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傍晚，素素在台北東區逛累了，買了個她最愛的壽司便當，準備回家好好的窩在沙發上享受。

正當她走到巷口轉彎處，一個強而有力的身影瞬間以高速沖向她，把她的便當撞得散落一地。

「啊……我的便當!」她心疼的看着美味的壽司被一雙大腳踐踏得不成樣子。

隨即，有隻大手從背後將她扯進一旁的巷子裏，她的嘴巴也被另一手捂住，只能發出嗚嗚的哀鳴聲。

完了!她沒想到天色還沒全暗，居然就遭人打劫。

但她等了好幾分鐘，對方都遲遲沒有下一步動作，只是探頭四處張望。

又過了好一會兒，她全身的箝制才突然鬆開來。

素素怯怯地回過身，想看清抓着她的人的長相，藉著昏黃的燈光，她與對方四目交接。

「你……」

這不就是那個冰山美男嗎？沒想到會在這裏遇上他。

不過，他打招呼的方式還真與眾不同，害她白白損失一個好吃的便當。

「你完了!賠我便當來!」她火冒三丈、咬牙切齒地揪住他的衣襟。

他卻任她揪着衣服，只在唇邊豎起食指，示意她安靜。

怪了，見過他好幾次，從沒聽過他說過一個字，而且渾身還會散發出一股冰寒的感覺，真是個怪胎。

「噓什麼噓!你幹嘛一聲不吭的，故作神秘嗎？」素素忍不住問。

「妳知道些什麼？」他突然問了個問題。

真是的，不說話則已，一說話就莫名其妙!

「我只知道你把我的便當踩壞了，快賠給我!」她沒好氣的指着地上的便當殘渣。

「妳不認識我？」他高深莫測的盯着她又問。

數面之緣……算是認識吧!但對他又是全然陌生，所以素素點點頭后，又馬上搖搖頭。「你以為攀親沾故的，就不用賠我便當錢嗎？」她氣得直跺腳。

他伸手進褲袋裏掏錢，連翻好幾個口袋，臉色有些僵硬地愣了下。

「沒錢？」她伸手摸摸他身上的口袋，別說要找皮夾，連張廢紙都沒有。

他點點頭。

「算了，不用你賠。」看在他曾幫過她的份上，她只有自認倒霉，而且，他這身松垮垮的休閑服和棒球帽不但有些骯臟，衣袖、褲管還磨破了幾處，臉上更多了落腮鬍，簡直是一副窮斃了的模樣。

可是，她記得前兩次遇到他時，他的衣着都是光鮮得體得很啊!「你今天穿成這樣是故意的嗎？」她忍不住問。

「妳真的不認識我？」他不回答，反而嚴肅又謹慎的再問。

「拜託，你又不是什麼名人，我幹嘛浪費時間打聽你是誰？還不如爬枕頭山睡大頭覺咧!」她清純無辜的臉上多了幾分傭懶表情，看來煞是誘人。

看來，她真的不認識他。他看着素素的眼神柔和了許多，「我這樣穿只是掩人耳目。」

「呿!故意打扮成這副德行，還留了一臉活像只大猩猩的落腮鬍，你以為你是布萊德彼特，還是瑞奇馬汀，擔心路上每個人都會瘋狂的跟你索吻嗎？」

他挑挑眉不表贊同，卻也不出聲反駁，冷硬的表情被一絲不易覺察、略感興味的笑意取代。

素素想到他身上連一塊錢都沒有，便認定的說道：「唉!看來你是大男人主義作祟，不好意思承認自己窮困潦倒吧？」

「對不起……」他孤傲的嘴角牽動了下。

「算了，既然你知道錯，我就原諒你假扮名人的壞習慣。」她嘴角甜甜一彎，散發出最純真、最美的笑顏。

他看着素素，突然勾起一個似有若無的微笑。

見他難得的笑了，不知為什麼，素素覺得這深邃璀璨的眼眸竟神奇地帶着柔和的光芒，使她忍不住想對他友善一些些。

「來!大猩猩，我帶你去吃晚餐。」她的小手自然地拉着他就走。

但他高大的身軀還佇在原地，沒有要走的意思。

素素回過頭，「走啊!我的晚餐都被你踩壞了，現在我們去吃火鍋。」

就這樣，她帶着他在巷子裏熟稔的轉了幾個彎，來到一家火鍋小店。

「老闆，給我一個鴛鴦鍋!」說完，她便到食物櫃搬來整桌的火鍋料。

「妳吃得下這麼多東西？」他盯着素素纖細的身子，不相信她有這種食量。

「我吃不完，你吃呀!」她嘻嘻一笑，他塊頭大，食量應讓也很驚人。

他瞪着一桌生鮮食材，顯然不知該從何下手。

「喏!把肉放到熱湯里燙熟，再沾醬吃。」素素動手示範給他看。

「你們喜歡這種特別的吃法？」他感興趣的照着示範來做。

「是啊!這就叫火鍋，吃多少燙多少，尤其在過年時，家家戶戶都會吃火鍋，象徵一家團圓。」她乾脆一一為他詳細介紹。

「這紅色的是什麼湯？」他搯起麻辣湯想喝。

素素急着阻止，「喂!大猩猩，這是麻辣湯，怕辣就別吃這邊的。」

「特雷斯。」他突然說道。

「什麼？」她抬起正吃得起勁的小腦袋。

「我不叫大猩猩，叫特雷斯，妳呢？」

原來他不喜歡被稱作大猩猩啊!「哦!我姓沈，沈素素。」

小店的自動門再度打開，一下子進來了六個老外，老闆立刻上前招呼。

特雷斯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硬了。他們似乎想靠過來，卻被他使了個眼色，而選了旁邊的桌子坐下。

由於語言不通，六名老外看着素素那一桌，指着表示要點同樣的菜色。而那幾個老外和特雷斯一樣不懂得如何吃火鍋，猛看着他們依樣畫葫蘆地吃着。

當他們吃完火鍋走出小店時，驀地，兩個神情兇惡的男人手握槍枝沖了過來。

特雷斯心口猛然一抽，不由分說的拉着她就跑。

「天!那些人是找你的？」素素還真慶幸今天穿了雙平底軟鞋出來。

「跑快一點!」他拖着她猛跑。

跑了一段路，她卻覺得喘不過氣，「我跑不動了。」

他突然停了下來。

「他們沒追來了嗎？」素素高興的往後瞧，這一看她的心不禁又往下沈，原來那兩個人就站在二十公尺外。

特雷斯瞇起如豹般銳利的雙眼，盯着前方暗處兩個人影說：「不用白費力氣跑了，我們就跟他們硬拚。」

這下可慘了!前後都有追兵，她擔心不已的問：「這麼多人……你、你打得過他們嗎？」

「打了就知道!」他言簡意賅，嘴角凈是冷意。

「你到底得罪了什麼人呀？」第一次被人前後圍攻的她幾乎傻了眼。

他抿着嘴不吭聲。

「我知道了!你欠人高利貸對不對？」

聽說現在的討債公司討不到錢還會殺人泄憤，素素一想到就腳軟。

而五個大男人就這樣僵持着，氣勢既緊張又詭異。

「你們是雷尼派來的？」特雷斯突然問道。

「沒錯。」其中一人狂笑，「告訴你也無妨，世界那麼大你不去，偏偏要大老遠跑來這裏，要是你死在這連世界地圖都找不到的小島，真是合我……」那人的話還沒說完，素素來不及看清楚怎麼回事，就見他直挺挺的倒在地上。

同時，特雷斯手上已拿着一根軟鞭，在燈光下逕自抖着。

剩下三人立刻採取攻勢，招招凌厲卻傷不了待雷斯分毫，但他要護着素素，一時間也無法突破包圍。

突然，一人看出特雷斯的弱點，改變策略，朝素素攻擊。

「咻－－」一聲滅音槍聲響起。

果然，這招得逞地傷了素素的後背。

特雷斯咆哮一聲，手中的軟鞭瞬間犀利舞動，將他們手中的槍盡數卷了過來。

佔了上風，他淡淡的問，「你們想怎麼了斷？」

三人心頭一震，互相挨近才穩住身子，「我……我們……」

「你們傷了她就該死!」

反正只剩死路一條，三人決定放手一搏，於是一起撲向他，想以多制少。

特雷斯像只十分敏捷的黑豹，冷笑着伸出一手抵禦，而後便聽啪啪骨折聲傳來，兩人連續發出哀嚎后立即昏死過去。

「去死吧!」最後一人動作迅速的掏出懷裏的短槍。

素素睜大雙眼，連叫聲都來不及發出，就見那人的槍己落在特雷斯手上，槍口轉向瞄準對方的太陽穴，然後「咻」的一聲，那人應聲倒地。

「天啊……你殺人了……」素素顫抖不已的說。

他仍面無表情，「他們都該死!」

突然又有腳步聲響起，素素才鬆懈的情緒立刻又緊張起來。

「別怕，是自己人。」他低聲道‧

自己人？他光聽腳步聲就知道了？

只見一群人齊奔到特雷斯面前，臉色凝重的問道：「沒事吧？」

耶？這不就是火鍋店的那幾個老外嗎？

但素素的視線有些模糊，重疊的影像讓她根本分不清有幾個人。

「該死!你們現在才來？」特雷斯冷聲叱道。

為首的男人顫聲解釋道：「我們……剛剛那些湯好辣，害……我們猛拉肚子。」

「哼!回去!」他冷聲命令着。

特雷斯突然感到素素的身子漸漸癱軟，手臂一撈，便把她橫抱起來，迅速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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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溫暖的懷抱，就像小時候沈溺在母親雙臂中一樣的感覺。

可是，媽媽已經不舍的閉上雙眼，離開了這個世界，再也沒力氣抱她了。

那……現在抱着她的是誰？給她溫暖的又是誰？

不對啊!為何有轟轟聲響，就像在飛機上？而且，她覺得頭悶，胸口好痛，連喉嚨也在痛。

素素奮力的睜開眼睛，努力環顧四周。只見有幾個神情肅穆的大男人坐在一旁，其中一個還抱着她。

她試圖坐起身，後背卻傳來一陣撕裂感，疼得她不禁呻吟出聲，「噢……」

「別動，妳背部被子彈擦傷，傷口暫時止血了，但沒法子平躺。」原來這就是特雷斯抱着她的原因。

經他一提，素素才想起昏倒前的事，不禁又嚇得掙紮起來，「他們……都死了……」

「噓!別怕，現在很安全，沒有人會傷害妳，妳現在覺得怎麼樣？」他手勁恰當的按住她的身子，不讓她挪動。

「我覺得頭好暈，傷口好痛。」舔了舔嘴唇，她忍着口乾舌燥說道，但其實她幾乎是全身癱軟。

「卡達，葯給我。」特雷斯吩咐一聲，有人馬上遞來幾顆藥丸和一杯水。

他扶起素素，把葯塞進她口中，「這是止痛藥，吃了會舒服些。」

溫暖有力的懷抱，使素素緊張的情緒漸漸平靜下來。「這是哪兒？」

「飛機上。」

「什麼？」她看看四周的陳設，發現這並非一般的客機。

特雷斯看出她的疑惑，「這是私人飛機，現在正飛往聖瑪利諾途中。」

「呃……去聖瑪利諾做什麼？」她知道那是歐洲中南部的一個小國。

「回我家。」

「你回你家，為什麼也把我帶來了？」素素大驚，可是虛弱的體力使她無法反抗。

「那些人見過妳和我在一起，恐怕妳也會成為他們攻擊的目標。」他是為了保護她，才這麼做的。

天啊!她到底惹到什麼人了？

「來!閉上眼睛休息，到了我再叫妳。」他輕輕把她環在懷裏。

也許是受傷的緣故，素素渾身發軟、提不起勁，沒多久又沈沈的睡了。

當素素模糊的視線再次變得清晰時，赫然看到一個陌生人正俯視着她，令她驚慌失措地睜大眼。

「噓!別怕，我們已經降落了，現在醫生為妳治療傷口。」特雷斯的嗓音傳來，稍稍安撫了她。

她循聲仰首看向特雷斯，才發現自己原來還在他懷裏。

天!他還抱着她？！

「你……你的手不會累嗎？」她真懷疑他手臂是加了鋼鐵，才有可能撐這麼久。

「妳睡得好沈，所以沒叫醒妳。」他說完便將她安置在床上趴着。

「這是哪裏？」素素髮現四周佈置得極為華麗，簡直能與皇宮媲美。

「我家。」

「唔……」疼痛令她痛苦地咬緊了牙，可還是不由自主的發出呻吟。

醫生正為她剪開背上的衣物，雖然只是輕微的拉扯，卻令她感覺傷口似乎灼燒起來。

特雷斯盯着她慘白的小臉，沈聲道：「先替她止痛，再處理傷口。」

「先前你們已為她打過止痛針和鎮定劑，現在不宜再加重劑量了。」醫師慎重的回道。

原來他們給她打了鎮定劑，難怪她會睡了十幾個小時。

「忍着點。」他握住她的手，掌心傳來的溫熱教她鎮定不少。

「幸好子彈只是擦過，並沒有貫穿到身體裏面，應該沒大礙。」醫師熟練的動作，沒多久就把傷口處理完畢。

特雷斯又與醫師討論了好一會兒，才放心的讓他走。

她難掩疑惑的看向特雷斯。他不是窮得被高利貸追殺嗎？為什麼此刻卻置身豪宅中，還有私人飛機做交道工具，這到底怎麼回事？

「怎麼了？哪兒不對勁？」見她不說話，特雷斯關心地問。

「我要回台灣!」她要求道。

「不行!妳哪裏都不能去。」他命令。

笑死人了，他以為自己是國王啊!素素為之氣結‧「你想綁架我嗎？」

「我要確保妳的安全。」

「我陪着你被人追殺還受傷，這樣叫做安全？」她冷笑一聲。

「我保證絕不會再發生這種事了。」他說得斬釘截鐵。

「你憑什麼保證？」她哼道。

「就憑我特雷斯。」

瞧他那副自信滿滿的模樣，特雷斯這三個字可以嚇走上帝，還是用來討好撒旦的？

「我憑什麼相信你？除了特雷斯三個字，我對你一無所知。先前才被人追殺，現在又告訴我這幢豪宅是你的，你到底是什麼人？」

他沒回答她的問題，反而朝外頭問道：「卡達，有事嗎？」

素素還不明所以，門外已有人應道：「是!大夥到齊了，一切都部署好了。」

「妳先休息吧!」他旋身就要走。

「喂!大猩猩，你要去哪裏？」他要去哪裏？素素在背後急叫道。

「我等會兒再回來看妳。」他腳步頓了下。

「可是……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她對這詭譎的環境感到極度不安，好希望他留下來陪她。

「下次再告訴妳。」

他淡然的說，身影已消失在門口。

哼!這自以為是的傢伙!

素素氣憤的用雙手捶打床面，可她才一用力，就扯到背後的傷口。

唉!她這輩子從沒那慶後悔過。當初發什麼神經請他吃火鍋，結果卻給自己找了個天大的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