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二頭肌會不會太小了？還有，胸肌不夠發達……屁股太窄了……嗯……脖子有點粗……”
“好了啦，你嫌夠了沒？是你自己興緻勃勃要他去見莫魯道的，這會兒才來嫌棄，會不會有點太晚了？”
隔着一道門板，樓沛聽到裏頭的亞尼不時在抱怨，好像歸方塵的身材真的爛到極點似的。
在她眼裏，男模的身材本來就是營養不良，跟骷髏差不多，他還在那裏五十步笑百步。
“亞尼，快點，已經十點半了，莫魯道不喜歡有人遲到。”
透過亞尼的關係，莫魯道願意撥空，私底下見見歸方塵，他可是歐美時裝界知名的佼佼者。
大家都知道他最近在找亞洲新秀，唯一的條件便是單眼皮，這可把四大美男一棍打死，害得他們渴望走上國際舞台的美夢碎了一地。
歸方塵只是個餓死鬼投胎的流浪漢，而且亞尼訓練他的時間不長，這會兒趕鴨子上架，不曉得會不會讓挑剔的莫魯道嫌棄。
“走呀，幹嘛，難不成你還想待在裏面呀！”
樓沛還在擔心，就見亞尼推着歸方塵走出來。
當他一走進她的視線時，她有點墜落漫畫裏見着美少男的夢境一般。
經由亞尼的精心打扮后，這傢伙變得……更迷人了。
“還不錯吧？”
“對，那你還嫌他？”亞尼翻了個白眼，然後先行離開。
“你穿這樣很好看。”
歸方塵並沒有想像中生澀，當他穿上正式的衣服后，眼裏的自卑彷彿如煙消散般。
樓沛忍不住又懷疑他為何會流落街頭？
“沛小妹，還不快走。”
亞尼打斷她的沉思，在一旁催促着。
“好啦，不是在走了，方塵，走吧！”
“我這麼做，全都是因為你。”
她才走了幾步，歸方塵的聲音便從身後傳來。
她愣了好一會兒，蹙緊眉回頭望着他，他的表情是那麼地自然與誠懇，讓她以為，他好像喜歡她似的。
是錯覺嗎？還是她最近發春了？
“喂，你們還在幹嘛，濃情蜜意兩相愛嗎？”亞尼冷不防地走到她身邊。
回過神，樓沛立刻認定自己是在做白日夢，然後尾隨在亞尼往大門走去，可是她的心卻越來越覺得詭異。
歸方塵這傢伙到底在幹嘛？
挑逗她，或是報答她？
她沒時間理清一切，只能暫時先把很想搞懂他用意的心情放下。
“小沛沛，你居然藏了這麼一塊寶呀！”
“就是要給您一個驚奇呀！”
樓沛完全沒想到莫魯道對歸方塵的喜歡會到愛不釋手的地步。
從他看見歸方塵的第一眼起，他的咸豬手就沒放過他。
說也奇怪，歸方塵竟然都無所謂，就算在談話間，眾所皆知是同性戀的莫魯道搭着他的背，或攬着他的腰，他都面不改色。
這讓樓沛開始有點懷疑，他是不是也是同道中人？
“哈哈哈，是嗎，那你肯定做到了。”
看見莫魯道的笑靨，她忍不住瞅了歸方塵一眼，沒想到他也在同一時間對她會心一笑。
幹嘛呀，他這又是幹嘛了？
她被他那似有情若有意的小舉動惹得渾身不對勁，好像他對她頗有好感般，害得她心頭猶如小鹿亂撞般。
她連忙轉移目光望向莫魯道，急欲用公事揮去這一整天下來在心中浮現的錯覺。
“既然大師您這麼的喜歡他，”拿出公事夾，她將今天一大早趕出來的企劃書，交在莫魯道手上，“我已經擬好一份合約書，麻煩您看看。”
莫魯道向來都是以自身的喜好挑人，不過他的眼光獨特，顯少有捧不紅的新人。
這會兒他正高興呢，沒問及歸方塵的背景，就已經很認真的在研讀樓沛開出來的條件。
看了一會兒，莫魯道冷不防地板起臉，眼帶嘲弄地望着樓沛，“你想讓其他四人搭順風車？”
要換了常人，臉色一定會變，至少氣勢會變得弱一點，但樓沛除了臉色不變之外，還更有自信的抬起了下巴。
“你不肯也無所謂，亞洲一帶的機會猶如雪片般的飛來，要捧紅他並不難，只是我不想糟蹋了他，讓他接一些無法出頭的工作，更何況，我有亞尼帶他，不信他會不受到矚目。”
歸方塵吃驚的望向她，越發感受到她的專業魅力，難怪像亞尼這樣出色的人，寧可窩在小樓經紀公司，也不肯投向大型經紀公司，。
她談吐時散發的自信，完全不像車禍時會自己昏倒，且還被四個美男欺負得快變成歐巴桑的女孩。
她的多樣貌已經深深地吸引住他，他忽然發現，自己和她四目相交時，會不自覺的心跳加速，還有種隱隱的不安。
糟糕，他好像隨時隨地都想看見她，他是不是不經意地對她一見鍾情？
如果是的話，她會喜歡像他這樣背景不詳，又有個讓女人受不了的缺點的男人嗎？
“小沛沛，你就這麼有自信？”
其實樓沛一點自信也沒有，可是她對亞尼有信心。
她一臉精明的將身子往前傾，像在說什麼秘密似的對着莫魯道小聲說：“相信我，你的機會永遠只有一次。”
站在一旁一直一言不發的亞尼在心裏偷笑着，而歸方塵聽到這番話則是一臉懵懂。
說完，她坐正身子，並對着歸方塵露出笑容，下一刻，她立刻板起臉輕啐着，“叫他把手放開。”
英魯道早知道她的厲害，很有自知之明的將咸豬手移開。
“好了啦，談生意嘛，幹嘛搞得這麼不愉快。”
亞尼藉機插了一句，他一向對樓沛處理公事的方式佩服不已，也很欣賞她談合約時的鐵娘子風格。
“我旗下的四個男人絕對稱得上極晶，要不是您老突然愛上什麼單眼皮的傢伙，我家亞尼會輸給任何名模嗎？”
她面露不悅的啐着，把莫魯道也給搞毛了，但下一秒她又放低姿態，用和顏悅色的討好口吻笑着跟他討論還價，“再說，我並未抬高價錢，不是嗎？”
聞育，莫魯道的怒氣才緩緩釋放，他舉起食指指着樓沛，突然大笑出聲，笨得眼睛都眯緊了，“你這個人真的是難搞。”
莫魯道對她真是又欣賞又恨，歸方塵的條件真的很符合他這一次在米蘭的春夏展，更何況GUCCI的總監也委託他找新秀，所以才讓她有機會刁難他。
“好吧，我得先看看他有多高明。”
莫魯道才說完，樓沛立刻用腳蹋了亞尼一下。
“不好意思，我要去一下洗手間。”
亞尼一站起來，歸方塵也跟着站起來，兩人一前一後離開。
這是他們在來之前的路上就說好的，絕不讓莫魯道有機會看到歸方塵的蹩腳模樣。
“你不讓我欣賞他的儀態嗎？”
“呵呵，既然藏了他，當然不能隨便讓他曝光，但是，相信我，他絕對是你理想中的上上之選。”
她根本是在瞎說，歸方塵到家裏還不到半個月，每天就是打掃和煮飯，根本沒時間讓他接受模特兒魔鬼訓練。
“哈哈哈，好，有自信，我喜歡，親愛的小沛沛，希望你不會令老莫我失望呀！’莫魯道信了她那一套。
“絕對不會，光看亞尼，你就該相信我。”啜了口咖啡，她覺得今天說的謊多到足夠下地獄了。
“好，我就再信你一次。”
莫魯道整個人正經了起來，他嚴肅的拿出幾份簡章交給樓沛。
“下個月十號初選，我告訴你，費多那邊人才濟濟，絕對不輸你這個丫頭。”
“我知道，總之要先跟你說聲謝謝，他們從沒讓我失望，這一次，也絕對不令您失望的。”
她笑嘻嘻的再啜飲一口咖啡，骨於里卻很心虛。
要是莫魯道看到方塵走起秀來生澀得不得了的樣子……唉！她端咖啡的手不自覺地顫抖了起來。
“不去？為什麼？”
在看了那份簡章后，歸方塵竟然說他不參加，讓餐桌上的另外五個人，全傻眼地瞪着他。
“方塵，你是不是有什麼苦衷？”
樓沛試着出言緩和大伙兒的情緒，但那四個美男子的脾氣實在是太大了。
“混蛋，你都已經白吃白住多久了，這事還容得你說不嗎？”阿蚱首先發飆，走向國際是他人生中最大的目標，而眼前的他竟不懂得珍惜。
“就是，你有什麼資格說不？”接着阿丹眼明手快的拿走歸方塵面前的那碗飯，準備讓他再嘗嘗餓肚子的滋味。
“至少有個理由吧？”中村問得很冷靜，可是臉色也逐漸發青。
只有亞尼不說話，他靜靜的看着樓沛，意思是要她好好的處理一下。
“是呀，方塵，呃……有什麼地方不方便嗎？我們可以好好談談，這關係到他們四個人的前程，你能不能好好的深思熟慮一下？”
樓沛才說完，亞尼便會意的站起身，領着其他人先行離開，讓他們好好的談一談。
等眾人走了之後，歸方塵覺得壓力更大了。
看着她，他其實是有苦難言。
可真要說起來，恐怕連過去的種種也得一併的好好說清楚。
問題是，他萬分不想提及自己的過去，所以，他選擇沉默。
氣氛沉靜了下，就在他以為她會問個明白時，她突然樂觀的開口笑說：“算了，人各有志，你不想走秀，我也不勉強你。”
這着棋反倒讓他為難的眨着眼，心裏堆滿愧疚。
就算五十個人來拖他，他也不想離開這個溫暖的地方，可是他也不想砸了樓沛的招牌。
他仍舊低着頭不發一語。
“放心，你可以繼續住下來，這段期間你真的幫我不少忙，不必因此而感到愧疚。”
樓沛不帶慍色的說完這番話，站起身要離開時，歸方塵出聲喚住她。
“別走！”
她愣了半晌，看見他站了起來走向她。
“我不是不想幫你，而是我……我不能跟女人獨處。”
什麼？她有沒有聽錯？污辱人也別用這麼直接的方式。
那她算什麼？不算女人嗎？
“呃……你別誤會我的意思，我是說……”
歸方塵急得臉都紅了，這種事該怎麼啟口呢？
“我願意幫你去走秀，可是……這份簡章里說要跟其他女模一起走秀，還要有肢體動作上的配合。”
“所以呢？”
她快被他的吞吞吐吐給打敗。
“我對女人……敏感。”
樓沛瞪大眼睛，越來越懷疑他是不是跟莫魯道是同一掛的！
“敏感？哪裏敏感？”
她差點忍不住要說出那兩個字——同志。
天呀！他該不會是看上亞尼才想住進來的吧？
“我……”
歸方塵呀歸方塵，你為什麼這麼沒用呢？
歸方塵沮喪的坐下，兩手抱緊頭。
樓沛上前握住他的手，“方塵，我覺得……”
說真的，不是他討厭她或排斥她，相反的，他喜歡她喜歡得不得了。
但，這會兒她才伸手摸了他一下想安慰他，他整個人就反應過度的往後倒彈，一個不小心，連人帶椅的整個倒下。
“方塵，你還好吧？”樓沛既是受傷又怕傷人的上前想扶起他。
太誇張了吧？
她又沒練過什麼流傳千年的武功，這會兒居然能用內力把他擊退？
歸方塵嚇壞了，連忙叫道：“別過來，別過來。”
這時，四大美男紛紛從房裏衝出來。
“小沛，怎麼了？”
“我怎麼知道？”
她還以為方塵是個溫柔體貼的男人，沒想到他給她的打擊遠勝過四大賤男。
“他不讓我摸他。”說完，她委屈的扁起嘴來，若再多一點點污辱的話，可能她就當場哭出來了。
“你幹嘛不讓她摸？”阿蚱雖然老愛跟她作對，不過面對這種狀況，他還是站在她那一邊的。
“因為……因為……”面對四個維護樓沛的大男人，歸方塵覺得壓力好沉重。
他從地上爬起來，說不出任何解釋的字眼。
她看着他的為難模樣，生怕四大美男一時控制不住衝上前揍他，連忙護上前打算拉開他，沒想到她的手才輕碰到他的手，他整個人又彈跳開去。
中村舉步上前想揍他，幸好樓沛動作快，在悲劇還沒發生前擋了下來。
“好了啦，又沒什麼，我知道自己的斤兩。”
她雖然眼明手快的一把捉住中村，卻來不及制止阿蚱和阿丹，三兩下，幾個男人已經打了起來。
“夠了，別打到臉，別弄出黑眼圈……喂，夠了，打夠沒……好了……住手……
為了他們的漂亮臉蛋，樓沛立刻上前勸架，一不小心碰到歸方塵，他又彈了開去。
她真有這麼恐怖嗎？還是在方塵眼裏，她是個現代恐龍妹？樓沛忍不住心想。
接着，她看見亞尼的拳頭已經揮上方塵的臉。
“亞尼，你瘋了嗎？”
看樣子，她得儘快帶走方塵，二話不說，她走向他一手勾緊他的手臂，結果他整個人萬分驚嚇的強掙開，往後倒退撞到桌子跌倒在地。
她轉頭望着亞尼，冷靜的想着，腦子裏似乎有一點眉目了。
“方塵，你說不能碰女人是……”
歸方塵坐起來點點頭，這種事沒什麼光彩，還有一點無法啟口，但現在這種情況，他若是再有所隱瞞，事情可能會越弄越糟。
看着四對充滿不諒解的眸子，他緩緩地站起身，在眾人面前唯唯諾諾的輕吐……
“我是個異類，我無法忍受與女人有所碰觸，如果碰到了，我的身體便會不自覺的彈開，我發誓，我絕對不是只對樓沛這樣，是真的。”
現場一片鴉雀無聲。
打死他們都不相信，世界上竟然會有這種人。
“噢，騙鬼呀，我才不信咧，差點讓你給騙了，你這個忘恩負義的傢伙！”
阿蚱根本不信他的鬼話，緊拉着樓沛的手往歸方塵胸前一碰。
“砰”的一聲隨即傳來。
其他三個男人六目相交，驚訝得說不出話來，樓沛和阿蚱則一臉難以置信。
只見歸方塵高大的身軀，倒撞撞壞了烤麵包機，還把板子撞凹了一大塊。
樓沛看到亞尼走向歸方塵。幹嘛，他想揍方塵嗎？
只見亞尼一把揪起歸方塵的領口，臉色十分難看的瞪着他，“我問你，不會這麼巧吧，你該不會就是歸兆穎失蹤一年的孫子，歸方塵吧？”
其他人都瞠大了眼，不過並不包括樓沛。
她無辜且無知的眨着眼看着大伙兒，有點不明白，為何他們對於歸兆穎這個名字會如此的熟悉？
而方塵，真的就是他們所指的那個歸方塵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