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趙台光的作品是個新穎的奇葩,但,他有個不為人知的大缺點。”
最終,他們還是回到言禎的住處。
江羿邦的舊址已經血染遍地,雖然當初他曾花了許多錢裝修,但一切都在那場戰役里毀了,所以他們得重新找個地方住,而那裏,就是門面有間咖啡屋的她的住所。
乍見這屋裏的設計,江羿邦杵在門前許久。
女人對自己房間的設計無不付出巧思心血,惟有她,天空彈,把自己的房間當成旅館一樣,只有一張床以及一張桌子,顏色是最普通的白,而且連個衣櫥也沒有,只有兩列吊杆,所有可吊或不可吊的衣服全在上面。
從來沒帶人回來的言禎,當然引起店員的好奇,更何況對方是個高帥有氣質的男人,所以每個人都捉着她拚命的問着,而在那時候,江羿邦才知道她掩飾天空彈的職業,是個咖啡女郎。
怪不得她泡咖啡的功夫,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擬。
在言禎被店裏的事纏身時,江羿邦利用短暫的半天光景,在附近不遠的大賣場裏,找到了他要的油漆及一些不太專業的傢具。等到言禎回到房裏,才愕然發現這個鼎鼎有名的設計師,竟然看不過去的替她的房間重新粉刷,不但牆壁的顏色改變成青苹白,那壁面更有着藝術家特意弄出來的凸物效果;而一向連面鏡子都沒有的房裏,也多出了兩面直角的平面鏡豎立在角落裏,而鏡子的旁邊有着許多手繪的紅漆滾邊花飾。
現在,他們坐在橘黃色的長毛地毯上,聞着未褪的油漆味,隨口聊着趙台光的驚人內幕。
言禎半趴在地毯上,而他則盤腿而坐,手裏持着一杯她精心調製的咖啡,目不轉睛的俯望着她,幾天的驚險似乎成了一場夢境似的虛幻。
“什麼缺點?”
塞了口餅乾,言禎邊看着契約書,邊研究着裏面的漏洞,她抬起頭,忽然想起江羿邦的身體似乎尚未痊癒,連忙阻止他喝咖啡。
“別喝,我差點忘了,你吃藥了沒?”
“吃了。”
“什麼時候?”
什麼時候?這真的有點難以記憶。
他啜了口咖啡,笑問:“幹嗎忽然問這個?”
“咦,你的肋骨有裂痕,肝臟也受了傷,可以喝咖啡嗎?”
這似乎是多餘的問話,這幾天的激烈肢體動作都沒事了,怎麼會因為喝咖啡而出事呢?他的傷其實已經痊癒的差不多了。
“不會有事的。”
“我看你還是別喝的好。”
她搶過他的咖啡杯,強令壓下,不讓他喝。
“那你幹嗎要煮?”
這話說的也滿有道理的。不過,她煮的時候,沒想到那麼多嘛!
“我抗拒不了你的咖啡,就如同你的魅力,我也沒法抵抗。”
才說著,他便摟住她,嚇得言禎連忙將杯拿開,但他的唇已經貼在她的唇上。
“告訴我,我們可以就此停歇嗎?”
“當然不行。”
這樣的對白令言禎立刻想到兩人之間的關係是主雇,似乎不能這麼地濫情在一塊兒。連忙地,她翻轉身子,並拿起計劃書,笑着移開話題,“一會兒你待在這裏,我去琉戌崽揭惶健!
雖然她有些掃興,但江羿邦知道她這麼做,全是為了大局,“我也去。”
“不行。”
“為什麼!”他有些不高興。
“因為你……”言禎差點把他會令她分心的事說出來,不過,這樣的話脫出口並不能阻止他想去的心情,於是她改了詞,“因為我要回組織里先報到,順便才去。”
“我可以等呀!”
“不用了,不如用這時間去晒圖好嗎?”
他有些不情願的杵着,但,這事似乎沒有轉圈的餘地。
“這條街上就有晒圖行,別走遠了。”
“你不保護我去嗎?”
他才說著,言禎便不客氣的白了他一眼,但見他不能跟她在一起時的表情,她又不舍的送給他一個吻,“你在幹嗎?人家可是為你辦事呢!”
見她態度變軟,江羿邦自然也不再愁張臉,他只是擔心她只身前往,不知會不會有什麼危險?一個早上他的心跳得很不規律,滿為她擔心的,才會提出同行的建議。
“我只是在為你擔心。”
“哈,擔心你自己吧!別忘了,我是被你僱用的保鏢呢!”
“你呀!”
他笑着摟緊她,也許是自己愛她太深,過份的擔心而已,以她的身手,應該不會有事才對。
“老實說,你有把握贏了那趙台光嗎?”
話鋒一轉,現實的問題又回到兩人之間。
“本來是不行的,不過因為你把心擱在我的手裏,所以現在可以了。”
“呵,真會甜言蜜語呢,”
“有嗎?我只是實話實說罷了!”
他的自信笑容,又回到了她跟前。
愛情真是個微妙的感覺。他們本來還只是陌生人,而且見面的因緣,是那麼不合理,現在,他卻成了她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還時時刻刻地陪在她身旁。
“你這麼有自信,難不成那趙台光只是被庇蔭的軟腳蝦?”
“嗯,也不能完全這麼說,但趙台光設計的東西,經常有抄襲別人作品的嫌疑,雖然沒有一模一樣,不過,他要拿第一的機會並不大,只因風評不好。”
抄襲?原來還真應驗了上樑不正下樑歪的古語。
“那他的作品你看過嗎?”
“有哇,幾幅看來很眼熟的作品都是名家上品,有一幅還抄襲我的呢!”
“原來如此……咦——”她好像突然想到什麼似的。
“怎麼了?”
“沒什麼,我突然想到要怎麼對付妲與趙祖宇了。”
“哦,你有什麼辦法?”一聽到這個,他當然是興趣濃厚。
“從來沒有人把超台光的作品放上枱面吧!這些事是你們這些建築設計師私下自己明白的吧!”
點點頭,他還是不知道她想怎麼做。
“既然趙祖宇與妲的目的只想一石二鳥,那麼,讓他們明白,其實他那個公子,並不是什麼優秀的藝術家,而是用錢堆出來的二流藝術家。”
“你是說,”江羿邦似乎有點懂了,“把作品登在媒體上?”
言禎露出一抹笑,整個臉龐有着預見結果的喜悅。
“這是個壞主意喲!”江羿邦嘴裏這麼說,心裏卻早笑翻了。
這真的是個重葯,一下手的話,趙台光那方面會有什麼感受呢?
“真不巧,我認識了好幾家報社的主編,只要你找得到他與你的作品雷同之處,這下子,要他永不翻身了。”
“這主意是不錯,只是,讓社會大眾知道了,不過是使他不能得到那份殊榮,又不能對趙祖宇做什麼懲罰。”
“親愛的邦,你難道不知道,妲最大的本事,就是把趙台光是她與趙祖宇生的私生子的事封鎖,若是她發現寶貝兒子其實肚裏全是垃圾的話……”
有了這個提醒,江羿邦幾乎是笑得闔不攏嘴。是呀,他們握有的籌碼真的是非常地豐富。
“當然,我們首先把她那重看不重用的兒子的糗事公開,再去跟她談判,這樣,是不是比較有利呢?”
一向只會鑽研於建築圖與工程之間的江羿邦,真不知要用什麼樣的目光來看待眼前這個尤物。她既聰明又有姿色,他何德何能,可以隨意的擁她入懷抱?
“不過,我還是得走上一遭,看看地形,還有,看看是不是有其他的殺手,我猜,他們不會就此善罷甘休的,所以,你別去了。”
“嗯,那麼要小心點。”
將唇輕點在她的鼻尖上,他的一個小小親密動作,都能惹得言禎會心一笑。
感覺是一瞬間的,感情卻要像對待小樹苗一樣,不斷的澆水灌溉並給予全心全意的愛,才能看着它成長。
當他親吻她的時候,言禎忽然覺得自己已經不能沒有他了,他的愛,教她一整天都能有好心情,就算要工作,還會捨不得離開他呢!
“我會的,還有,這把槍你放在身上,它可是跟了我最久的寶貝護身符,現在你拿着,以防萬一。”
她最寶貝的護身符?那他怎麼可以拿?
“不用了,我才要到幾步路的隔壁,這槍還是你拿着吧!”
“拿着吧!我還有其他寶貝呢!”
她爽朗的笑說,但江羿邦知道,愛槍的人是不輕易把貼身的槍借給別人的。他雖然嫉妒菩薩之前在她心中的愛戀地位,但他也清楚她對待自己已經超乎他原本所期盼的。而她越是如此,他越擔心她的安危。
因此,他輕搭着她的肩膀,嚴肅的凝視着她許久,才輕說:“你是我這輩子尋尋覓寬想要一起白頭到老的愛人,如果不反對的話,在整個案子都結束時,跟我回法國好嗎?”
突然聽到這些話,言禎還以為自己在做夢。只是,她現在的身份是天空彈,沒理由聽進這些話,但她畢竟是個女人,凡是女人,總會認愛情存些幻想與期待,此時的江羿邦成了她心頭最在意的男人,他的此番話,輕易地打動她對未來的渴望。
她不懂最愛的情事是什麼,卻知道他總是知道在最適當的時機,說些她聽了會感動的話。
“我知道一時間要你做決定並不容易,但為了你,我願做個等愛的男人,為了求愛,我會不擇手段,不管那要等多久。”
她真的差點要哭出來。
女人其實是脆弱的,任何深情的謊言或真心話,全都會令她感動莫名。她更是知道,這些話對他來說,是很不容易的,因為他的個性,因為他那值得驕傲的背景,更因他有雄偉的財富。但,他卻甘心為她做個等愛的男人!
“你想破壞我一整天的情緒嗎?”
用着幽默的口吻化解心中藏匿的千千萬萬個感動,卻化不了他在她心中逐漸加重的地位。
“當然沒有,”他露出一張笑臉,但仍不忘謹慎的叮嚀,“出門小心點。”
“知道了。”
在最後的親吻里,他們暫時的分開。只是,誰也不能預知將來會發生什麼……
“台光,怎麼回來了?”妲在修指甲間,看到寶貝兒子出現,差點沒把下巴給嚇掉。
“媽,爸呢?”
趙台光憤而將行李丟至一旁,狂妄的模樣簡直不把妲放在心上。
“怎麼了?心情不好?”
“爸呢?”他又跌坐沙發上,表情十分難看,而口氣也很沖。
“他不在。”
“叫他回來。”
“幹什麼這麼生氣?到底是誰惹你生氣?”
“還不是你們。”
這下子,妲有些莫名其妙了,她與趙祖宇什麼時候得罪了寶貝兒子!
“怎麼了?”
當妲不識相的又問着時,趙台光十分不客氣的將一份報紙粗魯的丟到桌上,妲不明白的拾起一看……天呀,這是什麼?
兩幅看似相同的作品,一幅是趙台光的,另一幅則是……江羿邦?
這是怎麼回事?她不懂圖,所以不明白的回望著兒子。
“現在全世界都知道,我抄了江羿邦的設計圖了。”
“你倒說說看,這是怎麼回事?”
趙祖宇十分憤怒的指著兒子,對於他,他的期望可是相當的高,也以他為自豪,卻不知道他在設計師的圈子裏,竟是個有名的……抄襲王子?
“趙台光,別悶着不說話,你今天倒給我說清楚,我一輩子為了你那麼辛苦,還不是希望你有點出息!跟你媽沒結婚也是因為前妻的財產,這一切不全都因為想給你一個好的後台背景,讓你順利的出人頭地,我花那麼多錢,不是要個只會拷貝的兒子。”
“你夠了吧!”妲見他痛罵兒子,不禁在旁護着。
“什麼,這還不都是因為你的傑作,沒事找江羿邦的麻煩幹嗎,你看,現在他把這秘密公出來,我以後還要不要做人?”
“你要做人,我都不用做人了嗎?”
趙祖宇對兒子這席話,真的是氣急敗壞,要不是妲擋着,趙台光真會被他掌兩個巴掌。
“又沒人知道我是誰的兒子,你有什麼難做人的?”
趙台光的一席話真把兩個為人父母的說得啞口無言。
是呀,他們是不令他曝光,但,那也是為了趙祖宇死去前妻的一封遺書,她年紀輕輕便死,但硬是留下一封遺書表示,若是趙祖宇再娶,她遺留的財產就將全部捐獻給孤兒院。沒留下任何子女給趙祖宇的她用了個絕招,所以無論他與妲愛得再怎麼瘋狂,他們的關係仍然只是同居罷了,而且,外界根本無法一探究竟。
而這個不肖子,卻完全不能體會兩人的用心良苦?
“要不是為了你的將來,我何必這麼辛苦做人?”
“好了啦,都不知道是什麼事,自己起內鬨嗎?這圖到底是誰刊上的?”
妲居中調解,總算也挑出事情的癥結點。是呀,是誰將趙家的秘密透明化,把趙台光的事情講出來?同行的人雖然知道趙台光的作品犯此毛病,但,沒有人會做此舉動才對呀!
“難道會是江羿邦嗎?”
此話一說,眾人似乎有些眉目了。
“他不會這麼做的,如果要公開此事的話,早就公開了,何必在多年後的今天才公開?”
趙台光的話,令兩人都贊同的點頭;但,除了他,還會有誰呢?
“是天空彈。”
這室里忽然傳來一個聲音,那個身影跛着一隻腳,而右手臂也被繃帶給包紮住,此人正是飛行俠。
“你來幹嗎?你不是被拘留嗎?”
拘留?那小小的警局,只要幾個錢及律師,他就可以走人了,至於魯通,恐怕會有數不盡的麻煩惹身,沒辦法,國籍不同。
“你不該來的。”
若是妲說的,飛行俠還無所謂,但這些話脫出口趙祖宇的口,他聽起來就很不爽了。
“咦?過河拆橋嗎?我是來拿另一半謝金的。”
“任務沒達成,沒向你索回前金就不錯了,你還敢來拿錢?”
妲果然厲害,說起話來真是咄咄逼人。
“是嗎?你們還是需要我的。”
兩夫妻瞠眼一看,聽不懂這個人說的話,更不懂他的存在還有何價值?
“以我對她的了解,此刻,你們的房間早被竊聽了,而她也在這棟樓的樓上。”
當這些話出口時,非但把趙祖宇與妲說的驚心動魄,就連在樓上的言禎也莫不惶恐了一下。她在樓上待命已經頗有一陣子了,使用壯士教會的竊聽,她握的線索可是有利於江羿邦,只是沒想到飛行俠這個程咬金半路殺來破壞她的好事。
飛行使畢竟是個內行人,對於她的行動有着百分百的了解,所以當她準備想收東西走人時,一場腥風血雨的前兆緩緩地自屋裏漫開。
“不信嗎?不信的話,我們去樓上走一趟,她跑不遠的。”
夫妻倆莫名異常,但又覺得他的話意十分堅定,於是在半信半疑下,準備跟着他上樓,只有趙台光完全不信的問:“憑什麼要我們信你?”
飛行俠根本就不理會這個小鬼,只是逕自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小型遙控器,然後在眾人還不是很明白之前,他輕輕一按二樓上迅速的傳來爆炸聲,趙家人全都嚇得掩耳趴地,而在那接連的爆炸聲后,飛行俠不急不徐的笑說——
“少了她,江羿邦想出頭也難了,管他上早報還是晚報,你們說是不是呢?”
兩夫妻看了他一眼,眼角里的擔憂好像一抹地又消失了。
“這下子,我可以拿到剩下的謝金嗎?”
這屋裏的人不再盛勢凌人,而消防車與警察的嗚笛聲,不絕於耳的逐漸響起,而在樓上遭遇着預埋炸彈攻擊的天空彈。這次不再那麼幸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