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這天是李氏的壽辰,賀客盈門,熱鬧非凡。
而秦家後面的晚山別院卻依然如往昔般的安靜,澍清待在書齋里畫一幅八仙獻壽圖已三、四個時辰,小六來來回回也催促好幾回。
“少爺,時候不早了,你該準備一下,好去給夫人祝壽。”小六捧着一件新衣裳進來。
“急什麼?”澍清不疾不徐的在圖右上方提了壽詞,然後落款。
“怎麼能不急?秦家都來了好多客人,你怎麼還能坐在這裏畫畫?”
“我不畫,哪來的壽禮。”澍清再瀏覽一下,才滿意的擱筆。
小六看了,立即捧着新衣上前。
“少爺,快把衣服換上。”小六幫澍清脫下身上的舊衫,抖一抖新衣,然後為他穿上。“這是微雲姑娘想的周全,知道替少爺裁新衣,否則今天去拜壽可就讓人給看低下了。秦老爺人很好,可是夫人卻很勢利……”
“小六,我告誡過你,不準嚼舌根、惹是非。”澍清嚴厲的白小六一眼。
“對不起,少爺。”
“衣服是微雲送過來的?”
“不是,是叫一個小廝拿過來的。”
澍清失望又擔心,自那天之後,微雲就再也沒有來晚山別院,她好像刻意在躲避自己?她的傷是否痊癒了?
“張少爺,”秦強走進來,“壽宴要開始了,老爺請你過去。”
“我正準備要過去。”澍清小心的捲起桌上的畫。“我們走吧。”
“等一下,張少爺。”秦強從懷裏拿出一包東西交給他。
澍清不解的打開來看,是一塊上好的翡翠項鏈。
“這是?”
“這是老爺替張少爺準備給夫人的壽禮。”
澍清覺得受辱,傲然激昂的婉拒。“澍清很感謝伯父的好意,可是我不能接受;至於壽禮,我準備好了。”
秦強瞄一眼他手中的畫。“這是當然的,老爺一向很欣賞張少爺的詩畫,沒有比這分壽禮更有意義。這條鏈子不過是讓張少爺帶在身上,當著秦家眾親友面前做個樣,也讓夫人高興,只是一個形式而已。”
“我不……”澍清還要義正的拒絕時,小六機靈的搶話。
“少爺,你就收下吧,婦人之見僅看得閃閃發亮的首飾,哪裏懂得你的詩畫。何況今天的日子比較特殊,為了秦老爺和秦小姐,你就委屈一點做一下表面功夫又有什麼關係,我想微雲姑娘也會希望你這樣做,秦老爺的意思就好像她為你準備新衣服的道理是一樣的,無非要你在人前風光、有面子。”
小六這番話說的直又白,卻道出人情世故最實在的一面。為了能求得皆大歡喜的局面,澍清不得已只好收下了。
來到秦家大廳,看到送禮的客人絡繹不絕,呈上來的禮無不是價值不菲的珍品。
這時候王士朋送上一對玉鐲子,色澤無瑕,瑩潤剔透,是世間罕見的玉,看得李氏兩眼直發亮。“夫人,這塊玉和當今皇太后禮佛用觀音像是同一塊玉,聽說這塊玉有靈性,可以趨吉避邪,仙壽恆昌。”王士朋繪聲繪影說的煞有其事,眾人無不嘖嘖稱奇,惟獨澍清嗤為無稽之談。
“真的嗎?我怎麼好意思收下這麼貴重的禮物。”李氏一對貪婪的眼睛直盯着玉鐲瞧,這時她發現旁邊還放着一支玉簪子,便問:“這是……”
“簪子是賠給小姐的。”王士朋這麼一說,澍清便認出他就是在水月庵的那位男子。
“哎呀!王公子,你真是太客氣了。”李氏眉開眼笑的說時,早把鐲子往手腕上戴去。
“澍清,你來了。”秦品南出聲,把場上的焦距拉到澍清身上。
澍清上前一拜,雙手呈上精心繪出的八仙獻壽圖。
“秦伯母,澍清祝您富貴長發;還有……”澍清正要拿出翡翠項鏈時,見李氏一臉冷淡,瞧也不瞧一眼,逕自盯着玉鐲瞧,不覺對李氏的勢利和庸俗感到厭惡。
“澍清,還有什麼?”秦品南暗示他快拿出翡翠項鏈。
“沒有了,只有這一幅畫。”澍清毅然如此的說,傲着一張俊顏退到一旁。
秦品南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回過神,吩咐着,“來人,把張公子的畫展開來讓大家欣賞,他的筆工堪稱……”
“不必看了;老爺,時候也不早了,客人道道前來祝壽,想必早已飢腸轆轆,就吩咐人開席吧。”李氏這麼一說,管家立即招呼爺們入廳用膳,而翠花則扶李氏來到百花院陪夫人們說說話。
澍清走到秦品南面前,把翡翠項鏈交還給他。
“伯父,澍清辜負您一番好意。”
“不怪你,我早就應該想到,即使你拿出來,她也不會領情,不過是再讓你受一次窘罷了。”
“伯父,有件事我想跟您商量。”
“有事吃完飯再說。”
“不,這頓壽宴我就不吃了,請您見諒。”
秦品南見他態度堅定,也不勉強他。“什麼事,你說吧?”
“過幾天我想搬離晚山別院。”自微雲被打之後,讓他認清李氏勢利刻薄的真面目,於是這個想法就開始縈繞在腦海之中。
“你要離開這裏?”秦品南驚訝。
“是的,我想到京城租寓溫書,屆時好能從容赴試。”
秦品南沉吟半晌,突然嘆了一口氣。“我懂了;本來我是一片好意,沒想到卻惹來這些不愉快的事情,讓你待不下去。”
“對不起,伯父,讓您失望了。”
“澍清,別這麼說,我能了解。你打算什麼時候啟程?”
“後天。”
澍清告辭后踏出大廳,彎進秦家林圈時遇見微雲。
“微雲,”他喚住她,並走近她,關心的問:“好幾天沒有看到你,你身上的傷好些了嗎?”
“好了。”她低聲的說,張皇不安的瞧看四周。“澍清少爺,我不能和你多說話,再見。”
“等一下,”澍清拉住她,“你在躲我?”
“我……沒有。”微雲連忙抽出手來。“我只是不想替你招惹一些不必要的是非。”
“什麼是非?”
“沒什麼;澍清少爺,你往後看到我就把我當做一般下人看待,不必特地上前和我說話。”微雲聽到附近好像有人走動的聲音,如驚弓之鳥的連退幾步。“我真的要回去了,不然讓人看到我們在一塊就不好了。”
澍清憐憫的望着她有如驚兔奔逃的身影,心想:自己決定離開秦家是對的。
“今夜的月亮又大又黃,有點詭異,讓人厭煩。”微雲無情無緒的仰望天上的月亮。
“初十四的月亮當然是又大又亮的,它招你嫌了?”水蓮抬頭別一眼皎皎明月,然後轉看微雲。“我看你心頭正惱着,這才是真的。”
“小姐,澍清少爺明天就要離開這裏,你難道都不會覺得難過嗎?”
“張公子是赴京考試,又不……”水蓮把“又不是不回來”的話收回去,改口說:“聚散離合是難免的,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你為這種事傷神,不過是徒增離去的人眷戀和牽挂而已。”
“這個道理我也明白,可是我就是會難過,會捨不得啊!”微雲靈機一閃,建議的說:“小姐,我們到晚山別院和張公子道別好不好?”
“你在胡說些什麼?”水蓮啐道。“這話若是被人聽到,傳到我娘耳里,又有你一頓打。”
“我們只和澍清少爺說一下下話就回來了,不會有人知道的。”
“就算不會有人知道也不可以,一個女孩晚上跑去私會男人成何體統。”
此時微雲心裏真怨那些教條和水蓮的拘謹。“小姐,我知道你現在心裏也有很多話想跟他說。”“你愈說愈不像話。”水蓮臉紅。
“小姐,今晚是最後的機會,你為什麼不……”
“別說了,不行就是不行。而且現在我爹一定和張公子把酒話別,一些話我爹自會交代,哪輪得到女孩家來說。”水蓮起了一陣哆嗦。“夜寒露重,扶我進屋去,我想睡了。”
微雲扶水蓮進屋,服侍她睡下。
回到自己的房間時,見珠兒好夢正酣,她再坐一會兒,然後又躡手躡腳的出門,趁着月光朝晚山別院走去。
秦品南在晚山別院替澍清餞行,兩人月下對飲暢談,看起來不像是翁婿關係,倒像一對無所不談的忘年之交。幾盅酒下肚,愁悵滿懷,加上一點點的醉意,秦品南不知不覺就和澍清聊起白玫瑰的事。
“澍清,你還記得凝香閣的白玫瑰?”他端起酒杯一仰而盡,嘆道:“你當然不記得,那時你不過還是一個孩子,怎麼記得她呢?”
“我記得;那一年我若沒有偷偷的跟去凝香閣,今天我怎麼有機會坐這裏和伯父喝酒?”
“你說的很對。”秦品南感慨的說:“時間過得真快,你長大了,玫瑰也過世十幾年了。”
“我長大了,玫瑰姑娘的妹妹微雲也長大了,當我來到秦府時第一眼看到她時,還真的嚇一跳,她的模樣長得真像玫瑰姑娘。”
澍清一提起這話,秦品南一時悲從中來,斟酒要飲盡時,澍清出聲勸阻。
“伯父,您今天喝多了。”
“不,我要喝,我更要說,我難得找到可以談玫瑰的人。玫瑰——”秦品南打個嗚,悲苦的叫她一聲。“玫瑰,我沒有把女兒照顧好,我對不起你……”
澍清聽了一頭霧水,以為他說的是醉話。
“伯父,您醉了,我去叫強伯來扶您回去。”
“不,我沒醉,這些年來,我從來沒有像今晚這麼輕鬆、這麼清醒過。澍清,你說對了,看到現在的微雲就好像看到當年的玫瑰一樣,每一次看到她的時候,我……”秦品南醉眼泛着淚光,哽咽的說:“我對她們母女的愧疚就加深一層,我對不起她們母女!”
“母女?伯父這……”澍清詫異的看着秦品南,此時月光照在他的臉上,似乎讓他看起來蒼老許多。
“沒錯,微雲是我和玫瑰生的女兒。”
澍清吃驚的說不出話來。
“這十幾年來,這個秘密實在把我壓得喘不過氣來。”
“伯父,為什麼要隱瞞?這樣做對微雲太不公平了,她一直以為自己是無父無母疼愛的孤兒。”澍清替微雲可憐。
秦品南為兩人斟滿杯。“澍清,喝了這一杯,我把和玫瑰的事情說給你聽。”
澍清大口的喝下這一杯,心裏仍是忿忿不平。
“我第一眼見到玫瑰的時候,她還是杭州百花樓的姑娘。那是我婚後三個月的時候,我爹開始放手讓我管理布莊的生意,我和幾個布商到百花樓……”秦品南敘述着玫瑰的嫻靜溫柔,不論吟詩、唱曲都令懂文墨的他傾心,相形之下,新婚妻子李氏雖然艷麗動人,但她的驕縱跋扈卻逐漸令他生厭。“有一天,玫瑰告訴我她肚子有了孩子。”
“當時您心裏害怕,不想負責,所以玫瑰姑娘只好把女兒認作妹妹了。”
“澍清,你真的把我想得如此不堪?”秦品南苦笑,並沒有生氣。
澍清漲紅了臉。“對不起,伯父,我只是……”
“我很高興有人替她們打抱不平。”秦品南沉吟一會,才說下去,“我本想替玫瑰贖身,納她為妾,沒想到這件事把家裏鬧得天翻地覆……”李氏是個醋罈子,天天上演着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戲碼,把家裏搞得雞飛狗跳,不得安寧,而父親為此氣得吐血,一病不起。
“不久,我爹去世了,我和玫瑰的事就這樣耽擱下來。她能體諒我的難處,只要求我把她從百花樓贖出來,沒想到她離開百花樓之後,狠心的不告而別。我發瘋似的找她,籍着經商之便四處打聽她的下落,到了第三年,我到安陽辦事,聽說凝香閣的白玫瑰,於是就抱着姑且一試的心情去,沒想到竟然是她!”說到這裏,秦品南已是老淚縱橫。
澍清不忍心,起身背過去,仰望天上明月,感慨天地間不能廝守的愛情。
“澍清,我也想告訴微雲我就是她爹,可是若讓她知道微雲是我的女兒,她還容得下微雲嗎?”
她當然是指李氏,只要一想到微雲挨打的情景,就令人不寒而慄。可是李氏真的渾然不覺嗎?否則她怎麼下手如此狠毒呢?澍清不禁懷疑。
“今夜與你暢談之後,此刻我的心情輕鬆不少,頓時從這個桎梏之中解脫出來。”秦品南說。
“伯父,您要隱瞞到什麼時候?微雲不應該再受苦了,她有權利知道她的父母是誰?”
“我明白她心裏的苦,但是現在還不是時候,等我替她找到一個好男人來疼愛她,照顧她一輩子,到時候我會告訴她這件事。”秦品南執起一杯酒,對着澍清說:“今天替你餞行,沒想到卻得聽我這個老頭嘮叨。澍清,這杯酒祝你此去一路順風,一舉奪魁,早日前來迎娶我的女兒。”
澍清接過酒杯並沒有喝,反問道:“若是名落孫山又該如何?”
秦品南錯愕,在他心裏從沒有想過這種情形會發生在澍清身上,不過他很快就回神,笑道:“總之,你是我秦品南心目中最佳女婿人選。”
這話讓澍清瀟洒的一干而盡。“澍清一定不會讓伯父失望。”
秦品南嘉許的拍一拍他的肩膀。“時候不早了,你早點休息,我也回去了。”
澍清送秦品南出晚山別院,再獨自踏着月色折回去時,離愁漸染上身。他想,也許是即將離開水蓮那張美麗的臉,讓他嘗到寂寞吧!
微雲來到晚山別院,一進門就看見小六揉着睏倦的眼睛正收拾着殘肴。
“微雲姑娘,你怎麼來了?”
“澍清少爺睡了嗎?”
“不知道,少爺送秦老爺走了之後,我看見他直接走進書齋,此刻燈還亮着。”
“好了,小六,明天還要趕路,你先去休息,這裏我來收拾。”
“謝謝微雲姑娘。”小六邊走邊打呵欠的回房。
微雲手腳利落的收拾着,不消一會兒就收拾乾淨。
“澍清少爺,”她來到書齋外,低聲一聲,許久不見回應,於是她推開而入,見他竟坐在椅上打盹。
她輕悄悄的走過去,站在他面前俯視這張睡臉。她注視許久,慢慢地將手伸出去撫摸他的臉,當指尖才碰觸他的臉時,他的頭動了一下,嚇得她連忙將手縮回去。
澍清不過是舒服的將頭偏向右側,而這時他的左眉挑動一下,就像他笑時的樣子。
微雲想,他一定夢到喜歡的人,才會笑得如此開心。她幽幽的嘆一口氣,手細柔的滑過他熟睡的臉龐,喃喃着,“小時候那一場分離,我可以放肆的撲到你懷裏哭泣,可是現在我只能趁你睡着的時候,偷偷地撫摸你的臉。”說著,細長的手自眉而下溫柔的遊走,“你迷人的眼睛、堅挺剛毅的鼻子,還有出口成章的嘴巴……”
最後手停留在他豐厚略顯乾澀的嘴唇,遲疑一下,她緩緩的低下頭去吻他。當她碰到他微熱的嘴唇時,她臉是燙的,心是熱的,腦海里直希望時間就此打住不走。
“澍清少爺,微雲不敢奢望你心裏有我,只求在你的夢裏有一個容身之地。”微雲心裏苦喊着,眼淚不知不覺滴落到他的臉頰上,他抽動一下,嚇得她驚忙地跳離他。
澍清張開眼睛,抬起惺忪的眼睛,發現微雲就站在面前。
“微雲,是你!”他偏着頭想着,抬手摸着濕濕的臉,再看她紅紅的眼睛,問道:“你哭了?”
“沒……有……”她掩臉轉身跑出去。
“微雲!”他立刻追了出去。他拉住她,並拿下她的手,見淚痕爬滿她的臉,又想到他離開之後,倘若她再受委屈,又只能躲在暗處哭泣時,他不禁心疼的將她擁進懷裏。“別哭,我又不是不回來。”“是啊,又不是不回來。”微雲離開他的溫暖胸膛,連忙拭乾濕濕的臉頰。“我真傻,澍清少爺是要回來娶小姐,到時候我……”
“到時候你當然要跟我們一起。”澍清心裏明白,如今只有自己考出好成績,早日前來迎親,才能讓微雲擺脫這裏的痛苦生活。
“真的?”微雲拉起他的手,用小指勾住他的小指。“我們要像小時候一樣打勾勾。”
月光下,微雲顯得嬌柔動人,澍清拿眼直勾勾盯着她瞧,心裏暗道:讓他不舍的何止是那張美麗的容顏,最最令人牽絆的是眼前這個靈慧可人的妹子。
微雲發現他的眼光,又想起剛剛才偷偷的一吻,於是嬌羞的低下眉去,不敢直視。
“微雲……”澍清還想說什麼時,她恍然的叫了一聲。
“啊,我差一點就忘記了。”微雲從頸間拿下一條鏈子。“澍清少爺,這個你帶在身上。”
澍清接過來,攤在月光下細看,是一條紅絲繩拴着一隻小小的玉兔,雪白的羊脂玉,雕鏤細緻,兩粒紅寶石嵌成一雙兔眼,更見栩栩生動。
“好寶貝。”澍清細細玩賞手中的玉兔。
“我姐說,我屬兔子,所以在我滿月的時候,我娘特地替我戴上這隻玉兔,這些年來我從不離身。可是澍清少爺,我聽說兔子可以博得好彩頭,現在我要把它送給你,祝你蟾宮折桂,一舉高中。”澍清本不願收下這個貴重的東西,可一接觸到微雲那認真的眼睛,便不忍拂她的心意。
“微雲,承蒙你的錦心繡口,此兔將伴我進京,伴我入闈。來,幫我戴上。”
見他沒有推拒,微雲歡喜的替他戴上。
一聲鴉啼,倏地從樹上飛起,驚擾了月下離別依依的兩人。澍清有感而發的吟出李白的詩——
“秋風清,秋月明,落葉聚還散,寒鴉樓復驚;相思相見知何日?此時此夜難為情!”
他念得抑揚頓挫,低回不已。她不解其意,卻也聽出語氣含着濃濃的離愁。
“清雲少爺,你回房休息吧。”微雲黯然的說。“我回去了。”
“天暗不好走,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這條路我閉着眼睛都能走。你快進去休息,明兒還要起早赴京呢。”微雲催促他進屋裏去。
“你先走吧,我要看着你離開。”
微雲施施的踏着月光、踩着碎影離去。走時頻回首,那人還在月光下,直折進秦家園子時,明月各照兩地時,再也見不到那人溫柔的身影,於是她忍不住蹲下身子,傷心的伏在膝上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