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幾天過去,田馨外表看似平靜的日子,其實內心仍是餘波盪漾,若說不想紀遠是騙人的,不恨戰神也是騙人的,只是在想念與懷恨之間,她試著找出平衡點。
搬出了以前的房子,身旁也沒有兩個彪形大漢保鏢跟前跟後,徹底離開戰神監視下的生活,過著嶄新而完全自由的日子,她才發現有點不習慣,也許需要一些時間來適應吧。偶爾夜闌人靜時,她還是會想起紀遠,這一點,是她完全無法控制的。
原以為時間會是最好的藥石,能治癒她對紀遠的思念,唉,她真是低估了紀遠的魔力,沒想到隨著時日的增長,他盤據在她心頭的時間卻越來越久,上班時還壓得住,忙碌會讓思緒麻痹,下班就慘了,整個腦袋瓜里凈想着紀遠,他現在在做什麼呢?他有沒有想她?有她想他那麼想嗎?不知道是不是紀遠也搬家了,直接搬進她的腦子裏來。
為了排除想念紀遠的壞毛病,她開始學起烹飪,每個賢慧的家庭主婦都具備精進的廚藝。
田馨於是有模有樣地到市場買了一堆有用沒用的菜料,穿起圍裙,拿起菜刀,剁剁剁!把全部的精力貫注在刀下的東西,看電視美食節目裏的主持人,輕輕鬆鬆地拿起刀來,切下去,一刀兩斷,她卯足了力氣,剁了三、四刀還斷不了,事到如今,她總算認清自己真的沒有廚藝天分。
“我就不相信剁不斷!呀--”閉起眼來,使出小時候的吃奶力氣,卯勁全力剁下去。“哎--”斷了,她的手指頭剁斷了一小截,血流如注,指甲也剁掉了。
“好痛啊!”她趕緊用衛生紙包住斷指,連皮帶指甲,衝出去找醫生,她得把握黃金時間好把指甲接回去。
明明就笨手笨腳的,幹麼硬要學人家富賢妻良母啊,自討苦吃!
等她找到一家外科醫院時,包住斷指的衛生紙已經被鮮血染成了紅色的,她一定快要失血而亡了,其實死一點也不可怕,可怕的是她現在好想好想紀遠喔!
醫生一進來,先把她握在手裏的指甲給扔了。“咦?!你怎麼把它給扔了?”
“不扔了,留着當紀念啊?”
好像她很大驚小怪似的,痛的不是他的手,當然不關痛癢啦!
醫生替她打了一針破傷風后,說:“被菜刀剁到是吧?”她點頭如搗蒜,醫生還是那副老神在在的樣子。“不是被開山刀砍傷的就好,回去記得別喝酒,否則傷口會發炎。”
“哦!傷口不必縫嗎?”
“這點小傷,不必了!”這醫生完全看不起她的傷,接着就開始替她擦藥,還一邊說。“前陣子有個道上的角頭大哥,為了擺平糾紛,拿起開山刀在自己的左手臂上劃了一刀,那傷口比茱莉亞蘿勃茲的嘴巴還大還長,那才非縫不可呢,但是他卻說,‘就算他的手會廢了,也非趕去見情人不可’,嘖嘖,誰能當這位情聖的女朋友,真是幸福。”
她低頭喃喃地念著:“幸福--個屁!他們那種人成天打打殺殺的,活該!”但她又不是在道上混的人,而且她是最怕痛的。
醫生說:“可不是活該嗎?我千交代萬叮嚀絕對不能碰酒,他大哥可是位痴情種子,聽說為了幫女朋友談成生意,一個人單挑四個,光他就喝掉一瓶XO,銀帶的Remy
Martin呢!夠種吧?!不過站在醫生的角度,我只能說他根本就是在跟自己的手臂過不去。”
田馨覺得醫生說的情節,好像有點熟悉。“後來呢?”
醫生見她聽得津津有味,也樂得繼續八卦下去。“後來那位道上大哥用意志力支撐僅剩不多的一點點意識,堅持要送女朋友安全回到家才放心,並且等到女朋友上床睡著了,他才通知他的兄弟送來醫院掛急診,來到醫院時,那隻手臂已經紅腫潰爛,差一點就真的報廢了。”
“那個人是不是在醫院裏住了七天?!”田馨問道。
醫生倒是好奇。“咦?你怎麼知道?”
田馨低下頭來,開始低聲啜泣。“那個人是不是天地盟的戰神?!”
醫生的老花眼鏡掉了下來,語氣小心翼翼地求證。“小姐,你該不是跑社會版的記者,來我這裏挖新聞吧?!”
田馨的眼淚早就不聽使喚地爬滿了臉頰,把醫生嚇了一跳。“小姐,你怎麼哭了?!”
她拔腿衝出去,早就忘了手上的痛,因為她的心更痛。
原來那天晚上,紀遠離開她家兩、三個小時,就是回去擺平道上的是非,當他再回來的時候,已經負傷在身了,他為什麼不說呢?她還去拍他的左臂,一想到這兒,她的心就揪成一團,彷彿那痛楚是在她身上。
他為什麼要為她付出這麼多呢?甚至還不讓她知道,這就是他的愛嗎?毫不保留地付出。
她此刻的心,好疼啊!
???
田馨在辦公室里踱著方步,為了要不要去見紀遠的事舉棋不定,自言自語地碎碎念著。“為了表示我的泱泱氣度,我應該當面向他道謝才對。”終於說服自己了,想到可以見到紀遠,臉上不自覺露出喜悅的神色。
隨手拿起包包,急着走出辦公室,可才走到門口,握著門把,心裏又升起一股抗拒的念頭。“不行,當初說永遠不想再見到他的人是我,現在我卻主動去找他,豈不是太沒原則了,還會被他看扁--”隨即又好強地走回去,丟下包包,一屁股坐在辦公椅上,兩隻腳高高地蹺到桌子上,交叉著。“嗯,我應該等他受不了思念之苦,主動來看我,這樣才有面子。”
才樂沒幾秒,問題又來了--“萬一紀遠都不想我呢?”那她豈不白白等到齒搖發禿,也沒人理她。
一想到這兒,她又坐立不安地踱來踱去,哎呀!好煩啊,到底是去還是不去?
電話鈴聲突然響起,嚇了她一大跳,繼而一想--“會不會是紀遠打來的?”他是不是礙於情面不好意思直接來看她,所以先打電話來試探一下,嘻嘻!她最近成天幻想。
輕移蓮步,來到電話旁,慢條斯理地拿起話筒,沒出聲,她想先聽到紀遠那富磁性的低沉嗓音。
對方也是一陣沉默,她想,該不會紀遠也在等着她先開口吧?死相!電話都打來了還在ㄍ抹濉
“喂,你再不開口說話,我可要掛電話嘍!”用最性感的聲色催人。
“喂,是我Maggie啦,Sweetheart,你在玩什麼諜對諜的遊戲啊,幹麼不說話,害我以為打錯電話了咧!”
“噗--”鬆了一口氣,整個背也鬆懈下來,原來在ㄍ抹宓娜聳撬自己。“Maggie啊,幹什麼?”口氣馬上變得慵懶。“沒事別亂打電話玩。”害她空歡喜一場。
“我亂打電話?喂,一個月的時間已經過了耶,宇宙創投也該通知我們了,嘆,你該不會瞞着我,自己偷偷和紀遠跑去慶功吧,這樣就太不夠朋友嘍!”
“慶什麼功啊,我跟紀遠--分手了!”
Maggie鬼吼鬼叫地直嚷嚷。“什麼!這麼大條的八卦,我居然不知道?!”本以為Maggie會安慰她幾句,沒想到Maggie卻說:“太好了,那我又有希望了,嘻嘻!”講這種話?不知道Maggie的男朋友在不在旁邊?
她怎麼會把這麼無情無義的人當成好朋友,還合開公司,她一定是恨戰神恨到頭腦不清了。“我沒接到宇宙創投的通知,沒什麼好慶功的,你也不必回來了,再見!”懶得理她。
Maggie還在那頭喂個不停,她就狠狠地把電話掛斷,心情壞透了。
雙手抱胸注視着落地玻璃外面的景緻,連呼了幾口大氣,調整惡劣的情緒,熱氣呼在窗玻璃上,霧了一大片,伸出食指,在霧氣上寫著紀遠的名字。
煩人的電話又響起,她回頭瞪視著,這個死Maggie一定要在這時候煩她嗎?
啪啦一聲,拿起話筒。“你那麼空閑的話,就去找男朋友上床親熱,別來煩失戀的人,反正宇宙創投看不上咱們,你就別急着回來了!”哐啷又掛上,毫不給人發言的機會。
回頭看剛才寫在玻璃上的字,淌成一條一條的水滴,模糊一片,就像她和紀遠的愛情路。
電話再度響起,她氣嘟了嘴,瞪着電話,整個人趴到辦公桌上,狠抓起話筒。“你聽不懂國語啊--”
“喂,別掛電話,我是宇宙創投--”
“我不是告訴你宇宙創投沒來通知嗎?”哐啷一聲,再掛!真是氣不過這個頑固的女人。“咦--剛剛那個好像是男人的聲音?!”被氣昏了頭的腦筋,這時候才回過神來。“啊!糟了,宇宙創投打來的--”火速再拿起話筒餵了老半天。“喂喂喂,宇宙創投公司嗎?”
“是的,田馨小姐在嗎?”哇!阿彌陀佛,幸好,人還在。
她捏著鼻子說:“好的,請稍候。”吁口氣,話筒從左手換到右手來,用字正腔圓的聲音說:“喂,你好,我是田馨。”
“田小姐,剛才那位?”
“哦,剛才那位是我--的秘書,有失禮的地方請多多包涵。”她對著電話筒又彎腰又鞠躬。
“沒關係,是這樣的,經過我們四位董事一個月來的評估,終於在今天早上做成了決議,我們看好田小姐所經營的‘地瓜葉’入口網站,深具發展潛力,決定大力投資,擴大網站規模。”
田馨聽得目瞪口呆,高興得說不出話來。
“至於細節部分,可能要請田小姐過來一趟,當面研討,不知道田小姐明天上午有沒有空?”
“有……有……空!”太興奮了,以至於一張口便結巴,太沒大將之風了,她輕咳兩聲,調一下喉嚨的key,再以穩重的音調說:“我隨時都有空。”
“那就麻煩田小姐明天上午過來一趟了。”
“我一定準時到。”
她張大口正準備哈哈大笑時,對方又補充一點。“對了,我們四位董事特別交代,請田小姐務必要偕同你的先生紀遠一起來公司,董事們說,他們會備好XO等紀先生來。”
“啊!”她傻了眼,愣了嘴,也笑不出來了。“喂喂,能不能XO我來喝就好--”對方已經掛上電話了。
“紀--遠!”那兩個字從她的牙縫裏迸了出來。“生意要緊,面子先擺一邊。”
咻--她的腳底像裝了噴射引擎,飛奔出去。
???
還沒衝到電梯間,遠遠就聽到啷一聲,電梯到站關門的聲響。“等一下!”人未到聲先到。
還好裏面的人挺好心的,按了開門鈕,總算趕上了這班電梯,誰知電梯門一開,站在裏頭的居然是……
“你……怎麼會在這兒?”竟是她急着要找的人。
紀遠一臉稀鬆平常。“我的辦公室就在這棟大樓。”一點也沒有見到她的驚喜,真氣人!
騙人,她在這棟大樓進進出出好幾年了,怎麼從沒見過他?哼!一定是想來看她,不好意思明說,胡亂編個理由,當她是三歲小孩,老想騙人。
“是嗎?是來找人的吧?!”
“找人?找什麼人?”紀遠探出頭到電梯外,東張西望。“這層樓,沒有熟人。”又站回去,反問她:“你呢?來找人的?”
死鴨子嘴硬。“沒--有,我哪找人?”
“哦!”
兩人就這麼硬撐著,一個站在電梯裏,一個杵在電梯外,誰也不肯先承認要找人。
紀遠看她怪怪的。“你沒事吧?!”
田馨挑一挑眉,聳了聳肩。“沒--事,我能有什麼事?”故作輕鬆狀,其實心裏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如果紀遠先表示主動來看她,那麼她就大人不記小人過,明天上午去宇宙創投就讓他跟去。
“你呢?是不是有事?”斜著頭,試探性地問道。
“我沒事啊!”哼,這個白痴,給他台階下,還不趕緊下來,之前,還口口聲聲說愛她,難道分離的這些日子,他一點也不想她嗎?
怎麼辦?怎麼辦嘛?明明心裏頭想了人家一千遍一萬次,可嘴裏卻吐不出半句話來。
“你--”
“你很想念我,是不是?”她急着替他接話。
紀遠卻皺著眉說:“我是想問你,到底要不要坐電梯?!”
如果她現在有一把槍,肯定會再槍斃他第二次。
她氣得把手裏的包包往紀遠身上丟去。“你究竟要耍我到什麼時候才甘心?”委屈的淚水應聲而下。
紀遠大手一攬,把將她拉入懷裏。“是你說永遠都不想見到我的,就算我很想見你,也不能說,怕你又會生我的氣。”
田馨抬起臉來,一滴淚正好落在她噘起的唇。“你不說,我才氣呢!”嬌嗔撒潑地猛捶他的胸膛。
紀遠低下臉,吻去她唇上的淚滴。“我這不是來找你了!”
“才怪,你來是因為你的辦公室在這兒。”她別過臉去,躲著,不讓他親。
凡是戰神想要的東西,沒有要不到,想吻的人,誰也逃不了。他的兩隻手像銅牆鐵壁似地擦住她的臉頰,強行索吻,吻得她昏天暗地,日月無光。
離開她的唇時,還發出好大的聲響--“啵!”
他陰陰地笑着說:“我來,是因為你在找我。”
被強力吻彈攻擊過的田馨,有點頭昏眼花,手腳發軟,像暈船似的。“你怎麼知道我在找你?”難得她的頭腦還算清晰。
紀遠沒打算把她的辦公室被他佈滿了針孔攝影的事說出來,否則她鐵定當他是色狼。
他很深情地凝視着她半閉半睜的暈船眼。“當你愛一個人愛到了靈魂深處時,就會產生心有靈犀。”
田馨可不信。“哈哈哈,你又想騙我了!”
“為了證明我對你的愛,明天上午我一定會陪你去宇宙創投。”
田馨嚇得瞪大了眼,不暈船了。“你--”
紀遠又說:“如果我再說中一件事,你就答應我一個要求。”
“什麼要求?”她賊賊地看着紀遠。
“我要你先答應。”
剛才只是他運氣好,瞎貓碰上死耗子,亂猜猜中的,她就不信他的好運用不完。“好,我答應,你說!”
“你現在全身上下,前後左右,里裡外外,都在呼喊著五個字。”
田馨好奇地環視著自己的身體。“哪五個字?”
紀遠先將她摟住,不讓她給跑了。“紀、遠、我、愛、你!”
田馨的臉倏地翻紅。“你--”
紀遠一手擒住她的腰,一手握住她的下巴,任她怎麼掙扎也逃不出他的狂吻。
???
東海岸一間新開的度假小旅館,很家庭式的風味,女主人坐在大廳落地窗旁彈奏著蕭邦的幻想曲,琴音悠揚,繞樑三日,不絕於耳。男主人從餐廳那邊走過來,頭上戴着的大廚高帽子還沒摘下來,深情款款地坐在女主人身旁。
幻想曲彈到一個段落時,女主人停了下來,嬌嗔地說:“你忙完了沒嘛?可不可以去海邊曬太陽了?”
男主人把帽子摘下,笑得一臉燦爛。“隨時奉陪。”
女主人露出貝齒淺笑,看着男主人,心裏無限的安慰,因為他的憂鬱終於消失了。
這時剛辦好checkin的一位旅客經過他們身旁,好奇地盯着男主人看。“你長得好像我哥哥以前的老大喔!”
“你哥哥是誰?”
“我哥哥叫李方,他的老大可是天道盟的盟主戰神呢!”
男主人聳聳肩。“戰神?沒聽過。”轉頭對美麗的女主人笑着說。“老婆,咱們去曬太陽嘍!”
女主人衝上前去抱住男主人的脖子,笑得好幸福、好滿足,這是他和她一直想過的生活。
也是紀遠要她答應的那個要求。
-本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