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什麼嘛,自以為是情聖,也不必拿我當試驗的對象啊!」

叩的一聲,原本酌滿的小酒杯,又被她給一口氣喝掉。

沒辦法,她生氣嘛!

只要她一生氣,她就會想喝酒,偏偏酒量不好的她不能喝太多,所以聽她訴苦的劉秋鸞,只好拿了最迷你的小酒杯,倒點干邑白蘭地讓她解愁。

「不是我愛說妳,妳怎麼能讓他住進妳家。」

「對啊!連我也很氣我自己,我肯定是豬頭,否則怎麼會心軟的讓他進門。他真的很可惡欸,明明知道我那麼在意王烈,居然三番四次的在他面前吻我。可惡、可惡,真的很可惡!」

將小酒杯里的液體再往嘴裏一倒,她已經喝足了三杯,以她的酒量,只要再兩杯,她肯定掛點。

劉秋鸞見狀,冷不防的收走她的酒杯,接着開口轉移她的注意力。

「那妳幹麼自己跑出來?那是妳家的店,妳居然讓他留在那裏,而自己跑來我這裏喝酒解悶。」

對喔!她氣到差點都忘記了,那可是她家開的店,她跑出來幹麼?

「再給我一杯。」

「好了啦,彆氣壞自己嘛!不過說起來也好笑,小叔、小嬸怎麼敢讓妳獨撐春水咖啡屋,又不是想關門大吉……」

劉秋鸞還沒說完,寧湘荷的大白眼立刻讓她停下笑來。

「好啦,不笑妳了。妳說那傢伙,真的替妳找人來幫忙?」

「我騙妳幹麼!」

「那表示,他應該也有一定的勢力嘍!」

對喔!她怎麼從來沒想過要問,他是從哪裏找來那些人的。

「不知道的人,還不是以為我是爸媽的乖女兒,其實,我只是他們領養的。」寧湘荷一臉不以為意。

「對呀,就像小叔,小嬸一直窩在春水咖啡屋裏,人家也看不出他們是松盈家的繼承人之一。」

說到這個,寧湘荷忍不住想知道,自己當初是怎麼到劉家的。說實在的,她根本不記得,而每次問養母,她都只說當時她還很小。

「秋鸞,妳知道我是怎麼到劉家的嗎?」

「這我哪曉得呀,我也是最近幾年才跟劉家比較有點接觸,要問,也得問大人們。」

「我問過了呀,答案都是千篇一律,說我是小時候在孤兒院被領養的。」

這麼多年來,寧湘荷從來不曾懷疑自己的身世,但臧仲繁的出現,讓她突然很想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麼進劉家的。

正如他所言,這世上怎麼可能會有兩個如此相像的女孩。

難道,那女孩真的跟她有關係?

「不如,妳去問拼布坊的昭月老師吧!」

「拜託,爸媽最不喜歡我去拼布坊了,我問她有用嗎?」

「那可不一定。」

「怎麼說?」

「有一次我去咖啡屋找妳,碰巧看到小叔、小嬸和昭月老師在談事情,當時我只聽到他們一點點的談話內容,他們好象是大學同學,那次見面是為了同學會在討論地點。不過,看到我出現時,小嬸立刻用眼神暗示他們閉嘴,然後我就被送出咖啡屋嘍!」

有這種事!

寧湘荷真的驚訝極了。

如果他們是大學同學,那麼她就更不懂了,為什麼爸媽會反對她去拼布坊?

而且,昭月老師也從來沒提過,她與爸媽之間的關係。

「總而言之,要知道真相的話,還是得親口問問小叔、小嬸。好了啦,我可是專程蹺班來聽妳訴苦,怎麼樣,百貨公司在年中慶,咱們去逛逛?」

寧湘荷當然是沒意見了。

不過,她已經有點頭昏昏的,如果去逛百貨公司,不曉得會不會鬧出笑話?

「放心吧,妳今天只喝了三杯,而且每一杯我都有偷偷加了水,絕對醉不倒妳的。」

聞言,寧湘荷抓着劉秋鸞作勢要K她。

只是,玩鬧歸玩鬧,她心裏面仍然不免懷疑,被收養的過程,到底誰能替她解答呢?

管他的,先玩樂再說吧!今晚她準備來玩個通宵達旦,才不理那傢伙咧,她已經被他追累了,需要放鬆一下。

直到曙光浮現的隔天清晨,寧湘荷才睡眼惺忪的返家,一出電梯門,見到他坐在地上蜷縮的模樣,她的心倏地跳快了一下。

他真的是痴情,還是笨?

不會先找間旅館休息一晚,改天再來嗎?

傻瓜!她明明不是Joyce,他怎麼老是聽不懂。

算了,別理他了。

她拿出鑰匙準備插入門孔,真的很不想再理他,不過……她還是不夠狠心。

「喂,起床了,睡在那裏象話嗎?」

寧湘荷最終還是叫醒了他,但她沒打算原諒他,看到他醒過來,對着他臭着張臉,一句話也不跟他多說便進了屋。

等到確定他也進屋了,她便立刻鑽進房間裏鎖上門,一步也不出房門。

看着她平安無事的返回,臧仲繁只是傻笑着。他知道她很氣自己,可是,王烈的出現真的令他很不安。

本來想去解釋一下,但這會兒還是別招惹她好,有什麼事,等睡醒了再說也不遲。

不過,她越來越不承認自己就是Joyce,他越覺得自己不能再這麼苦等她的承認。

也許,他該找個十五年前也認識Joyce的人問個清楚。

至於那個人選,馬上就浮現在他的腦海中。

直到翌日下午,寧湘荷仍在生他的氣,所以不肯跟他說話。

不過說也奇怪,他今天居然沒跟着她出門,少了他在身後鬼鬼祟祟或突然摟住她,她居然會覺得不自在,而且不曉得應該去哪裏比較好。

走着走着,她不自覺的走到了蘭生街。

看來,臧仲繁那傢伙的出現,真的把她的生活給攪亂了。

想當初他還沒出現前,她成天流連在花店前,想盡辦法要知道王烈的一切,而那些事,她已經很久沒做了,不曉得他最近忙不忙?!

那天看到她二度被吻時,他又是怎麼看待她的呢?

她站在花店門口往內望,忽然一隻手按住了她的肩。

她本以為是那傢伙,才回過頭想破口大罵,沒想到來人竟是王烈。

「怎麼了?瞧妳緊張的樣子。每次都因為太忙而沒時間跟妳打招呼,不曉得妳叫什麼名字……我差點忘了自我介紹,我叫王烈。」

瞧他說的多自在的模樣,寧湘荷緊張到差點不能呼吸,雖然她早已知道他的名字。

「你好,我叫……寧湘荷。」

聽到她自稱姓寧時,王烈的表情楞了一下。

他知道咖啡屋的老闆姓劉,也知道她是他們的女兒,可是……

「噢,我是被領養的。」她看出他的疑惑,所以直接明說。

「難怪,我記得咖啡屋的老闆姓劉……不過,我看得出來他們很愛妳。」

「對啊!」

寧湘荷渾身不自在的跟着他走進花店,覺得自己好象在作夢一樣。

「妳經常在花店前面走動,怎麼,很喜歡花卉嗎?」

哇!他怎麼會知道?

「我、我是……」

「叫妳男朋友送嘛,他看起來對妳很痴情,而且……也很熱情。」

聞言,寧湘荷恨不得能立刻飛天或遁地,在他面前消失。

原來,她並不是透明人,經常在花店前面走動的事,其實他都知道。

「他才不是我的男朋友。」

她本來很理直氣壯的否認,不過在看到他的表情后,立刻又變得很小聲。

「其實呢,被愛是件很幸福的事。」

說著,王烈將一束剛開苞的玫瑰放在小花瓶里,然後將地上一大堆玫瑰花剪枝后,先放在一旁,最後才拉了把椅子,坐在她的面前。

「我以前也曾經被愛,可惜我從來不珍惜,老是窩在這裏,早上工作、中午工作,晚上還是工作。」

說著,他從頸脖間拉出一條K金項鏈。

「因為我的不知足,所以呢,愛我的女孩已經離我而去。這幾年來,我一直在等她回心轉意,所以絕不能讓花店倒閉,要不然,出國的她如果回來了,怎麼能找得到我呢?」

寧湘荷的暗戀,在王烈自曝戀情的瞬間破滅。

但奇怪的是,聽完后的她並不沮喪,也不會不高興,反而有種很想祝福他的感覺。

「那女孩出國了?」

「嗯,可能是我對她不夠用心,所以她選擇了出國念書,不過,再過不久她就要畢業了,我們一直都有在通信,我相信她會回來的,而且這個機會,我會好好的把握。」

聽到這,寧湘荷忽然想起了Eric。

他跟王烈一樣,都屬於耐心等候型的痴情種,只是王烈比他幸運,一直都跟那女孩有聯絡。

「我相信你會成功的。」

「謝謝。」

就在這時候,花店有客人上門了。

「你有客人,那我不打擾了。以後,我可以再來找你嗎?」

「當然,隨時歡迎。記得,被愛才是幸福的,我看得出那男人是因為太在乎妳才會惹妳生氣,妳不該怪他的。」

寧湘荷十分訝異王烈看穿她的想法,不過,被他一講,她倒是有點過意不去了。

因為那傢伙的關係,所以她才會與王烈認識,如果沒有他的出現,那她肯定還會繼續堅持一段未能有結果的戀情。

想着想着,她忍不住想知道,他現在在幹麼?

他該不會又躲在咖啡屋裏,窮髮呆吧!

「他已經待在這裏多久了?」

檞盤集團台灣分公司的總經理辦公室里,孫兆權確定臧仲繁跟兒子有聯絡時,顯得非常的生氣。

「快……半個月了。」

這麼說來,他從紐約來台,就馬上見到他了。

天呀!他這個老爸,居然被蒙在鼓裏,完全不知情。

「你這個孩子太令人失望了,為什麼不及時告知老太太這件事?」

「爸,我不想失去和仲繁的友誼。再說,我已經知道十五年前的那件事了。」

聽到孫澤野的話,孫兆權嚇了一大跳。

「你知道什麼?」

「仲繁什麼都告訴我了,他這次回台灣,全是因為他找到那女孩了。」

「找到哪個女孩?」他更緊張了。

「就是十五年前那個女孩呀!」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他聲音忽然變得好大。

「為什麼不可能?我已經見過她了。」

孫兆權聞言呆了好一會兒。

「怎麼可能……」

「是真的,她家在蘭生街上開了一間咖啡屋,我見過她。」接着,孫澤野立刻苦苦哀求,「爸,我拜託你再給仲繁一個機會,先別告訴老太太,讓他有時間跟那女孩相處。我終於明白,為什麼多年來仲繁不近女色,原來,他心中有個誰也無法取代的最愛。爸,算是我求您,別把仲繁在這裏的事,告訴老太太。」

「那女孩絕對不是當年的Joyce。」

「為什麼?連仲繁都覺得她是了,你怎麼能這麼肯定她不是……天呀!我沒告訴你她叫什麼名字啊,爸,那件事你也知道?」

孫兆權吁了口長氣,抬眼望著兒子。

時間過得真快,轉眼間,都已經是十五年前的事了。

他原以為這件事早已塵埃落定了,誰都不可能再提起,沒想到這些年來,仲繁卻從沒死心過。

「因為十五年前,老太太帶走仲繁的那一天,Joyce在書店前出了一場車禍,當時,我親眼目睹她被車子撞個正着,傷得很嚴重,所以我很確定她根本不可能還活着。仲繁……認錯人了。」

天呀!怎麼會這樣。

孫澤野聞言,吃驚的楞了大半天。他萬萬想不到,原來整件事情的後續發展竟是如此,而尋尋覓覓了十五年的仲繁,卻完全不曉得自己思念的女孩,早就天人永隔了。

「澤野,你想幹麼?」見回過神的兒子拿起電話,孫兆權疑惑的問。

「我得趕緊通知仲繁。」

他的手不自覺的顫抖着,連續按了好幾次號碼,都緊張的按錯,最後終於按對了,可惜,臧仲繁的手機卻沒有開。

如果仲繁知道十五年前沒見到最後一面的女孩已經死了,他會怎麼樣?

這麼殘酷的事實,該由他親口告訴他嗎?

「這件事,本來不應該由我來告訴你的,不過,既然你已經找上門來問,為免耽誤大家的前程,我就老實告訴你好了。」

這幾天臧仲繁之所以沒纏着寧湘荷,主要是因為他急着想知道,Joyce到底是不是寧湘荷。

而唯一能問的人,只有十五年前也參與過那件事的昭月老師。

她同時是Joyce與寧湘荷的拼布指導老師,有什麼問題,問她准沒錯。

這會兒他好緊張,生怕她說出來的答案,不是他想要的。

然而,緊張的人卻不止他一個。

看着他急於知道答案的痴情模樣,林昭月真希望事情的真相,不會帶給他太大的打擊。

當年的Joyce與他的感情十分濃厚,有什麼事都會告訴她。

而今,她卻得斷了他對Joyce十五年來的思念。這麼殘忍的事,她如何說得出口。

「Joyce,其實就是……湘荷吧?」

「不,她們兩人相差了三歲,而且一個仍在人間,另一個……已經在十五年前出了一場嚴重的車禍,早就不在人間了。」終於,她還是說了。

臧仲繁好象沒聽懂,只是蹙緊眉梢,半天沒任何響應。

「我的意思你沒聽懂嗎?當年你和Joyce相約看書展,你被家人帶走,而Joyce卻一去不回,全都因為那一場要命的車禍。」

「這不是真的。」

臧仲繁這回回答了,但他並不相信,一定是她在開玩笑。

「林老師,妳是在跟我開玩笑的,對不對?」

林昭月也希望是,但她真的不忍心看到他繼續為不可能有結果的戀情,有所期待或盼望。

「她真的死了。」

「不可能的,她不可能死了,她還活得好好的,是妳在騙我,妳騙我的,對不對?」

臧仲繁原本帶着喜悅的神情,這會兒全變了。

宛若被打入地獄般痛苦,深受打擊的他臉色黯然不已。

這十五年來,他每思念Joyce一次,就會多愛她一分,如今要他如何能承受這個打擊。

「我沒有騙你,我也不想騙你,我何必……」說著,林昭月的聲音也哽咽了。

如果可以的話,她也希望Joyce還活着。

看到她的哽咽與眼眶微紅,他逐漸接受事實了。

「那麼,她葬在什麼地方?」

「這個我不便透露。」

「求妳一定得告訴我,她葬在什麼地方,我想再見她一面。」

「不是不可以,而是她的父母選擇了海葬。」

「騙人、騙人,你們這些人,全都在騙我。」

從驚慌轉變成痛苦的感覺,讓他再也無法待在這個地方,倏地整個人站起身,跌跌撞撞的往未掩緊的門而去。

當他打開門,外頭卻站着不曉得聽了多久的寧湘荷。

此刻的臧仲繁已經不在乎她是誰了,只是像個陌生人一樣,冷眼瞅了她一眼,然後在擦過她肩膀之後,死命的跑開。

寧湘荷看出他的眼神既絕望又冷漠,跟之前成天用愛的眼神瞅着她的他,完全不一樣。

林昭月驚訝道:「湘荷,妳怎麼會在這?算了,這不重要,妳剛才也聽到我們的對話了吧!」

她點點頭。她不是有意偷聽的,本來她也是想來問有關她被領養的事。不過,看來不必多問了,很明顯的,她跟Joyce完全沒關係。

「不要緊,聽到了也不要緊,妳現在趕快追上前去,我怕那孩子會做出什麼傻事出來,別讓他走丟了,知道嗎?」

「知道了。」

寧湘荷隨後追了上去,不過,出了拼布坊的大門,就沒瞧見他的身影了,

怎麼一下子就不見他的蹤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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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上愛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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