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愛”是惟一理智的行為。

——LEVINE

事情好像……開始有點變調了。她沒有看過那麼酷的死神,更沒想過令人聞之喪膽的閻王似乎可以跟老媽比聒嗓,凌艾荷在心裏暗地自嘲。當然,她僅自殺過一次,也沒有前例能確定死神和閻王都如同書上的描述一般,不是嗎?閻王很可能有好幾百個,死神當然也會有好幾百個,而她不湊巧碰上了性格相異的特殊例子——一對很明顯有父子代溝的平凡閻王老爸和不肖死神兒子。

她瞅着兩人爭論了好一會兒,更正,應該都只有閻王口若懸河地發表意見,顯然他的憂心與憤怒聽進了閻月的耳朵,卻到達不了他內心的深處。閻月斜噙着嘴角在閻王的話語間加了幾句不疾不徐的評斷,雖然簡短而沒有主觀的偏頗,卻堅持他自己的決定,氣得閻王火冒三丈。

凌艾荷在瞬間突然有種熟悉的錯覺,將老爸的身影重疊在閻王的身上,而閻月則是化身為過去的自己。他們之間爭吵的方式不正是自己和老爸在公司相處的模式?她想不透心軟的老爸總會為被并吞掉公司的好友求情,然而她卻認為商場上沒有真正的朋友。為了她認為可以追求到的最大利益,她總是氣得老爸臉紅脖子粗,卻從來沒站在局外人的地位來看待她和老爸的關係。

無怪乎大伙兒都叫她冷血無情的武則天啊!一旦站離了她原先的角色,她覺得扮演自己的閻月冷酷到了極點。從父母身上延續下來的,難道僅只有血脈的關係嗎?對於生命的傳承與其他無法以實際形容的東西,她又學到了多少?呵,換個角度去看自己的無情,原來是如此不堪啊!

“討論至此結束。”閻月揮了揮手,臉上的表情居然有點像個無賴,“我餓了也累了,至於她我會好好看着,不會讓你見到她在冥界四處亂晃。”

“十三!”閻王咬牙瞅着閻月帶着凌艾荷離開,不禁擔心地重複他的警告,“別忘了你承諾的事情,我可不想看到一個沒死的人在冥府里晃來晃去!”這個孩子總是令他煩心,若十三的個性別那麼隨興行事,他的擔子不知多早就輕了許多了。

凌艾荷淡淡地瞄了閻月一眼,有意無意地刻意和他保持一個手臂的距離,以防他不其然的舉動,他之前突然攬上自己肩頭的行為,早已被她歸類為“騷擾行為”。瞅着他英挺逼人的面容,彷彿所有的危險氣息都聚集在他的身上,凌艾荷突不其然地嗤笑出聲,為她腦中再度突發的推論發笑。

閻月有些詫異地望向她,“笑什麼?”從見到老爹開始,這個女人好像就沒有正常過,思想明明像個超級的老古板,可卻出人意表的在不當的場合發笑,剛才老爹已經險些被她惹火了,現在她又在笑些什麼?

“雖然你看起來很……”話說到一半,凌艾荷不自覺地發現自己居然在回答他的問題,她停下了聲音,努力把嘴抿緊,“沒事。”若是讓他明白自己在笑些什麼,恐怕他會把她的說法當成一種污辱。

“我看起來‘很’怎麼樣?”閻月撇起嘴角,不放棄地問道。

“算我沒說,你當我在發瘋好了。”凌艾荷長睫下的眼珠微微地閃了閃,不太希望有人分享她天馬行空的獨特幽默。

閻月轉過身直睨着她,緊擰的雙眉充分表現他的不悅,口吻專斷得儼然如命令,“犯不着把話說到一半吊人胃口,這麼做很缺德。”

凌艾荷的眉梢猛然地挑起,“缺德事我做多了,不少這一件。”受到他不悅的口氣影響,原先的好心情也被他一打而散,“你真想知道嗎?”

“當然。”他不明白他又觸怒到她哪根寒毛了,她的脾氣簡直大得嚇人。閻月抿了抿嘴,懷疑自己還有多少耐心跟她的怒氣周旋,這個女人的個性真是——非常的不可愛!

她淡淡地笑了笑,笑意卻未進到她的眼裏,“我沒想過一個表面看來十分神氣的勾魂使者,居然會像個孩子般地對他的閻王老爸耍賴撒驕,大叫‘他肚子餓’!”管他會不會覺得她的方才飛掠而過的想法污辱了他,凌艾荷只想將他臉上的傲氣扯下,也許當兩個氣焰同樣高昂的人同處一起時,總是減不了相較的火藥味。

一瞬間,凌艾荷確信她的話的確惹火了閻月,但那抹躍上他冰綠色眼眸的火花竟然在眨眼之間就已灰飛湮滅,恍若沒發生過。

閻月也跟着淡淡地在嘴角扯出笑容,有些類似無賴之類的那種笑容。在她攻擊的時候,他的確想發怒,因她的用意在刻意虛張她的聲勢,然而洞穿了這一點,他的怒意轉瞬間即消失無蹤。而她觀察的並沒有錯,他向老爹說話的方式確實是種撒嬌的另一種表現,“你覺得和自己的父母撒驕有錯嗎?”

他平靜的承認令凌艾荷為之錯愕,她愣了一會兒,隨即將臉別開,硬在嘴皮上逞強,“那是種不成熟的表現。”

“因為你已經不再是小孩子了,於是不再對父母表達你對他們的愛意,這就是成熟?”閻月覺得她的父母好可憐,也許凌艾荷的個性並不如她所想像的那麼成熟。他的冰綠色眼瞳在她愈發陰沉的表情下搜索着,“即使你明白你愛他們,可卻因為你認為你是個已經成熟的個體,阻止了你和他們之間的對流,將自己的愛藏在心裏,寧可一個人面對所有的問題,你拒絕接受愛,也不願付出愛……”

“別說了!”凌艾荷猛然地打斷了他的話,她的眼裏多了抹他之前未曾看過的憤恨,那種既彆扭又不知所措的眼神。她發出的音調尖銳而嚴厲,像是想把他的指責貶至心靈最不願被人發覺的角落,“你不是我,憑什麼認定我的想法是錯的?”但她的心卻一直對他的話發出迴響,陣陣地激蕩起共鳴,是啊!她從來沒有以行動向老爸、老媽說出她的愛意,她總是很冷淡地將她的心放在她應該做的事上。

閻月擰着眉深深地瞅住了她半晌,深邃的眸里讀不出他內心中真正的想法。他終於找到問題的癥結了,但他卻對她的態度無能為力,因為她不認為她自己需要別人的幫助。意外的憐憫慕名地揪住他的心,閻月半是悅然,懷疑自己居然能對她產生如此情緒,看多了人間的生死別離,他早認為自己已經八風吹不動了呢!她是如此高傲的一朵花,卻不願承認她的脆弱,天真的以為身上的刺足以保護她的世界……

凌艾荷將唇抿得死緊,卻出其不意地被他攬進了懷裏,她慌張地掙扎着,但無論如何,她就是無法掙脫他強而有力的臂彎,“放開我!你幹什麼……”她努力地推着他的胸膛,在眾人面前冷靜自若的神態早已不知從何時從她身上褪離,她無法應付他奇怪的舉止,他總是說些莫名其妙的話,做出莫名其妙的事!

閻月輕鬆地壓下她的掙扎,單手抓下她揮舞不休的柔荑,另一手則將她的頭靠上他的肩頭,低沉的嗓音雖然平衡,卻帶着令人不得不信服的魔魅,“其實你的內心,一直是個受到傷害的小孩。”

然而凌艾荷惟一的反應,是用力地朝他的肩頭咬下去……

***

暴龍!她真是只母暴龍!閻月食不知味的嚼着嘴邊的東西,凝視着站得離他遠遠的凌艾荷,後者正以全面的戒備提防他古怪的行為。閻月默默地在心中嘆一口氣,OK,算他的錯好了,他在女人眼裏所向披靡的魅力在她身上遭受到嚴重的打擊,令他不得不懷疑自己是否撿得回被她粉碎的自尊碎片。

“你不需要站得那麼遠,方才你的實際行動……還挺有威脅性的。”閻月澀澀地開口,隨意望着她仍戒備的身子。

“是嗎?”凌艾荷冷哼了一聲,打從心底將他歸類為登徒子一流的鼠輩。她環臂斜倚在柱邊,直視不諱地瞪着他吃東西。怪了,死神需要吃東西嗎?人類需要食物是因生理上需要能量的補充,但她不認為沒有生命的人類還得進食。尤其是他盤裏那一團不知道究竟是什麼的食物,然他卻以着最標準的進餐禮儀將那東西吃下口……老實說,真的很怪異。

來到冥界有一段時間了,但她仍無法確切地形容出她所看到的景象,她恍若置身在燈光不足的巨大古堡中,總不能得以見到原貌。就以她所倚的柱子而言吧,柱子十分的高大,粗糙的觸感和給人的厚實感可以相信那應該是由石材建成的,沿着上方光線隱沒,完全見不到上方的天花板和銜接處,也無法測想它的高度究竟有多高。

凌艾荷將眼神往上瞟,光線似乎只在兩公尺以下的地方存在,沒有特別聚集的發光源,更看不到火把或電燈之類的開關,但光線似乎就是這麼容易地平均而普遍地存在這個空間中,就如實驗燒杯中的油水分離,油的部分是黑暗,而光線就如水般地停留在空間的下層。

“你在看什麼?”她的頭整個往上仰,看起來頗有扭到脖子的危險,閻月沿着她的視線望去,卻沒看到什麼很稀奇明顯的物體,柱子上什麼都沒有,她到底在看什麼看得那麼專心?

凌艾荷蹙起眉,將視線調回他身上,“這個地方很奇怪。”她用的是肯定句,而非問句,“正確地說,這個地方所有的東西都很奇怪,完全沒有道理可尋。”

長年生長在這環境的閻月當然不覺得這有什麼好奇怪的地方,他略揚了揚眉,“怎麼說?”一根隨處可見的柱子也很奇怪?

“譬如說這裏究竟有多高?這些光線又是來自哪個地方?冥界又在人類世界的何處?冥界又有多大?”

“這很重要嗎?閻月漫不經心地又吞了口食物。他很難以人類既有的科學理論去解釋這些東西,畢竟人類建築於科學上的出發點在於“眼見”的三次元立體實物,而非其他眼睛所看不見的東西。

“算我沒問。”凌艾荷又抿了抿嘴。算她多嘴好了,問到一個連答案都吝於給人的小氣死神。

閻月笑了笑,將她抿嘴的表情收入眼底,“並非我不回答你的問題,而是以你的角度很難去回答你的問題。冥界有很多東西都是以自然的型態存在,然而冥界卻在另一個空間。”指了指自己的眼睛,“這個空間光用眼睛看是不夠的,還要用心去看,真正的東西都是由心產生的,不是有人說過‘相由心生’嗎?因為你認定它是什麼,它就以什麼樣的型態,如你心底所認定的方式出現。”

“所以有很多人來過冥界,回去卻有不同的說法?”這麼說來她所看到的東西都是幻象嘍?若她換個角度去看這個地方,她會看到什麼?

“可以這麼說。”閻月丟給她一個謎樣的笑容,“但真正來到冥界的活人只有你一個,以為自己到了冥界的人,只是到了他們‘以為’的冥界。”

“別玩弄文字的遊戲。”凌艾荷又將眉頭擰成一線,“說過去沒有人來過,又說有人來過,這種說法左右矛盾。”

閻月用叉子轉動着盤中的食物,對於自己浪費的口舌有些自嘲的味道,“果然很難解釋。你認為有冥界的存在嗎?”

“我在這裏,不是嗎?”凌艾荷硬把問題丟回去給他。她哪知道自己究竟是不是在冥界?或許他騙她也說不定。

“那麼由你認定的冥界又是什麼樣子?佛教徒見到的冥府和基督教徒見到的審判台不同,卻都是相同的一個地方,但他們的心因為信仰而將同一個地方轉化成不同的樣子,若是每一個宗教都有一個地府,那麼冥界的地域可以無限大。但實際上冥界只是生命之間的轉折點,它可以很小,小到讓人甚至懷疑它只在人心內存在。”

凌艾荷略微眯了眯眼,“所以我看到的只是我確認的東西,卻不是實際的冥界?我所看到的你,也不是我看到的樣子,而是我‘試想’看到的模樣?其實冥府和你並不存在,而我看到的只是‘虛象’?”怎麼可能?他確確實實地坐在椅子上,吃着她不知名的食物。

閻月依舊掛着他的笑容,又撥了撥盤裏的食物,“你掉進別人灌輸給你的陷阱了。我存在,而你只能接受‘實體’與‘幻象’這種二分法的解釋,但事物沒有絕對的分別存在,我是實體,但我的外表在同思想模式下的人所看到的皆有不同,就如佛教徒將我看成吊著舌頭的黑白無常,但基督徒則是將我看成揮着鐮刀的骷髏頭,或是頭上頂光環、背後長翅膀的天使;而你所看到的我,因為沒有其他想法的偏頗,於是看到最接近原始面目的我。”

這麼說來她所看到的閻王,也是因為她……凌艾荷微微地搖了搖頭。就因為她自己對於其他神只的存在存疑,所以她看到的是一個平凡無奇的中年男人?“這很難……令人接受。”

“冥界存在於和人類相同的空間,但你可以說它是另一個次元。”他總算讓她有點明白了,所幸她不是某一種論調的堅持者,否則說破了嘴她仍無法理解他想陳述的事實。

“那麼……全世界的宗教都騙了人?”如果她聽到的是冥界最真實的事情,過往她所聽過的宗教者大聲疾呼的教義不全都是誑語?

“若你沒來過冥界,你怎麼能確定?他們確認的東西是他們想要的東西,而這些宗教的存在對於穩定人心和助人向善有勸導和遏止的效果,給人類一個可以安心的寄託有什麼不好?雖然冥界的職權只操控着人類的生死,卻不為他們的行為做獎懲,那些都是人心才能裁決的東西。”閻月緩緩地說道,“簡單來說,當人行善而快樂地活着,人間就是天堂;反之,內心痛苦不堪時,處處都是煉獄。”

凌艾荷深深地吸了口氣。煉獄……原來她一直在地獄裏啊!在發覺她自己走的是錯誤的路前,她認為自己是快樂而無憂的,但心靈上的虛無不斷地被壓抑、被漠視,讓她開始對自我沒有理由地產生厭惡。她不能明白自己為什麼不能快樂的活着呢?是因為她的無心,還是因為忽略自己感覺而慢慢產生的罪惡感?

怪罪別人之前,得先想想自己,因為所有的選擇都是自己選的,自己作出的錯誤抉擇,沒有理由將過錯加諸在別人的身上,於是人要懂得對自己和他人負責……

“我看你的臉色很不好,要不要過來吃點東西?”他看她的表情又陰沉下來了,難道在她的邏輯里,她還是覺得人要活得嚴肅,生活才會有意義嗎?閻月微微地牽動嘴角,故意將話題扯開,單指指自己盤中的東西,“肚子裏沒東西的時候,特別容易去想一堆無聊的問題,害自己情緒低落,吃飽了就明白你其實不需要思考太多。”

“我不餓。”凌艾荷將眉頭擰得更緊,“我現在還需要吃東西嗎?”她還沒聽過死人需要吃東西的。

“為什麼不需要?”閻月翹着嘴反問,“因為你沒有肉體?”

凌艾荷緩緩地頷首,懷疑他是否又開始想耍着她玩。

“有人告訴過你死人不用吃東西?因為沒有生理機能上的必要,於是你覺得死人不可能吃東西?”

“你到底想說什麼?”凌艾荷有些發怒地反問。拐彎抹角的,死人能不能吃東西她哪知道,過去她又沒死過,而人世間那些入土為安的前輩們的確不需要進食。

閻月又神秘地笑了笑,轉瞬間她只看到他起身,在眨眼的時間他就來到了她的面前,執起她的手端視着她。然而凌艾荷連想都沒想,不假思索地將他爬上她手背的魔爪狠狠咬住,心底莫名地發覺這種舉動帶給她一種釋放后的愉悅感。

“我覺得你的確需要吃點東西。”閻月再度抽回他的手,嘴角有着苦笑,“你已經餓到把我的手當食物了。”

“少碰我。”略微鬆弛的戒備又猛然地繃緊,凌艾荷心想,若他真是可食性的東西,為了不讓他老是對自己出手,她會很慎重地考慮將他吞進肚子裏消化掉。

閻月高高地揚起他的雙手做投降狀,嘴邊咧開的笑意有些奸詐,“算我怕了你,你有咬人的惡癖。”這是第二次了,而且她咬的力道不輕,她還真是頭母暴龍!

凌艾荷沉默以對,一點也不覺得他的笑話好笑。她是咬了他,那又怎麼樣?她以前沒咬過人,被她咬還算他的榮幸……她咬人?凌艾荷猛然驚覺地捂住了唇。咬人?她不是自詡為冷靜優雅的女強人嗎?咬人來發泄怒氣這種幼稚的行為,她連想都沒想過自己會真的做,但她……不僅做了一次。

可是咬人後的感覺……真的好好哦!凌艾荷故意漠視自己心底泛起的那抹小小的罪惡感,慢慢不着痕迹地放下她的手,暫時讓咬人後帶給她優勢的錯覺好好地勸哄她的心,她喜歡這種感覺,起碼自己不是一直處於劣勢之下。

“我不逼你,你想吃再吃吧!”連叫她吃個東西也那麼困難,閻月真服了這女人的排斥性,“但是食物的存在並非只有生理上的需求,其實食物在心靈上的安撫有同等的力量。”他咧開嘴,“當然,這不是我說的,否則會有一堆正節食的人排隊等着痛毆我一頓。”

凌艾荷瞄了瞄桌上的食物,異樣地發覺自己居然真的去看那盤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的物體,她擰了擰眉頭,“如果食物能安撫人類的心靈,那麼的確沒有肉體的人可以進食是可以接受的理論,但是冥界的食物長成這樣,我懷疑究竟有多少人還能吃得下口。”那種東西……她看了就倒胃口,活像泥巴似的。

“你知道那是什麼嗎?”冰綠色的眼裏滲入了一絲惡意。

“什麼?”她懷疑自己眉頭的結永遠打不開了,來到這裏后,有太多她不能理解的事情總令她皺眉。

“靈魂。”閻月的聲音輕輕地滑過她的耳邊,危險又帶着致命的魅力,“那是人類的靈魂。”

“靈……”凌艾荷猛然地瞪大眼,差點不能言語。她瞅着帶笑的閻月,一瞬間她真的相信他了,但見他得意的奸笑,她的錯愕降低了不少,倒懷疑起他的話有多少可信度。她不可自抑地微抿了抿唇,“你存心嚇我?”

閻月不可置信地點頭,“但沒嚇到你。”

“那麼那是什麼?”居然想嚇她,還好她夠冷靜應付,若是換成老五,恐怕老五也不會被他嚇到,反倒會很有興趣地去翻翻那堆像泥巴的東西是不是人類的靈體。

“我也不清楚。”閻月將她追根究底的表情仔細推敲,發覺她真的得到問題的答案。這樣的她起碼有些進步了,不若剛帶她來冥界時,她對所有事物都興趣缺缺的模樣,“但那又何妨?所有的事物一定要有個你所認定的實體存在嗎?盤中的東西它僅是一股能量,也許來自植物、動物或是其他,外型是人類社會最先認定的想法,為什麼要在乎它是個什麼樣的東西?”

凌艾荷搖搖頭,“我還是無法接受不是我的眼睛能認定的東西。”

閻月冰綠色的眼睛略閃了下,“眼睛也會騙人,常常你所看到的事情都被謊言所淹沒,卻不是事物的本質。”

“但虛無飄渺的本質卻是連點讓人信服的地方都沒有。”凌艾荷實事求是地說道,“我只相信我能看到的這並非錯誤。”

閻月讚賞地望了她一眼,發覺她有與他針鋒相對的潛力,他無聲地扯開一個若有所思的笑容,飛速地移至她的身後,將她的手臂反固定在兩人之間,“那麼讓我們回到原來的問題吧!”

“放開我!”凌艾荷努力地想扭頭瞪他。好奸詐!他一定明知自己有可能咬人,才會躲到她的背後防止她“動口”,她感覺到手臂被扳到身後的壓力和隱約的痛楚,此外,他的體熱似乎從她的背後傳來……

閻月將她的手往上扳了一點點,不至於讓她異常的疼痛,但可感受到不舒服,“你覺得這樣如何?你的手會不會痛?”

“廢話!要不要換你試試?”凌艾荷從齒縫間擠出她的怒吼,着實不明白他為何突然有這種舉動。

閻月聽着她因怒意而加快的呼吸,感覺到懷裏的身體不尋常的震顫,她的氣息微微地……差點分散掉他的注意力,但他仍不得不注意到她和他相較之下是如此的嬌小,和她強悍的氣魄完全不能相比。他的語意帶着點笑,“注意你自己身體的反應,你在喘氣,表示你在呼吸;你能感覺到痛,但你沒有肉體。如果以你的理論來說,一個沒有肉體的人怎能感覺到疼痛、感覺到呼吸?”

“我怎麼知道?”她吼道。原來他想用這種差勁的方法證明他說得是對的,他想證明已經脫離肉體的靈魂也會有生理上的反應,“也許是因為我還沒死。”

“是啊,我怎麼會忘了這種證明法,對你有個很大的缺失?”閻月突然喃喃地自問道,他騰出的一隻修長的手驀然地罩上她心臟的位置,卻也罩住了她的柔軟,引起更劇烈的心跳反應。

“你——”凌艾荷沒有時間錯愕,直覺地做出她能做出最大的反應——以她最用力的力道,重重地踩了他的腳。

原來提防一頭髮怒的母暴龍不止該提防她的牙齒,更應該提防她踩人時也許會痛的“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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奪魂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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