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十章

雖然只是胡亂說說而已,但馮雲卻真的駕着車輿攜着愛子踏上旅途。面對臨行前青娘眼眶含淚的殷殷囑咐,他的心擰得好痛。

她是怎麼回事?怎麼不留他,不留下望兒?就算她用女人的絕招──一哭、二鬧、三上吊也行。

但她就是一句話也不提,只是頻頻叮嚀要好好照顧自己,小心這小心那的……真是愈想愈惱。

忍不住,他泄氣的擊向馬車板。

“爹,你幹嘛打板子?”望兒搖着手中的糖葫蘆問。

“你聰明,難道猜不着?”馮雲裝出一臉難看的笑。

“你笑得好難看。”望兒看得哈哈笑。

馮雲沮喪的嘆着氣,真是……欲哭無淚。

“爹,到衡陽要多久呀?”望兒邊吃着糖葫蘆邊問。

“我們不去衡陽。”馮雲抖了抖韁繩催促馬兒。

“那我們要去哪裏?”望兒很感興趣。

“我們到你湘雲姑姑家住一陣子。”

“好。”望兒高興的點頭,“但你為什麼要騙娘說要去衡陽?”他又起疑。

“你聰明,難道不會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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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了馮雲在家的日子,似乎做十么事都提不起勁。少瞭望兒啰哩叭唆的問東問西,生活也過得無味。

“少夫人,廚房裏的油沒了,怎麼辦?”廚房的丫頭睜着骨碌碌的雙眼問。

青娘不耐煩的瞪了她一眼,“油沒了,不會去買嗎?”這麼白痴的問題也要來請示,他們是白痴嗎?

“但要買什麼油?”

青娘無助的翻了翻白眼,“燈油。”她沒好氣的應。

“但燈油不能煮食呀!”

虧她還曉得。

“以前用什麼油,就買什麼油。”青娘狠狠瞪她一眼,“這麼簡單的事還要來問我,扣你一天工錢。”

“少夫人?”她立刻哀叫。

“出去。”青娘大喝,眼光瞥向另一個在排隊的僕人,“說,你有什麼問題?”

口氣不甚和善,沒辦法,心情不佳之下又被這些瑣碎小事煩,再好的性子也會被磨光。

“是……是東邊廂房的……屋頂……”僕人似乎有些膽怯了。

“怎麼樣?”青娘提高聲音。

“漏……漏水了。”

“漏水了不會去修嗎?”青娘再也忍不住的站起來叫道。

“是……是……”僕人立刻飛也似的衝出門。

“你呢?”青娘走近一位老婦身前,“你要請示什麼?”

那老傭人毫無所懼的抬頭挺胸,“大廳的司英太懶了,我請少夫人辭了她。”

自己沒本事管就想趕人走,還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可惱呀!

“這事我不管,你治不了她是你沒本事。”

“但,少夫人……”

“閉嘴,再啰唆我就讓司英管你。”

看來她的活力沒消失嘛!倚在窗邊聆聽的馮雲暗忖道,但為什麼她在他面前就全不一樣呢?

值得探討。

想着想着就邁開腳步,直接走進議事房。

“寒山?”青娘立刻發出不敢相信的低呼。

“娘子,我回來了。”他笑,雙手朝後示意那些礙事的仆佣快走。

“你……你不是去了衡陽?”青娘仍在震驚中。

“我突然不想去了。”他大剌剌的坐下,倒了杯茶狀似悠哉的喝着。

“那望兒呢!”她尋找着那三天不見蹤影的兒子。

“在我朋友家。”他不甚在乎的應。

“你把他一個人丟在你朋友家?”青娘真不敢相信,難道他放心一個幼小的孩子獨自在外?難道他全沒顧及她思兒心焦的急切?一股無名火猛的熾燃起來。

“這三天,你去了哪兒?”她不客氣的拍擊他面前的桌子。

馮雲聳聳肩,“遊山玩水,順訪故友。”天啊!他愛死她這麼有情緒了。

倒是青娘氣得直發抖,“玩得盡興嗎?”她咬牙問。

“還不錯。”馮雲笑臉相迎。

“你難道不知道我會擔心,我會難過嗎?”她緊緊握着拳頭,緊得手指都泛了白。

“我現在知道了。”馮雲立刻變嚴肅,知道也該是收場的時候了,再玩下去恐怕大事不妙,反正他已經得到她的反應。

“現在才知道?”青娘泄憤的朝他胸膛槌了過去,雙手卻被馮雲接個正着,順勢被拉進他的懷抱,“放開我。”她掙扎,不滿於他想用這種男性的魅力來解決問題。

“不放。”馮雲摟得更緊,還忍不住喜孜孜的低喃,“這樣好多了,我還以為你已經忘了怎麼生氣了。”

青娘驚得忘了掙扎,“你是故意的?”

馮的毫無悔意的點頭,“不這麼做,我如何得見你睽違已久的怒容。”

“你喜歡我生氣?”她還不知道他有這種“被虐待”的癖好。

“那倒不是。”馮雲抬起她的下巴,“我只是不明白你何時變得怯怯儒儒,在我面前連句大聲話都不敢說。你剛剛那樣不是頂好的嗎?想說什麼就大聲說出來,何必顧忌太多。”

這麼說他不喜歡柔順謙恭的賢妻,反而喜愛河東獅吼的潑婦。天下有男子如此怪哉?

這是他的真心話,抑或是想要她離開的詭計?

不安襲上心頭,她竟然沒辦法下定決心去相信他的話。

“再說。我們是夫妻,有什麼心事不能對我說了”馮雲繼續道,奇怪她竟無任何欣喜的反應。

“望兒在哪兒?”青娘口氣冷淡的出聲。

馮雲愣了一下,“青娘,難道你沒聽見……”

“你把望兒丟在哪兒了?”她不自禁提高音調,淚水也在眼眶裏打轉。

馮雲被他的反應嚇到,也迷惑極了,“在湘雲那兒。”他只好說出答案。

青娘立刻掙脫他的懷抱,“如果你閑着沒事做,也不要拿我開玩笑。”她哽咽的嚷完,隨即傷心的轉身跑出議事房。

馮雲沒有追上去,只是大惑不解的看着她的背影,並猜想自己到底是哪兒做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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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她第二次來到司徒山莊,之前的那一次是在湘雲小姐大喜之日,她被迷昏送進洞房,也就在那一夜,她知道自己懷瞭望兒,能在絕望之下,心碎的離開岳陽。

那天,她來得匆匆,也去得匆匆,根本無心去觀察這湖南首屈一指的富豪大家是如何。如今一瞧,這山莊之氣派雄偉、優雅秀麗,果真名不虛傳。

“馮夫人,令公子和我們家少夫人就在那兒!”領路的婢女指着前面的涼亭道。

“謝謝,你可以走了。”青娘微微點頭,儼然是一位貴婦人的氣勢。

待婢女走後,她轉頭看向涼亭里的湘雲,看她漾着幸福的微笑,看着望兒和她的女兒司徒倩倩在池塘里飄着鐵鍋玩。

女人的幸福不就是如此嗎?但她何時才能有此福份?抑或她此生是沒辦法擁有了?

壓着酸溜的心惰,她強迫自己笑着迎向他們。

“娘。”望兒首先發現她,高興的朝她揮着手。

“青娘?”湘雲驚喜的走出涼亭,“你怎麼一個人,我大哥沒陪你嗎?”

說到了馮雲,她的鼻頭就酸,終於忍不住在親切的湘雲面前,放聲哭了出來,“湘雲,到底你哥是為了什麼娶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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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完了青娘的傾訴,湘雲也不禁皺了眉,想想,也還真是有問題。

如果說大哥不在乎青娘,那這六年來他嫌棄文聲的態度又為哪端?若說他在乎,他卻先娶了親,聽說還和那位前妻感情甚佳,會是為了兒子還是為了讓馮家有個女主人?

“該想個法子探一探。”湘雲晃着腦袋在閨房裏走來走去。

“怎麼探?”青娘拿着絹巾拭乾淚漬。

“這……”是呀,總要想個法子。

萬一惹惱了他,我怕望兒和我會萬劫不復。”瞧他對司徒大哥那種態度,就知道他很會記恨。

“如果他在乎你,就不會怪你。”湘雲可不以為然,“再說,他要是敢對你們怎麼樣,也還有我和文聲保護你。”

“但……”青娘仍覺不妥。

“你知道大哥最怕什麼嗎?”

青娘搖頭,記憶中好像沒什麼能令他害怕的。

“文聲。”

“呃?”是嗎?她以為馮雲是最討厭司徒大哥的,為何湘雲會認為是害怕。

“他最怕文聲把你搶走。”

“但我和司徒大哥只不過是兄妹之情。”

“但他就是懷疑呀!”湘雲眨着靈活的大眼睛,“現在我們就讓他噩夢成真。”

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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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文聲一派瀟洒的走進書房,含笑的看到他此生最知心的兩位紅粉,正融洽的竊竊私語。

“這是多少男人夢寐以求的呀!我的老相好和妻子竟然感情這麼好。”他自以為幽默的說。

湘雲抬首對他柔柔一笑,“你的福氣挺好的,不像我大哥他……”眼眸暗示性的瞥向青娘。

司徒文聲立刻嗅到一股危險的氣味,眼光不由移向一直垂着頭,不敢正眼瞧他的青娘,“發生什麼事了,青娘。”

“這……我……我不好意思連累司徒大哥。”青娘囁嚅着。

怎麼回事?司徒文聲皺起了眉頭。

“有什麼好不好意思的,他是你大哥,而且還曾把你害慘了呢!”湘雲卻笑得開心。

不對勁,真的不對勁。

“你們……是不是闖禍了?”他有一種預感。

“還……還沒。”青娘的頭垂得更低了。

“青娘要在我們這兒住上一陣子,你不會反對吧?”湘雲斛下變得正經。

“青娘要住多久都沒問題,我現在貫想知道你們做了什麼?”司徒文凜凜的矗立在她們面前。

青娘不安的瞥向湘雲,一副惶恐不安的模樣。

“我剛剛差人送了個訊息給我大哥。”湘雲無所懼的迎視他。

“什麼訊息了”最好是告訴馮雲──青娘“只是”在此暫住個幾天。

“休書。”

“什麼休書?”他寧願是斷絕兄妹之情的絕斷書。

“青娘休了我大哥這個丈夫了。”她倒答得俐落,好似在談論天氣似的。

司徒文聲駭得扭頭厲聲問向青娘,“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我……我……”青娘心虛極了。

“我還附加了個消息。”湘雲扯扯他的衣袖叫回他的注意,“我告訴他──青娘要當你的二房妻了。”

天啊!

司徒文聲陡的睜大眼,腦海中不由浮現他那個大舅子怒髮衝冠、青筋暴露,然後狂亂的揮舞着長劍,以力拔山河的氣勢怒吼司徒文聲,不殺你,我誓不為人。

“你們害苦我了。”他叫苦的坐進椅子,“你們為何要開這種玩笑?”他很清楚他和青娘僅止於兄妹之情,也不相信湘雲會這麼大方。

“這不是玩笑,是試驗。”青娘終於抬起頭,勇敢的說了句話。

“試驗什麼?”文聲不解。

“試驗大哥對青娘到底有多在乎。”

“你們實在是……”司徒文聲氣得不知該如何接下去。

“是什麼?”湘雲和青娘同樣好奇。

“吃飽撐着,磨死男人的妖精。”司徒文聲沒好氣的說。

湘雲正想反駁,卻突然衝進一個慌慌張張的僕人。

“不好了,馮少爺帶了把長劍朝這兒衝來了。”

司徒文聲立刻站起,“瞧你們做了什麼好事?”他不滿的嘟嚷,發覺門外一陣騷動,正在接近中,“我不管了,你們自己去解釋清楚吧!”說完,輕盈的朝着一扇開啟的窗子躍去,隨即消失了蹤影。

“怎麼辦?”青娘有些不知所措。

“別慌,就照我們剛才的劇本做吧!”湘雲倒是鎮靜,嘴角甚至露出若有似無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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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使有五、六僕人死命阻擋,仍擋不住馮雲怒氣勃發的前進之聲,再加上他手中提有寒光冽冽的長劍,更令人對這位凶神惡望而生畏。

“砰”一聲,他踢開了書房半掩的門,卻沒有看見那位令他深惡痛絕的“妹夫”,只有兩位沉靜的紅妝彷若無事的吃着茶。

“司徒文聲在哪兒?”聲音里火藥味十足。

“大哥,你來得還真快。”湘雲對他嫣然一笑,完全無視於他的怒氣。

“馮少爺,你找文聲有事嗎?”青娘卻冷着一張臉。

她竟然如此親昵的呼喚那混蛋的名字,卻反而疏遠的稱他為“少爺”,難不成,她果真變心?

“走,跟我回去。”他咆哮,以不容她反駁的氣勢靠近。

青娘動作更快的自袖中抽出一把精緻的匕首,抵在自己的咽喉,“我死也不離開這裏。”沒有顫抖,沒有恐懼,只有肯定。

他的反應使得馮雲硬生生的站住,“你是什麼意思?”

“信里不是寫得很清楚,她不想當你的妻子了!”湘雲邊說邊走到青娘身邊助她聲勢。

這算什麼妹妹,竟想把大嫂變成共享丈夫的妹妹,真是世俗所不能容也!

“你到底有什麼企圖?”馮雲壓抑着想要掐死她的衝動,恨極的咬牙問。

“我打算成全青娘的愛戀,讓她跟文聲能日夜相守。”湘雲惋惜的朝馮雲一嘆,“大哥,你就放棄吧,青娘自始至終,只惦念着文聲一人呀!”

馮雲如遭五雷轟頂,他此生最大的夢魘成真了,青娘真的只愛司徒文聲,他只是個代替品,只是她勉強湊合著的選擇。如今青娘要回去她所愛的司徒文聲身邊,與他相守,為他生兒育女……鏘!馮雲手中的長劍頹然的落地。

那一副失魂的樣子,看得青娘好不忍,多想丟了手中的匕首奔向他,告訴他一切都是假的,都是湘雲小姐唆使她的。才剛跨出一步,她馬上就察覺到湘雲不贊同的拉扯住她。

“青娘,這是真的嗎?”馮雲沉着聲音痛心的問。

“我……是的,對不起。”青娘終究還是狠下心腸。

馮雲不敢置信的倒退數多,“那我算什麼?你到底把我這個丈夫當什麼?”

淚水滑落了青娘的雙頰,“對不起,我對不起你。”

這一聲聲的對不起更敲痛了他的心坎,憤將遠遠不及那深切的心痛。多年的相思,費心的安排的一切,全都是為他人作嫁。

老天待他何其殘忍呀!

哈!哈!

冷笑一聲聲的自他喉頭苦澀溢出,他蕭瑟的轉身,“我明白了,好,我成全你。

他舉步落寞的走向門口。

青娘手中的匕首徒然落地,她想奔向他企求他的諒解,但湘雲卻死拉着她。

“別忘了,你想知道的答案。”湘雲低聲提醒她,對大哥這種乾脆“相讓”的態度感到不悅。如果他真的在乎青娘,搶也要把她搶走呀!

“那我在你心裏又是什麼?”青娘尖銳的質問,“是馮家急需的管家婆還是你奇才兒子的母親?”

馮雲沒有停下腳步,“再說這些又有何用?”

“你們談完了吧?”司徒文聲突然出現在門口,卻剛好突然面對馮雲傷痛的雙眸,看來惰形並不是他想的“誤會冰釋”,他得小心馮雲隨時會捅他一刀,“大哥,她們都跟你說了吧?”他討好的露出笑臉。

那抹笑似乎在嘲弄着他的失敗,沒錯,他敗了,敗得令地想殺了這混蛋,但這混蛋卻能使青娘幸福快樂。

“你……要好好的待青娘。”他好不容易講出聲。

呃,他在說什麼?

“若你敢錯待她,我第一個不饒你。”

當年他妹妹出嫁時,他也這麼說過。莫非她們沒把事情解釋清楚?

“我走了,祝你們幸福。”馮雲直接掠過他離開。

“大哥……”司徒文聲想追上他,但隨即一想,還是該先跟她們問個清楚比較好,但轉頭一看……“湘雲?”青娘梨花帶雨的哭倒在湘雲懷裏。

“大哥是個笨蛋,他竟然就這麼走了。”湘雲忿忿的罵。

看得司徒文聲直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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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雲心情惡劣的走進酒窖,筆直的走向最大的酒缸,然後毫不猶豫的撕開封口,對那撲鼻的酒香毫無所覺,只是凝望着那酒面上的倒影。

心痛忿恨交集的打擊他的心胸,他多想就這麼跳進這缸里淹死,不然把它喝光撐死,那樣就不用心痛,不用再聽到青娘的消息了。

俯下身,他睜着雙眼瞪着近在咫尺的好酒,突然覺得自己好窩囊,他到底在做什麼?

喝酒燒愁嗎?這是他最不齒的。

將自己的妻子拱手讓人嗎?他何時變得這麼好商量,變得如此容易放棄?

站起身,他打量着酒缸中的自己,他哪一點比司徒文聲差?沒有比他丑也沒有比他矮,氣勢當然也沒有輸他,名聲更是好過他數百倍。

岳陽城裏有數不清的女孩子對他心儀愛慕有加,若不是他矜持,如今多的是死心塌地的妻妾。別的女人能有如此眼光欣賞他,沒道理青娘會對他毫不心動。

只要她有絲毫心動,他就有機會奪得芳心,對嘛把她搶回來才是他的作風嘛!

決心已下,他首度露開笑容,神采奕奕的步出酒窖,卻意外在酒窖門口遇見正拿着葫蘆灌酒的司徒文聲。

“你在這裏幹什麼?”馮雲十分不悅的粗聲質問。

而司徒文聲卻放下葫蘆開懷的笑了,“我還擔心你會爛醉如泥,正考慮着是否要進去扛你出來呢!”

馮雲不客氣的更上前一步,“你在這裏幹什麼?”

“我想我們男人該站在同一陣線制止她們了。”司徒文聲將葫蘆伸到他面前,“要喝嗎?”

馮雲撥開它的手,“把話說清楚。”

司徒文聲仰頭又喝了口酒,“我無意娶青娘進門。”他老實說。

“很好,我也無意將青娘讓給你。”

司徒文聲訝異的瞥向他,“可是你下午不是……”

“你要青娘,除非我死。”馮雲鄭重的強調。

司徒文聲又展露了笑容,“我哪有那個福份要她,再說青娘心裏也只有你。”

馮雲怒騰騰的抓住他的衣襟,“你是在尋我開心是吧?”明明青娘說她“現在”

只在乎司徒文聲而已。

“這是個試驗,是她們倆設計的。”司徒文聲毫不慌張,猶慢條斯理的答。

“試驗什麼?”他的心跳竟期待的加快,難道青娘不是變心?

“她們想要知道青娘到底對你有多重要。”

“什麼?”馮雲實在不敢相信,“難道青娘看不出來我愛她?”

“你跟我講做什麼,你應該去對青娘說呀!”司徒文聲有點好笑的推開他的手。

“試驗我?”震驚過後是逐漸膨脹的不悅,“她竟然試驗我?”

“我也覺得她們太過份了。如何,想不想教訓她們一下?”

“你想做什麼?”馮雲警戒的看向他。

司徒文聲露齒一笑,“借你的寶貝望兒一用。”

望兒,他的兒子,天啊,為了青娘的事,他幾乎把他給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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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娘黯然神傷的整夜難眠,憔悴了自己的顏容,更疲乏了自己的心神。

她多想化為無憂的白雲邀游天際,多想變為池中漂浮的鐵鍋,隨波逐流。

“娘,娘。”望兒慌張的聲音使她不覺的站起身。

“娘,爹他……爹他……”望兒喘息着難以說清楚。

“你爹他怎麼了?”青娘擔心的問。

“爹他被人打傷,聽說快死了。”

青娘從這消息嚇得搖晃了幾下。怎麼會呢?昨天看他還好好的,怎麼轉瞬間就命在旦夕?

“娘,我們快回去吧!”望兒着急的扯着她的衣服。

“好,好,我們走。”青娘立刻撩起裙擺奔向馬房,滿心只有慌張,只有恐懼。

在馬房前,她看到湘雲已經焦急的在等待,看來她也知曉噩耗了。

“青娘,你聽到消息了吧?”湘雲拉着她走上已經準備好的馬車。

青娘木然的點頭,“我要回去。”

“好,我們回去。”湘雲合上車門,馬車隨即移動,“但我懷疑大哥是真的受了重傷?”她低喃,對這馮府傳來的急訊感到奇怪。大哥何時會與人打架了?

“姑姑,爹才不會做這種事讓人着急呢!”望兒不平的抗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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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剛在馮府門前停住,另一騎也同樣停在門口,從馬上下來的是一臉陰沉的司徒文聲。

“瞧瞧你們幹了什麼事?這下鬧出人命了吧?”司徒文聲一看到她們就破口大罵,也不管她們反應何就逕自沖入門內。

這一罵更令她們忐忑不安了。

“大哥他真的……”湘雲再也說不下去了。

“要是寒山死了我也不會獨活。”青娘哭出聲,激動的往門內沖,往他們的卧房奔去。

“青娘,等等我”湘雲哽咽的追過去,才跑沒幾步就被突然冒出的馮延年擋住了。

“湘雲,跟我到書房。”馮延年厲聲命令,打算要好好訓斥一下這位“謀害”大哥的寶貝女兒。

“可是大哥他……”湘雲突然領悟的睜大雙眸。若是大哥命在旦夕,爹還會如此自若的堵在這裏嗎?她被耍了,那青娘她……“還管你大哥,再管,我馮家就倒大楣了。”馮延年怒目瞪視着她,瞪得湘雲心虛的垂下頭。

另一方面,小望兒則志得意滿的跳到在屋檐下等待的江姥姥面前,“姥姥,我讓娘又跟爹在一起了,還要多久,我才能有個弟弟玩?”

“快了。”江姥姥愛憐的撫着望兒的頭微笑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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衝進卧房內,她完全無視於站在床邊的司徒文聲就直接撲到床邊,在看到床上一臉慘白的馮雲后,她心碎了。

“寒山,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邊哭着邊搖着他,絕望的想要搖開他緊閉的眼睛。

“別搖了。”司徒文聲按住她的手,“再搖下去只會讓他的傷更重。”

“司徒大哥,寒山他……他……”青娘哽咽着,心中千萬悔恨,卻擠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這是寒山給你的信,我剛剛在桌上看到的。”他將信封遞給了她。

青娘搖頭,“我不要看,我只要寒山好起來。”嗚嗚的抽泣聲中,她索性將臉埋進濕冷的棉被裏,以至於漏看了“病得快死”的馮雲偷偷睜開雙眼,朝正在偷笑的司徒文聲擠眉弄眼。

司徒文聲會意的點頭,“那我念給你聽,”便逕自抽出信紙念出聲。

致吾妻青娘:本持一片痴心欲與卿共度此生,奈何卿心繫他人,不忍卿再為情苦,夫決意成全。

恐怕蜚短流長讓卿難,夫願一死讓卿名正改嫁,永逃流言之苦。末請卿善待吾兒並育其成長,來日讓兒光耀馮家門楣。

夫寒山絕筆原來……原來馮雲是故意尋死的,目的只是要讓他的改嫁“名正言順”、“光明正大”,天哪!一場假戲竟害死了她的丈夫。

“寒山,”青娘抬起淚痕斑斑的臉,“你放心,我不會改嫁,也不會讓你一個人死。”她重重的起誓,絕望的雙胖四處的在房間搜尋。

“你在找什麼?”司徒文聲警覺的問,直覺的猜到她在找死。

看遍全房也沒發現到任何可以“速死”的工具,迫不得已她只好站起來,以“萬夫莫敵”勢,猛然的就往牆壁撞。

咚!

她被反彈在地,不由得疑惑的抬起頭看向那堵“軟牆”──竟是司徒文聲寬厚的胸膛。

“我要跟寒山一起走。”她立刻爬起來,轉身就想往床頭的柱子撞去。

司徒文聲及時拉住了她,“幹嘛要跟他一起死,他死了,也還有我照顧你呀!”

撫着仍隱隱作痛的胸口,他厲聲想要喝醒她。

“寒山走了,我活着還有什麼意思?”她哭着,用力扳開他的大手。

“那望兒怎麼辦?你忍心拋下他?”司徒文聲更形嚴厲。

“望兒有你們照顧,他會過得很好的,放開我。”她叫。

“你當真這麼愛他?”司徒文聲逼近的問,“愛到可以為他死了”

“對。”青娘毫不遲疑的點頭,“雖然我們處得不好,但……”她的心早已在六年前,陷落在他冷漠的身上。

“不後悔?”

“不後悔。”她再次肯定的說。

“很好,”司徒文聲滿意的點頭,“那我就成全你。”猛力將她一堆,不是推她撞向床頭的柱子送死,而是將她推向床上與傷者“送作堆”。

“寒山?”青娘立刻驚慌的想撐起身子,深怕輕盈的身子會將馮雲給壓死,卻發現身後有股力量緊緊的鉗着她,她立刻抬頭,望進了馮雲深邃的眼眸。

“寒山,痛嗎?”她低喃,柔情萬千的凝視着他。

司徒文聲見狀,已知大功告成,隨即悄悄的步出房門,並好心的為他們合上門。

房間內,馮雲靜靜的搖頭,心疼的瞧着她楚楚可憐的淚臉。

“你放心,我會一直陪你的。”青娘發誓的說,仍未發現有任何不對。

馮雲點頭,“此生此世,我是不會放開你的。”

“好,我也不會離開的。”她喊,埋進他的頸項,感受到他“最後”的餘溫及芳香撲鼻的粉味。

咦?粉味?

她立刻警覺的抬頭注意他那蒼白的臉,那分明是白粉嘛!

“我也愛你。”馮雲見情況不對,立刻開口想要平息佳人即將爆發的怒氣。

青娘愣了一下,“真的?”怒氣逐漸被喜悅取代。

“真的。”馮雲舉起手發誓。

“愛到可以為我死?”青娘挑着眉。

馮雲吞了吞口水,“可以。”八成他是發覺被騙要報仇吧?

“愛到可以原諒我任何過錯?”

“可以。”

“謝謝。”青娘擦擦淚,“在我倆臨死前,我想要向你坦承一件事。”她說得很鄭重。

“什麼事?”馮雲頓覺心驚膽跳。

“其實望兒他……他不是你的孩子。”青娘掩飾的垂下眼撿。

“什麼?”馮雲立刻怒吼的生起來,該死的司徒文聲呀!

青娘假裝什麼都沒發現,“寒山,我對不起你,我不敢奢望你原諒我,只祈求你寬容的讓我陪你一起死。”還逼真的舉起衣袖在眼睛前挪着移着,好似在擦淚。

馮雲不吭一聲的瞪着她,胸中火焰狂燃。但他雖衝動卻也不是傻子,難道會看不來這是個不入流的玩笑嗎?怒火終於慢慢熄滅。

“沒關係,我原諒你。”他卻不點破的繼續裝下去,驚得青娘忘了哭,“忘了你騙我,還想要考驗我。”馮雲微笑的接下去。

“你……”

“我愛你。”馮雲柔情的重申。

青娘高興得紅了雙頰,“我也……”

“望兒是我的兒子。”馮雲拉她入懷,“我也相信你不會氣我騙了你。”

“才怪。”青娘嘟着嘴。

“沒關係,讓我來消消你的氣。”馮雲將熱唇印上她嗽起的紅唇,然後大手一揮──紅色的紗帳輕飄飄的合上,遮住了綺麗的春景,卻掩不住令人臉紅的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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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魁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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