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南台灣某處山區,山明水秀、氣候宜人,居住在此地的大都是原住民,只有少部分外來者,民風相當純樸。
“爺爺,我回來嘍,”安德玲人未到聲先至。
才剛躺上床欲多做休養的安明耀連忙下床迎接。“玲玲,你怎麼這麼快就回來啦?”他做着伸展運動,企圖掩飾自己的病態。
話說,安明耀身體欠安已久,可他遲遲未敢向安德玲言明,因他怕會因而斷了她求學的意願。
原本興高采烈的安德玲一聽,立即垮下臉來。“爺爺,人家一放暑假就趕着第一時間回來陪你,你竟然問我玲玲,你怎麼這麼快就回來啦?好像一點都不想念我似的!”
一時心虛失言,安明耀急忙安撫道:“想,爺爺怎麼會不想你呢?是爺爺說錯話了,玲玲不生氣喔!”
“下次不可以再這麼說,不然我就不回來了!”
安德玲無心的警告,令安明耀不禁悲從中來,但他嘴裏仍說著,一雙老手也討好地擁上了她。“好好好,爺爺不會再犯了,你就原諒爺爺這次好嗎?”
安德玲佯裝思考着。“嗯……好吧!就原諒你這次吧。”說畢,她笑着將頭埋入他的胸口磨啊蹭的,沒發現他臉上一閃即逝的憂傷。
“你喲,就是愛捉弄爺爺。”緊擁着懷中的人兒,安明耀不得不自問:自己終有一天會撒手人寰,舉目無親之下,玲玲能投靠誰,而自己又該將她托負給誰?
“哪有?”
“還說沒有?”
“爺爺!”安德玲嬌性大發地猛跺腳。
“噢!乖乖,玲玲乖,爺爺不說、不說了。”安明耀哄道,將她抱得更緊。“你放暑假了啊?”
“不然我怎麼有空回來。”
“要升大四了吧?”安明耀照往例,寒暄后即詢問她的近況。
“嗯。”
“功課忙嗎?”
“還好。”安德珍接着反問,“爺爺你呢?你好嗎?”因為路途遙遠,所以平常她只能靠打電話聯絡,不能時時陪伴在他身側,讓她一直覺得很不安。
“好。倒是你,怎麼愈來愈瘦了?”安明耀拉開她,上下審視着她,心裏萬般捨不得。
“哪有?”
“又哪有?”
“那……現在流行瘦嘛!”安德玲隨便找個理由搪塞。
“流行瘦?”安明耀嗤之以鼻,當下忍不住質問:“你一定沒辭去家教的工作對不對?”
“爺爺!”年紀大的人記性不是比較差嗎?怎麼爺爺把這事記得這麼清楚?就不能讓她的耳朵清閑一回嗎?
“少來。喊得那麼甜,你以為這樣我就會放你過關嗎?”
知曉自己爭不嬴,安德玲只得再一次嘟着嘴聆聽爺訓。
安明耀再度曉以大義。“告訴你多少次了,叫你專心讀書你都不聽,偏偏要去學人家什麼什麼……打工賺學費。怎麼,你戶頭裏的錢不是錢嗎?”他愈念愈起勁。“要工作賺錢,以後多的是機會,人生這麼漫長,你還怕沒工作做嗎?真不知道你在想些什麼,就不能……”
“爺爺!”安德玲聽不下去地擁上了他。“我明白,你說的這些我都明白!”
安德玲戶頭裏的錢是她父母意外雙亡的保險金,安明耀一直替她保存,直到她滿十八歲時才交給她。從擁有至今,她未曾動用過分毫,她的用意是想全數送給他養老,怎奈他執意自立更生,以至這筆錢仍原封不動地放在銀行里生利息。
“玲玲……”
“好了啦爺爺!”環抱着安明耀,安德玲赫然發現他的不同。她長久以來的依靠,竟然已在她不覺中從大樹榦消瘦成小樹枝,是什麼原因造成的?是他的年華老去,還是無情的病魔已入侵他的身體?
心中莫名升起的隱憂,安德玲迅速地揮去。“人家才剛進門,你就別再念我了,不如……我下廚做大餐給你吃?”此時此景,她沒必要因自己突生的憂慮而破壞這份相聚的喜樂不是嗎?
心知多說無益,安明耀配合著她的情緒開懷道:“好啊,難得讓你發揮一次孝心,我樂意之至。”
“謝謝爺爺捧場,我這就上市場。”
***
安德治才剛出家門不久,即有個陌生人前來造訪。
“有人在家嗎?”大門未開,雷日璚直接入內。
“誰呀?”安明耀應聲而出。
“請問……您是安明耀先生嗎?”雷日璚不確定道。
“你……”安明耀未直接承認,他端詳着眼前這名男子,在記憶中找尋是否曾經相識的臉孔。
見他已默認,雷日璚伸出友善的手。“想必您就是安明耀先生了。您好,我是雷日璚,有要事找您。”
“雷……”安明耀回握着,很難令他漠視的姓氏,勾起了他不願再想起的前塵往事。
“雷霆是家父。”雷日璚表明身份,等着看老人家的反應。
怔仲間,安明耀不由自主地將雷日璚看個仔細。這麼多年了,其實他早已記不清雷霆的長相。在他的印象中,只留雷霆那令人難以忍受的霸氣與傲氣,而眼前這名男子,他完全沒有遺傳到他父親,除了同是英挺的外表。
安明耀收回心神后淡然地問:“你有何事須特地前來找我?”
“難道您都沒聽說嗎?”雷日璚試探道。
“聽說?聽說什麼?”安明耀自顧自地拉了張椅子坐下來。
“家父的贖罪……”
“贖罪?”安明耀搶白。“沒聽說過。”以一個受害者來講,儘管他已能釋懷過往,但贖罪兩個字在他聽來仍覺十分刺耳。
面對着安明耀不慍不熱的表示,雷日璚私下斟酌了半晌才道:“安先生,可否靜心與我一談?”
“我們之間有什麼好談的?”
“我是代表家父而來。”
“來做什麼?”
“贖罪。”雷日璚再度簡潔地表明來意。
“他有何罪須贖?”過去的事他不願再提,也不想追究,況且那是上一代的糾葛,與這一代人無關。
“安先生,您開口便是。”雷日璚一言以蔽之。雷家對安家確實有虧欠,他是負責來償還的,而他早早就決定了,兩家人的怨因何而生、恨從何而起他不重提也不過問,他求的只是一個善終。
好大的口氣呀?!安明耀斜睨着他。“我說得出,你就做得到嗎?”
“盡己所能。”
“不後悔?”
“絕不後悔。”
自己本無意要求些什麼,但他年紀輕輕卻如此自負,自己不出個難題挫挫他的銳氣怎行?!當安明耀決定出個難題考雷日璚時,忽地,他的腦海閃過一道金光。他需要一個值得自己信任的人來替他照顧玲玲,而雷日璚卻在這時出現,莫非……他就是那個被自己需要的人?!
“找到住的地方沒?”
突然轉移話題,雷日璚不禁為之一愣。“還沒。”
“那就住我家吧!”
“住這?”雷日璚更加吃驚。
安明耀輕笑了兩聲。“這裏既沒有大飯店也沒有小旅社,來此遊山玩水的人若要過夜只能住民宿,而我這裏就是民宿之一。怎麼,你嫌太簡陋不成!”
“不敢。”
“那就好。”說著,安明耀起身。“走吧,我帶你去房間吧。”
“是。”雷日璚提起行李跟在安明耀的後頭。
走過一條長廊,安明耀在長廊盡頭佇足。
“就這間,鑰匙掛在門邊。”話落,他轉身欲走卻又啟口:“我這裏包吃,一天……算你便宜點,三千塊就好了。”沒走幾步他又說:“吃午飯時再喚你,嗯……就這樣了,你休息吧!”
***
雷日璚被動且滿頭霧水地住進了安家民宿,而他向來很容易適應新環境,畢竟他當了許多年的孤兒,對於如何生活他的要求並不高,只不過安明耀的行徑令他很難理解。
他們應該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的不是嗎?怎麼會……
連夜的趕路令雷日璚感到些許疲勞,再加上碰上這種出乎意料之外的狀況,更令他一見到床就升起一股想躺上去的慾望,於是他依欲躺了上去,心想若是睡不着,閉目養神也好。
此刻,季節雖已進入仲夏,可山上的空氣清新、涼爽,不似大都市那般的燥熱與喧嘩,雷日璚安詳地躺着,腦子裏流轉着有關安家的一切。
安明耀,育有一子,他曾經是一個老實且成功的生意人,可就在他事業如日中天的時候,好友的背叛,令他在一夜之間之去了所有,不僅如此,他還因此背負了龐大的欠債。
不甘心多年的努力成空,是以安明耀積極地尋找出路,在窮途末路后,他試圖經由司法的審判奪回屬於自己的江山。可惜,在法律面前講求的是證據,法庭上,一份份他親筆簽名的同意書,在在證明了他的糊塗及識人不明……
官司,安明耀是徹底的輸了!然而,不講人情沒關係、不被同情他也無所謂,他不能饒恕的是雷霆對他的看輕。
當初,安明耀不只一次找過雷霆,有意委託他替自己討回公道,但雷霆卻一再推託,說有案子纏身,無法替他效勞,請他另請高明。接着,當他在法庭上看到雷霆時,他才恍然體悟,“無心雷霆”果非浪得虛名。
人一旦氣衰,似乎就會惡運連連。安明耀在走過事業低潮,一家人好不容易才正要從深谷底慢慢爬起時,他的至親竟在這時出了意外,只留下一個嗷嗷待哺的小孫女安德玲。
人事已非,又何須留戀於繁華紅塵中?!安明耀在幾經沉澱后,決定帶着安德玲隱居山林,以求平靜地走完這一生,而從他下這個決定回算起,至今也已二十個年頭了。
思忖告一段落,雷日璚下意識地翻了個身,思緒轉移到自己身上。
他不是從一出生就是個孤兒,他也曾有個幸福快樂的家庭,是命運的乖舛,讓他成為一個無依無靠的幼兒。那時,在這世上無親無故的他,只能接受社會局的安排,先是住在孤兒院裏,然後再輾轉被安實在寄養家庭。
這種顛沛流離的日子他不知過了多久,直到雷氏夫婦正式收養他后,他才有一個正常的生活,一段嶄新的人生。
對於雷氏夫婦的照顧,他心中有着無可言喻的感謝之意,然而他的感恩之情,卻一直只能暗藏心底,直到他意外地發現了他們未完成的心愿,他才有機會將心意化無形為有形,代他們完成今生未了的宿願。
其實,雷日璚並不清楚雷霆的生平,他只知道雷霆在去美國定居之前,在台灣是個知名的律師,從未吃過敗仗,有着“無心雷霆”的封號。而雷霆的贖罪之行是因何故而生,他更是全然不知,以至他只有一個想法,雷霆自認在從事律師期間行為失慎,繼而希望能夠在有生之年彌平這些過失。
想當年,雷霆在法律圈中是個赫赫有名的人物,他的贖罪之行自當引起眾人注目。贖罪旋風吹起,響應的受害者紛紛出籠,而只要他認定了,他便給予應有的撫恤,絕無二話。
在短短的三個月後,無心二字從沒有良心變成無心之過,他犯下的錯,獲得了大多數人的諒解,其餘則在他的誠心感動之下,寬大地原諒了他,前者是屬自動跳出的人,後者則是他出面找尋到的人。
隨着時間的流逝,仍讓雷霆感到內疚的案子也只剩三樁。如今,欲贖罪之人家皆已尋獲,而雷日璚,便是那自願充當補過的使者之一……
***
相對於雷日璚的恬靜,出門採買回來的安德玲早已在廚房忙得香汗淋漓。
順此一提,安明耀口中的民宿,其實與一般人所熟知的民宿大有不同。安家在這村落也算是民宿之一沒錯,但性質不同,安家是屬於免費借宿,所以安家並不像往一他人家,有掛上招牌營業。想當然爾,住宿既不收費,又怎麼可能包伙,由此可知安明耀的一反常態,肯定是別有用心。
餐桌上擺上了三副碗筷,安德玲乍見不禁提出質疑:“爺爺,有誰要來?”她放下了最後一道菜,猜測着是哪位鄰居叔伯要來打牙祭。
“沒有人要來。”安明耀已坐定位。
“沒人?那幹嘛擺三副碗筷?”
“我們有客人。”
“客人?”安德玲左右望了望。“在哪裏?”
“房裏。”
“房裏?”安德玲慢半拍地意會過來。“爺爺,你房間又借人住了嗎?”她並不是反對才用這種語氣說話,而是現時還未到人滿為患的時候,她爺爺這種非商業行為,是會引來鄰人抗議的。
“不是借,是出租。”
“出租?”安德玲難以書信地叫了聲,接着好奇地問:“租多少?”
安明耀得意地豎起了三根手指。“三千。”
“三千?”安德玲這回是驚叫出聲。“爺爺,你是土匪啊?”如此低的住宿水平,那人不嫌貴嗎?
“你怎麼這麼說爺爺,我這是……”
“爺爺,”安德玲等不及地打斷了他的解釋。“這種黑心錢你好意思賺哪!”她可不敢苟同。
“有什麼不好意思的,我供吃又供住,拿他三千算是便宜了咧。”安明耀撇嘴道,一副施捨的模樣。
“便宜?”安德玲受不了地翻了個大白眼。那人的腦子肯定有問題,她爺爺開價三千,擺明了獅子大開口,那人竟甘願被坑,她不快去看看那人長得是什麼模樣還真不行。
“你去請他來吃飯吧!”安明耀話都還沒說完,安德玲就已經跨步走,他只得對着她的背影指示道:“他住在最後一間房。”
安德玲依言來到雷日璚的房門口,她輕敲着門扉,這才想起她忘了問安明耀房客是先生還是小姐。
“誰?”雷日璚在房裏應聲。
耳聞男聲,安德玲才回應道:“先生,用餐時間到了。”
“好,我知道了。”
明知自己的行為不妥,但安德玲還是大咧咧地站在房門回等着雷日璚走出來。沒辦法,誰教她太急着想一睹他的廬山真面目。
三分鐘后,房門開了,但安德玲看到的不是雷日璚的臉孔,而是一副結實的胸膛橫在她眼前,以至她反應不及地呆愣在當場。
她怎麼沒走?雷日璚有些訝異。不就好在他不是個毛躁的年輕小夥子,否則就她所處的位置推算,他一出門口絕對與她撞個正着。
“小姐久等了,請帶路,謝謝。”雷日璚好意地出言化解兩人僵持了十秒鐘的尷尬。
安德玲當下自慚得抬不起頭來。“不客氣。”語畢,她立刻領着他走,連偷瞄他一眼的念頭都不敢有了。
***
餐廳里,安明耀坐着招呼到來的雷日璚。“坐吧!”
雷日璚朝他指定的坐位坐下。
見孫女的神色有異,安明耀心頭不禁起了個大問號。“玲玲你:!”
“沒事!”安德玲飛快地接口,隨後故作鎮定地坐了下來。
他話都還沒說完,她就說沒事,安明耀懷疑地想,會沒事才有鬼呢!但他沒再追究。
“雷先生……”
“安先生,您喊我日璚就可以了。”
“那我就主隨客意了。”安明耀接着為兩人做介紹。“日璚,這位是我的孫女,安德治;玲玲,這位是雷日璚先生。”“雷先生您好。”安德玲大方問候,在抬眸的一瞬間,早把適才自己因太過突兀而發生的窘狀而忘得一乾二淨了。
“你好。”雷日璚回禮,露出了平時罕見的俊逸笑容。
哇塞,超級大帥哥耶,魅力無邊哪!安德玲看傻了眼,痴痴地說:“沒想到你長得這麼令人賞心悅目。”
“謝謝你的讚美,你長得比我更令人賞心悅目。”
雷日璚反贊的話語令安德玲立時從痴傻中醒來。“呵……謝謝!”糗、糗大了,她竟然在短短的五分鐘內對他做出兩次不當的舉止。天啊,他會怎麼想她?他們才初見面耶!
安明耀不動聲色地在一旁觀賞。嗯,好現象,未來只要他再從旁仔細觀察,在他離開人世之前,他必可確定雷日璚的內外在是否一致,繼而在他咽下最後一氣之時,決定自己是否要遵從天意。故現時還不必急,首要讓他倆多認識,好為日後的相處做準備。
盤算過後,安明耀便着手進行“了解一個人”的基本問答。
“日璚,你今年貴庚啊?”他一邊吃飯一邊裝做若無其事地問,眼尾注意着安德玲的一舉一動。
“三十。”雷日璚不疑有他地老實回答。
三十?當孫女婿是老了些,不過單純地照顧玲玲倒是滿適合的。
“工作呢?”
“律師。”
嗯,很不錯的職業,雖然他並不喜歡。
“家住哪兒?”
“美國。”
“家中還有哪些人?”
連答了三個人本問題,雷日璚終於發現安明耀問話的表情有些詭異,可他還是老實地回答了第四個問題。“父母,一個弟弟、一個妹妹。”
兩人一問一答,令旁聽的安德玲錯愕得飯也吃不下去了。爺爺是怎麼搞的,沒事問人家這些個幹啥,當人家是來相親的啊?還有,這個雷先生是不是當律師當昏頭了,她爺爺問什麼他就答什麼,他以為爺爺是“庭上”嗎?
“有女朋友了嗎?”
耳聞安明耀的第五個問題,安德玲驚愕得差點沒從椅子上掉下去。
“安先生?”雷日璚這才升起了防心。
“呵……”安明耀乾笑了好幾聲。“我只是隨便問問而已,你別緊張。”他喝了一口湯,用很無所謂的口吻再道:“你不答也沒關係。”
雖不知安明耀為何會有此一問,但身負重任且言出必行的雷日璚終究還是答了:“沒有。”
安明耀聞言心中一喜。太好了,如此一來,若真交由他來照顧玲玲就更沒有阻礙了。不是嗎?任誰都曉得,女人心眼最小了,即使是小妹妹也容不下的,何況玲玲長得俏,要不被他的女人欺負?唉,還真難呢!
拜託!這麼私隱的問題他都願意答?安德玲甘敗下風地重拾起碗筷。
該了解的問題都問了,也暗中評鑒完畢了,安明耀言歸正傳地問道:“你打算待多久?”
“我想您應該了解才是。”
“嗯。我得再想想……”
從第五個問題后,兩人便說著只有彼此才聽得懂的對答,而已經出過兩次糗的安德玲也不敢發問,只得低着頭猛吞飯。
“這裏的環境不錯,若你不累,可以出去走走。”短暫的溝通后,安明耀有目的地邀請道。
“好。”
“玲玲。”
聞喚,安德玲這才抬起頭來。“什麼事爺爺?”
“你負責當導遊。”
“我?”早知道應聲沒好事她寧可繼續當啞巴。
“對啊,難不成要我當?”自己欲托負的人選既已出線,他不快替他們牽線,趁着他還在人世的時候多少培養些感情,更待何時引。
“但是我……”慘,現在可怎麼好?她說不要可不可以?她實在好怕自己再在他面前失常。
見安德玲面有難色,雷日璚連忙開口婉拒:“怎麼好意思勞煩安小姐,我一個人四處逛逛沒問題的。”他真的不願這麼想,但安明耀的好意,令他有股黃鼠狼給雞拜年的感覺。
“不勞煩。”不讓雷日璚有拒絕的餘地,安明耀轉向安德玲再道:“玲玲有的是時間,再說,她也該儘儘地主之誼的不是嗎?”
什麼嘛,她爺爺這麼說,分明是強迫中獎嘛,她不答應行嗎?安德玲無奈地點了兩下頭。“如果雷先生不嫌累贅的話。”
雷日璚無語地放下碗筷。他來此,為的就是要替雷爸取得安明耀的諒解,就如同他倆初見時的約定,講的難聽一點就是自己任他予取予求,直到他願意原諒雷爸為止。所以,當然是他說了算。
“那就有勞安小姐了。”
“哪裏!你不嫌棄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