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今天是5月12日,希望可以和大家一起為一年前的遇難同胞默哀一分鐘)
最好的消息,卻還是來自江南。
八月二十五,王世充、王仁恭奏報:吳郡亂平。
二十七,竇建德奏報:餘杭劉元進降。而最令我釋懷的,是沈光的奏報―沈子方已經找到,將隨班師大軍來東都。
二十九,張須陀報:孟讓降,黃淮徹底平定。
我是事後才知道,吳郡的平定是如此充滿血腥。
八月十一,王世充克吳郡,朱燮戰死,管崇退守崑山。
八月十六,管崇以下八千人降,餘眾近七萬四散。八月十八,也就是王世充和王仁恭回捷報的當天,王世充召集投降的農民軍大小頭目兩百人,在吳郡的通玄寺焚香盟誓,表示只要自投誠,一律赦免。五日內,歸降者達四五萬人。八月二十三,王世充將管崇以下三萬投降者全部“坑殺”。一時間,吳郡等地,家家素白,剩餘的農民軍殘部尚有兩萬餘,或四散隱遁,或聚為千人百人,繼續做強盜與官府對抗。
相比之下,餘杭的變亂平息就是另外一個樣子。
八月十一,竇建德部就到了吳興,吳興本就只有小股農民軍活動,並無劉元進的主力―主力正在餘杭,準備北上與朱燮管崇會合,是以竇建德軍馬一到,農民軍稍作抵抗,就退往餘杭,竇建德也不追擊,先行安定地方。十二日,吐萬緒、魚俱羅也到了吳興,吐萬緒建議“乘勝追擊”,一舉剿滅劉元進,收復餘杭,卻被竇建德拒絕。吐萬緒雖有不忿,但我事先已經再三叮囑,凡事以竇建德為主,也只好聽從。竇建德一面收容餘杭郡的散兵,並從臨近的會稽(今紹興)新安(今建德)遂安(今金華)等郡調集兵馬,以彌補兩軍的差距(竇建德總兵力不足四萬,而劉元進有十餘萬),一方面又多次派遣使者,勸降劉元進。十五日,劉元進五萬眾攻吳興,被竇建德、吐萬緒擊退。十七日,吳郡管崇等在崑山向王世充等投降的消息傳到餘杭,農民軍軍心開始瓦解。十九日,劉元進全軍請降。二十四日,王世充殺降的消息傳到餘杭,投降后正待編遣的的十萬農民軍一時大嘩,人心浮動,隨時可能生變,竇建德否決了吐萬緒派重兵圍困監視,“有不軌者即誅殺”的建議,隻身一人赴劉元進營帳,當夜與劉元進共卧一榻,於是人心安定。
九月初一,詔命王世充回江都,王仁恭、吐萬緒班師,魚具羅領兵五千,協助竇建德繼續安撫江南,“丹陽、毗陵、宣城、新安、遂安、會稽、東陽、永嘉、餘杭、吳郡等十郡,皆由江南招討安撫使竇建德節制。”又許竇建德之請,授劉元進“鷹揚郎將”,由余杭的農民軍中挑選八千人改編為官軍,其中三千由劉元進統領。這時東陽又有樓世干、李三兒、向但子起事,規模雖然小,我仍然命竇建德“招討安撫”。
不久,王世充報,海陵(今江蘇泰州)趙破陣、杜伏威起事,詔命王世充“招討安撫”,不過我當時已經知道了他在吳郡所為,故而嚴旨:“……斷不可再有背信棄義,殺戮過甚之舉”,又命:“江都王世充,統歸威寧郡公張須陀節制。”
九月十五,下旨:以嵩高山嵩陽宮為避暑行宮。考慮到規模確實有些小,隨行大臣還得另外找住處,決定以原嵩陽觀為內宮,增築高牆,在外另建議事大殿及房屋數十間,以供隨行大臣居住辦公,也築牆圍護。原本修建的半永久式兵營,加固修繕為永久式。“……唯一切從簡,不得奢靡。”
九月十六,王仁恭、吐萬緒回到東都,沈光攜沈子方一同回到洛陽。
九月十七,下詔:張須陀平定黃淮有功,進封“衛國公”,於東都賜府第;竇建德平定江南,進爵“歸義縣公”,賜千金;王世充任江都太守,賜五百金,所部兵馬,交羅士信、秦瓊統領招討趙破陣、杜伏威等;王仁恭、魚具羅各賜五百金;吐萬緒賜千金;沈光於晉陵、常熟兩役,皆先登城,克複吳興,也居功,任為正五品車騎將軍,於東都清化里賜府第一座並二百金……總之,一干有功將士,俱加封賞。
清化里在皇宮東邊的宣仁門外,離皇宮很近。
人是都封賞了,可是卻輕重不一,比如王世充,雖然由郡丞升到了太守,卻被我削了兵權,一來固然是對他殺降不滿,二來他更是列在我“黑名單上”的人。王仁恭因為沒有阻止王世充的惡行,是以賞賜也不豐厚。
竇建德的奏報令我一連兩天兩夜沒用離開御書房。沈鶯已經重新回了御書房當值,見**勞的樣子,很是關心,卻也不敢勸我,只是為我端茶送水,似乎覺得這樣可以為我分擔憂慮,她和許安這兩天一直陪我,也未曾離開御書房半步。皇后曾經來看我一次,見我很忙,只小坐片刻就離開了。
奏報里所說,卻是揭江南的地方官如何對百姓巧取豪奪,貪贓枉法。我原本也納悶,江南不比黃淮,這兩年並無大災,我又停了遼東、運河、行宮諸役,江南原不至民不聊生,何以也會造反。我原本讀《資治通鑒》,知道劉元進造反是反對第二次征討高句麗和響應楊玄感之亂,而如今第二次征討高句麗已經無限期延期,楊玄感也沒有造反,老老實實在我身邊做他的禮部尚書。
竇建德的奏報,令我恍然大悟。
竇建德說,劉元進原本是餘杭大戶,前幾年因為遼東、運河征役加稅,家道已然中落,當地官府今年又仍然借口“皇上要征伐高句麗”,象大業七年、八年一樣加收賦稅。於是才有了劉元進振臂一呼,應者上十萬。而吳郡朱燮造反,卻是因為與地方上一個名門大戶打官司,地方官收受了賄賂偏袒對方,要拿朱燮下獄,朱燮的學生不忿,砸了縣衙,這朱燮在當地也是很有威望的人物,見已然惹下禍事,索性聚眾造反。
我不禁想起夏天在登封的遭遇。
有道官逼民反,官逼民反,這官卻是有大有小,皇帝老兒該是最大的“官”,楊廣原本實行苛政,逼了百姓造反,而今我“李代桃僵”,改變國策,可是地方官卻仍然在逼迫百姓,雖然只是太守郡丞,甚至是小小的縣令縣丞,在普通小民眼中,便是朝廷,他們害民,百姓便會認為是朝廷害民,我害民……
沈光被我傳召進宮,他的話,佐證了竇建德奏報的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