也該放開她?何必要這樣讓兩個人都痛苦?
他改變不了她的立場,那放過她也放過自己吧!女人多的是,哪一個都能給他帶來快樂,儘管短暫,但是總好過此時的奉腸掛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