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三天後--
身為主人的黎驀霆既已開口,所以從那天起,巫舞名正言順的留在黎驀霆的家。
她乖乖的呆在黎家,每天除了吃睡之外,就是坐在客廳沙發,聽從最疼她的大姐夫的話,認真、用心的想着只有自己才想得到的心痛解決辦法。
只是這項任務,對一個生長二十餘年,只會闖禍卻不懂得善後的巫舞而言,要她自己想出解決難題的辦法,無異於要一隻烏龜上樹。
而最讓她感到困擾的是,她雖有心思考問題,奈何她的腦袋瓜子卻不願合作,每每違背主人的意願,消極抵抗她的努力,一再的讓她的思緒走調、離題。
每一次,當巫舞回過神時,她總能發現左亦斯的影子,填滿她思緒的每一個角落。
好幾次,她總在掛着甜蜜微笑,卻又心痛如絞的狀況下回過神來。
“啊--”又一次從填滿左亦斯身影的記憶中清醒,巫舞泄氣極了,滿腔的壓抑心情,藉由對着窗外藍天白雲怒吼出,“這種日子根本不是人過的!”
她好想念左大哥,真的、真的好想他喔!
巫舞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只曉得她對左亦斯的思念越來越重,想他的時間也越來越長、越來越難以自制。
“不知道左大哥現在在做什麼?有沒有每天按時用餐?”
察覺自己的思緒又一次出軌,巫舞痛苦的抱着頭,“嗚,怎麼辦?除了左大哥之外,我根本什麼辦法也想不出來,那我究竟是為了什麼要這樣,偷偷躲到看不見左大哥的地方……”
巫舞無限苦惱。
而這時候,巫舞的身體沒來由的一僵,因為她突然想起一件事--
那一天她只想到自己,一聲不響的跑回家,沒有留下一句交代的話,人就消失不見。
“糟了,左大哥還不知道我已經回家的事,”她焦急的跳下沙發,“他現在一定正在為我的失蹤而焦急。”
她不知道自己突然離去一事,是不是又給左亦斯添麻煩,可她對左亦斯的思念,早已累積到無法承受的地步。
她早巳管不住自己想見他的念頭,只是一直找不到去見他的理由,直到現在……
“啊--不管了,想那麼多於嘛?反正我就是喜歡左大哥,我就是想待在他身邊和他在一起,我現在就回去找他,只要左大哥不趕我走,其他的我什麼都不管了!”
下定決心,她二話不說就奔出門。
她首先回到短暫寄居的宿舍,並打了一通電話,讓人轉告左亦斯,請他午間用餐的時候回宿舍一趟。
在等候他的這段期間,她也曾模擬過,當她再見到左亦斯時,會是什麼樣的狀況,而她又該對他說什麼。
只是當巫舞當真看到左亦斯的身影出現在她眼前時,她呆住了。
所有的假設都不對,因為她什麼話也說不出口,只是站在那,傻傻的看着他一步一步的走到她面前。
“小舞。”看着她,左亦斯欲言又止。心頭似乎有千言萬語想向她傾訴,卻不知從何說起。
在巫舞離去的三天中,他的心靈飽受折磨。
如非一早從巫萼那得知她的行蹤,他恐怕早已登報尋人。
左亦斯不知道,當巫舞聽見有關他即將結婚的謠言時,心中是何感受,但沒能在第一時間內,找到她向她解釋謠言,讓她因此消失蹤影一事,始終是他心裏的痛。
雖是無心之過,但他終究還是傷了她。
左亦斯黯然的想。
雖然他什麼都沒有說,但他明顯憔悴的神色、眼底的血絲在在訴說著,他這三天過的是什麼樣的生活。
“左大哥,對不起,”巫舞直接投入他的懷中,抱着他拚命道歉,“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雙手小心翼翼的環住懷中的人兒,他愛憐的輕拍她的背脊,“說什麼對不起,你又沒有做錯事。”
“不,我有。”她的情緒激動到無以復加。
她窩在他懷裏,拚命搖頭,卻因為太過激動,連一句完整的話也說不清楚。
多日來梗在巫舞胸口的悶窒一瞬間沸騰爆發,淚水隨着情緒一併爆發,再也無法自制的情感,化成最簡單的請求說出口。
“左大哥,我喜歡你,我想和你在一起,你可不可以也喜歡我?當我的男朋友,你不要和別人結婚,好不好?”
她哭得淚水縱橫、語無倫次的訴說著她的請求。
“小舞,別哭了,”她的淚水叫他倍感心疼。
他心疼又不舍的抹去她頰上的淚水,“說什麼好不好,我當然也喜歡你。”
說到這,左亦斯顯得有些不好意思,畢竟感情向來內斂的他並不習慣開口說愛。
微微一笑,他繼續說道:“你忘了嗎?我早已經是你的男朋友。上一次你問我的時候,我已經答應過你,既然我的女朋友是你,我當然不會和別人結婚。”
“啊?”聞言,巫舞不由得楞了一下,“你那不是說說、哄我的而已嗎?”
“不是,我沒有哄你,”左亦斯肯定的回答,“我是真心答應你,讓你當我的女朋友。”
“啊?!”完全出乎意料之外的答案,讓巫舞又一次瞠目結舌、無言以對。
她神情茫然,努力的回想、用力回想,當初她怎麼會以為他是哄她的?
但她這獃獃神情維持沒多久,立即被憤慨不滿的表情取代,她奮力的掙脫出左亦斯的懷抱,一手叉腰,一手用力戳着他的胸口,擺出最標準的逼供姿勢。
“既然你不是在哄我,為什麼你還會答應和‘前未婚妻’複合?”特地加重“前未婚妻”四個字,巫舞氣鼓鼓的問。
她覺得左亦斯既然已經是她的男朋友,就不該和前未婚妻合好,還答應和她結婚。
這些,應該是她這個“現任”女朋友的權利吧!
“你先別生氣,聽我說好嗎?”
看着顯然正在吃醋的小丫頭,左亦斯覺得眼前巫舞的樣子實在是可愛極了。
他長臂一攬,將她勾進他的懷中抱緊。
“我沒有答應和羽柔複合,至於結婚一事,也是她單方面的結婚宣言,事前我也不知道。”
對於左亦斯的解釋,巫舞不是不信,只是這樣的說法還不能解除她內心的疑惑。
“可是當別人恭喜你的時候,你並沒有否認。”害得她把謠言當真,心痛了好久。
“那是因為我不能反駁。”左亦斯無奈苦笑。
“不管怎麼說,她曾經是我的未婚妻,所以當她對外宣佈我和她的婚事時,不論消息是真是假,在眾人面前我都必須替她留點面子。婚事生變的事,只能由女方發佈,不應由我澄清,畢竟對她,我不能說完全無愧,你明白嗎?”
“嗯,”巫舞溫柔的點點頭,“那……項醫生什麼時候才會澄清她已經不是你的未婚妻,你們沒有要結婚晌事?”
說到底,明知是假的,但對左亦斯即將與項羽柔結婚的消息,她還是十分的介意。
“昨天她已經出面澄清了。”他低語,“且決心前往美國進修。”
發佈兩人的婚事,或許是項羽柔這一生中做過最不理智的事。
所以當她的心情再度恢復冷,靜之後,雖然對他仍有怨恨,但驕傲的她依舊出面澄清錯誤,並向他遞交辭呈。
“啊?!”沒想到事情競已經結束。
雖然有些意外,但巫舞還是忍不住高興,“那以後我就可以大大方方的對所有人說,我是你的未婚妻嘍?”
巫舞愉快地宣佈着,順便又替自己的身份再進一級,從女朋友跳上未婚妻的寶座。
她以為這一次左亦斯會像上一次一樣,同意她將身份越級,然而出口她意料之外的是,這一次他竟然搖頭。
“不行。”他語氣和緩,態度堅定。
“為什麼?”巫舞不服氣。
她還記得,自己和他第一次見面時,他曾說過,他被很多任前未婚妻退過婚。
為什麼他以前可以訂那麼多次婚,有那麼多個前未婚妻,這一次卻不願意讓她當他的未婚妻?
看着臉上寫滿“我不服氣”四個大字的巫舞,他真是又好氣又好笑。
“小舞,你還小,不應該這麼早就決定自己的婚事。”他笑着勸說,“更何況,必須經過父母家人的同意,舉行過訂婚儀式,才可以互稱未婚夫妻。”
“哦,那還不簡單,”聞言,巫舞二話不說,拉着他就跑,“現在我們就回家和我老媽說,她一定會答應的。”
“我要訂婚!”一進家門,巫舞劈頭大喊。
在巫舞石破天驚的一句“我要訂婚”宣言一出,半小時內,所有有權參與家族會議的巫氏成員,全部集合完畢。
巫家客廳--
巫氏夫婦、長女夫婦、三女夫婦以及萼、蘇二女,外加左亦斯及巫舞,全員共計十人,無一缺席。
大廳沙發上,排排坐滿了巫家的成員,待眾人各自自我介縉完畢,家族會議正式開始。
巫氏一族的掌權者巫靈均,第一個跳出采高舉雙手雙腳表示贊成。
“老么幹得好,肯主動結婚,記你大功一件。看在你立了大功的份上,你上次闖的禍我就不和你計較。”
而她也真不愧是巫舞的母親,在她大力讚賞巫舞的“壯舉”時,也順便將巫舞“我要訂婚”的宣言一舉升級成“結婚”。
“對了,左醫生。”
巫靈均笑得一臉諂媚。
“真抱歉啊!對於你們兩人的婚事,基本上我們是絕對同意。
不過,因為我家這個小丫頭的狀況有點‘特殊’若要將她的產權轉移給你,勢必要先經過她其他債主們的同意,等一下還請你多多包涵。”
“不敢。”左亦斯溫文儒雅的微笑。
他雖不知巫母話里真正的意思,但只要能獲得巫家人的同意就夠了,其他的他並不在意。
“媽--”巫舞不依的大叫。她把自己的女兒當成什麼了?還產權轉移咧!
“你閉嘴。”巫靈均狠瞪巫舞一眼,“今天會議上,限定你每次開口說話不得超過五個字,否則家法伺候。”
接收到母親的警告,巫舞兩手食指適時務的在自己嘴上打一個X。
對於巫舞的識相,巫靈均滿意的點頭宣佈,“好了,現在會議開始,請各位債主踴躍發言。”
第一個搶着發言的人是巫蘇。
“呵,真看不出來,笨老么你手腳這麼快,我不過帶相親團出遊一趟,你居然自己把人搞定啦,恭喜你啦!”
因為事關她身為巫舞債主的權益問題,致使才剛結束帶團活動,已累斃的她,不得不暫時捨棄想躺到床上睡死的願望,坐在沙發上一邊猛打呵欠,一邊等候回收債務。
連天呵欠中,巫蘇先向前債務人客套兩句,接着重點采了。
為了接下來的目的,她勉強把重逾千金的眼皮撐起,打起精神把話題轉到左亦斯身上。
“我說未來的妹夫啊,你大概不知道,凡是想接收笨老么的人,必須連同她過往的債務一併承擔的事吧。”
“四姐!”巫舞瞪眼嬌嗔,但礙於巫靈均的禁令不敢多說,只好拚命用眼神暗示身邊的左亦斯不要隨便答應她們的條件。
“沒關係,”把一切看在眼底,左亦斯輕拍她的手背安撫一下,“有什麼事,請你盡量說。”
左亦斯態度爽快,巫蘇也不好意思多刁難,馬上開出條件。
“很簡單,看在你我即將成為一家人的份上,只要你願意把你和老么的喜訊,當成是我婚姻介紹所配對成功的案例,笨老么欠的帳,就此一筆勾銷。”
“好。”左亦斯一口承諾。
見目的達成,巫蘇二話不說,把要債發言權交給下一棒,“OK,換人說話,我回房睡覺了。”
“該我了。”接着出場的人是巫家長女巫薏。
其實比起巫薏,她老公黎驀霆才算是巫舞的大債主,但因在巫氏家族會議上,夫婦視同一體,故這回討債的事由巫薏一人代表出馬。
“左先生,聽說您府上經營的左氏醫院是間極具規模,且設備豪華的貴族醫院?”
“是。”
“那好,只要你答應,從今以後凡是與我家有關的人,生病住院皆不收費,我就放過老么。”
“沒問題。”這一次左亦斯還是笑着答應。
“啊!大姐,你……”巫舞急得直跳腳。
目的得逞,巫薏拉着老公黎驀霆一起退席。
“喔--呵呵呵……”當她經過巫舞面前時,還特地囂張大笑,把巫舞氣得牙痒痒的,差點沒破口大罵兼撲上去咬入。
但因為有巫靈均在一旁,她還是不敢違背禁令,只能對身旁被當成冤大頭的左亦斯投以抱歉的眼神。
“沒關係,”因為已漸漸看出這家人提出要求的真正理由,左亦斯的眼底充滿了真誠的笑意,“請問下一位是誰?”
“我,我、我!”巫姍迫不及待的舉手,“我只要你賠我當初被笨老么‘借用’的私房錢,三百二十五萬就……嗚、嗚--”
巫姍話還沒說完,嘴巴已被坐在一旁的老公嚴峻搗住。
“很抱歉,”嚴峻尷尬的朝未來的連襟點頭致歉,“我們夫婦臨時有急事必須立刻離開,至於小姨子的事,我倆沒有任何意見。”
話一說完,也不待左亦斯回應,即抓着巫姍迅速離開,遠遠的還可以聽見巫姍不服的抗議聲,以及嚴峻低沉的怒吼。
這時候,大家的目光全投注在巫舞僅剩的唯一債主--次女巫萼身上。
“二姐……”巫舞可憐兮兮的看着神情淡漠的巫萼。
所有姐妹中,最難以捉摸,也最叫她害怕的人,莫過於這個冷血的二姐。
巫萼也不說話。
自始至終,她始終不發一言,只是用她那雙冷淡的眼神專註的看着左亦斯,彷彿她能從中看出什麼似的。
終於巫萼開口了,“我信得過你。”丟下簡單的一句話,說明她不打算從左亦斯身上要求什麼。
“啊?”巫舞不明白的愣了一下,而左亦斯卻不感到意外。
“謝謝。”
在彼此了解的目光中,巫萼轉身離開。
而在她離去后,巫舞突然發現偌大客廳里居然只剩下她和左亦斯,就連巫靈均也不知道在什麼時候悄悄走了。
少了母親的鉗制,巫舞說話再無顧忌。
“不公平啦!大姐、三姐出嫁時,都沒有開什麼家族會議,為什麼我就有?左大哥,你上當了啦,你不該答應她們那些條件的!”
巫舞為家人對左亦斯的刁難抱不平。
“沒關係,”他下意識的揉揉她的頭,“她們這麼做並不是為了刁難我,而是有別的目的,你不要介意。”
“啊?!什麼別的目的?”
巫舞不解,然而左亦斯回應她問題的答案,卻是一句語焉不詳的低語。
“或許,有一天你會懂得……”
左亦斯一逕的微笑,不想說破,因為他相信,總有一天她會懂得家人的用心。
而這時,在人眼看不見的第三空間世界裏,左承恩正用欣喜的眼光看着他們,同時他正高高興興的想着,下一次再去拜訪新出爐的孫媳婦的時機。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