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在想什麼?”
一整個晚上,歐陽米亞都不成眠,她只是無聊地把玩着賴仰帝的那個十字架,那曾是哥哥最鍾愛的東西,居然落在那種人的手上?
“整個晚上都不睡,盯着這十字架做什麼?”
摟着她的肩,眼見她無睡意,菩薩當然也睡不下。與她共視着那項鏈,等了許久,菩薩才接過她手裏的項鏈,把玩着。
“這不是賴仰帝的東西吧!否則,你不會注視了它整晚。”
整個晚上,大家都沒提任務失敗的事,大部分的人全都回到工作崗位,而歐陽米亞也隨着菩薩回到她傷后清醒的那個組織中心,也許是認床的關係,也或許是今晚太過刺激了,她一點都不想睡。
“你猜的沒錯,這是大哥的,我不懂它為河流落在賴仰帝的手裏?”
這項鏈並無特別之處,與一般項鏈無異,但它似乎比較有厚度,想到這裏,菩薩便把無意的念頭化為具體行動,誰知才那麼隨意一剝,那原來的厚度化成兩邊,而裏面有一張析得平整的白紙。
“那是什麼?”
歐陽米惡里有個譜,但又不敢確定那就是她辛苦想尋覓的那半張紙。
“我也不清楚。”
關於紙的內容,菩薩也是半信半疑,但總不會是個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的結果吧!
然後,他小心翼翼的將紙取出,那張紙一折再折,折了好幾折,才擠進這個十字架里,而他現在也是開了又開,開了好幾折,才將原貌攤平,而在灘開的那一刻,兩個人的表情是那麼不真實,是那麼吃驚,彷彿這件事並不是真的。
“這不會是……”捂着嘴,歐陽米亞哽咽的都快哭了。
“我想,這是俊德在冥冥中的保佑……”
當菩薩這麼說時,歐陽米亞的淚再也忍不住的落下,而整個人也不能平靜地靠在菩薩的身上。平靜的夜有着不平靜的事發生,當他們無言的相擁激動時,遠在另一個家,也就是靠近德亞大樓的那個家,已經被翻得面目全非。
賴仰帝氣急敗壞的倚在門邊,望着眾人搜尋后結果,他覺得自己的怒火快要噴出嘴邊,而一向斯文的他,這會兒也不免流露出慌張而忐忑的驚惶。
“怎麼樣?”
這是賴以東最後的搜尋了,這房裏除了日用品之外,什麼字條或文件都不存在,那個自稱楊俊心的女孩,竟是那麼不簡單的消失,要是賴仰帝還佔到什麼便宜,那就算了,那女孩根本像個騙子一樣,騙得他團團轉。
“她不是一個人行動的!”
這是賴以東最後的結論,但這答案把賴仰帝給惹毛了,他瘋狂的抬起旁邊的椅子,沒命的往牆上砸。熬了快兩年,卻在最緊要的關頭失手了。
其他的部屬看來莫不驚惶,生怕賴仰帝把氣出在他們的頭上,所以都紛紛走避,留下的只剩下賴以東。
“你不是說她不是歐陽米亞?”
果然,賴仰帝最後還是把責任丟給賴以東。他自己不也看過那怕得像驚弓之鳥的歐陽米亞,但責任還是丟給了小舅舅。
“但她卻是楊俊心,歐陽俊德的俊,代表他的心……”
甚至,他有了透徹的理解,這些當初都沒想到的,全都在一瞬間想通了,沒想到他賴仰帝防人一生,卻會栽在一個如溫室小花的小女孩手上?
“拿了又如何?另一半呢,不會在她手上的。”賴以東沉靜的分析,在他的心裏,賴仰帝永遠是最傑出的人才,無論他在自己面前有多麼失態。
“如果已經在她手上了呢?”
賴仰帝猙獰的說著,頭髮亂了,而表情變了,猶如英雄末路般的苦笑,令賴以東也有些錯愕,退了一大步,他沒辦法說些什麼安慰的話,只能眼睜睜地望着自己的愛甥,發瘋似的亂了心神。
“我們並不確定她就是歐陽米亞……”
“那她拿我的十字架要做什麼?一定是她認得那個項鏈,那是歐陽俊德最愛的一條項鏈。”
賴仰帝幾乎要站不住了,靠在牆邊,他真的很擔心,好不容易血染雙手才掙來的一片江山,到頭來還得回歸原主?太可笑了,他居然敗給一個弱不禁風的小女孩,而且她才來上班不到一個月,他竟然無知的被騙?
“仰帝,你要踩穩陣腳,事情都還沒有個水落石出,而且,我們還有十二個小時,我會把她挖出來的,無論她在天涯海角。”
賴以東說完,便走了出去。
賴仰帝望着這一片死寂的室內,所有的不甘心幾乎要爆裂而出,只是,當他恨意濃郁地望着這室內時,有一股充斥着歐陽俊德的感覺包圍了四周,他並沒有看見什麼,但那感覺好像回到當時他任職於歐陽俊德部下時的感覺,這種凝重把他弄得幾乎窒息,再也沒法待在這裏,於是他快步的離開。
只是,當這屋裏都沒有人的時候,那扇窗似乎有張笑開的臉,在展露着勝利的姿態。
“哈哈哈,沒問題,我一定會好好照顧令千金的!”
儘管昨天晚上意志消沉的無法釋懷,今晨的會議,賴仰帝仍一身利落的出現。
一整夜都沒睡的他,顯得精神奕奕,非但是賴以東沒帶來任何壞消息,甚至連泰瑞莎都遲遲未出現,這對他來說是個好現象,要是在他任職總經理之後,消息才散開來,那麼到時,他就把所有責任推給賴以東,而他仍然是德亞的元老,最多降回原來職位,不會影響他的任何生活。
所以,當幾個董事們在談笑風生里托他照顧自己才剛進門的女兒時,他意氣風發的爽朗答應,與昨日還沉痛不安的他完全不一樣,只因他找到了後路。
董事會的進行如火如荼的即將開始,就在會議該入座的大老們都坐定位時,賴仰帝也順理成章的升到總經理的位置,原本還擔心有人會闖入的壞心情,在封鎖整棟大樓后開始好轉。
會議進行的十分順利,所有的議程都與先前所計劃的無誤,而最後一條才是決議賴仰帝成為正式總經理的表決。
終於來到會議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個決議,總經理的人選……代理秘書照着會議章程念着,所有等着投票的董事們也都戰戰兢兢的等着自己的決定。十七個董事裏,泰半的人都頗信任賴仰帝的能力與努力,只有少數支持着另一名經理泰金,以寡敵眾的等着被推翻。
“那麼,請各位董事們將票選的紙條放在桌上。”
代理秘書說著,然後一一收走各董事的圈選名單。
“那麼,我們開始公佈了!”
當代理秘書這麼說時,有個自稱是賴以東的部下突然出現,本來有人阻止他的進入,但賴仰帝卻上前制止,並帶着他暫時走出會議室。
“什麼事?”
“賴先生捉到了歐陽米亞了!”
“真的?”賴仰帝真的是喜出望外,這件事,真的是令人不得不興奮,“在哪裏?”
“在樓下,可是您新請的保全不讓我們進來,還是我說後果他們負責才受到通報的……剛才還硬闖,希望賴總不會怪我。”
“哈哈,我怎麼會怪你呢!傳令下去,准他們上來。”賴仰帝對着在旁的保全人員命令着,然後又對着這位部下說:“做得好,通通有貨!”
“謝謝賴總!”
這個人的帽沿低於眉,在探頭之際露出半個臉,他的劍眉十分濃黑,在眉心還有顆紅色的痣。
然後,他跟在那個保全人員的身後,去迎接歐陽米亞。
除了歐陽米亞被賴以東推着走之外,賴以東身後也有兩個人,而那兩個身材高挑的身影,似乎貼在賴以東的身後貼得很緊……
眾人就在賴仰帝的同意下,站出電梯外,並進入與會議室相隔不遠的總經理辦公室。
當門一關上時,賴仰帝便十分高興的想對舅舅稱讚一番,沒想到都還沒開口,貼在賴以東身後的兩個男人,已經把槍指在賴仰帝舅甥的頭上。
“你們是……”
賴仰帝又驚又氣的吼着,卻被菩薩擱在他脖子下的那把利刀給嚇得啞口。
脫下帽子,他一張俊俏的臉立現於賴仰帝跟前,“我們又見面了!”
當他這麼說時,賴仰帝想起公司的打掃員、開車的司機、街邊賣熱狗的男人、站在德亞大樓前打電話的男人,天呀,這男人幾乎無時不刻的出現在他身邊,而他,居然沒去懷疑這個人?
“人人叫我菩薩,但真的菩薩,不會傷人,我卻會……”
菩薩毫不客氣的將利刀滑進賴仰帝的脖子,只是那麼輕輕的一下,他便嚇得跪地,並對着歐陽米亞求情,“歐陽小姐,我知道這件事我有錯,但一切都是因為舅舅,全部的計謀都是他策劃的。”
賴以東聽到這話非常生氣,他沒想到賴仰帝居然會出賣自己,“你不要含血噴人!”
接下來,責怪彼此的惡狠全都表露無遺。
菩薩知道眉頭深鎖的歐陽米亞不會喜歡這畫面,所以他牽着她的手走出辦公室,留下對峙的兩人,以及看守他們的壯士與廠長。
“緊張嗎?”
歐陽米亞的手心正在流汗,她當然非常緊張,但一想到有菩薩在身旁,她不能控制身體的生理反應,卻可以平靜心情。
“我怕自己做不好……”
“不會的,你很有慧根。”輕撫着她的頰,在會議室門前,菩薩很想衝動的吻她,但他只是握緊她的手來表達愛意,“你會做的很好的。”
“你真的那麼想嗎?”歐陽米亞緊張的快要抽筋,但菩薩的鼓勵讓她又平復了許多。
“當然,你是我最棒的學生。”他笑着說。
歐陽米亞也跟着笑出來,兩人一起推開那個門。所有的董事在看到她時,都沒有太大的反應,但是當歐陽米亞坐在那張總經理的椅子時,有些聲浪開始抱不平。
“你是誰?怎麼闖入這個會議?”
歐陽米亞望了門邊的菩薩一眼,然後咳了幾聲,潤着喉,有了充足的信心后,才大聲地說:“我就是失蹤了一年的歐陽米亞!”
這句話衝擊着室內的每個人,他們眾說紛紜的討論聲不斷,但也都忐忑不安的不能相信。
“各位,請安靜一下好嗎?”
當歐陽米亞再度要求時,大家都靜了下來,其中有名董事不客氣的問:“你說你是歐陽米亞,有什麼證據?”
這些話,她早料到了,她的態度十分地從容,“我想,除了德亞集團的董事們知道外,沒幾個外人會知道有關波比鑽石的事,而gudmch的事,當然就更毋庸置疑了。”
所有懷疑的聲音全部沒了,他們被嚇壞了。
“我知道大哥一直不讓我曝光,所以沒幾個人認得我,但是,歐陽俊德所擁有的gudmch,都交給了他的妹妹……”
嘩然的驚嘆與持續不斷的發問聲,快把歐陽米亞結淹沒,然而她卻勇敢地站在人群里,接受眾人的質問與關懷,她應該算是已經獨立了!
看着她應答自若的神情,菩薩黯然地退出,當他走出會議室的門檻時,幾名警員與他擦身而過。而那其中,還包括着歐陽米亞的堂兄,歐陽堂,他的神色比其他警員看來更增添了歡喜與安慰。菩薩與庄士、廠長會合后,走出德亞大樓時,海堤與言禎正在對街的車子裏,向他們招手。
“錢拿到了嗎?”
愛錢的海堤不忘問這一句,而跟在菩薩身後的壯士與廠長則暗示性的搖頭作答。
“不過,一個星期後可以拿到手。”廠長笑着說,腦子裏已經呈現自己買交通工具的夢想了!
“她最終還是決定把gudmch賣給美國的一位電腦專家,不過,那家公司與台灣廠商有着密切的合作,我想,那些微電子的產品,最後仍會落在德亞集團的手上吧!”言禎笑着說。
“那麼……我要不客氣的下訂單了。”海堤搶先說著。
“什麼?我的儀器要先買啦!”壯士也不客氣的說著。
大伙兒吵在一塊,完全不像是個團結的組織,但就在這時候,菩薩的身影已經走離他們。
“他還是放不下她……”
言禎的一句話,把大伙兒的爭吵化為平靜,望着他的背影,幾個大男人竟也有幾分懂得。
“他不是接了筆日本的工作,應該不會留在這裏吧!”海堤說著,有些替菩薩擔心。
“就算他留下了,以歐陽米亞的身份,菩薩有可能成為卓蘭第二……”
當海堤的話脫口,眾人莫不狠瞪了他一眼,然而他說的就算是狠了點,但也是事實呀!
走在街上的菩薩,望着這條他曾與歐陽米亞跑過無數次的街道,不禁露出一抹笑,這裏,真的是他與她共享回憶最多的地方,想到她哭着要復仇、累得不想跑、討厭他的模樣、愛上他的模樣、離不開他的纏綿笑容……
菩薩在紅綠燈下,作了一個決定,為了彼此都好,他決定離開台灣,也離開,有她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