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銀鳳冒雨來訪

59、銀鳳冒雨來訪

59.

這次銀鳳陪了我差不多兩小時,直到她的女伴們打這兒上街,捎她一起離開。看到銀鳳提早溜到我這兒待着,這幫女孩自然不會放過打趣胡鬧的機會。

銀鳳一走,我頓時感到失落,細細地回想她清晨騎車趕到這邊來的樣子,她從車簍里拿出熱包子催着我吃的樣子,我吃過包子她掏出手絹遞給我擦嘴的樣子,她老到地替我招呼顧客的樣子,我沉默時她像小時候那樣拉拽我的樣子……愈覺得睽違五年之久的銀鳳還像從前那樣親切和自然。變化的只是她的年齡和模樣――年齡更好了,模樣更俏了。

進入下一周,我做生意時老是找錯錢給人家。十塊的當兩塊的,五角的當一角的。我的魂不守舍當然瞞不住身邊的老江湖,高子和小羅子都說“那小丫頭不醜啊”,“還會做生意呢”,“和你金龍蠻般配的”,“哎喲,對你好呢”,“跟她談對象算了,兩個人一塊兒做生意”……趙子恰巧兩次都不在現場,追根刨底地問我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就概要地把我和銀鳳的情況跟她說了。大伙兒一聽更是熱烈,大安子總結道:“同一個村莊同一條巷子長大的,又是同齡,又是同學,青梅竹馬,龍鳳相配,談對象當然最合適啦!”

他們善意的玩笑和慫恿聽得我心旌搖動。我在高中時跟女孩子打過交道,被她們喜歡,也喜歡過人家,但那都純屬“學生行為”,不大可能形成真正氣候,現在想來,只不過是青少年常有的感情遊戲而已。然而眼下我卻切切實實地感到了我對銀鳳的依戀。我甚至覺得銀鳳現在像個姐姐,一個既能幹又會體貼人的姐姐。這種感覺讓我有些莫名其妙,有些甜蜜的不好意思。我這是怎麼啦?

又是星期天。早上醒來,聽到窗外淅淅瀝瀝一片雨聲,心裏陡生沮喪。這意味着出不成攤子、見不成銀鳳了――我已扳着指頭數了七天呀!老天爺也太不夠意思了,早不下晚不下,偏偏放在星期天下,這不是明擺害人么?

氣咻咻地,頭縮進被窩裏,繼續睡,不睡到八點不起來!

但不到七點,窗玻璃一陣亂響。“金龍,到我家吃早飯,春英燙了乾絲,快起來去喝茶!”

是寶根的聲音。

我想回不去,可他丟下一句“我再去喊春生”就吧嗒吧嗒地離開了。

只好起床。刷牙;洗臉時習慣把頭濕濕,拿梳子梳了梳;搽了點雪花膏。到了寶根家裏,春生已先到。我問:“潘明寬呢?”寶根說:“他有婆娘弄早飯給他吃,喊他作甚?”

桌子中央一大盤燙乾絲,上面堆着香菜、薑片。乾絲是百葉切的,細得像線――這是興化乾絲。揚州這邊的乾絲是用豆腐方干先削成薄片,然後改刀成絲,我吃過一次,不如百葉乾絲有咬筋。興化人早上喝茶都是用焯好切段的大蒜來拌乾絲,叫做“大蒜蘸百葉”,我頂喜歡吃了。眼下沒有大蒜,所以春英用香菜(芫荽)來代替,也蠻好的。

澆醬油,淋麻油,撥了綿白糖,然後拌勻,就可以吃了。茶是揚州地產蜀崗綠茶,放在一個紅色的茶葉罐里,撮進茶杯里倒上開水,芳冽的茶香直往鼻孔里鑽。結過婚的人家就是不同,吃什麼都有板有眼,逸逸噹噹的。這就是過日子的情調啊!

茶喝得兩腋生風,乾絲吃得頰齒留芳。春英又替各人下了一碗面,正吃着,潘明寬夫婦抱着孩子來了。春英把來娣讓到床鋪上坐下,喜愛地看着襁褓里的孩子。小東西這會兒倒老實,眼睛睜得圓溜溜的,轉着脖子到處張望。

“這伢子越來越好玩了!”春英忍不住親親孩子的小胖手。

“是啊,”來娣說,“你別喜歡,過幾個月你也有了。”

“哪有這麼快呀?”春英臉紅了,輕聲說。

“怎哪有這麼快的?”在邊上抽煙的潘明寬接上口,“寶根播種都播了好幾個月了,從你肚子上也看得出來嘛!”

這個老實人,嘴裏竟冒出這句實打實的話來。雖然大家都知道,可你也不能當著一屋人指出來呀。

春生忍不住,“吱咕”笑出聲來。

饒是寶根麵皮厚,潘明寬這句話也讓他猝不及防,氣急敗壞了:“你個鳥人,咋這樣說話?”

他是怕春英難堪。我偷眼瞟過去,她的臉臊得像一塊紅布。

“啊……我,你們……”潘明寬語無倫次,還想分辯什麼,來娣罵了他一句,悻悻地住了口。

正尷尬着,外面巷子裏有人喊我的名字。“金龍!金龍在這裏嗎?”

我聽了渾身像通了電似的騰身而起――是銀鳳!是銀鳳找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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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梅竹馬的純真年代:青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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