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孟凜德伸了懶腰,捶捶有點僵硬的頸部,那股酸疼令他皺了皺眉,老了嗎?他自問着。三十四歲的男人哪裏算老?他自認為精力充沛,每周到健身房的理度過去量也不會令他隔天全身骨頭像被人拆開重組一樣,可是這種持續十幾個鐘頭的持久戰,他的體力可不如二十歲那時的勇猛了。
他收起明天開會的文件放在桌側,打算明天一早開會時就能順手帶出,他環視了空曠的辦公室一眼,心想着他待會兒該將時速減到三十,這樣以他的疲勞狀態才能安全地將車子開回位於陽明山上的住處。
他瞄了瞄手上的表,差五分就一點了,他關掉空調的開關,順手拿起披在沙發椅背上的西裝外套,將燈關上后就反鎖上門,打算從活動中心辦公室前的樓梯下樓。
孟凜德關上門后,發現隔壁中心辦公室里燈光還亮的,現在都快一點了,難不成他們離開時忘了關燈?
孟凜德很不文雅地低咒了一聲,難怪學校的電費老是居高不下,就是有這種糊塗蟲!要是哪天被他抓到,他非好好訓他一頓不可。
他微慍地走到中心辦公室門口,一打開門就覺得一股寒氣迎面襲來,看來不僅燈沒關,連冷氣都沒關!孟凜德蹙着眉瞅着大門旁冷氣機的溫度設定。十九度?這些傢伙真的不知道冷氣很耗最嗎?現在已經十月了,還將溫度設定得那麼低?他關掉了冷氣,再轉身朝光源處瞄了一眼,昏暗的室內僅有一盞枱燈亮着,柔和的燈光映出一個趴在桌上的纖瘦的身影。
孟凜德真不敢相信除了值夜教官以外還有人在這裏,看背影似乎是個學生,這麼晚了不回家,家裏的人不擔心嗎?還有她留在辦公室幹什麼?他皺起眉頭,走近桌邊打算叫醒她讓她趕快回家。
趴在桌上的女孩長發編成兩條麻花辮子上,心裏估量着辮子的長度,和他握在手中的感覺,然後,他再將視線向上移至她的臉上。
她那姣好的臉頰上映着粉紅玫瑰般的紅暈,睫毛濃密而卷翹,細軟的髮絲覆蓋住前額嬌小的紅唇正微微地張着,順着呼吸細細地吐息,再加上那隻被她當成枕頭的纖細柔荑孟凜德差點兒以為他眼花了!在這裏怎麼會見到一位被遺落在人間的無暇天使如此寧靜地沉睡?令人想……
雖然他一時心馳神揚,不過孟凜德很快地打消在他中心閃過的可怕念頭,他應該將她搖醒叫她回家睡覺去,而不是杵在這裏貪婪地偷看她的睡容,他必須開車送她回去才行,因為這麼晚了也坐不到公車。
孟凜德細細地的打量她的睡容,不覺地有點痴了,瞧她睡得這麼甜,他真不忍心吵醒她,而且這一醒來八成明天也沒精神上課,不過他倒是想瞧瞧她醒來時是否好像睡覺時一樣的清純可人。
他在想什麼啊!孟凜德一驚,在心裏痛罵自己,這個女孩還不滿二十歲耶!難道他八年的單身生活過得太無聊了嗎?這個女孩子是他的學生,只不過看了她的睡容,他的腦筋就不曉得轉到哪裏去了。他應該立刻搖醒她、送她回家,然後乖乖回家,明天一早爬起來上班。
楊綠的表情一皺,彷彿很冷地瑟縮了一下,在旁偷窺的孟凜德差點沒跳起來,他差點以為她醒了,瞧着她瑟縮着身子,不由自主地將手中的西裝外套披在她身上。楊綠有感應似地,慢慢地放鬆了緊縮的身子,又繼續她的睡眠,臉上還隱約地帶着絲令人心湖泛起溫柔情緒的笑容。
這下子孟凜德更捨不得叫醒她了,這個傻女孩難道不怕着涼,開着十九度的冷氣睡覺,也沒一件保暖的衣服蓋着。他再度打量着眼前的睡美人,以她這種趴在桌上睡覺的姿勢感到心疼,他環視中心辦公室,想到校長室里的那長沙發,那起碼也能讓這個小妮子睡得舒服點吧!孟凜德打定主意,便輕輕地離開了中心辦公室,將校長室再度打開,又回到中心辦公室盯着沉睡中的楊綠。現在最大的難題,就是如何在不吵醒她的情況下,將她抱到校長室里?
孟凜德爬過頭髮,暗暗地希望她不是淺眠的人,可是他又不忍心看她趴在桌子睡,否則明天一起來她的腳一定麻得無法走路。
孟凜德嘆了一口氣,躡手躡腳地輕輕拉開楊綠的椅子,楊綠實在是累壞了,這一點動作也無法使她從睡夢中清醒過來。
孟凜德找了合適的角度輕緩地抱起楊綠,擔心她全清醒過來的念頭落個地,瞧她整個頭全都垂在肩上了,一絲清醒的跡象也沒有。他輕笑一聲,也驚訝她的身子是如此的輕盈,他根本不需要花多大的力就能輕易地抱起她。他不明白為何一抱起她就有一股幸福的感覺?他也不願去深想,他甚至連她的名字都還不知道呢!不過他的確十分喜歡這種感覺,就像找到一輩子的歸屬似的。
孟凜德抱着楊綠小心翼翼地移動着腳步,就怕吵醒懷中的人兒,楊綠身上隱約傳來一股蘋果香味,逼得凜德必須強迫自己把心思放在明天的公事上,以克制自己不會做出什麼越距的事。
儘管他再小心,楊綠還是在那種輕微的搖晃中清醒了。
“你在做什麼?”楊綠迷迷糊糊地夾着咕噥的語音問着,眼皮沉重地睜不開來,她仍在睡眠狀態中,所以根本沒想到怎麼會有一個男子抱着她。
孟凜德被她嚇了一大跳,可是看她的反應,好像又還沒有醒過來,他溫柔地笑道:“我帶你去睡覺。”
楊綠“哦”了一聲,直覺地將頭鑽進孟凜德的懷裏,找到一個最舒服的姿勢又沉沉地睡去,唇邊還帶着笑意。
孟凜德真不曉得他該擔心還是該苦笑?懷中的女孩這麼沒有防人之心,萬一別人想占她的便宜怎麼辦?可是又看見她這麼地信任他,就覺得心頭甜滋滋地,真是……唉!他過去怎麼沒有注意到學校里有這麼純真的天使呢?
他將楊綠緩緩地輕放在長沙發上,又將那件西裝外套覆在她的身上,依依不捨地將目光停駐在她那清靈俏麗的臉龐上,望着熟睡的笑顏,似乎也能被她的微笑所感染,孟凜德的唇邊不覺地泛起一絲微笑。
輕輕撫過她額前滑順的劉海,好柔,令人想順着她柔細的秀髮盡情撫摸,孟凜德情不自禁地在楊綠額上印上一吻。
“晚安,我的睡美人。”孟凜德溫柔地低喃着,不舍地起身離開楊綠,鎖上校長室的門。
孟凜德心情愉悅地離開大樓,開車回到住處,卻一點兒也沒發覺他在學校做了一件不可思議的事,臨走前還說了句令人匪夷所思的話。
***
楊綠深吸一口氣,一個翻身便從沙發上滾下來。
“唉唷!好痛。”楊綠呻吟地揉揉疼的腰骨,無法了解她怎麼會摔下床,她的床應該沒有這麼小啊?而且,乾澀的眼睛告訴她——她昨晚睡前忘了將隱形眼鏡摘下來了。
楊綠眨了眨眼,環顧四周陌生的佈置,然後又眨了眨眼,她是不是睡迷糊啦?怎麼看到的不是她的房間,看起來還比較像是一間辦公室?!楊綠仔細回想自己昨晚究竟有沒有回家,對她沒回去,昨晚她熬夜在中心辦公室里寫企畫書。然後呢?
企劃書她寫完了,就趴在桌子上小睡片刻,接下來……咦?沒了?這也不是中心辦公室啊!中心裏沒有長沙發,那她究竟在哪裏?
楊綠慌張地從地上坐起,又眨了眨難受的眼睛,她怎麼到這兒來的?為什麼她一點兒印象都沒有?她今天還要上課耶!現在究竟什麼時候?她到底在什麼地方啊?
她站起來打開門,刺眼的陽光立刻交她的視線變得一片模糊,該死!眼睛好痛,她得馬上將眼拿下來,她非常不舒服地揉着眼睛,費力地看清楚手腕上的表,還好,才六點半,她沒睡過頭。
楊綠繼續揉着眼睛,仔細打量四周的環境,沒錯,這兒的每一個景色都是她所熟悉的,她還在學校里,並沒有離開學校,那她剛才待的地方究竟是……校長室?!
她回頭瞧清楚門板上的標示牌,黑底金邊的標示牌在陽光下閃着傲人的光芒。楊綠低呼了一聲,她在校長室里睡了一夜?!那個“沒品德”的辦公室?!天啊!誰讓她進去的?!她可沒那個本事自己夢到去找地方睡覺!
楊綠壓下驚慌的情緒,拚命地回想昨晚自己到底是怎麼進到校長室,可惜怎麼想也想不起來,會不會是學校的值夜教官打開門讓她進去睡的?嗯,不可能會,她以前也曾在學校里熬過夜,后是讓值夜教官給趕了回去。值夜教官不可能會留學生在學校里過夜,更不會讓學生睡在校長辦公室里,那麼,這到底是……
楊綠實在是面思不得其解,怎麼想也找不到頭緒,最後她只好放棄去想這個問題,先解決隱形眼鏡的問題再說,她隨即走進中心辦公室里,找了個茶杯將隱形眼鏡丟進去,她看見自己昨晚所寫的企劃書端正在擺在桌子上,一股想笑的衝動又忍住地湧上來。
真是偉大的企劃啊!楊綠邊笑邊把檔案夾放在要讓主任批閱的那堆檔案的最中央,那老糊塗最好批到昏頭,然後瞧也不瞧地同意這項計畫書,這樣等送到那個“沒品德”的辦公室,她不但要看到總幹事灰頭土臉的模樣,她還要躲在中心辦公室里隔牆偷聽那個“沒品德”暴跳吼叫,然後她要趴在辦公桌上笑個半死!
楊綠邪惡地微笑着,開始幻想那號稱從不發怒的“沒品德”暴跳如雷的鏡頭,真可惜她瞧不到,要不然她會用這個“笑話”笑上一年。
說不定以他那種“阿祖”的腦血管,可能連跳都沒法子跳就直接腦溢血昏倒了呢!楊綠擴張唇邊弧度,樂不可支地想着。她走出略微陰暗的辦公室,朝着一點也不耀人的朝陽伸個懶腰,拎起杯子就往廁所走。
楊綠將杯子裝了半杯清水,並用雙手用力地搓着自己的臉頰。唉!沒有毛巾,也只好將就點了,就在這個時刻,她聽見“啪”的一聲,手上猛力刷臉的動作也停了下來。
不會吧!楊綠虛弱地呻吟一聲。她的內衣肩帶斷掉了,她嘆息一聲,走進最近的一間廁所里察看肩帶的情形。
她關上了門,卻發現門居然沒法上鎖。楊綠低咒了一聲,今天是什麼倒霉的日子啊?怎麼連這種事也人發生?“沒品德”還真小氣,這個廁所舊得連門都模糊不清了,從來沒人分得出來是男廁所還是女廁,反正這一樓就這麼一間廁所,平時中心的人也不會顧忌這麼多,但是現在……
楊綠苦笑一聲,連鎖壞了都不換,真令她捏了一把冷汗,所幸中心辦公室和學生裝上課的教室相隔一個操場,在校園的最角落,那個學生會有閒情逸緻地一大早跑來這裏上廁所,這個廁所大概也只有中心的人在使用,以他們的個性,不到八點鐘,絕對不會到校的,楊綠想到這裏才勉強地放寬了心,脫掉上衣檢查肩帶的斷裂程度。
乖乖,她完全沒法穿上了,不曉得這麼早保健室開了沒有?沒針線她可得在廁所里關上一整天了,楊綠開始後悔沒帶較厚的衣服來掩飾她目前的窘境,她穿的是夏季的薄襯衫,萬一被弄濕了可就一清二楚,免費便宜了在校園中不時將眼睛在她身上打轉的色鬼們了。
唉!她該怎麼辦啊?又不能就這麼走出去,她要怎麼遮啊?楊綠在廁所里急得直跳腳。
***
俗話說:“無三不成禮”,這句話用在楊綠目前的狀況下是再恰當不過了,就在她被那難以啟齒的困境困在廁所里急得團團轉時候,咱們風流倜儻的孟凜德因為怕睡過頭誤了早晨的會議,早早的六點半就到校了,他最討厭不守時的人,所以他也絕不會讓自己犯下這錯誤。
一方面是這個原因,另一方面他也想知道,昨晚的女孩是否在他辦公室里睡得安穩,孟凜德匆匆地趕到他的辦公室,那女孩已經走了,他心中微微掠過一絲失望的感覺。
孟凜德拾起掉落地面的西裝外套,不由自主地深深嗅了一嗅西裝上的余香,彷彿這樣可以聞到那特屬於她的淡淡蘋果香味后,但又驚覺失態地將外套放了下來。
自己是怎麼了?孟凜德自問着,他幹麼非要見到那個女孩不可?那女孩起碼不他十幾歲,都可以當他的女兒了,更何況她是他的學生。
孟凜德為自己那股異樣的情緒感到一陣反胃,不敢再想下去,他真覺得自己像個中年的老變態,怎麼為了一個十幾歲的小女生,擾得他整晚難以入眠,他爬過他的黑髮,轉身離開辦公室。
算了,就當是他一時的孟浪吧!當務之急是先洗把臉讓自己能夠清醒一點,別再去想那女孩的長辮有多麼地迷人。
當孟凜德進了廁所,楊綠正在埋頭苦思如何“光明正大地走出廁所”的對策,她煩惱個半死,沒聽到孟凜德的腳步聲,也沒察覺有人進了廁所。
楊綠煩得扯着幾近鬆脫的辮子,苦惱地瞅着她手上那件害她如此進退兩難的罪魁禍首。
孟凜德打從一進廁所就聽見一點微小的聲響,他猶豫了一會兒,原以為是自己聽錯了,可是當那聲音再度從第一間廁所傳出來的時候,他確定自己並沒有聽錯,真的有人在他之前進了這間廁所,他蹙緊了眉頭,有誰會在這麼早的時間躲在這麼偏僻的廁所?孟凜德的腦海中同時想了幾種可能。可能是躲進來抽煙的癮君子,但他並沒聞到煙味,那會不會是躲在廁所里伺機犯罪的不良分子?
他心中比較認同後面這個答案,非常有可能。校園的角落永遠是最難管的死角,尤其在這麼早的時候更是犯罪的良好時機,他絕不允許學校的學生裝受到侵害,孟凜德悄悄地走到門前,猛然打開好扇門,打算來個出其不意。
他是達到“出其不意”的目的了,所以他只能瞠口結舌地杵在那裏。
而楊綠那雙驚愕的大眼睛獃獃地瞅着眼前模糊不清的高大身影,一時間無法反應過來,有……有男人?!她的喉頭衝出一聲滯悶的聲音,接下來就是高達兩百分貝的尖叫聲。
怎麼會?!怎麼會有人進來她都不曉得?楊綠沒瞧清楚那男人的長相,她已經驚愕得不各所措了。
孟凜德聽到楊綠慘叫后才回神過來,連忙將門用力推上,木門發出一聲可憐的嘎吱聲,隔絕了他和楊綠那難堪的會面。
孟凜德將背靠在門板上,恍若那樣就可以使門更穩固似地,向來不臉紅的他居然連耳根子也熱了。他真的沒有想到在廁所裏面的不是什麼凶神惡煞,反而是一個半裸的女孩,而且是昨晚的那個女孩。
“對……對不起……我……沒想到……”孟凜德吃驚地結巴着,有如十幾歲青澀的少年做錯事般地難堪。
是“沒品德”的聲音!在門那端面紅耳赤的楊綠緊抓着自個兒的襯衫,心跳飛速地想着,那傢伙走路沒有聲音的嗎?怎麼自己連他進了廁所都沒有聽見腳步聲?!可惡的傢伙!她的身子這輩子還沒讓任何一個男人瞧過耶!而他竟然看到了自己的身子?她羞愧地想道。老天!怎麼會是他?她發誓她一定要痛恨他一輩子。
孟凜德猛吸了幾口氣,重新調整自己的心情來符合他的身份,他靜默了一會兒才再度開口,但仍感到一股扭捏不安,“你……衣服穿上了嗎?”
不用他的提醒,楊綠老早就將襯衫套在身上了,她苦笑地望着手上那件闖禍的內衣,她這樣也出不去啊!看來目前只有他能幫上她了。
哦!天啊!楊綠清了清喉嚨,聲調盡量平緩地細聲“請求”孟凜德,天曉得她有多麼難開口,幸好他瞧不見她的臉比熟透的桃子還紅。
“我……”楊綠緊咬着牙,逼着自己把話說完,“我的肩帶斷掉了,可不可以……請你到保健室幫我……借針線?”她困窘得恨不得找個地洞把自己活埋,永遠也別出來了。
孟凜德愣了一下,這就是她在男廁所里裸體的原因?!肩帶斷了?!他的臉又泛起紅暈,暗自責罵不該去想像她的……也捂住自個兒的臉,,阻止他腦海中翻騰的那些暇想,他快步地走出廁所,幫楊綠借針去了。
“喂!”楊綠久久等不到孟凜德的回答,又輕聲喊了一聲,她聽着他的腳步聲漸漸遠離,不禁在腦中猜測他不作回答而離開的原因是什麼。天啊!他會不會見死不救,放她一個人在此而跑掉了?
“喂!”楊綠再度略微大聲地問了一聲仍是沒人回答,她是真的被拋棄在廁所里了。死沒品德,不願回答是不是就代表他不管她了?要是晴宇知道這件事的話,她不笑話死才怪!
楊綠將背靠在牆上,靜靜地呆了幾分鐘,想着怎麼讓自己脫困的辦法,她不能只靠那個暴君校長的“善心”解救,說不定他根本沒有解救自己的意思。她可不想一整天鎖在廁所里,要是又有其他的異性跑了進來,她就完了,她要用什麼辦法才跑得出去?
楊綠清秀的俏眉直皺着,腦中的思緒一直胡亂地轉着,也沒聽到孟凜德再度走回來的聲音,直到他的聲音傳進她的耳里,才又將楊綠嚇得差點沒跳起來。
“你還在嗎?”孟凜德手上拎着他昨晚為楊綠蓋上的西裝外套,他沒借到針線,這麼早保健室還沒有人上班,於是他回辦公室拿回他的西裝外套,免得那個害羞的女孩一整天將自己關在上能上鎖的男廁里。
楊綠敲門表示自己還在,滿臉尷尬地不敢回話。耶?他又回來了耶!怎麼跟她方才想的不同?他還沒到見死不救的地步嘛!
孟凜德將西裝外套拋過門的那端,掛在門板上,淡淡地說道:“穿上吧!保健室還沒開,你總不能一直待在男廁所里整天吧?”
楊綠臉色潮紅地快速抓過西裝外套就往身上套,又不服地拚命擠出聲音反駁他,“這裏不是男廁所。”
真可憐,那聲音那麼微小、薄弱得教人難以相信她的話,楊綠悲哀地自嘲着,虧她還曾是北區最佳辯士呢!碰上這種情形連話都說不齊了。
“哦?”孟凜德諷刺地挑起一道眉梢,“這麼說來是我跑錯地方嘍?”
門那端唏唏嗦嗦的穿衣聲突然停了下來,孟凜德心想她八成穿上了外套了,但是卻遲遲不敢出來,他心中突然有股大笑的衝動,他居然在調戲女孩子?!就在廁所里!
楊綠疑着,她真不想面對他那副嘲弄的醜惡臉孔,“沒品德”最好馬上消失在地球表面,免得以後危害世人。
她強收起她的怒氣,很好,她的勇氣回來了,她清清根本沒事的喉嚨,字字清晰、咬字正確地回答孟凜德嘲諷的問話,“當然,這個廁所年久失修,門外的牌子模糊得早就看不出來了,至於我為什麼主定這是女廁,很簡單,這裏面只有一間間的隔間,沒有男生專用的小臉盆。”楊綠很大聲地朗誦完她認為的答案,結果當她說到最後的時候突然咬住了舌頭。
天!小臉盆?!瞧她在說些什麼啊?楊綠真想一頭撞死,怎麼出這種不可能出的差錯啊?
孟凜德將她的話可全聽進耳里,他怔了一會兒,隨即忍不住地大笑起來,她剛才說的是什麼,……男生專用的……‘小臉盆’?!他真佩服她的措詞能力!小臉盆?真虧她想得出來。
“你笑什麼?“楊綠原本紅暈的臉簡直要起來了。
孟凜德死命地想停住笑聲,但實在有點停不下來,他用力地咳了兩聲,勉強維持住變調的聲音,“好,算我錯,我也不清楚這是男廁還女廁,你還要在裏面待多久?”
楊綠直覺地想回他一句“等你走!”可是又不甘心就這麼敗下陣來,見面就見面嘛,他又不會吃了她。誰怕誰啊?她用力地推了一下門板,希望撞扁那個王八蛋高傲的鼻子,最好撞得他狂噴鼻血地去跟閻王報到。
那門被楊綠猛然推了一下后仍然無動於衷,她不信地又試了一次,門板嘎吱了一聲,還是杵在原地。不會吧!難道老天爺當真要懲罰她嗎?今天真是她有生以來最、最倒霉的一天,什麼怪事都全讓她給碰着了。
楊綠開始用力地撞門、踢門、踹門,可憐的門板被她折磨得頻頻呻吟,加上猛烈的撞擊,她使出全身力量想奪門而出,只是沒料到這破舊的木門居然這麼堅固,想要出來還得花上一段時間呢!
“你在幹什麼?”站在門外的孟凜德微微不悅地問道,這小妮子該不會是在他面前找門出氣吧!
楊綠費力地搖着門,沒多餘的氣力回答他。孟凜德轉過身來盯着木門,然後他瞧見了深陷過門檻的門板,立即了解這女孩急切來自於什麼原因。他有些心虛,門之所以會卡住,完全是因為剛剛他驚訝過度時太過用力給推進去的。
“退後一點,我來。”孟凜德鎮定地向楊綠叫道,總算停止了楊綠摧殘門板的舉動了。
楊綠聽話地後退兩大步,直到身子全貼在牆上,她拉緊孟凜德的西裝外套,當然不希望在他拆開門的時候被木門砸個正着。
唉!她回去一定要去燒香拜拜,她怎麼倒霉到這種地步?還是依賴那傢伙再幫她一次,這人情怎麼還啊,全天下最不想欠的就是他的人情。
孟凜德俯首查看凹陷的門板,推了一兩下,但門有忽然文絲不動、卡得死死的,他用雙手板住門的上緣,用力地向外拉,門板掙扎地嘎吱直晃,他見狀更加了把勁猛搖。
楊綠聽見門板發現破裂的聲音,不斷地凝神注視着那隨時都可能應聲倒下的門板,她同時也聽到孟凜德在門的那端微微喘着氣的聲音,真奇怪!明明拆門的聲音那麼大,為什麼她還能聽到他微小的喘氣聲?
孟凜德又手略微停了一下,這個該死的門連都動不動一下,他休息了一會兒,然後再猛力地將門用力一板,可憐又固執的木門終於應聲而開,要倒不倒地斜懸在半空中搖晃着。
楊綠硬着頭皮面對即將來到……不!是已經到來的“面對面時間”,她抬起頭注視着再度出現眼前的高大身影,紅潮又再度地席捲上雙頰,呃,該跟他說什麼好?她覺得自己像個在相親的女孩般手足無措。
孟凜德顯然也忘了自己該說話,只能獃獃地凝視着眼前這個裹着大了好幾號西裝外套的小小身影。她那嬌小的身子在西裝外套底下更顯脆弱,兩條長及臀部的麻花辮有些凌亂地披在身側,露出幾撮不肯乖乖就範的青絲。而她那白皙的雙頰也泛着玫瑰般的紅暈,那雙清澈得令人心驚的靈活大眼睛正不安、困窘地注視着他。
她就像他昨晚所想你的那個樣子,孟凜德心裏暗暗地讚歎着,他早就想知道在那一雙長而卷翹的睫毛下應該有着如水般晶瑩的大眼,如今他見到了,仍然不住地心跳加速,彷彿被勾走了三魂七魄。他直愣愣地瞅着她瞧,好像這輩子都看不過癮似地,直到楊綠羞得低下了頭,他才發現自己的失態。
孟凜德勉強自己移開目光,低聲輕咳了兩聲來調適他的心情,他懶懶地一手撐着門板,語帶輕嘲地問着楊綠:“你不覺得你欠我一句話嗎?怪了,他想說的的確是這句話,怎麼一說口的話氣卻好像是在逗她似地?
楊綠臉上的紅暈再度加重了幾分,恨不得立刻挖了地洞下去算了,她低聲尷尬地說了聲:“謝謝。”便火速地人孟凜德的手臂下方低身溜走,連一刻也不敢逗留地拔腿就跑,自然也少不得被她遺忘在洗手台的隱形眼鏡。
楊綠頭也回地拚命向前着,她從來不知道自己竟然會棄甲逃跑,誰都知道她楊綠雖不是天不怕、地不怕,但是問題來了她絕不迴避,甚至有些人因她那種處變不驚的態度而說她不是人呢!當然今天這種情形可說是意外中的意外,但她實在沒想孟凜德……不!那個人稱冷靜穩重的“沒品德”,居然會在廁所裏面像個二十歲小夥子般地調戲她。
究竟哪一個才是真正的他?別人說的成熟穩重,還是她親眼所見的輕佻男子?!
楊綠直到跑過了操場才敢回頭瞄那棟建築物,耳邊彷彿又聽見“沒品德”嘲弄的笑聲。她氣憤地咬咬牙,拋掉那份羞怯,她才不管那個“沒品德”是怎樣的傢伙呢!經過了今天早上的事,她發誓一定要恨他一輩子,而且,她絕對要和他誓不兩立!
楊綠仍然穿着孟凜德的西裝外套,但是好像根本未察覺似地狠狠發誓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