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曙光乍現,一匹快馬奔出“翔龍堡”幅員廣闊的領域──
馬上男子身着青衫,年約弱冠,輪廓分明的臉上,濃眉大眼如畫出來似的完美無缺,頰邊兩個淺淺的酒窩,隨着豐潤的嘴唇微動而若隱若現。
這個彷佛初升驕陽,絢爛奪目的年輕人,風馳電掣地越過半個太原,馬不停蹄的趕在太陽下山前,來到地勢險要的唐明鎮。
小鎮依山傍水,只有一條長街那麼大,各家門戶全開,人口稀少。
青衫男子一到,便引來眾人的矚目,同時他也輕易的在重重人影當中,尋到了他一直心心念念的女子。
那名女子剛走出一家老舊的點心鋪,粗糙的衣裳有些臟污,披頭散髮遮蔽了她本就低垂的容顏,令人更加看不清晰。但從她走路一跛一跛的特徵,衣着的顏色,嬌小的身姿等等,諸多手下曾回報過的情況,青衫男子已判斷出她正是他離別多年的心上人!
她拿着兩個包子,慢步走到街尾的大樹下,孤單的坐在地上,有一口沒一口的充饑,那景象在血色夕陽的襯托中,顯得格外凄涼。
青衫男子的胸口頓時擰痛了,他扯動韁繩,正想從街頭沖向那名女子所在的街尾,耳邊冷不防飄來一道慎重的低語,延緩了他的行動──
“堡主,請三思。”
青衫男子,“翔龍堡”之主,在短短六年間,一統北邊大陸,將名下產業拓展至全國各地。
他的娘親貴為公主,自幼出入宮廷,他不僅和幾位得勢的皇子關係匪淺,更與北武林現任盟主是結義兄弟。
若不點名道姓,任誰也無法相信這個才二十齣頭年輕男子是黑白兩道人人敬畏的“翔龍堡”堡主。
“出門前我叮囑過,誰都不許跟來!你們當我的話是耳邊風?”青衫男子冷漠的看向追上前的貼身護衛,一張俊俏的臉上散發出懾人的氣勢。
一向開朗和善的堡主破天荒的露出嚴酷面色,兩名護衛暗自吃驚,一個惶恐,一個無奈的稟告──
“堡主的命令,我們自是沒膽子違背。”
“可是老夫人要求我們一定得跟隨堡主,職責所在,我們不敢推辭。”
簡單的說,他娘親比他大,他娘親雖沒氣勢,卻比他更能壓迫人。
青衫男子以理解的目光瞥了瞥正在扮可憐狀的護衛,責難之意頓消。“我知道我娘派你們阻止我,不過你們跟我多年,應當清楚她在我心裏的地位。
“別惹怒我,否則連我娘也保不住你們。”發出警告,受思念牽動,他重新將視線投向遠處──樹下的女子。
瞬間,他那雙宛如黑曜石的眸子閃過一絲得償所願的愉悅,接着又浮現了心愛之物遭損壞的哀傷,他趕緊讓駿馬載着他前行。
兩名護衛交換了一個不習慣的目光,其中一個低語道:“堡主變得有點怪。”
“嗯,不像平時和氣的他。”
“他還恐嚇我們?”
“嗯,不像平時和氣的他。”
“……你只會這句嗎?”
“嗯,不像平時和氣的他。”
“……”
此刻,滿街的人都注視着長得如同神仙般俊俏的青衫男子,在這個小鎮上從未出現過如此風采出眾的人物。
正在吃包子的姑娘聽到周圍的人群大聲談論着什麼,她不禁納悶的抬頭一看──
一匹駿馬逼近身前,她還來不及眨眼,瑟縮的身子已經被躍下馬的年輕男子猛地提了起來。
“素薇!”他那雙黑曜石般神秘的眼睛緊緊的盯着她,兩隻有力的雙手牢牢的握着她細瘦的雙臂。
她錯愕的仰望着站在背光處的陌生男子,他的面貌在陰影覆蓋下顯得有點模糊,除了兩隻黑亮的眼,她只看清他一口白牙閃閃發亮,有種陰森森的險惡氣息。
“我找你好久了。”他伸手想撥開她臉上遮住容顏的凌亂髮絲,卻被她膽怯的躲開。“素薇?”
殷素薇畏縮的低下頭不敢看他,完全沒有重逢的喜悅。她憂心的是,這個男人是誰?她的身軀僵硬,心中猜疑不定,不解他怎麼會知道她的名字?
“終於找到你了。”他開心道,鬆手放開她,不想給她壓力。
殷素薇聽了他的話,心猛地一跳,回想起上次來尋仇的人也對她說了同樣的話,還笑得親切,再趁她不注意捅了她一刀!
“你怕我?”他察覺到她畏怯的顫抖,身子受傷似的瑟縮着,她是在恐懼什麼?
殷素薇聽了他的話,心跳又加快了好幾拍,再次回想到上上次來尋仇的人也曾這麼問過她,當時那人的語氣溫和,面貌卻很猙獰,甚至對她拳打腳踢!
“你怎麼了?”為何表現得愈來愈怕他的模樣?
殷素薇過往的慘痛經歷令她很篤定,愈是態度可親的陌生人愈是危險,她必須想辦法引開他的注意,找機會逃跑!
“你、你的馬被人偷走了!”殷素薇戰戰兢兢的伸手指着他的背後,撒謊騙他回頭。
可惜他毫不在意,仍是目不轉睛的凝視她,“隨他們偷,我不在意;你告訴我,你是在怕什麼?”
他唯一在意的就是她的恐懼因何而起?“有我在,你不用怕。”
可她怕的就是他啊!殷素薇忍住心底的真心話,鍥而不捨的騙他,“你的馬──飛到天上去了!”
這回,她驚訝的語氣終於讓他心生詫異,禁不住回頭觀望。
只見他的馬一動不動的停在後方,滿街的人則是探頭探腦的觀察着他,而他那兩名不怕死的護衛居然敢站在馬邊偷笑──
“那麼蹩腳的謊言,堡主竟然信了?”
“嗯,不像平時機敏的他。”
他的嘴角微微抽動,剛要開口對兩名護衛說話,耳邊倏地傳出一陣偷跑的腳步聲……
殷素薇開溜了!
“你在躲我?”騙他、逃避他,難道她怕的人竟是他?
“為什麼?”摸摸自己俊俏的臉,他萬分不解的上前攔截她。“素薇!你怕我什麼?”
他們有熟悉到可以直呼名字嗎?“你……”是仇是友,還是以前就認識?殷素薇滿腹猜疑。
他生氣質問她的模樣更具威脅性,她能不怕嗎?
“說啊!別吞吞吐吐,跟我講明白!”
整條街的人群都因他焦慮的話語而靜止了,大夥不約而同的看向憔悴落魄的殷素薇,等她有所響應,好讓他們弄清楚她與青衫男子的關係──
是負心人悔悟過後,前來追妻?
或是遭命運捉弄的有情人,久別重逢?
疑惑吊起圍觀眾人的心思,眼見殷素薇的身子微動,大家更是提起萬分的注意力,聽着她顫巍巍的開口──
“可否請問您……”
青衫男子直接打斷她的話語,“不必對我這麼見外,有話直說。”
殷素薇額頭上的冷汗直冒,“你誰呀?”
聞言,後方的兩名護衛當下站不穩的東倒北歪;而整條街上的眾人則是頓時大嘆──
“搞了半天,原來是認錯人了。”
“那樣高貴不凡的公子,怎麼會對一個如此邋遢的女人大獻殷勤,肯定是認錯人啦!”
在旁人的議論聲里,青衫男子堅定的目光始終未變,只是俊俏的臉上增添了許多錯愕與失望。“你居然不認得我?我可是一直把你放在心裏,日思夜想,不曾有過一時片刻的遺忘!”
“這……”殷素薇接不下他的話。
許多找她尋仇的人,也一直都把殺害她視為生命的意義、世間的真理,不敢有過一時片刻的遺忘;她哪可能每一個都認得?
犯下過錯的人又不是她!
“堡主受刺激了。”不遠處的兩名護衛,同情的凝望青衫男子。“牽挂人家那麼多年,人家卻早已記不清他長什麼樣了!”
“我這樣獨一無二的容貌、絕無僅有的氣態,你居然忘得了?”青衫男子有點氣急敗壞的抓着殷素薇,一副深情被辜負的模樣。
“抱歉。”她咽下口水,很不安的坦白,“太陽下山了,你站的位置背光,我只看得見你的牙齒很白,看不清楚你的長相……”
“啊哈哈!”兩名護衛聞言,當下不給面子的掩嘴大笑。
“閉上你們的嘴!”青衫男子轉身怒吼,又迅速回頭瞪住神情很彷徨的殷素薇。“我是品修,袁品修!你敢說你忘了?”
“啊!”殷素薇驚訝的叫出聲,當下茅塞頓開。“‘翔龍堡’──”
才說出一個牽動她記憶中的名字,就見他喜悅的點頭,她才恍然大悟的接口道:“那顆會走路的湯圓?”
“啊哈哈哈!”兩名護衛立刻支撐不住的蹲在地上大笑。
“據說堡主兒時長得粉嫩、圓潤,胖呼呼的。”
“堡內的長輩都叫他可愛的小湯圓。”
“啊哈哈哈哈!”
威風掃地,俊俏的青衫男子──袁品修的眼角略微抽搐。“你等一下。”
輕輕的拍拍殷素薇的肩,慢慢的轉向兩名護衛,袁品修冷凝的臉上顯露出如殺人狂魔般的嗜血笑容,他十分親切的告訴兩名衛護,“你們再笑一聲試試看。”
天地間頓時無聲,整條街都陷入一片死寂。
“你居然忘記我。”袁品修轉過身,手一伸,拉着殷素薇走向街上一間小茶寮。
她停在半路,顧不得跟隨,訝異的解釋,“你小時候很胖的,就像顆會走路的湯圓。”
袁品修陪她一同僵在路上,“這種事你不必一再重複!”
殷素薇嘆口氣,像是在感慨世事無常般的說道:“我根本認不出你。”
現在的袁品修,身姿挺拔、肌理勻稱,宛如玉樹臨風,絲毫找不出童年圓胖的影子。
“可我的相貌沒變!”
殷素薇轉了個方向,順着夕陽的餘暉,認真打量着袁品修俊俏得令人臉紅心跳的面目。“這回……看清楚了。”
遇到故知的她鬆懈了原有的戒備,那張覆蓋在凌亂髮絲下的小臉露出由衷的笑意。“你長大了,品修。”
“別說得──好象我還是個孩子。”袁品修有點不滿,順手撥開了遮蓋她容顏的髮絲。
殷素薇躲閃不及,左臉那道破壞她肌膚的深刻傷疤霎時映入袁品修的眼底。
她連忙低頭,細聲道:“你原本就比我小,我記得你小我一歲。”
他察覺到她的退縮,甚至感受到她隱藏於嬌弱身體內那股提心弔膽的恐懼,他忍不住詛咒起每一個曾經傷害過她的人。
“素薇,你不過是十二月三十日生,而我是正月一日出生,你只大我一天而已,嚴格的算,你早我出生不過幾個時辰,千萬別誇大。”袁品修故作輕鬆,警告自己別讓她害怕、令她緊張、害她為難。
“雖然只有一日之差,但確實跨過一個年頭,我就是大你一歲啊!”殷素薇喃喃自語的嘀咕。
她能夠不慌不忙的表達出自己的看法,就證明她已不再懼怕他了,袁品修不怒反而大喜,就因為她不再把他當作陌生人!
“進來說話。”他愉悅的拉她進茶寮。
殷素薇不願移動。“你怎麼會來找我呢?”童年玩伴的突然出現,帶給她意想不到的驚異。“難道你也是來找我報仇的?”
思及兒時,她曾與袁品修是鄰居,很有可能曾發生過一些她不清楚的仇怨,殷素薇慘白的面色立刻變得更加灰敗。
“不,我不是來傷害你的。”袁品修沉痛的道,知道她多年來所遭受過的傷痛,也知道她多年來所過的膽戰心驚的苦日子,他的心感到無比的刺痛。“我來帶你走的,我找你好久、好久了。”
他閃亮如星辰的眸子蘊涵著無限的柔情,他的手指輕緩的撫上她左臉那道從眉毛划至嘴角的傷疤,再一次讓他對下手殘害她的人興起了仇殺的心意!
“為什麼?”殷素薇無暇分辨袁品修溢於言表的濃重情意是否另有企圖,他的所作所為就像迷霧般籠罩住她,讓她只覺得他有點莫名!
兩人在年少時確實非常親近,但分別了七、八年,這段分開的時間,他們互不往來,他對她不聞不問,怎麼會突然冒出來找她?
這實在是太奇怪了!
袁品修發現她又建起心防,仰望他的眼神中充滿了猜忌,這讓他整個人不禁為之黯然失色,以前的素薇不是這麼容易膽怯的人,這些年到底有多少該死的、不明事理的傢伙,把她傷害得再也無法信任別人?
袁品修單拳緊握,強忍下滿腔的憤怒。“我一直都在找你,你家出事,你離開后,我不停的派人在尋找你的下落,但我找不到你!”
當然,這其中是有點隱情的。
殷素薇搖頭,她人在江湖,時常聽人談起袁家“翔龍堡”的勢力是何等的強盛,憑他的能耐,怎麼可能尋不着她的蹤跡?
站在後方的兩名護衛見到他們那向來無往不利的堡主,生平第一次露出懊惱、遺憾與悔恨的神態,不由得替袁品修嘆起氣來,並似有意若無意的交談起來──
“她真是堡主尋找多年的人?”
“若不是,老夫人就不會交代我們前來阻攔他們相認。”
“為何這些年來,老夫人總是暗中作梗,害堡主無法得到她的訊息?”
殷素薇身軀微震,聽到兩名護衛的話語,她不敢相信的望着有苦說不出的袁品修。“你真的一直在找我?”
“我一直很相信我娘親是會幫我的,所以尋找你的事,我全交給她處理;我沒想到她竟會來個知情不報!後來我開始懷疑她有所隱瞞,親自參與調查,她卻私下收買我的手下,想繼續矇騙我。”直到最近,他忍無可忍,不惜頂撞娘親,拋下家業不管,罄盡全力來找她。
如今總算是心血沒有白費,相隔數年後,他終於又見到她了。
殷素薇茫然的端詳着袁品修那張流露出時而惆悵、時而慶幸的俊臉問:“可是你找我做什麼?”
他一怔,隨即理所當然的說道:“你答應過我,等我長大,你就要嫁給我!”
“那是小時候的事了。”看他如此重視,殷素薇訝然失笑。
袁品修的理由純真得近乎可笑,但知道有箇舊識仍不嫌棄她,始終挂念着她,殷素薇還是開心不已。“那時你老嫌自己胖,常常不肯吃飯,說你若再胖下去,以後會娶不到心儀的姑娘。”
於是她告訴他,不管他變得怎樣,若無人肯嫁他的話,那她願意嫁!
回憶起往事,殷素薇的神情顯得不再那麼的生疏。“我哄你的話,你怎麼當真了?”
往昔那個白嫩嫩的男娃娃,如今成長得俊俏且英姿煥發,他漂亮不變的五官就在她的眼前擴大,殷素薇突然覺得有些不好意思,知道無法再視他為孩子了。
“當時的我已經十四歲了!”袁品修覺得嚴重的受到內傷。
她只不過早他幾個時辰離開娘胎,就仗着年尾與年初之別,硬是在彼此間畫下一道難以跨越的溝渠,無視他的心智早已成熟到足以對自己的言行負責。“這年頭,許多十四歲的少年都已成親,甚至為人夫婿了!”
“嗯,年少無知嘛……”她不以為然的話說得輕細柔軟,聽似無力,卻有着不受動搖的堅持。
“別告訴我──”袁品修微微的眯眼。“你當初只是在哄我?”
本來就是啊……殷素薇敢想不敢答。
“你莫非是在欺騙我的感情?”他危險的神情恰似一觸即發的猛獸。
殷素薇的身子抖了抖……有那麼嚴重嗎?
“你不知道這些年,我……”袁品修漸漸的語不成聲,她的不解風情令他強自壓抑的思念無法遏止的爆發了。“素薇,我想你!”
他忘情的抱住她,手臂環繞住她不盈一握的柳腰,幾乎要將她揉進懷裏。他長大了,有能力照顧她了,這是他兒時非常渴望能做的事!
“袁……”殷素薇尷尬的掙扎,不知該如何稱呼他?
從小就不肯乖乖叫她姊姊的男孩,總是滿口的“素薇,素薇”……他清脆的嗓音讓她找回了年少的記憶。
殷素薇開始責怪自己,她怎麼會忘了袁品修獨有的音調?即使他長大,體型變了,她也不該遺忘……
有生以來,只有他會如此歡欣的呼喚着她。
“咳!”
兩名護衛發出刺耳的雜音,不識相的在一旁走來走去,打擾了沉陷在記憶深處的一對男女。
“大庭廣眾下……”別這麼抱着不放啊!堡主。
“禮義廉恥啊……”滿街的大人、小孩都在看呢!
殷素薇驚醒,倏地推開袁品修,蒼白的小臉上浮現出羞赧的紅暈,無措的僵在茶寮門口,進退不得。“袁公子,你已非孩童了,我……你,不該摟摟抱抱的……”
儘管接觸時,他的體溫帶給她無盡的舒適感,但他已長大成人,她不能再隨便與他親昵。
袁品修冷下俊臉,輕拍了殷素薇的肩一下。“再等我一下。”
慢慢的抽出佩帶的長刀,轉頭怒瞪着兩名護衛。“我去清理一下門戶。”
“堡主,我們突然感到身體不適,恕我們告病請假!”機警的兩名護衛立刻不假思索的狂奔逃逸!
一陣煙塵飄起,滿街的人都在讚歎那兩個人消失的速度快得神奇。
袁品修陰沉着臉,傳音警告了他們一句,隨即回過頭──
“素薇?”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本該站在原地的殷素薇竟然不見了。“你又想逃到哪去?”
她為什麼要跑開?她不是已經知道他的身分了嗎?
袁品修心中滿是困惑的沿着長街走過,目光游轉不定,搜尋着分別多年,面目全非的心上人。
他寬厚的背影、修長的身型,全映入了躲在對面暗巷的殷素薇眼中,昔日那個愛耍賴的可愛男孩,如今已長成頂天立地的男子,但他風華萬丈的光彩卻更令她自慚形穢。
從小他就愛黏她,要她陪、纏她抱,一天沒見到她,就會大吵大鬧;她以為那些表現只是因為沒有兄弟姊妹的他,孤單得需要一個玩伴,卻沒想到他竟認定那是男女之情?
分開七、八年了,他還能如此重視她……
殷素薇雖然對袁品修的情意感到有點哭笑不得,但更濃烈的感動之情卻覆蓋住她傷痕纍纍的身心,令她高興。
在心中,悄悄的對他說著訣別,收回了徘徊於袁品修身上的視線,不能拖累他,殷素薇警告自己,然後毅然的轉身走出小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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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外的山路狹窄又崎嶇,延伸到遠處的山林,殷素薇才走到半途,就發覺到有一群人馬走出山林,朝她而來。
她謹慎的躲到一邊,不與對方打照面,卻避免不了他人的打量。
“臉有傷疤,腳被打瘸了……”那群人中的一人發現殷素薇的特徵,開口說話;其餘人立時止步,將她包圍住。“這個女人,肯定是殷素薇!”
殷素薇的腳步一動,想逃回鎮上,轉念又想起袁品修在那兒──她不能連累到他!
“找我報仇嗎?”她平靜的以手指向山林,鼓起所有勇氣,向這群對她不懷好意的人說道:“進林子解決。”
那群人放聲嘲笑,刀劍齊出──
“殺你還得挑場合?”
“在這兒就可以!”
就在此時,一股陰冷的殺氣如狂風暴雨般猛地襲來!
“這麼多人欺負一個手無寸鐵、身上帶傷的女子,難道不會覺得羞愧?”伴着清冽的話音,袁品修像地獄幽魂般無聲的出現。
巡視眾人,他更加輕蔑的道:“無恥。”
“你是誰!”沒聽說殷素薇有幫手,眾人眼見袁品修的氣宇非凡,又似武藝高深,不由得陣腳微亂。
“走開!”知道袁品修會為自己出頭,殷素薇急忙朝他大吼。
“素薇?”從未被她凶過,袁品修訝異的挑眉。
她逞強,冷漠的警告,“與你無關,別管閑事!”
袁品修眨了眨眼,忽然笑了。“你的事,我管定了!”
她愈是不願和他沾上關係,他卻偏要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她是他袁品修的人!
“小子,你知道這女人是誰嗎?”敵視着袁品修與殷素薇的人們發出怒氣騰騰的質問。
“你們不曉得她是誰,還想傷她?”逼出勁氣,震開包圍住殷素薇的人,袁品修站到她身邊,宛如一座堅固的堡壘。
“誰不曉得她是殷思放的女兒──殷素薇!”
“那個屠殺千萬人,在北武林掀起腥風血雨的魔頭,就是她的爹!”
袁品修不悅了,俊俏的臉上烏雲密佈。“你們與她爹有仇,為何不去找她爹?仗着人多欺負她一個,算什麼?”
“你懂什麼?她爹跑得無影無蹤,正所謂父債女償,不找她找誰!”
袁品修傲然的看向叫囂之人,毫不遲疑道:“我!”
“住口!”殷素薇聽得整顆心感到激蕩不已,忍住了竄上眼眶的淚水,強迫自己無情的告訴袁品修,“你走!我的事不用你插手!”
在這世上,就只有這個男人會維護她,但她怎能害他為她背負──屬於她的原罪?
袁品修低下頭,注視着殷素薇發紅的眸,明白了她的言不由衷,他柔聲道:“除非你跟我走。”
“別胡鬧!”訓誡他的話正待出口,她的臉忽地被袁品修捧起。
他無限歡喜的道:“你依然是這麼無私的在為我着想,我真是太感動了,你以為我看不出來你是怕連累到我嗎?”
“品修!”殷素薇又羞又急,彷佛回到小時候,每次拿他沒轍,只能瞪着眼、大聲叫着他的名,卻是束手無策。
“原來他們是一夥的……”圍在一旁的人們發現到他們兩人的關係深厚,不再多話,集體攻向他們。“一起殺!”
袁品修提起殷素薇的肩,輕輕一躍,跳出重圍。
“嘿嘿~~”兩道身影突然不期而至,搶先擋在袁品修與殷素薇身前,雀躍道:“剛好趕上!”
“你們還敢回來!”袁品修冷冷的看着去而復返的兩名護衛。
“請先休息。”兩人討好的笑,接着朝向殺過來的人群摩拳擦掌,“雜碎就交給我們來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