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玉兔飛空,夜色逐漸覆蓋了北方大陸。

殷素薇隨著袁品修回到“歡喜樓”,渾渾噩噩的進了主房。

自從見過獨孤情,她就變得魂不守舍,袁品修猜不透,她的身子已康復了,還有什麼值得擔憂的?

“品修……”等丫鬟關門離去,殷素薇執意幫年輕的夫婿清洗手足,揉着他白皙的肌膚,她幽幽的說:“我全知道了。”

她知道什麼了?

袁品修心知肚明自己瞞了她什麼事,毋需多問,想必是獨孤情說露了嘴,他只得暗嘆防不勝防。

她取過乾淨的布巾正欲擦拭他的手足。“你提醒過我爹可能不想見我,這其實就是他明確的回答,對嗎?”

袁品修抽走她手裏的布巾,拉起她坐上床。“忘了那個人吧!”

他費盡心血哄她開懷,難得有些成果,可她爹一出現,她又跌回沉鬱感傷裏頭。

他到底得清掃多少阻礙,才能令她像兒時那般的無憂無慮?“他出海和一群同樣邪惡之人到處燒殺肆虐、壞事做絕,那樣喪心病狂的人是不會對你保留一絲情感的!”

殷素薇垂下頭,她明白自己的爹親沒救了。“可是……我想見他,他的消失……太匆促、太離奇了。”

她爹留給她太多的遺憾,他突然殺出家門,她連告別都趕不及,更別說追究他發瘋的原因。

殷素薇放不開,因為她爹從沒傷害過她!

“對不起,品修,請讓我去找他。”她必須弄明白,平時只是冷漠並不狂暴的爹親為何發狂?

若找不到答案,替他受罪多年的她,永難釋懷!

殷素薇纖柔秀雅的面容如一張潔白的宣紙,眉宇問淡淡的愁緒恰似落墨,一點點的擴散開,甚至感染得身邊的空氣都陪着她一起憂鬱了。

“你爹和我,誰重要?”袁品修不由自主的計較起來。“你寧願惦記着他,為他難過?我難道沒能令你開心?你難道不可以為我而忘記他嗎?”

殷素薇彷彿看到了一個在爭風吃醋的小孩,不甘心的鬧彆扭,非得她用甜言蜜語讚美他是世間第一,他才滿意。

她忍住了發笑的衝動,回憶起往常,哄他開懷的艱難過程,她得付出多少代價……愈想愈退縮了。

不過這一次,她不能退縮,否則他必定會趁勝追擊!

殷素薇心念一動,試著還擊,她半眯眼、半側頭,無奈的凝望他。“我只想見他一面,弄清楚為他受了那麼多的苦是否值得?你為何懷疑我對你的心?”

她朦朧的眼波像是在傾訴哀傷一般,告示著只有他可以給她歡樂,擺平她的憂鬱。“你不相信我嗎?”

“當然不是!”從未領教過殷素薇迷惑人的手段,袁品修心癢難耐,主動上當。“你為他受苦當然不值得,我能證明!”

他實在難以忍受——她在意別人!

“如何證明?”殷素薇狐疑的看他,似乎在表示他單方面的言詞,是不足以探信的。

“自然是讓你目睹事實的真相!”既然她對別人還有眷戀,那麼剷除她對別人的情感,霸佔她全副心神,就是他必須做的事!

袁品修改變主意了!“我帶你去。”見誰都行,他要讓她體會到,全世間只有他一人值得她付出!

“你不必勉強……”

“男人應該滿足自己的女人各方面的需求,我沒有勉強!”即使自己的岳父沒問題,他也會製造出問題,以清空她心裏閑雜人等的身影!

“我不想給你添麻煩。”殷素薇希望的是獨自行動,避免過於維護她的袁品修見到性情大變的父親,可能產生衝突。

“我們是夫妻,還分彼此嗎?”他圍繞在她腰部的手臂收緊。

殷素薇輕呼一聲。“對不起。”

“別道歉!”俯視著懷中女子猶如明月柔和的雙眸,袁品修更願意聽到她甜美的嗓音,說著他好強、他很棒,他最厲害之類的讚美,而不是道歉!

“你總是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她很羨慕他果斷的個性。

“若不幹脆點,怎麼幫助你這個優柔寡斷的人?”袁品修一心兩用,開始計畫對她做些事,使她發出他好強,他很棒,他最厲害之類的讚美!

殷素薇不曉得甜蜜的災難已臨頭,還乖巧的思索著自己該和他說些什麼?不說感激、不說抱歉,那不足以代表她內心對他萌生的情意!“我想……永遠和你在一起。”

憑著感覺,講出心聲,殷素薇不好意思的看他。

抱着她的男人體溫漸升,她暗自猜測,他會臉紅嗎?那兩個可愛的小酒窩會紅成什麼樣呢?

殷素薇忍不住抬頭偷看他,身子卻匆地被他放倒,天旋地轉……

尚未瞧清楚他的表情怎樣,她整個人連同不安定的魂魄都被他強健的身軀緊密覆蓋住了。“你的願望會達成的……”

他會拚盡一切守住她,不再令她消失於他的天地。

袁品修深情的吻住了殷素薇的唇,把無盡的愛語一字一字送入她的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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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九,宜出行、交易、捕捉……

“翔龍堡”堡主帶著新婚妻子出門,這是殷素薇進入“翔龍堡”后,第一次離開,同行的還有功成身退的獨孤情。

一行人馬翻山越嶺,到了臨近海口的城鎮,路上隨處可見兵荒馬亂的景象,彷彿敵國來襲似的,居民慌忙流竄,四下避難。

“堡主。”前去探聽情況的下屬們陸續策馬回來,湊向載有袁品修和殷素薇的馬車稟報道:“那群人早我們一步,正在前方,一邊屠鎮,一邊準備離開!”

殷素薇拉開車窗的帘子,柔暖的眸光瞬間凝重。

那群掀動混亂,燒殺肆虐的人里,有她的爹親嗎?

袁品修握住她發抖的手。“別看!”

外面烏煙瘴氣的情景只會令她心煩,重新放下窗帘,他將殷素薇拉入懷中安撫。“這群人到底來到陸地做什麼?不到幾天又趕著離開,為何他們的行動如此匆忙?”

袁品修疑惑的問下屬,下屬們隔着車廂傳來的回答有些含糊——

“可能……原本是為了儲備食糧而上岸,但……好像……他們知道了夫人今天出門來找人,所以急着避開。”怕傷及殷素薇的心,許多話下屬不敢直說。

殷素薇聽出他們話里的遲疑,不禁皺眉,茫然的看袁品修,她有何能耐,竟教一群喪盡天良的狂徒聞風而逃?

答案隱約的閃現在她腦海……她咬住唇,低聲的問袁品修,“是不是我爹不願見我?”

“或許……大概……”以她父親在那群人中間的地位,確實可以憑一己之私,調動人馬來來去去。

“堡主,即將入鎮了!”

血腥的氣味和著冷風,從小鎮入口瀰漫開來,彷彿是通往地府的過道,教人毛骨悚然的哀號與慘叫撲面襲近。

“翔龍堡”的護衛們首當其衝,湧入滿地狼籍的小鎮,打鬥聲隨即響起。

對手是能夠以一擋十的高手,袁品修的護衛雖然身手了得,卻仍是屈於下風。

“素薇,你留在馬車上別動。”袁品修帶盡精銳,有決心與這群狂徒抗衡到底,勢必揪出她爹,掃平阻礙,達成妻子的心愿!“我去清理路道!”

他話音一落,拉開車門,便如飛虹劃過,落在馬車外。

“品修……”殷素薇想追隨,剛采出身,馬車外一片血肉橫飛、屍塊遍地,宛如血池地獄的可怕景象,嚇得她跌回車內,膽寒不已。

當年她聽到父親發狂的消息,跟着血路尋找爹親的蹤跡,一路上所見到的,便是如此恐怖的情景。

噩夢重現……

“素薇,別出來!”

袁品修清亮的聲音拉回了她迷失的心神。

殷素薇痛苦的小臉上略微扭曲,聽著鎮上的人紛亂的哭叫聲,彙集在她內心的複雜思緒更是融合成一股憤怒。

為什麼世間上會有不分是非的禍害,肆意的傷人性命、為非作歹,他們不覺得愧疚嗎?

她不能夠原諒這些人,即使裏頭有她的爹親!無論他是瘋了、是病了,她都無法原諒他隨意傷害無辜的人!

“夫人,請回車廂。”被袁品修留下來保護殷素薇的護衛,分別守在馬車四個方位。

袁品修親自出手,擒拿在鎮子裏大開殺戒的人,並仔細搜尋著有無殷思放的身影。

突然,身後一陣聲響,打斷了袁品修的行動!

他回頭望去,守在馬車外的護衛竟全部重傷倒地,只見兩名“北海盟”的人強行抓出了殷素薇。

袁品修的心神霎時俱亂,他們明明得到消息,所有“北海盟”的成員都在前方,全部從小鎮殺向海岸,趕著離去:為什麼會有例外?

這兩個從後方忽然冒出來的人是特意埋伏着,等待機會抓拿殷素薇的嗎?

“放開她!”怒吼衝出袁品修的口中。

對方飛快的拋擲出數包毒粉——

粉末四散,迅速染得天地一片灰白,萬物難辨,只剩殷素薇的驚呼聲,伴着劫持她的人飛空掠過,一縱即逝。

“素薇——”袁品修急了。

“有毒!”身邊的隨從攔住他,不敢讓他冒險。“堡主,快閉氣!”

袁品修掙脫下屬的鉗制,欲飛身前行,無奈看不見白茫茫的路,也聽不到殷素薇的任何聲響!

恐懼感,久別重逢……

以往尋找她卻找不到她的擔憂,再度籠罩了他的身體,那些殺人狂魔抓她是要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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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男一女,歲數不大,輕功卻是極其了得,架著殷素薇足不點地的飛行,穿過毒粉形成的霧氣,出了小鎮。

蔚藍海岸近在眼前,不遠處的淺海上,一艘掛有“北海盟”旗號的船,隨著風浪微搖微晃。

殷素薇無暇恐慌,猜疑不斷在她的腦中攪動,劫持她的人是否得到她爹的指示?他們會帶她上船離開北方嗎?

她不能定,品修在這兒,她不能割捨!

“大夥都很奇怪呢!你爹伯你什麼?居然不敢見你?”

“聽說你要找他,竟還急着跑路,真是莫名其妙……”

兩人用沾滿血腥的手抬起殷素薇的臉端詳,評估一般的念個沒完。

她迎視對方,判斷不出這對年輕男女的年紀,看他們長相端正,實在不像傳說中手起人頭落地的嗜殺狂魔!

“我瞧她沒什麼可怕呀!”兩人各自抓着殷素薇的一隻手交談著,倏地,眼神接觸,一同詭異的笑起來。“要不要剝了她的皮檢查檢查,也許在她的骨子裏有什麼怪物呢?”

閃爍在兩人眼裏的興奮光芒,展現了他們躍躍欲試的渴望。

毆素薇明白他們並非危言聳聽,“北海盟”的成員各個喪心病狂,她不是他們的對手,怎麼逃?

年輕男女不約而同的伸手抓向殷素薇的頭髮,大有連皮撕扯下的企圖。

殷素薇的頭皮發麻,正欲拚死反抗,眼前兩人卻陡然一震!

他們發出尖銳的抽氣聲,焦急的從殷素薇身邊退開,防備的望向海邊——

“殷?”年輕男女不安的摸著身上的兵器。

海邊處,不知何時停佇著一名高大的男人,他及腰的長發末束,水藍的衣裳和身後的海顏色一致,當他邁步走來,整片海被他帶動似的澎湃起來,衝擊人心!

“放她過來。”男人開口,命令著戰戰兢兢的年輕男女。

殷素薇聽到他的聲音,原本發顫的身體像是掉進萬丈深的寒潭中,凍結得無法移動。

男人十分冷漠,恰似冰河,外表卻沒有一絲瘋狂異常的痕迹,然而與他相處過的年輕男女,非常清楚他多麼心狠手辣!

“你不是……不想見你女兒嗎?”怎麼他們剛出手,他人就出現了?年輕男女頗為意外,戒慎道:“是盟主叫我們來看人的,我們是奉命行事!”

在“北海盟”中,唯一能制約男人的只有他們的頭領,其餘的人,男人全都不放在眼裏!

“爹……”殷素薇步履蹣跚的定向藍衣男人。

數年過去,他依然偉岸挺立,俊朗的面孔沒有風霜的痕迹,她在人世上唯一的親人……原本北方大地上,人人崇敬的武者。

殷思放,她的爹親。

殷素薇泫然欲泣,最親的人站在面前,為什麼她卻感覺離他好遠?

“你來做什麼?”

設思放冷漠的聲音,使懸在殷素薇眼眶的淚珠倏地滑落。

“我是你女兒啊!你問十多年不見的親人來做什麼?”她舉步維艱,悲傷的笑了,“你看不出我是來見你的嗎?你從來不曾惦記過我嗎?也不認為我會想念你嗎?”

男人不回話,看她的目光猶如在看陌生人。

殷素薇只覺心酸,幾乎站不住,她茫然環顧周圍沒有袁品修的身影,她快失去支撐的力量了。“娘死了,你不在乎?她說你不喜歡她,只是為了我娶她。可到最後,你也把我丟下……為什麼?”

折磨殷素薇多年的疑惑,伴着她的飲泣出口。

殷思放沒答覆,一旁的年輕男女先笑了,諷刺道:“世間怎麼會有這種糾纏不清的傻瓜?”

殷素薇受不了自己的親情遭到侮辱,冷然道:“我與我爹在談話,請你們別插嘴!”

她走到殷思放身前,這個做過數不清多少令人聞風喪膽的劣跡,罪名足夠在地獄深淵永不超生的男人,殷素薇並不害怕。“你知道有多少人在追殺我嗎?”

“這次回來,我全都解決乾淨了。”

“你又殺人引你怎能擺出一副清掃屋子的態度,說你殺人殺乾淨了?”糾結在她胸臆的濃重哀怨爆發了。“追殺我的人說我是你的女兒,所以我該死!我不反駁,因為我情願當你的女兒,我相信你會變正常!”

可是數年後,她的爹親依然沒有改邪歸正。

“為什麼?爹……為什麼你到處殺人?你病了?或是練了什麼奇怪的武功?告訴我,若你真有不得已的原因,我願意犧牲一切來幫你!”

“真是蠢。”站着不肯走的年輕男女忍不住又嚼舌,“喜歡殺人不行嗎?需要什麼理由?”

“世上有什麼事能比奪人性命更痛快?更令人享受?”

“哈哈——”

笑得猖狂的女子匆地啞了,身子受到突如其來的創傷,重重的飛了出去,像破爛的傢具被摔在沙灘上!

殷素薇看不出變故,只見原先神態戲謔的年輕男子的臉色驟變,驚異的瞪着殷思放。

“殷!你瘋了?!”男子一邊防備的盯着殷思放,一邊湊近口吐鮮紅的同伴。

殷思放先一步到位,踩住受傷女子,冷淡的告訴男子,“再說一個字,就殺了你。”

周遭的空氣頓時冰凍,連海水都平靜得不敢動蕩。

一個有實力毀天滅地的男人,他的話如同聖旨,任何人也無法違抗!

年輕男子不敢插手,繞開他們父女,獨自逃向海面的船隻。

“雖然他們很羅唆,但我完全同意他們的說法。”殷思放踢開重傷女子的身體,手一拾,握住殷素薇的脖子。“不見你,就是不想聽你說傻話,那會令我控制不住毀滅你的念頭。”

殷素薇的身體漸漸騰空,呼吸困難,抓着爹親鉗在她頸項的手指,淚水流遍整張臉。“爹……咳……”

她快斷氣了!

這個絕情的男人冷漠的看着她掙扎痛苦,毫不手軟,他真的沒救了!

“我從不想有家,儘管為了後代——你,我試過了,結果仍不適合我。”他的手指忽然鬆開。

殷素薇猝不及防的摔落在地,絕望的心彷彿砸在岩石上,支離破碎。

“你若想跟我走,就殺了她。”殷思放鞋尖一動,把腳邊重傷的女子又踢到殷素薇的跟前。

“她不是你的同伴嗎?”殷素薇匪夷所思的搖頭。

殷思放嘲笑似的嘴角輕揚。“做不到——”慢慢拾腳,內力彙集,猛地踩上女子的身體,“就別找我。”

“不要!”從女子體內爆裂開的血花飛濺到殷素薇的臉上,她崩潰了!“我討厭你!”

她無法堅持下去,這麼殘酷的人,她沒辦法當他是她的親人!

“姓殷的,別碰素薇!”一道雷霆萬鈞的怒吼及時從遠處火速竄來。

袁品修帶人追上,發現殷素薇身染血紅,他又驚又怕,趕緊沖向她,她一把抱住,擔心的摸着她的手腳檢查。“素薇,沒受傷吧?”

殷思放目色微變,悠然轉身,退回沙灘,飄向海面……

殷素薇一陣哽咽,說不出話,睜大淚眼看着爹親決絕的背影。

驀然他回首,丟出一份寫著斷絕關係的布帛。“從今以後,你、我再無瓜葛!”

“爹——我不會原諒你,我不會再等你回來了!”殷素薇摻雜著飲泣的吶喊,湧向整片海。

“我也不會為你回來。”那人逕自上船,毫無留戀。

殷素薇哭倒在袁品修的懷裏,像個溺水的人,只有抱着他溫暖的身體,心才不至於冰寒死去。

“素薇,別哭了。”袁品修撿起殷思放丟下的斷絕書,不知那傢伙準備這東西準備了多久?

無人理解的男人,神秘、離奇、複雜,袁品修無意去探究殷思放的內心,他只恨他傷了殷素薇的心!

殷素薇捂著嘴,剋制哭聲流瀉,兩眼望着爹親的身影直到消失,還不停的對自己告誡……死、心、死、心、死、心!

從此忘記此人!

“別哭、別哭,他不要你,我要啊!”抱着傷心的妻子,袁品修分不出精力去追捕出海逃逸的罪人。

“品修……”殷素薇抱緊他,他的氣息散發出溫和的能量,一點點的修補着她的心傷。

“別管他說什麼,他不回來沒關係,我會回來!不管我在哪兒,只要你叫我,我一定會馬上趕到你身邊,絕對不丟下你!”袁品修疼惜的抱着淚人兒上馬車。只是不曉得為什麼,他愈哄她,她哭得愈厲害?

“最後一次……”殷素薇知道他心疼自己,邊抹淚邊保證,“把淚水流光,我就不再哭了。”

她自艾自憐已經夠久了,她不能再為不值得的人遭受悲傷的束縛。

袁品修嘆氣,關上車廂的門,溫柔的低語在妻子耳邊彷如和風吹拂,“我也是最後一次讓你為別人流淚。”

他輕輕的拉起她的手指,與她打勾勾,不在乎舉動多麼幼稚,貫徹愛的儀式,答應對方,永遠不再傷心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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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初明,馬蹄清晰,大隊人馬不知疲倦的趕路,臨近“翔龍堡”。

袁品修走出車廂透氣,晨曦的光輝映襯着他俊俏的臉,顯得格外柔和,哄了殷素薇一夜,她終於平心靜氣,不再痛苦;而他則是如釋重負。

“堡主!”勤勞的下屬一見到他,立即稟告“北海盟”一伙人的去向。

袁品修略加思索,便吩咐下屬聯繫黑白兩道上正準備剿滅那群人魔的幫派,“翔龍堡”願意加入他們的行列,給子支援!

他不想讓殷素薇知道,他對她不負責任的爹親有多麼怨恨,但他一定會杜絕任何可能影響兩人幸福的狀況!

朝陽籠罩大地,前方“翔龍堡”的大門徐徐開啟——

“回來了?”明陽公主等在門內,看到兒子的身影,抑制不住關切,急急的問:“你與素薇沒受傷吧?”

“沒事。”袁品修扶著一雙眼哭得又紅又腫的殷素薇下了馬車。

明陽公主見狀,撫了撫殷素薇顯得蒼白的臉,憐惜道:“唉!聽說你為了保護品修,與你爹反目,錯手除去一個惡名昭彰的魔女。辛苦你了,素薇。”

殷素薇聞言,納悶的看着有點心虛的袁品修,她哪有殺人?!她爹片刻不留,一走了之,她有時間和他產生反目的情景嗎?

“娘,素薇人不舒服,我先抱她去休息。”袁品修借口閃人。

殷素薇捺著性子,一路沉默,等到和他進房,她才追問:“那個喪命的女子很壞嗎?”

“海邊鎮上,有一半無辜百姓死在她的手中,你說她壞不壞?”

“可人是我爹殺的……”怎麼變成她下的毒手?

“我承認,是我搶了功勞,告訴別人是你為我鏟奸除惡。”以此增加外人對她的好感。

殷素薇萬般無奈,仰望着為她費盡苦心的夫婿,體恤他的辛勞付出,難以說出批評他的話。“處處為我着想,你不累嗎?”

“你以為我不會索取回報嗎?”袁品修拉她走入屏風內側。

花開富貴的畫面上,兩人緊貼在一起的身影猶如纏綿繚繞的藤蔓。

他狠狠抱住她嬌柔的腰身,說不出堆積在心裏的恐懼……他一直在害怕,怕找不到她,怕她跟着殷思放離去。

只要能留下她,付出什麼他都願意!

殷素薇舉起手,摸著袁品修的眉和眼角,每一個透露情緒的部位,無不蘊涵著他濃烈的情感。

她看得一清二楚,不得不心醉。

“我不想說感謝的……”夫妻之間毋需客套,但此刻她忍不住心的震動,必須說:“謝謝你來找我,帶我回家……”

讓她不必寂寞的到處流浪,為尋不到歸處而絕望。

她很高興世間還有他,值得她活下去。

袁品修慢慢垂首,額頭抵在殷素薇的肩窩,掩藏起他慶幸的表情——

應該感謝的人,是他!

是他先愛上她,不願失去她,他才得感激她留在他身旁,與她爹訣別;而不是丟下他,學着她爹親一起走上絕情的亡命之路。

“素薇,有一天我會告訴你……”他有多麼的慶幸。

“有話現在說不行嗎?”殷素薇偏偏頭,他像個賴皮的孩子掛在她身上不動,讓她看不到他的面容。

“現在……”袁品修破天荒的難為情了,他從不曾真正向人示弱——宣洩自己的恐懼。

殷素薇聽着他含糊的聲音,移動雙手,捧起他的臉,意外的看到他俊俏的面容上有着兩抹淡到幾不可見的紅暈,他是在害羞嗎?

她詫異的眨眼,忽然笑了,“真想把你養胖,讓你和小時候一樣,像顆有酒窩的湯圓,好可愛的……”

“別當我是小孩!”氣急敗壞的男人賭氣的咬了他心愛的女人一小口。

“我知道。”溫柔的反咬回去,殷素薇的身心蓄滿了濃濃的情意。

她知道他所有說出口的愛有多麼的純粹,也知道他不好意思說出口的擔憂意味着他是多麼的在乎她……全是,為了她。

“品修,有一天我會告訴你……”她早就愛上他了。

“你這話怎麼很耳熟啊?”剽竊他!

含笑的人兒捂住嘴,守緊口風,有預感他馬上要追根究柢,糾纏不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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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恥英雄想救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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