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沒錯,就是我。」

甘寶春,毛台妹最無法應付的女人,一個曾經搶人家丈夫,卻在那男人與妻子車禍身亡后,厚顏爭奪他僅剩的財產。

之前她偷走顧爺爺的地契與印章,幾天前還買走顧爺爺被法拍的房子,而由於法拍屋采不點交方式交屋,所以並不能替她驅離屋內的人,於是她只好公然帶着她新交的男人登門拜訪。

只是,下了車,按了電鈴,裏面卻沒人給她開門。

「哼,不開門也沒關係,我自己來。」

甘寶春拿出上次請鎖匠偷打好的鑰匙,大剌剌的走進這個她最不受歡迎的地方,只是,她才一進門,一支掃把已經迅雷不及掩耳的轟上她的臉。

當下,甘寶春沒設防地往後跌了一跤。

「喂,你們……」

一旁的男人一邊扶着她,一邊卻也得閃躲那支掃把的連續攻擊,就這麼地,兩人被一支掃把給轟出門。

「該死的丫頭……」

房子裏,四目相交而捧腹大笑的顧爺爺與毛台妹,幾乎還能聽到甘寶春一邊離開一邊叫罵的聲音,只是,兩人笑了五分鐘之後,卻再也笑不出來,然後,有種悵然若失的傷感,揮之不去。

「她還會再來的。」顧爺爺相當肯定的說。

「沒錯,而且我們已經沒錢請律師來打官司,報警也沒用……我想,把姊的美容小鋪頂掉,至少有些現錢可以拿來打官司。」

這是毛台妹最後的下下策了。

「爺,為什麼我們不找刁碩隆幫忙?」

毛台妹靈機一動,可是顧爺爺卻搖搖頭。

顧家虧欠刁碩隆的債,已經多到還不清了,這會兒哪還能要求他替他們處理這件事?

看着偌大的屋子,熟悉的傢具、老舊的牆壁,瞬間,顧爺爺為自己沒法保住這房子而難過。

他是不是該想些什麼辦法來保住這房子?

只是,甘寶春並不讓他們有那個時間細想。

就在他們爺倆兒以為暫時可以清靜一下時,大門忽然被人給用力踹了開來,顯然地,甘寶春這次是有備而來。

房子裏陸陸續續走進十多名彪形大漢,而最後走進來的則是剛被轟出去的兩人。

「死老頭,非得要我用強硬的手段,才肯離開這房子嗎?」

這時,外面忽然打起了雷,氣象報告說今天會下雨,沒想到下得這樣巧。

「甘寶春,妳這個不要臉的女人,竟敢趁我們不在時,偷走爺的房地契,還趁姊不在時,買走這間法拍屋,妳難道都不怕遭天譴,被雷劈嗎?」

毛台妹才說完,甘寶春便一跨步上前,用力的甩了她兩個耳光,痛得她眼淚飆出,不過,她也不是省油的燈,一個上前便用力的咬住了甘寶春的手。

「死丫頭,妳在幹麼?」

甘寶春推開了毛台妹,但用力不當,迫使她一個踉蹌額頭撞到了椅角,瞬間,額頭滲出血。

「毛妹!」

顧爺爺想上前,兩手卻叫人給拽的死緊。

「你們到底想幹麼?」

「哼!沒想幹麼,就是想要回這房子嘛,反正少了顧和平那個丫頭給你們撐腰,想必你們這一老一小也變不出什麼花招。」

雖然不想承認,但,這的確是他們爺倆兒目前的處境。

「妳別亂來喔,這房子才不是妳的!」

「就憑你們這一老一少,還真以為斗得過我甘寶春嗎?老實告訴你們好了,當年顧和平她爸爸早就想跟我分手,只是我不肯而已,這麼多年來,我圖得是什麼?還不就是錢。沒想到他那麼短命,而且什麼都沒有留給我。」

聽到這句話,顧爺爺與毛台妹瞬間震驚到不知如何是好。

因為自從知道有這女人的存在後,顧和平對待她父親都是冷冷淡淡,從沒給他什麼好臉色看,直到他死去、直到今日……如果她知道了這件事,肯定會後悔沒給父親一個解釋、彌補的機會。

「好了,別再在我跟前哭喪着臉,唱衰我,你們是要自己乖乖的滾出去,還是要我讓人大刑伺候?」

甘寶春的猖狂,簡直令人厭惡到了極點。

毛台妹忍不住上前想抓花她的臉,但,那些又猛又高的彪形大漢,已經搶先一步的衝上前。

瞬間,毛台妹便像坐雲霄飛車一般地,從大門飛了出去。

摔趴在地的她,痛得臉部扭曲變形,然後,抬頭一望,顧爺爺已經被人推出大門,一把老骨頭禁不起這般氣力,踉蹌了一跤,拐了手,卻又立刻吃力的爬起,着急的來到她跟前。

「毛妹,妳沒事吧?」

毛台妹聞言后,號啕大哭,摸上前,像只落水狗一樣地緊握顧爺爺的手。

「爺,我沒事,你的手……」

「沒關係,我們先去美容小鋪避一下雨,我想,至少那裏還可以待吧!」

再堅強的顧爺爺也哭了,但,雨勢之滂沱,毛台妹根本沒發覺,只是強忍哽咽的跟在他身後。

大概走了一個多小時--

「爺,快點,我們趕快進去。」

看到美容小鋪,毛台妹立刻掏出口袋的鑰匙,打算開門進去躲雨,可是,事情卻變得有點奇怪。

為什麼這把鑰匙,竟打不開門鎖?

「怎麼了?」

一直等不到門開,顧爺爺的心裏,淌着一股不安。

「打不開。」

試了好幾次,毛台妹也有點慌了。

索性,顧爺爺上前拿過鑰匙,然後也試了好幾次,卻怎麼也打不開鎖,最後,他回過頭,問毛台妹,「小平兒交給妳的存摺呢?」

毛台妹只知道哭,完全沒法回話,當下,顧爺爺心知肚明,肯定出事了。

等他再抬頭一瞧……完了,真的完了。

原本名為「平台」的美容店鋪,招牌已改成美麗襪襪館。

單純的毛妹,這才說出她將存摺及保險箱鑰匙交給了工讀生。

現在看來,那個沒心肝的工讀生,一定是趁老闆接連幾天沒來,便狠心的利用保險箱內的印章及各種店面資料,將店都給頂了出去。而換了屋主的店鋪,當然也換了鎖。

怪不得門一直開不了。

「爺……怎麼辦……姊到底去哪了?」

天呀,難道這就是她們之前騙人的報應嗎?

如果真是這樣,那麼顧和平的心血,全在一夕之間,一無所有。

看着哭個不停的毛台妹,看着老天爺懲罰般的雨勢,看着自己發抖的身體,這一刻,顧爺爺完全不知該何去何從。

而最重要的是……身無分文的他們,過得了今夜嗎?

「如果過得了今夜,以後應該就沒問題了。」

病房內除了醫生,還有昏迷了十天的顧和平,一臉憔悴的刁碩隆,大難不死、心焦不已的刁碩棻,以及一旁憂喜摻半的刁家父母。

誰能相信,顧和平真的把刁碩棻給救了出來,只可惜,她也替刁碩棻挨了一顆槍子兒,中彈后的她進入急診室快十二個鐘頭,之後就昏迷了整整十天,然後又陸陸續續引起各種併發症,病情一直未能穩定。

今兒個,病情稍稍穩定下來,而醫生也終於下了最後判定,今晚,將是她最關鍵的一夜。

聽到這句話,刁碩隆怎能不緊張?

「你們先回去吧,這裏交給我就好了,反正加護病房開放的時段很短,不夠我們這麼多人進去看她。」

刁碩隆說的也有道理,於是,刁家二老及刁碩棻只得先行離去,而二老也打算段照原本的計劃,決定先將女兒給送出國,以策安全。

加護病房,就只剩下刁碩隆一人,守候着一直未渡過危險期的顧和平。

看着她微微發腫的臉龐,刁碩隆生平第一次感到如此不安。

握緊她的手,他的眼中夾雜着血絲,胡碴也沒時間去管,眼睛眨也不眨的,就怕這個小騙子像從前一樣,突然從他眼前閃過。

他對顧和平的愧疚,已經抵銷了之前所有的一切恩怨。

現在,他的一顆心全被她拽緊在手心上,她才來個置之不理……這太不公平了。

「妳這個騙人的小壞蛋,我不許妳……」

才想惡聲惡氣的警告她,刁碩隆的眼,卻不受控制的起了一陣霧氣,連說話的賢音,也哽咽的沒法說下去。

天曉得他從何時起,這麼在意這個小騙子,要不然他怎麼會在她卧床時,難過的吃不下任何東西,成天宛如行屍走肉一般,只盼着她能清醒的罵他一聲……下流男。

「妳怎麼可以選擇這種方式讓我承受,妳還我的這個人情太龐大了,它壓得我喘不過氣來,妳得活着讓我償還……小騙子……」

說完最後一句話,連日來備受煎熬的刁碩隆,終於趴在她的床邊,痛哭失聲。

他不清楚自己到底在哭些什麼,但,他知道如果失去了她,他這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了。

而這樣的苦情心聲,並未喚醒顧和平。

翌日,她因為體內的不明出血,而動員了整個醫生團隊替她進行搶救,守在加護病房門外的刁碩隆,整個人獃滯到不行。

那一整天,他的記憶,突然成了一大片的空白。

又到第三天--

仲昆與琳達收到消息后,一起過來探視,卻都因為錯過了探病時間而沒法如願的見到顧和平。

琳達多少也聽說了兩人之間發生的事,雖然她與顧和平交情不深,但怎麼說,她也覺得是自己將兩人牽扯在一起,現在人命關天,她也顧不了許多了,畢竟她沒想過事情會這麼嚴重,來探視一下,她才能比較放心。

不過,當他們見到刁碩隆的鬼樣子時,都同時被嚇到了。

這傢伙……在懲罰自己嗎?

「你都沒吃東西嗎?」

看着他佈滿紅血絲的眼球,仲昆知道這傢伙已經對顧和平那位行騙專家,動了他不曾表現過的真感情。

「我吃不下。」

避開好友的詢問,刁碩隆的眼睛,仍然沒離開過病房外的那扇透明窗。

只是,仲昆由不得他如此殘害自己。

「吃不下也得吃,走,你得跟我去餐飲部吃點東西……」

仲昆簡直被刁碩隆給嚇壞了,所以不顧一切的拉着他,但刁碩隆卻一使勁的甩開了他。

「我不去。」

「那怎麼行?我聽護士說,你有三天沒進食了。」

「我沒關係。在她還沒醒來之前,我根本吃不下。」

聽到這番話,的確很感人,但,他如果不先好好的活下去,就算顧和平醒來了,他還能看見她燦爛的笑容嗎?

「吃不下也得吃,你以為你這麼做,她會高興嗎?琳達,妳先在這裏等着,我要拉他下樓吃點東西。」

把照顧顧和平的大事交代給琳達后,仲昆幾乎是使盡蠻力才拉走刁碩隆。

等他們到了餐飲部,仲昆叫了一盤炒飯,但刁碩隆卻隨便吞了兩口,然後又急忙的想趕回加護病房。

「急什麼?她如果醒了,琳達會立刻過來通知,你看到琳達的身影了沒?」

仲昆說完,刁碩隆才又勉強的吞下另一口飯。

看着他那哀傷的神情,仲昆忍不住想知道,「什麼時候的事?」

「什麼什麼時候?」

刁碩隆心不在焉的回答,然後不自覺的輕嘆了口氣,緊跟着,他抬起頭來,看到仲昆眼裏的滿滿疑惑。

「不會吧,你真的愛上顧和平了?」

聽到這句話,刁碩隆再嘆一口氣。

是呀,他怎麼會這麼胡塗,居然愛上那個小騙子!

「她知道嗎?」

「也許知道,也許不知道,反正,我會想盡辦法,讓她知道這件事。」

仲昆見好友這般認真的神情,適才的驚訝慢慢散去。

原來,在無數次的作弄下,好友那顆不易被佔領的心,已經被她給打開了。

相信顧和平也是愛他的,要不然怎會替他的家人,平白無故的挨那顆槍子兒?仲昆心想。

「其實,我現在除了擔心她,還擔心另一件事。」

「什麼事?需要我幫忙嗎?」仲昆願意為好友承擔其它的事。

「我一直聯絡不到她的家人,就是毛台妹,你見過的。」

「這件事交給我來處理吧,你把她家的住址和電話給我,我等一下離開后,馬上去辦。」

聽到仲昆的話,刁碩隆實在不曉得該怎麼感激他。

「無論如何,一定要找到毛台妹和她爺爺。」

「知道了,放心,這件事我會盡全力去辦,還有什麼事嗎?」

刁碩隆搖搖頭,然後才想開口向他道謝時……

「欸,別來這一套,兄弟感情是混假的嗎?你儘管安心在醫院照顧你的愛人,剩下的事,我來搞定。」

仲昆的回答,讓他總算安了點心。

然後,他們又一起走回加護病房外,這時,仲昆已經準備要先離開了。

「聯絡她家人的事,就拜託你了。」

「講什麼拜託,放心,這件事,絕對沒問題。」

一旁的琳達聽不出兩人之間說的事究竟是什麼,但她又不便當面問,所以等出了醫院大門時,才追着仲昆問。

等仲昆將所有的來龍去脈一併說完時,琳達突然不顧一切的在眾目睽睽下,痛哭失聲。

看着她的難過,仲昆知道她的苦是什麼。

大部份的女人都跟琳達一樣,不認為刁碩隆會愛上誰,偏偏顧和平那個聰明的小女子做到了,而且,她的昏迷不醒,把那個自視甚高的男人,搞到三分不像人,七分不像鬼的落魄樣。

這條紅線,還是琳達牽的呢,沒想到,她竟便宜了顧和平。

「好了啦,就算妳哭得再慘,碩隆的心也已經深陷在顧和平身上了,走吧,我們現在唯一能做的是通知毛台妹來見他,剛才在餐廳時,碩隆說他一直聯絡不到毛台妹,也不曉得她是怎麼了?」

強拉着琳達的手離開,仲昆還有正事要忙。

他希望毛台妹在知道顧和平的事之後,不會發了狂的想殺掉好友。

不過,快兩個星期了,那小丫頭究竟上哪去了?

「小姐,他真的不在公司……如果妳再不走的話,我就叫警察過來了喔!」

不管是禮讚別墅,或是顧和平的學校,毛台妹根本找不到他們,再加上自己一身的狼狽,失去顧和平的照顧之後,她就成了喪家之犬,走到哪,人們驅趕到哪。

這會兒,已經是與顧和平失聯的第十六天了,她和爺爺就快撐不下去了,所以才厚着臉皮來找刁碩隆,好不容易問到他公司的地點,沒想到發臭的身軀讓她連大一都進不去,還被當成乞丐般趕走……

怎麼辦?再這麼下去,她和爺肯定會餓死在街頭。

笑死人了,台灣又不是非洲,如果傳出餓死人的消息,她多沒面子呀!

不行,總得弄點什麼工作,換點食物。

可是她連換洗的衣服都沒帶出來,帶着一身臭能找到什麼工作呢?

沮喪的走離微映奈積電的公司大門邊,毛台妹實在不曉得該拿什麼臉去見爺爺,可是,再這麼耗下去,刁碩隆也未必會突然出現在她的眼前。

「姊,妳到底在哪裏?」

忍不住壓力,毛台妹坐在大樓前方的階梯,仰頭向天哀嘆了一聲,然後,眼淚都還沒掉出眼眶呢,有個人頭,已經在她的頭頂上俯望她了。

「赫!你幹麼突然伸頭看我?」

毛台妹嚇得連忙站起來,可這男人卻一點也沒有想走的意思。

「我告訴你,我哥……可是警察……」

「妳是毛台妹吧?」

就在毛台妹以為遇到無賴而想隨便扯謊時,這男人居然叫對了她的名字。

她不曉得對方是誰,不過,以她覺得這男人挺眼熟的份上,她停止了想逃走的步伐:

老天果然是有眼的,仲昆感嘆着自己總算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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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騙惡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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