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回到卧室，古飛揚卸去一身的衣物，洗完澡后，到小酒吧去甚了一杯紅酒，又放了點輕音樂。
“兒子啊！我有事得出門一趟！午後你幫我到公司去巡視一下喔！”客廳突然傳來父親急促的腳步聲。
古飛揚還來不及響應，已聽到車子引擎發動的聲音了。
“算了!”古飛揚搖着高杯腳，咕噥着。
他萬萬也想不到父親會混到天亮才回來，而且才回來一會兒又迫不及待的出門。怪不得家裏沒請半個傭人，他想父親應該是時常不在家，瞧這間小酒吧都蒙上一層灰塵了。
他無意識地輕啜着杯里的液體，閉上眼睛，享受着旋律優美的豎笛聲。
可是，不知中了什麼蠱惑，他才一閉上雙眼，歐陽咪咪那嬌小的身影，以及她那一雙美麗的眼眸，就浮現在他腦海里。
“該死!”他憤怒的冒出一句。
真是見鬼了，到目前為止，他還是停止不了想她的心，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砰的一聲把酒杯放在桌上。
她身上的味道就好像芬芳的蘭花，彷彿在召喚他的靈魂——
“混帳！”發現原來他還是在想着她時，他簡直快要氣瘋了。
她豐滿而小巧的雙唇，就像滴落在玫瑰花瓣上的露珠般誘人，令他發了瘋似的想要一親芳澤……
“……”這次他發出一串詛咒聲。
她真是一個非常擾人的女孩！
他站起挺拔的身軀，不悅地離開酒吧，然後走到停了一整排豪華名車的大車庫，選了一輛拉風的名貴跑車，轉動車鑰匙，發動引擎后，車子便如箭般衝出了車庫，朝公司而去。
他必須轉移注意力,因為她的倩影，搞得他快要精神崩潰，讓他的心情惡劣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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咪咪在床上翻來覆去，怎麼都睡不着，兩顆眼珠不時飄向擺在角落邊的行李箱。
“沒漏掉衣服吧？內衣褲都有放進去嗎？保養品呢？乳液呢？牙刷呢？”
咪咪哺哺自語着，坐起身，赤腳下床肥沉重的行李箱，咚咚咚的拖到床邊。
“嘿咻!”她吃力地將行李箱甩上床，不放心的翻開箱子，檢查了一遍又一遍。
確定要帶的東西都帶齊后，她才放心將行李箱歸回原處，然後躺回床上。
躺在床上，她翻了一個身，眨了眨濃密的睫毛。怎回事呀？她怎麼會這麼……緊張？
明天，也或許是後天，那英俊得讓人臉紅心跳的男人，便成為她的師父了，想到這兒，她的心兒又怦怦怦的猛跳。
她一整天無時無刻不想着他，由衷盼望那一天能早日到來。
“冷氣壞了嗎？怎麼一點都不涼快啊！”咪咪感到渾身燥熱的又翻了一個身。
男人結實健壯的體碩，就像驅不走的鬼魅般，又開始在她腦海里徘徊着。
依偎在那樣結實健美的胸膛，是什麼樣的感覺呢？會是像夢中那樣幸福嗎？
咪咪的小臉上不自覺地揚起一絲笑容，閉上眼睛，腦子裏馬上產生了各種遐想……
古飛揚深情的凝望着她，輕輕地將她擁進那帶着一股安走人心氣息的胸懷裏，他用強壯的手臂將她愈擁愈緊，然後用手指勾起她的下巴，慢慢地把唇落在她的唇上……
咪咪突然睜開眼，笑容僵硬在唇邊。猛然驚覺自己竟開始在腦海里編織起許多瑰麗的幻想，她立刻停止天馬行空的思緒。
兩顆眼珠又開始飄呀飄，最後再度飄回了擺在角落邊的行李箱……
“沒漏掉衣服吧？內衣褲都有放進去嗎？保養品呢？乳液呢？牙刷呢？”
再一次的，她緊張兮兮地跳下床，再度打開沉重的行李箱……
她看着行李箱裏塞得滿滿的，衣服。裙子、褲子、牙刷、牙膏……應有盡有。
她該穿什麼衣服去見師父呢？
取起一件白襯衫。
“這什麼衣服啊？明明是白色的怎變成米色的？不行，扔掉！”白襯衫被她拋在身後。
“哇咧！這什麼裙子啊？太花了，丟掉！”
她的手根本停不下來，每件衣服都嫌太老舊，不然就是太花俏。
她又拉出一件滾着蕾絲的連身洋裝，左看右看……
“太——幼稚了，扔！”
她又扯出許多衣服，最後她放棄了，無比泄氣的坐在地板上。
“不會吧，我居然沒一件象樣的衣服可以穿，怎麼有臉去見大帥哥師父呢？”
她發獃似的看着被扔滿衣服的地上，長的。短的、紅的、綠的，五顏六色都有。
突然，她靈機一動，衝到化妝枱前，取起皮包裏頭剩餘的錢全部倒出來。
這些錢都是古大同給她當零用的，平常她省吃儉用，每一分錢都花在刀刃上。
咪咪興奮的盤腿坐在床上，仔細的數着。二百。兩百五十塊、五百……哇，湊一湊居然有八千塊耶，我可以買一套漂亮的新衣了……嗯嗯，我不心疼，為了師父，花這些錢是值得的。”
她匆忙的把所有的錢，全部塞回錢包里，為了安全起見，她把前幾天才剛辦好的信用卡一併帶上，換上T恤和牛仔褲后，便踩着輕快的步伐，愉悅的走出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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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上人來人往。
精品店、服裝店、鞋店……各式各樣的商店，看得咪咪眼花撩亂。
因為咪咪的零用金有限，所以平時很少逛街、很少購物。她記得組織里有個長得很漂亮的女生，每完成一次任務，便會上街瘋狂採購，她經常提着大包小包的戰利品，到組織來向大家炫耀她的成績。
咪咪總是很羨慕她，總是希望自己有朝一日，也能像她這麼有本事。
“哇，好漂亮喔……”她隨意的走着，最後停在一間頗具規模，不管門內或門外都裝演得非常高尚的服裝店門前。
一套粉紅色的洋裝，在展示模特兒身上層露出完美的線條，看得出剪裁的功夫有多麼的了得。
嗯，就是這一套了。咪咪非常中意它。
繞過櫥窗玻璃，咪咪心情愉悅的踏人店內。
櫃枱裏頭坐了兩個打扮得十分時髦的服裝店小姐，原本聊天聊得很愉快，在聽見自動門的開啟聲后，紛紛抬起頭來望向她。
咪咪微笑的對她們點點頭。
服裝店的兩位小姐彼此對看了一眼，唇角上揚，露出一絲不屑，沒起身招呼她。
“文莉呀，你瞧瞧她的模樣，八成是個寒酸鬼，大概是走錯店面，以為我們賣的是路邊貨。”其中一名女店員冷笑的諷嘲着。
“這種事得由我親自出面處理了。”那名叫文莉的女子馬上站起身來，踩着尖頭高跟鞋，擺着高姿態，走到咪咪的身邊，以輕視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她。
“喂！小妹妹，你怎走進來了？你知不知道我們店裏賣的全是名牌的高檔貨呀？”
“名牌？”咪咪哪裏知道什麼叫作名牌。
“看你的樣子似乎不曉得什麼叫作名牌。”文莉順手翻開模特兒的衣領，把洋裝的商標亮給她看，“看到這商標沒有？法國名服裝設計師的得意之作，這就是名牌——”
“哇!怪不得剪裁的線條這麼優美，這布料……”咪咪伸出手，想要親自體驗一下布料的質感。
“去！別亂摸！”文莉立刻嚴厲的斥喝，並打掉她的手，“這套洋裝要八萬塊呀！是新台幣，可不是日幣。”
咪咪訝異的張大口，吃驚的看着她，“八、八八八……八萬？！”
怎可能啊？！八萬耶！這對她而言根本是天價，咪咪幾乎被口水嗆到。
她天真的以為全世界的衣服都差不多價格，她身上的T恤一件才一百九十九塊，牛仔褲也不過三百九十塊，……
八萬塊……這……
“很貴對不對？買不起的話，就趕快離開，可別弄髒了我們店裏的衣服，這些衣服都好貴的，你賠不起的。”文莉推開咪咪，不讓她碰到那件漂亮的洋裝。
一抹尷尬的紅潮頓時飛上她的粉腮，咪咪發覺自己根本不受店員的歡迎，自卑戚一時湧上心間。
正要舉步離去，一抹碩長健壯的身影突然浮現在她腦海里不行，她真的好想取說古飛揚。
如果這套洋裝能穿在自己身上的話，一定非常的漂亮，瞧它迷人的色澤、優美的剪裁……如果她穿上它，或許能改善古飛揚對她的壞印象……她甚至渴望，古飛揚能對她一見鍾情。
咪咪垂下頭，打開皮夾，取出一張信用卡，“我可以刷卡嗎？”
“刷爆卡你都不夠付吧！你這張卡片頂多只能刷五萬五，還差兩萬五呢！”文莉不屑的瞄了她的信用卡一眼。
“那麼可以折扣給我嗎？”咪咪難過得想哭。她只想要這件洋裝，為什麼會遭此不公乎的待遇？
“不可以。”眼睛長在額頭上的文莉冷哼道：“買不起就快走吧！不要防礙我們做生意，如果讓我們的主客戶看到像你這麼寒酸的人，賴在我們店裏不走，恐怕會誤以為我們店裏降低了格調，賣的全是路邊貨！”
“別這樣，我這裏還有八千多塊啊！”咪咪把錢包里的現金，全部都倒了出來。
咪咪感覺到自己的心，彷彿被尖刀狠狠地劃過，視線逐漸模糊了起來，喉頭感到一陣哽咽。
“滾吧！我們不歡迎你！”文莉失去耐心了，不耐煩的吼叫。將咪咪推到門邊，當自動門往兩邊開啟時，不耐煩的文莉，用力將咪咪推出店面！
“哎喲！”被推出店面的咪咪，整個人撞進了一個銅牆鐵壁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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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
幫父親巡視完公司后，古飛揚順便撥了通電話到英國的總公司，向高級主管交代完重要事情。古飛揚頓時感到心情變得輕鬆且愉快。
他想，難得返國一趟，更難得有機會在台灣駐留這麼長的時間，倒是可以利用這次機會，好好地忙裏偷閑一番，於是他來到某商圈，打算買幾套休閑服，正巧路經此店，卻讓咪咪撞個正着。
“嗚、嗚、嗚鳴……”一顆受傷的心，此刻脆弱得宛如水晶玻璃，咪咪再也忍不住，情緒整個失控，一串串淚水頓時滾出了眼眶。
“這間服飾店的店員在搞什麼飛機？嗄！是你？！”古飛揚一眼就認出她。
老天！他終於見到這個擾得他一整天都坐立難安的小女人了！這個可惡的兇手——咦？她在哭？
古飛揚抓住她的秀肩，見她哭得這麼傷心，他以為她被撞傷了。
“你很痛嗎？撞疼哪兒了？讓我看看。”他的語氣出奇的溫柔，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嗚嗚鳴……嗚……”咪咪無助的搖着頭，只顧着哭從頭到尾都沒心情抬頭看他一眼，壓根兒不曉得被自己撞到的男人是何方神聖。
“真的有這麼疼嗎？我帶你看醫生去——”她哭慌了古飛揚的心，也哭疼了古飛揚的心，如果可以，他真的寧願幫她承受她身上所有的痛。
咪咪急切地伸手揪住他的衣角，“不——不是……嗚嗚……不是……”
他心裏湧起一陣尖銳的痛楚，“那……你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為何哭得這麼傷心？”
“沒……我沒事，真的沒事……這不過是窮人的命運……”她抽泣着。
窮人的命運？在他眼裏，所有可以用錢解決的事都算小事，那她……
古飛揚握緊拳頭，奮力剋制着想要將纖盈的嬌軀給摟進懷裏好好呵護、疼惜的衝動。他多麼想給她安慰，多麼想替她排除一切的萬難……
“我、我要走了，謝謝你……謝謝。”咪咪的視線被淚水模糊了一片，失魂落魄的看着地上，沮喪得就好像一隻喪家之犬。她難過得想死、自卑得想躲到外層空間去。這是她生平第一次，強烈的體會出窮人的悲哀、窮人的無奈，而窮人的自尊和人格，恐怕是要被這群市儈的商人。永遠踐踏在腳底下……
她在心裏一遍又一遍的告訴自己，她一定要爭氣，一定要成為一名優秀的女殺手，她要賺很多。很多的錢，更多。更多的錢……她要穿上那件粉紅色的洋裝去見師父，她一定要、一定要……
“請問……”咪咪抽抽噎噎着，自口袋裏掏出一張身分證，始終不敢抬頭迎視眼前的男人屈為她沒勇氣，可是為了師父，她寧願拋棄自己的尊嚴。
“可、可可……可以借我兩萬塊嗎？”她的頭垂得更低、更低了，一我把身分證抵押給你，交換我們彼此的地址、電話、姓名……只要你借我兩萬塊……”
古飛揚沒猶豫便掏出一迭鈔票。
“身分證拿回去。錢……不用還了。”古飛揚緊蹩着劍眉，憂慮的凝視着佈滿淚水的小臉。
她開始覺得他的聲音耳熟，似乎在哪兒聽過。可是，她仍然鼓不起勇氣抬起頭去迎視他……投射而來的也許是一道憐憫的眼神，也許是一抹嘲諷的目光，不管這人是投以什麼眼光，她都沒有勇氣去面對。
“嗚嗚嗚……”她伸出顫抖不已的小手，緩緩地接過那迭鈔票，這一刻，她感動得哭了。
“請你給我聯絡的地址和你的大名……”
“不必了。”他的心糾結成了一團，正要命的抽痛着，他一生中從未如此心疼過。
“嗚……不……我堅持，請你把我僅存的自尊留給我，求求你，請你給我方便聯絡你的地址。”
他一瞬也不瞬地凝視着她，動作緩慢地自口袋裏掏出名片。
她把名片接過手，收進皮包后，對他鞠躬再鞠躬，“謝謝、謝謝！
我可能會要很久才有能力把錢還給你，但請你放心，總有一天，我會連本帶利把錢還給你的，一定會的！”
古飛揚強忍着心中翻騰的不舍與心疼，若有所思的望着她。他見她垂着淚濕的小臉，忽然一個轉身，衝進了服飾店裏。隔着櫥窗玻璃，古飛揚看見手忙腳亂的她，匆匆把錢扔在櫃枱上，接着是信用卡，還有她口袋裏的一些現金。然後便主動上前把模特兒身上的洋裝脫了下來。像怕被人搶走似的，她把小洋裝緊緊地抱在懷中。
那淡淡的粉紅色，和她白皙似雪的肌膚搭在一起，是那樣的出色。
她始終低垂着小臉，不停的哭泣……半晌，她火速簽名，並伸手搶過信用卡，然後，像躲瘟疫似的奔出了店面，懷裏緊緊地抱着那一套粉紅色的小洋裝。
而她佈滿淚水的臉上，此時多了一絲迷人笑容，就好像是瞬間被她擁抱到了陽光、被她擁抱到了幸福、被她擁抱到了希望一樣。
那綻放在她淚濕的小臉上，宛如花朵般燦爛、迷人又可愛的笑靨，已深深、深深烙印在他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