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媽媽去附近的便利商店，幫你買毛巾和刷牙，你可不要隨便下床喔!”

蔡咪咪像哄小孩似的拍着女兒的臉頰。

蜜兒甜蜜的笑着，“好，我會聽媽媽的話，像小時候一樣乖巧。”

見她笑得這麼開心，蔡咪咪真不知該歡欣還是難過。

女兒就是遺忘了二十三歲以後的記憶，才會笑得這麼開心。

唉，一切聽天由命吧，反正她即將破產了，女兒成了她的唯一。

蔡咪咪看破了，現下只希望女兒能平安的活下去，再也不去在乎自己的事業，她終於覺悟到，親情比什麼都要來得重要。

“唉。”嘆了口氣，蔡咪咪離開女兒的病房。

蜜兒聽話的躺在病床上。

從醒來到現在，盤旋在蜜兒的腦海中的，全是慕容間英俊迷人、尊貴非凡的身影。

每一想起那張絕世超凡的俊顏，蜜兒平靜的心湖，就像被人丟了一顆石頭，泛起一陣陣的漣漪，心跳更是不規律的狂跳着。

她承認，他出色的外型和非凡五官，讓他難以轉移目光，但，最令她悸動的，是他深情到如痴如狂的模樣，想來，真叫她感動。

雖然她不記得他，但，她已經開始懷疑自己是否真的曾經和他相戀過，甚至希望他真的是自己的未婚夫……倏地，病房門被人推開了，一個長相艷麗的陌生女子，逕自開門闖入。

蜜兒紊亂的思緒頓時停擺，她連忙坐起身子。

“你是誰?是不是走錯病房了?”女子突然闖入，莫名讓蜜兒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

茉莉上上下下打量着蜜兒。

“呵，真失去記憶啦?我從下人口中得知你因腦部受創，得了失憶症，想不到竟然是真的，也好，這樣我離少奶奶的位子就更近一步了。”茉莉得意的掩嘴笑了起來。

“我的失憶讓你很開心嗎?”蜜兒直覺她是個壞女人，她的態度表現得很不友善。

“我當然開心了。”茉莉燃起一根香煙，緩緩地吞雲吐霧起來。

“呵，只要你一直失憶下去——從此，你這隻病貓就再也不是我的威脅!那麼我就可順利成為慕容家的四少奶奶，當然，最好你是死了!”

“咳……”蜜兒厭惡的揮着小手，搗着鼻子，怒瞪着她那一張似山魈的猙獰面孔。“你出去!不要詛咒我，出去!”

“好啊，病成這樣，居然還有膽子沖犯我呀!”茉莉走到病床旁，將煙蒂彈在蜜兒身上，詭異的笑着，“難道你連我是怎麼打你的，都忘得一乾二淨了嗎?”

她那似鬼魈般的笑容，恐怖到令蜜兒顫抖。

“你——”不知為何，蜜兒感覺自己對她有股恐懼感，“出去!聽到沒有?我叫你出去!”

“我偏不出去!怎樣?你再亂叫的話，我就打你!”茉莉吼道。

當她舉起手，正要揮下手掌時，蜜兒的眼前突然浮現出一幕非常熟悉的畫面——記憶像一張拼圖，在蜜兒腦海里一片片拼湊起來。

然後，蜜兒尖叫——“啊!你曾經重重地打過我——在一間大卧房裏。你打我!你把我打到耳朵快聽不見——不要!啊啊啊!不要!”蜜兒恐懼的往後縮，不停的放聲尖叫。

“不要叫!閉嘴!住口!”茉莉怕被人聽見，氣得伸手搗住蜜兒的嘴。

蜜兒用盡所有的力量，恐懼的掙紮起來。

可，蜜兒的身體還十分虛弱，根本使不出什麼力量，只能不停的尖叫。

“該死的，你還不給我閉嘴!”茉莉氣得揚起手掌，準備一掌朝蜜兒的臉頰摑下——“給我住手!”一個氣勢強悍的聲音倏地響起，慕容間一腳踢附病房門，沖了進來。

茉莉旋身，意外的目光驚愕地落在慕容間身上。

慕容間冷寒着俊容，大步走向她倆。

“嗚——先生!”蜜兒嚇得嚎啕大哭，跳起來撲進慕容間的懷裏，緊緊的抱着他。“我好怕!先生，你不要走!我好怕!好怕!”

“別怕，我不會走，不要怕。”慕容間溫柔的安撫着她。

蜜兒渾身顫個不停，“她在房裏打我!她打我!她打我!我的耳朵聽不見了!我的頭好暈!她在房裏打我!”“我沒有打她!我真的沒有打她——啊!”茉莉一臉冤枉的瞠大眼兒。

慕容間一把握住茉莉的皓腕。

啪!一記火辣辣的巴掌，順勢朝茉莉臉頰用力揮下。

茉莉被打退了好幾步，腳步一個不穩，她身子半伏在地上，髮絲蓋去她精雕細琢的半邊美妝。

“我從不打女人!但，你今天讓我破例了!”慕容間態度冷硬，表情冷絕。

“我……”看着慕容間一臉怒容，茉莉驚惶失措的哭了起來，“我剛才真的沒有打她啊!”

“你當我眼睛瞎了嗎?我明明就看見你已經舉起手了!”慕容問怒不可遏的咆哮道：“而且蜜兒剛才指控你在房裏打她，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是她……是她捏造的。”茉莉打死不承認，反正又沒人看見，無憑無據。

“她已經失去記憶了，但，剛才你要出手打她時，她居然憶起你曾經在房裏打過她?”慕容問眯起冷銳細眸，一步步逼近茉莉。“我一直很納悶，為什麼蜜兒的臉頰會又紅又腫，原來是你對她動粗!

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敢動手打我的女人!你這該死的!”

“沒沒沒……沒有……我沒有……”茉莉忙揮小手否認到底。

慕容間沒那個閑情去聽她的謊言，“給我滾!我永遠都不想再看見你!

“也別再逼我對你出手!”

茉莉從喉問發出一聲尖叫：“不要趕我走!是!是我該死!我不該動手打蜜兒，可是，誰叫她……誰叫她和我搶你，我嫉妒她……嫉妒她擁有你的心，一時糊塗，才……你原諒我，我再也不敢了，你不要趕我走!我不想再回酒店了，我厭惡那種日子，我不要回去了……我想當少奶奶，請再給我一次愛你的機會，我一定會表現得比蜜兒好……”

“你在說什麼鬼話!”慕容間強忍着想要一刀宰了她的衝動，“你不但敢出手打我的蜜兒，還把錯推到蜜兒的身上，一點悔意都沒有!你這個女人，給我聽清楚，在我的心裏，只有蜜兒一個人，你永遠也無法和蜜兒相比，永遠都不能!”

“嗚……”見慕容間似乎不肯饒恕她的行為，茉莉知道再央求下去，也是白費心力。

思及此，茉莉絕望了，傷心欲絕的哭着離去。

被他保護着的感覺竟是如此幸福和甜蜜……一時之間，蜜兒感動到說不出話來，抬起濕潤的眼兒，愣愣地看着慕容間。

“蜜兒，為何用這種眼光看着我?”慕容間見她表情傻得可愛，不禁心疼的撫着她臉頰。

“先生，我真的是你的女人嗎?”蜜兒顫動着小嘴，沒把握的尋求着答案。

“三年來，你一直是我的，是我不懂得把握和珍惜……”見她將他遺忘得一乾二淨，慕容間的心又被刺痛了，但他強顏歡笑着，“過去就讓它隨風散去吧，讓我們一切重新來過，好嗎?咦?也許……”

忽然他像想起什麼，斂起溫和的笑，逸出冷峻的表情，鬆開她的小手，彎下健美碩長的身軀，表情十分嚴肅，長指一勾，脫掉腳下的名家皮鞋。

“我……”蜜兒實在沒法答應他，雖然他讓她很感動，可是……咦?他脫鞋子做什麼呢?

難道他就這麼迫不及待的想在這裏爬上她的病床，不顧醫院定下的規矩，對她做出……“晤!”

然而，事情的發展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樣。

非常意外的，一股比鹹魚還要臭的味道，忽然撲鼻而來，這股臭味很濃很嗆鼻，可味道卻很熟悉，熟悉到令蜜兒膽戰心驚。

“怎麼樣?”慕容間做出了驚人之舉，他脫掉自己的襪子，拎在長指間，表情嚴肅的湊到她鼻間。

“先生，請你……”只差那麼一寸距離，臭襪子就碰到她的鼻頭了。

什麼怎麼樣?蜜兒根本沒去多想，因為太臭了。

她迅速用手搗住鼻子，瞠目結舌的瞪着眼前的臭襪子。

“不準搗住鼻子!”慕容間氣勢強悍的下令。

“為什麼?”

嗚，好變態喔!

他什麼意思嘛?竟然用臭襪子熏人，還不准她搗住鼻子?這個人的腦袋是不是有問題?秀逗?爬帶了?

“茉莉才舉起手掌，立即讓你有了反應，那麼，這隻臭襪子呢?

有沒有勾起你對我的記憶?”

只要能讓她恢復記憶，慕容間什麼事都做得出來，一隻臭襪子又算得了什麼。

蜜兒囁嚅的開口：“這味道是有一種熟悉感，可是，先生……”

“那就對了!”

果然有反應，慕容間興奮的立刻脫掉另一隻襪子，“你再繼續聞，不停的聞，一定可以讓你記起什麼!”

兩隻鹹魚就這樣在她鼻頭前搖過來又晃過去。

“唔……嗯……嘔……”看着兩隻臭襪子在她眼前搖來晃去，蜜兒的雙眼已瞪到變成了鬥雞眼。

“想起來了嗎?”慕容間顧不得她是否快吐了，繼續用臭襪子熏她。

“我……嗚嗚……我快吐了……嘔嘔嘔……”

老實說，味道是很熟悉沒錯，但，同時也快把她熏昏了，瞧她一臉快吐了的樣子就知道。

“不可以!你得逼自己想起一切!”

他腦子裏又再度想到一招——“我知道了!兩隻襪子的味道不夠強，如果有一籮筐的襪子，必可加強這股氣味，那麼，你可能很快就可以想起我了!”

“什麼?一籮筐?”

蜜兒快嚇死了，這個人未免太瘋狂了吧?

沒錯，他行為怪異，腦袋一定不太正常，搞不好是個神經病!

蜜兒開始鄭重的考慮，要不要雞婆的幫忙聯絡有關單位，把他送走。

“怎麼，還是想不起嗎?過去我的床底下塞滿了襪子，都是你在清理的，我想，若加重這股氣味的話，一定可以讓你憶起過去!沒錯，一定是這樣沒錯！”

慕容間連忙摘下系在腰間的手機，直撥崔大蝦的手機號碼，響沒幾聲，彼端就傳來崔大蝦的聲音。

“四少爺，四少奶奶怎麼樣了?我可以到醫院去探望她嗎?”

崔大蝦一聽到乾妹妹失去記憶的消息，就擔心到茶飯不思，搞不好乾妹妹也把他這個乾哥哥給忘得一乾二淨了，一想到此事，崔大蝦就覺得好悲傷，但家裏瑣事繁多，不能臨時請假去探望乾妹妹，除非得到少爺的特別允許。

“你去把我床底下的臭襪子全部清出來，然後拿到醫院來給我!”慕容間立刻下達命令。

“可是……四少爺，您不是不準下人碰您的床底……”崔大蝦納悶了。

“你少噦嗦!立刻按我指示去辦!”

“可是，四少爺，您床底下的襪子全被四少奶奶清掉了。”真是很不巧，崔大蝦嘆了一口氣。

“我不管!翻遍整棟屋子，你都要給我搜出我穿過的襪子!收集不到一桶，你就不必來了!”慕容間蠻橫非常的道。

“一、一……一桶?四少爺，您不是在開玩笑吧?”崔大蝦瞠目結舌了，還差點兒咬到自已的佔頭。

“絕對不是。就這樣，我等你好消息。”

收了線，慕容問把希望全部託付給了襪子。

心中滿懷着無限的希望，他感動的看着手中的襪子，“蜜兒，你很快就會相信我並沒有騙你，你也很快就會知道，我確實是你的未婚夫。”

“喔?那麼你……”蜜兒似乎有些兒懂了。

他是個大懶蟲，從不洗襪子，還把穿過的襪子塞在床底下，以前都是由她親自清理?是這樣嗎?

砰!門忽然被撞開了。

“你還來做什麼!”蔡咪咪走了進來，她一把搶走慕容間手中的襪子，用力丟進垃圾桶里，然後反手將女兒擁進懷裏。

“你——”慕容間憤怒的指着就只會壞他好事的蔡咪咪。

“我怎樣?”蔡咪咪就快破產，再不必去指望他，且女兒也失去了記憶，所以她覺得沒必要去看他臉色。“你最好別再在這裏胡言亂語!難道你忘了是誰把我女兒害成這樣?是你!”

慕容間做了一個深呼吸，俊容上滿是怒氣，“我是念在你是蜜兒母親的情份上，才一再饒恕你的行為!若你再繼續對我無禮，又不斷干涉我和蜜兒之間的事，我警告你——”

“我才警告你!少惹我們!”蔡咪咪憤恨的瞪着他，“我老實告訴你吧!李氏航空我已經放着讓它倒了，我和蜜兒很快就會一無所有，所以，我們母女倆再也不必看你臉色過日子!”

“什麼?媽媽，為什麼李氏航空快要倒閉了?什麼時候的事啊?”

蜜兒茫然了，對這事，她也一點印象都沒有。

“蜜兒，你別多問，安心休養，破產也不用怕，媽媽不會讓你餓着的。”

蔡咪咪決心保護女兒到底，再也不讓她受到一丁點的委屈，“還有，蜜兒，你要聽媽媽的話，不要再聽他任何一句謊言，他才不是你的未婚夫!”

“真的嗎……”蜜兒困惑的看着慕容間。

慕容間的怒容漸漸轉為歉疚和悔恨。

他若肯早日出手幫助蔡咪咪，也許蜜兒就不會變成這樣，蔡咪咪也不會如此反對他們在一起，都是他自己造成的!

慕容間臉上的表情，深深刺痛着蜜兒的心。

究竟是什麼原因，為何她會如此心疼他?

他們之間到底發生過什麼事?

他是她失去記憶的這段期間裏，她生命中某一個很重要的人物嗎?

蜜兒閉上眼睛，努力想憶起什麼，卻什麼都想不起。

“請你走，女兒是我的，請你離開!”蔡咪咪面無表情的對慕容間下達逐客令。

慕容間沒理會她，俊容滿是憂鬱。“蜜兒，這裏治不好你的病，沒關係，我們轉院，我現在就去替你辦理轉院手續，無論如何，我都會想辦法讓你好起來。”

“……”蜜兒來不及說什麼，母親已開口。

“不必了!”蔡咪咪恨他的無情無義，“你把蜜兒害成這樣，現在還想彌補什麼?來不及了!你走!”

“蜜兒，你乖乖在這裏等我，我去幫你辦理轉院手續。”慕容間憂鬱的看了蔡咪咪一眼，然後頭也不回的離去。蔡咪咪見他離去，便手腳俐落的開始收拾東西，然後扶女兒下床，“蜜兒，我剛才已經去替你辦理轉院手續了，那傢伙很快就會發現，我們得趁機趕快逃走，不然等那個無情無義的傢伙一回來，我們就走不掉了。”

“媽媽，為什麼要這樣?”蜜兒向來都聽母親的話，唯獨這件事她感覺自己左右為難了。“我從醒來到現在，就被失憶的事情困擾着，這位先生對我這麼痴狂，我不相信他會是媽媽口中那種無情無義的男人。”

“那麼你是認為媽媽在說謊了?”

“不是的，媽媽。”

“那我問你，你要他，還是要媽媽?”

蜜兒不解的看着母親。

母親為何要她在兩者間做選擇?沒道理呀!

“回答我呀!你愛他，還是愛媽媽?”蔡咪咪激動的吼道。

“我不認識他，怎會愛他啊?媽媽，您這話問得真奇怪啊!”說這話時，蜜兒的內心竟感到一股痛楚與哀傷，這使她更加難以理解了。

“不愛他是最好了，這男人這麼無情，根本不值得你去愛。”蔡咪咪心安了，但同時又感到慚愧和懊惱，“媽媽老實告訴你吧，公司我已經放着讓它倒了，媽媽很快就會一無所有，你再不轉到小醫院去，媽媽連你的醫藥費都付不起了。”

“到底是怎麼回事啊?怎會……”

那是李氏的家族產業，怎會毀在媽媽的手上?

“媽媽也不想落到這般田地，可是……唉，總之，媽媽破產了。”

蔡咪咪掩面痛哭失聲。

愣了半晌，蜜兒心疼的擁着母親，“媽媽，別擔心，等我病好了，我會賺很多的錢養你。媽媽，我們走吧!我不會繼續住院，增加媽媽的負擔了。”

“媽媽會請人治好你的，只是我們再也住不起這種高級的大病房……”

“不必轉院了，我現在狀況很好，媽媽，我可以出院了，真的。”

蜜兒連忙掏出紙和筆，“媽媽，您等我一下。”

“好，好……”蔡咪咪拭着淚水，把收拾好的東西放進袋子裏。

蜜兒趁母親一個不注意時，偷偷拾起被扔在垃圾桶里的臭襪子，塞進自己的口袋裏。

蔡咪咪回過頭來，見女兒已經寫好紙條，才扶着女兒離開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