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卑鄙！自己真是個卑鄙的男人！居然裝可憐博取同情，還用花言巧語騙取她的信任，故意引導她去誤解他的情意。
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這種兩情相悅、你情我願的事情，如果不是她沒有任何經驗的話，便不會這麼糟糕。不過現在真的非常糟，想不到她還是個處女！
不過捫心自問，他曾有機會停下來，可是他壓根兒不想要停，不想違背自己的渴望，他喜歡她的反應、表情、聲音和神態……無一不令他瘋狂着迷，而事實亦證明擁抱她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感覺很棒，美妙得難以形容！
老天！他快要連禽獸也不如，他這個無恥的騙子，只顧享樂縱慾的自私男人，他明明一直知道常伶俐對他的深情，他卻只以玩弄的心態對待──
不對！其實他也滿喜歡她，但是要他動真感情、百分百認真對待，他則從沒想過，合則聚、不合則分，一切都該順其自然，這就是男人與女人的遊戲法則。
而他亦不能保證什麼，不能肯定對她的興趣與喜歡可以維持多久，起碼此刻他對她很有感覺，兩人能夠帶給對方歡愉，衷心感受到彼此的契合，這就足夠。
沒錯，他不應有任何愧疚，他們已經是成年人，有足夠的理智與判斷力，成熟得足以對自己的行為負責，無須后侮。
佇立在浴室內，昂首面向水龍頭，任由冷水澆下，燒熄身心的煩躁騷動，施振南調適心情后，穿上浴衣，離開浴室。
他無聲無息踱向床邊，俯瞰仍在床上熟睡的女人，香甜的睡容相當可愛，他的唇邊不自覺扯起一抹寵溺的笑容，伸手輕撥那頭散亂的墨發，並不討厭讓她一直躺在自己的床上。
反正已經睡不着了，施振南索性開始工作，他往客廳打算泡杯咖啡，在瞥見沙發上的手提袋時，湯承安那一席話不經意閃過腦海。
伶俐之所以會受你迷惑，是因為你長得很像她的初戀情人，你充其量只是一個替身，她一直都把初戀情人的照片放在皮夾內……
好奇心驅使下，施振南毫不猶豫過去打開手提袋、拿出皮夾，找到了一張雙人合照的相片。
穿着高校制服的常伶俐青春稚氣，她嬌柔親密地圈着男生的臂膀，笑容甜美動人，而身旁的男生雖看起來酷酷的，唇邊卻隱約含笑，眼神出奇地溫柔。
哼！這個可惡的女人，果真對舊情人念念不忘，竟還好意思質疑他的真心，這下子終於可以合理地解釋，為何一開始她會對他窮追不捨、糾纏不休，還有她看他的眼神總帶着莫名眷戀。
當了愛情替身的這個認知，害施振南的心情一下子跌落谷底，常伶俐的背叛令他感覺糟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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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不見了？怎麼可能會找不到，明明一直放在皮包內，沒理由會不見，真是奇怪，納悶不已的常伶俐找遍整個皮夾，始終都找不着她與孫建洋的那張合照，最後只好宣告放棄。
反正她找出來也只是想要把照片收好，並正式向孫建洋說再見、從初戀正式畢業，因為她已經找到真命天子，一個真正深愛的男人。
想到那夜的相許纏綿她便感到羞赧，能夠與喜歡的人發展到如此親密的關係，她心情仍然飄飄然，嘴角更不受控制地上揚，忍不住歡喜竊笑。
雖然她知道施振南還沒真正愛上她，但她不會後悔把自己交給他，就算明知男人與女人發生關係，也只不過是件稀鬆平常的事情，對男人而言純粹是場兩性歡愉的成人遊戲，不存什麼特別涵意，但她也甘之如飴、無怨無悔。
因為她愛他，所以不介意付出，即使日後不能長相廝守，這些美好的回憶也不會磨滅，或許真正深愛一個人的時候，自然不會計較那麼多，更沒有理智可言，總會做出許多傻氣的事情來。
其實由施振南敞開心扉把身世告訴她，與她分享他的過去時，表示他已經接納了她，並不介意讓她介入他的生活。她相信假以時日，他一定會了解愛情的真諦，欣然回應她的愛，她很有信心，總有一天他會全然愛上她。
所以現在就讓一切順其自然，只要能讓她繼續待在他身邊，就算繼續維持曖昧關係也不要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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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常伶俐如小鳥依人般挽着施振南的臂膀，相偕出席電影首映會時，喜上眉梢的她神采飛揚，任誰都看得出來是個戀愛中的女人。
自從確認了常伶俐不純正的愛意后，施振南很難不心存疙瘩，他一直細心觀察她的言行舉止，想要證實她眼中的光芒是否為他而閃耀。
每當她怔忡出神盯着他時，施振南總感覺她正在想着她的初戀情人，然後滿腔的妒意便會油然而生，胸口被壓迫得非常難受，他只好狠狠吻住她來宣洩鬱悶。
對她的在意似乎已遠遠超過他能控制的範圍，這點令施振南感到相當不安，自然想要抗拒排斥，或許他該放手讓她走，不能讓她擾亂他的生活，破壞他一向固若金湯的城池。
“施振南，真有你的。”逮住落單的施振南，鄧公子上前戲謔道：“你果然有辦法，小弟甘拜下風，佩服！佩服！”
“我做了什麼大好事讓鄧兄如此敬佩？”施振南不慌不忙道。
“你真是貴人多忘事，我們的打賭你不記得了嗎？”鄧公子酸溜溜地說道：“也難怪呀，可以抱得美人歸，當然沖昏頭了。”
“要不是你提醒，我還真的忘了。”原來是那個賭約，施振南真的不記得了，並沒放在心上。
“沒有人不知道庄士敦的施總裁正與盛世的公關常伶俐打得火熱，竟然不出三個月便把難搞的公關王后追到手，我不認輸也不行啦。”
“過獎了。”
“我會把遊艇與別墅過戶到你名下。”鄧公子非常爽快。
公子哥兒們的玩笑，誰會當真。“算了吧，只是戲言，不用認真。”
“不行，雖然只是區區小禮，但願賭服輸。”鄧公子堅持。“改天咱們一起去喝酒，你得好好傳授心得，把如何征服女人的秘訣告訴兄弟們。”
“再說。”施振南隨便敷衍。
“約定了，到時別爽約。”
鄧公子方離去，施振南便瞧見轉角處的一抹身影步出，女人失去血色與光彩的臉容，明顯把剛才的談話內容聽得一清二楚。
“我有點不舒服，我要先回去。”常伶俐面如白紙，雙眼空洞無神，聲音低沉冷硬。
“我送你。”儘管心頭一顫，施振南還是面不改色，若無其事地伸手挽着她的纖腰。
感覺到她的緊繃僵硬，呼吸急速起伏，似在極力控制情緒，她異常的冷靜壓抑反而令他感到心痛。
車內一片寂靜，除了偶爾傳來的引擎聲外，只剩下細微的呼吸聲，兩人心思各異，陷入某種壓迫緊繃的氣氛中。
到達公寓，施振南停好車子、熄掉引擎，轉頭看向身旁正襟危坐的女人。
“我們需要談談。”看來是時候結束一切了。
“是真的嗎？”常伶俐十指絞纏，雙眼直視前方車窗，艱澀地冷聲問道。
他點頭承認。“就是這樣。”
“還有？”
“抱歉。”
她好心痛。“你不做任何解釋嗎？”
“我無話可說。”
他不動如山的態度，惹怒了常伶俐，終於忍不住開口啐罵。“你真是個差勁的男人！”
施振南沒反駁，只是深深凝視着她。
“如果不是與人打賭，你不會突然對我感興趣、展開追求，是不是？”再也按捺不住，她霍地轉身面對他，開始興師問罪。
“沒錯。”他仍然面不改色。
“自始至終你對我根本沒半分真心，即使是那夜的真情流露、軟語溫存，也都只是一種手段，用來博取我的信任、騙取我的感情，令我心甘情願臣服，並且成為你的玩物，好讓你用來炫耀你過人的男性魅力！”
這個男人如何撕裂她的身心、踐踏她的尊嚴，當她以為能一步一步貼近他，與他交心相戀，憧憬着兩人美好的將來時，殊不知那只是他的手段，他根本一直玩弄她於股掌之間，不曾付出過真心！
任常伶俐如何指責護罵，施振南連眉頭也沒有皺一下，只是心中的怒氣正不斷醞釀，他睥睨着她，很不以為然地反駁。“我不否認接近你的動機不純正、心態不正確，可是你不也一樣嗎？咱們彼此彼此。”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她撇過頭。
“你看着我。”他猝然用力捏住她的下巴，欺身上前，對着她因驚訝而睜大的雙眼，直直望進她的眼底，似要看穿她的靈魂，極低沉的聲音隱含怒氣。“你這雙漂亮的眼睛看着的男人是誰，你一直念念不忘、心裏真正愛着的男人又是誰，是你的初戀情人，還是我？”
“你……”為什麼他會知道？一時間被他的質問震懾住，她說不出話。
“咱們心裏有數，你我之間是一場爾虞我詐的男女遊戲，根本沒有人真正用心對待。”他梭巡她驚愕的表情揶揄道。
不知道他聽說了什麼才會有這樣的誤會，常伶俐急急辯解澄清。
“我承認一開始的確把你當成是初戀情人，我深受你的外表吸引而接近你，但我很快發現你們是不同的，我並沒有把你當成是替身，我清楚知道此刻眼前的男人是誰，也非常了解自己的心意，明白自己真正喜歡的男人又是誰。”
施振南拿出自己的皮夾，把照片丟還給她。“我也知道，就是這個一直令你牽腸掛肚，連照片也要隨身攜帶，沒一刻捨得放下的男人。”
“為什麼會在你這裏？”熟悉的照片回到手中，她難以理解照片為何會落在他手裏。
“即使我對你曾有一點點好感，不排除可以繼續發展下去的可能性，或許甚至想要認真對待，不過現在感覺全沒了，我並不是傻子，別以為我會當替身。”施振南脫口而出，畢竟她在他心底真的存有若干分量。
“我沒有，如果我對初戀情人還有留戀，我不會與你……”教她如何說出口！“不管你是否相信，我對你是真心真意。”
如果對初戀情人已忘懷便不會留着那張照片，到這個時候她還要說謊，不肯說出真心話，到底是誰欺騙了誰？
“我很感謝你把寶貴的初夜給我，不過這種兩廂情願的事情，純粹各取所需，彼此都能得到滿足歡愉，我相信那會是一個美好難忘的回憶。”他說得很無情。
言下之意便是他沒有虧欠她什麼，沒有占她任何便宜，別想以此要脅。常伶俐感到莫名心寒，所有熱情愛戀都冷卻了下來，看來他非要弄得她遍體鱗傷不可。
“我明白，不用你提醒自己的表現有多出眾，我承認那是個美好的體驗。”她也有尊嚴的，他能大言不慚地討論，她也能！
“而且我也很感謝你給我上了非常寶貴的一課，讓我體驗到什麼是自取其辱，不過你放心，我從沒責怪你的意思，是我自己心甘情願付出，一切怨不得人。”
是她咎由自取，誰教她瞎了眼、蒙了心，沒有好好認清這個男人！
“施總裁不用擔心，即使我有多麼愚不可及，但絕不會是個糾纏不清的人，我還懂得遊戲的規則。”常伶俐拿出鑰匙還給他。“明天起我不會再回庄士敦。”
施振南接下鑰匙，默不作聲的打量她，他的心情有點複雜矛盾，既欣賞她爽快俐落、不拖泥帶水的果斷，又質疑她可以如此瀟洒，不正是因為她沒全心愛他的緣故嗎？他感覺很不好受，想不到捨不得放手的人會是他，真正無情的人反而是她！
“很好。”施振南斂下所有心思，神情冷漠如昔。“咱們還是工作上的合作夥伴，你不用向盛世交代什麼，你們小組可以繼續負責庄士敦的行銷案子。”
這個理智無情的男人絕對公私分明，不會放過尚有利用價值的人，相信任何情形下他也不會做出損害公司利益的事情吧！
常伶俐相當不甘心，難道她無法逃開這個男人嗎？他可以若無其事面對她，但她不能，她怎能被男人欺騙了感情后，還繼續對他笑臉迎人，盡心儘力為他辦事！
沒再說什麼，常伶俐憤然下車，倔強的踏着優雅步伐，沒有狼狽地落荒而逃，可是傷心的淚水已潸然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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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拚命忍住淚水的常伶俐用力吸着鼻子，好不容易終於回到家裏，正當淚水快要決堤之際，身後傳來程永怡興奮的叫喊聲。
“伶俐，你回來了，你快來看看是誰來了。”
偏偏在這個時候有客人，她實在不想見任何人、說任何話，只想躲在房間裏放聲痛哭一場，把悲傷憤恨全宣洩出來。
可惜客人明顯衝著她而來，常伶俐飛快地抹掉淚水，整理亂七八糟的心情，若無其事走進客廳。
在客廳上坐着的俊帥男人看起來陌生，卻又異常熟悉，他是──
孫建洋！真的是他！
“嗨，很久不見，你好嗎？”孫建洋神采奕奕，臉上有一絲靦腆的笑容，憂鬱的眼眸溫柔如昔。
這名高大成熟的男人與記憶中的稚氣男生截然不同，常伶俐差點認不出來，久別重逢的驚喜讓她暫時忘卻傷痛。“真的很久不見，你回來探親還是旅行？”
“兩樣都是。”孫建洋目不轉睛盯着久違的佳人，她出落得更為美麗動人，仍然能牢牢吸引住男人的視線，不過她眼睛怎麼紅紅的，她剛哭過嗎？
“我有事要出去，不會太快回來。”程永怡十分識趣，刻意讓出空間給這一對小情人。“你們坐下來慢慢聊，建洋你別急着走，反正明天是假日，你們可以聊到天亮也沒問題。”
“真是的，她就是這樣子心直口快，一點也沒變。”天呀！這是什麼情況，她才剛失戀便與初戀情人重逢，常伶俐感到尷尬，靦腆地坐下來。
“沒錯，可是你變了，變得更漂亮迷人。”他目光炯炯。
“謝謝。”被他這樣凝視，她有點害羞，企圖轉移視線。“美國的生活如何，伯父伯母還好嗎？”
“一切都好，生活與這邊差不多。”
“說起來，我還沒正式恭喜你，能夠如願以償當上了律師，恭喜你。”她伸出手與他相握。
“美國最多的就是律師。”他還真想就這樣握牢，不再放開這隻小手。“你也不賴，聽說是名出色的公關顧問。”
“哪裏。”她十分謙虛。
孫建洋忍俊不住問道：“你剛與男朋友約會回來嗎？”
“我沒有男朋友。”常伶俐搖頭否認，神色黯淡下來。“你打算留多久，你女朋友有沒有一起回來？”
“我也沒有女朋友，仍然孤家寡人。”相對地，他精神一振，顯得高興。
“是嗎？”她卻沒聽出任何涵意，亦沒特別感覺。
“伶俐，其實我這次回來，主要是來見你。”他深情款款。“我很想念你。”
她心頭一突，笑着打哈哈。“這麼久沒見，你懂得開玩笑了。”
“我一直都沒忘記過你，非常非常想念你。”孫建洋走到她身邊坐下來，執起她的小手包裹住，眼神專註深情，軟語柔情一如過往。“我一再追問自己，既然不能忘情，為何還要浪費時間，於是我便回來了。”
常伶俐靜靜傾聽，有種不真實的感覺，原來他們誰都從沒真正忘記對方，忘懷這段初戀。
“還沒看到你之前我非常緊張，擔心你已經把我忘了，早已找到深愛的人，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我會誠心祝福你，不再存有任何幻想奢望，但我很慶幸你還沒找到真命天子，我並沒完全失去你。
如果你的心還沒放在任何男人身上，我是否可以再度擁有，可以再給我一次機會，讓我們重新開始嗎？”
試問有哪個女人在聽到念念不忘的初戀情人，再度深情地傾吐愛意后，會不感動、沒有任何感覺？
常伶俐感到喉嚨酸楚，心口燙熱，閉上眼感受男人粗厚雙掌傳來的熱力，可是浮現腦海里的卻已是另一張男性臉龐，曾幾何時眼前這個令她魂牽夢縈的男人，不知不覺已全然被取代，諷刺的是她心繫的那個男人卻只是存心戲弄她，還把她的真心狠狠撕碎，不屑一顧！
“我……”她睜開眼睛，水眸盛滿歉意。“抱歉。”
難道他真的來遲一步，她的心已被人進駐了？可是好不容易才下定決心回來找她，孫建洋不想就這樣放棄。“我知道可能太突然，你一時間接受不來，但你不用現在回答我，可以慢慢考慮。”
“不是的，對不起，我們還是不能回到從前。”她抽回手。“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不過只是我一廂情願……”
常伶俐雙手掩面，終於忍不住哽咽起來，淚水一發不可收拾，孫建洋把身體不住抽搐顫動的人兒擁入懷，大掌輕撫她的背部，她哭得更為厲害，如小女孩般嚶嚶啜泣。
常伶俐的性格比較倔強，一向不容易在人前哭泣，孫建洋還記得當年與她分開的時候，她也不曾在他面前流過一滴眼淚，可是現在卻為了一個男人而哭得肝腸寸斷，可想而知那個男人在她心中的分量，他是沒辦法相比了。
如果他能夠在她遇見那個男人之前回來，結局是否會不同，他仍然可以擁有她嗎？上天真會捉弄人！
終於止住淚水，常伶俐雙眼紅腫，她竟然在他面前如此失控，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醜態一定很嚇人。“對不起，我失態了。”
“如果你願意告訴我，我很樂意替你分擔。”他唯一可以做到的，就只有當個好聽眾了。
“沒什麼，我只是太傻，愛上一個不愛我的男人。”她沒辦法啟齒，亦不願讓他擔心。
看來他還不是全然沒機會！“我會留在這裏兩個星期左右，你可以陪我四處看看嗎？”
“沒問題，反正我也想請假休息一下。”常伶俐爽快答應，在這種情況下，她是真的不能面對施振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