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早,肚子餓不餓?我有多買早餐喔!」
一向習慣提早到教室上課的羅四維,給了佟伶及和他一起來上課的闇已一個大大的微笑。他早到教室的理由,不外是為了坐下來多吃點東西。
羅四維圓滾滾的體型,自然不是一日造成的,他吃的一向比別人多,而且特別容易感到餓;如果有人覺得餓了或是嘴饞,找他一定沒錯。
除了他手上提的食物外,他的書包里還放有許多零嘴;別人書包里裝的是上課用書,而他的則多半是吃的。
羅四維看到佟伶對他的話不但沒有反應,還猛盯着他瞧,他轉過頭對闇已悄悄問道:「小佟他怎麼了?」
闇已還來不及說什麼,一道聲音就自門口傳來。
「早,我就知道,既然來不及買吃的,就別買了,找你就對了。」
岳冬生覺得很奇怪,為何羅四維今天沒像平日一樣,極力反抗,不讓他輕易得手?他不禁隨着他的視線望去——
「咦?小佟,你怎麼了?」連岳冬生也覺得佟伶獃獃望着他們的樣子很奇怪。
須央,兩人各自在腦海里得到相同的結論,異口同聲地道:「阿已,一定是你欺負我們家小佟,饒不了你!」
兩人一涌而上,一個從後方箝住他的手,一個掐住他的脖子。
「啊——」甫進教室的小女子三人組,改不了尖叫的毛病。
「你們怎麼可以欺負阿已!」黃雅息率先發難。
「而且還二對一,不公平!」黃娜娜續道。
「對啊!阿已才剛轉學來而已,你們怎麼不看在小佟的份上多照顧他,反而還——」黃秀芬的話被岳冬生打斷。
「我們就是為了替小佟報仇啊!」
「就是啊,不然小佟怎麼會變得這麼奇怪,一定是這小子害的。」羅四維更用力地掐住闇已的頸子。
不過任憑這兩人如何用力,闇已仍是一副不痛不癢的模樣,眼神則專註於他在意的人兒。
「哎喲,小佟,你倒是說句話呀,不然阿已會被他們整死的,咦?」黃雅惠伸手在佟伶的眼前揮了又揮,佟伶還是沒啥反應。
「他真的很奇怪。」小女子三人組互望了下。
「我有法子。」黃娜娜得意地說。
「什麼法子?」黃雅惠問。
這下子,大伙兒的希望全寄托在她身上。
「你們看就知道了。」
黃娜娜嘟起剛補完口紅的紅艷嘴唇,慢慢地靠近佟伶。
「喂!妳不要殘害我們家的小佟!」看出她的企圖的岳冬生,因為要抓住闇已的手而分不開身,只能窮嚷嚷。
黃娜娜瞪了他一眼,繼續靠近佟伶。
小佟若再不醒來,那她就賺到了!嘿嘿嘿,她等這天已經等很久了,能吃吃小佟的豆腐也挺不錯的。
黃娜娜一身成熟女人的裝扮,讓人以為她是老牛吃嫩草。曾先工作二年再回來重孝的她,最多只大佟伶三歲。
若是讓她聽到有人敢叫她「老牛」,她肯定卯起來跟那個人沒完沒了。她在一群「小」同學裏,特別在乎自已的年齡。
就在她快得逞時,闇已甩開壓制他的人,衝到佟伶身旁,讓黃娜娜只能親到他捂住佟伶嘴唇的手背。
「嘖!到嘴的肉飛了。」
闇已也不知道自已是怎麼了,但他就是不願看到別人吻佟伶,絕對不可以!
他緊緊抱住佟伶,將他護在懷裏,生怕黃娜娜魔掌又伸了過來。
「這麼怕別人搶走你的寶貝,那你為什麼還欺負他?」岳冬生用甩被闇已用力甩開的雙手,仍隱隱作痛,他不禁甩了又甩。
「我真的沒有欺負他。」闇已辯解道,他也不知道佟伶是怎麼了。
「咦?你們看!」黃秀芬注意到佟伶的異狀。
大伙兒順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到佟伶抖動的肩膀,似乎在哭;闇已心疼地想抬起他伏在自已胸前的臉,想知道究竟何事惹他小傷,但佟伶卻更抱緊他,不願讓人看到他的脆弱。
「小佟!小佟!你到底怎麼了?」闇已慌得人都亂了,「是我不小心惹你傷心嗎?」
雖然他怎麼想也想不起來,但若能讓佟伶高興,要他道多少次歉他都願意。
但佟伶僅是偎在他懷裏,搖搖頭不說話,他也怕聲音會泄漏他的軟弱。
黃秀芬是眾人中唯一還保持冷靜的人,她開始覺得應該已經上課了,為何都沒有其它同學進教室而感到納悶。但幸好現在沒有其它同學在場,否則佟伶定會更羞得不知如何是好。
「那是我啰?」
其它人雖知佟伶不是個會記仇的人,也不是會對小事掛心的人,但今早這情形令他們不安。
佟伶只是一個勁兒地搖頭。
「小佟,你要是再不說,就是將我們大伙兒當外人,這讓我很生氣。」
小女子三人組裏年紀最長的不是黃娜娜,是黃雅惠。她已經結婚,在家當少奶奶的生活讓她感到無聊,於是她又回來當學生。
她們三人都比同班同學年齡稍長,所以很自然地就混在一起,因為心疼外表看似堅強的佟伶,所以佟伶入學后不久,就與他們這些傢伙結下不解之緣。
也許是人生歷練的差異吧!他們這群人都是因心疼佟伶而不意聚集的。
因為被佟伶的外貌吸引而來的人多得是,在佟伶不知情的情況下,都被他們不着痕迹地給踢走了。
真辛苦他們了,誰教佟伶的美貌總讓一些居心不良者覬覦。
「我們走!」黃雅惠發火,轉身欲離去。
「雅惠!」佟伶終於抬起頭,起身拉住黃雅惠,他臉上的淚已經擦乾,但眼睛的紅腫是騙不了人的。
被佟伶充滿歉意地一望,黃雅惠什麼怒氣都沒了。「唉!你到底怎麼了?大家都擔心得很呢!」
「我……」望着眾人擔憂的眼神,佟伶知道他不說不成,於是他坐下來,娓娓道來:「以前我待的學校有一個流言,傳得很廣,使得所有人都不敢接近我。我的朋友怕惹上一身腥,因而一個個遠離我,還鬧到老師頻頻找我談話。
幸好那時我快畢業了,所以我特地挑選離家很遠的學校就讀,就是想遠離那個不堪的過去。」
佟伶深吸一口氣,繼續說:「我不知道流言是從哪裏傳開的,總之內容大致上是說我在賣淫,而且專賣給男人,說我是同性戀,只要有錢誰都可以上。」
「這是真的嗎?」
大伙兒瞪了黃雅惠一眼,這還用問嗎?
「當然不是!」眼眶又濕了的佟伶極力否認。
「那不就得了。」黃雅惠洒脫地拍拍佟伶的肩膀。「那些遠離你的人不配當你的朋友,失去也不值得可惜。況且,就算是同性戀又怎樣?不偷、不搶又不害人,你不要同那些人一般見識。」
黃雅惠停頓了一下才說:「你該不是以為我們也是那種人吧?」她面目猙獰,威脅以地俯近佟伶。
佟伶不好意思地低垂螓首。
「所以當你得知我們經由闇已知道你們的關係,知道你是同性懋后,以為我們會從此遠離你,沒想到今天我們還是一點都沒變,你大受感動下,才不小心哭了出來,對不對?」
「我才沒哭!」
佟伶猶做垂死的掙扎,他連替自已爭辯「性」向的機會都沒有,大伙兒已由佟伶與闇已之間的小動作,如方才一進教室時,闇已替佟伶撥齊髮絲,及後來他抱着他哭、心疼地的表情……等等,認定他們是對情侶。
佟伶也因為那夜起接受他們之間曖昧不明、似情人般的關係。不太習慣與他人身體過度接觸的他,卻任闇已隨意靠近,彷佛兩人相識、相知已久。
他們比佟伶更早一步看清兩人間的感情。
「是,你沒哭,但我馬上就讓你哭,竟然敢瞧不起老娘我,大伙兒上!」
於是一班娘子軍展開地獄式的搔癢攻擊。
「你們做什麼!?」
仍搞不清楚狀況的闇已心急地想幫佟伶,卻又被羅四維的手臂勾住脖子,而岳冬生則負責架住佟伶,任三名小女子為所欲為。
他們也氣不過佟伶看輕他們的人格,是該小小地懲罰一下。
佟伶癢得受不住,不停地大聲求饒。
「哎呀!」黃秀芬突然大叫。
「嚇人啊,叫那麼大聲!」站在她身旁的岳冬生離她最近,被嚇了一大跳。
「你們不覺得很奇怪嗎?」
好不容易得以喘口氣的佟伶好奇地看着她。
「什麼很奇怪?」
「我們都已經進教室這麼久了,上課時間也到了,為什麼都沒有其它人進來?」
「也對。」他們終於也注意到了。
「想不想知道為什麼?」
「喂!」這種時候還賣關子,黃雅惠一臉想殺人的樣子。
黃秀芬只好吐吐舌,趕緊比了此黑板。
航空一年二班,物理改在A-05上課
「什麼!?寫那麼小誰看得到啊!」
大伙兒連忙收拾散在桌上的書本及文具。
「昨天好象有說什麼要改教室的。」闇已突然說道。
「你怎麼不早講!」
小女子三人組一吼,闇已只好暗自在心裏嘀咕,昨天下課時她們那麼吵,教他怎麼聽得清?
「同性戀有什麼大不了的嗎?」闇已終於有機會可以開口問一下方才他們一直提的名詞,那是造成這次風波的原因。
黃雅惠瞪了闇已一眼,同情心泛濫地對佟伶說:「小佟,這人真的好嗎?你要不要考慮換個對象?」
「是啊!實在呆了點。」黃秀芬與黃雅惠一同攬着佟伶走出教室。
「是沒什麼大不了的。」只有羅四維好心地替他解答,「不過大多數人認為他們是異類,並加以排斥,所以今後為了小佟好,記得不要在其它人面前對小佟摟摟抱抱的,最好也不要隨意摸他,否則會引來不必要的流言蜚語。」
「啊?」
「我知道你不在意旁人的目光,但小佟在意,你要多為小佟想。」站在朋友的立場,羅四維覺得他有必要多多提醒這隻雖然長得很好看,卻有點驢的大笨牛。
「不能摸、不能抱?」不能任意地藉由碰觸來感受佟伶的存在,是多大的遺憾啊!
「也不能說。」
羅四維見闇已一臉不解,開始懷疑這隻笨牛真的適合佟伶嗎?但他能讓不習慣與人過於接近的佟伶答應同居,想必有他的不同之處。
「除了我們以外,你不能別人一問,就老實地回答他們你跟佟伶之間親密的關係,自家人的事只要讓自家人知道就好,聽我的准沒錯。」
羅四維看了一下手錶,「糟了!來不及了!」他拉着闇已往物理教室跑去。
***
「都是你害的!」羅四維責備着闇已。
上課鐘聲早已響過,被夥伴丟下的羅四維與闇已姍姍來遲,其它人皆已偷偷地溜進教室,找到位置坐下。
羅四維本想如法泡製,彎着身,潛至座位旁,誰知那隻大笨牛竟站得直挺挺地,一點也不為自已的遲到感到羞愧,害得他們倆一起被老師發現,而被罰站着聽課,還不幸地站了兩堂課,真嘔!
岳冬生忍不住竊笑,一想到老師方才不論有什麼問題,都拿他倆開刀,羅四維那緊張了兩堂課的拙樣,讓他覺得可笑極了。
「有什麼好笑的!」羅四維生氣地望向岳冬生,這才發現,笑的人不只他,連那隻大笨牛也在笑。
「可惡!我要殺了你!」
闇已趕忙躲到佟伶身後,搭着他的肩,閃避羅四維的攻擊。
嘻嘻,只要有正當的理由,他還是可以碰觸小佟的,闇已得意的暗想。
他可以摸他的肩,扶他的腰,拂他的秀髮。
「可惡!你還笑!」羅四維見闇已不但不怕他,還笑得很開心,他更生氣了。
卡在中間的佟伶無奈地當調停人,「好了,好了,四維你再不住手,我都要被轉暈了。」
羅四維為了能打到躲在佟伶身後的闇已,不停地轉換方向攻擊,佟伶也隨着他的攻勢,不斷地被迫轉來轉去,不被轉暈才怪。
「就是嘛!難得有機會可以大出風頭,你就彆氣了。」岳冬生則在一旁幸災樂禍。
「既然你這麼喜歡出風頭,那下回我特地幫你製造一個,讓你地出盡風頭!」羅四維咬牙切齒地說。
「好了,你也別生氣了,你早該知道這傢伙的神經構造跟我們的大不相同,所以如果再氣下去,也只是跟自已過不去。」
黃雅惠點醒他,要做注意此刻,不,似乎是隨時,在闇已的眼中,只有佟伶的存在。他根本不在乎方才課堂上的窘境,也不在乎剛剛羅四維的威脅,更甚者,他根本不在乎一般人會在意的事情。這人還真有些怪怪地,幸好他目前為止看來是無害的。
「算了,我好象傻瓜。」
羅四維總算髮現自已愚蠢的行徑。突然,他想到更好的方法,忍不住奸笑出聲。
「嘿!嘿!」
「你幹嘛笑成那副德行?」岳冬生雞皮疙瘩頓時掉滿地。
「小佟,待會兒你又要去打工了嗎?」
羅四維走向前與佟伶說話,刻意擠開緊黏在他身邊的闇已。
「是啊,待會兒一下課就得趕過去。」
「在『閑雲咖啡屋』是嗎?」
「是啊,你要來捧場嗎?不過很抱歉,我沒辦法請客。」
他們都知道佟伶拚命打工,一定是家境不甚寬裕,所以才不會壞心地要求他破費。
「小事一樁,我只是想去喝杯咖啡。」羅四維故意轉而問向闇已:「想不想去啊?」
他分明心中有數。就見闇已點頭如搗蒜。
「你們要不要去?」羅四維轉頭問其它人。
岳冬生狐疑地望着他。這小子怎麼突然轉性了?
其它人將他拉到一旁,岳冬生悄聲問:「你在打什麼主意?」
「幫我個小忙吧!」羅四維笑得很賊。「阿已不是最喜歡黏着小佟嗎?我們就來招讓他看得到、吃不到。」
「怎麼做?」惡作劇心起,岳冬生也忍不住想參一腳。
「不讓他接近小佟,我想一整天下來他鐵定會臉色難看到極點的。」
岳冬生心想這點子不錯,阿已這小子黏小佟着實黏得太緊了些,讓他們這群人都忍不住吃味。小佟怎可只屬於他!至少在他們恩愛的小窩外,小佟也合該是屬於他們的。
不過岳冬生還想乘機多撈點油水,「那我『們』有什麼好處?」他好心地順便幫其它人問。
「啐!你竟想乘機揩我油,好吧,今天你們在咖啡屋裏的費用就算在我頭上,成交?」
「成交。」
兩人一同上前,分別站在佟伶一左一右,不着痕迹地將闇已擠得遠遠地。
「小佟,那下課時就麻煩你帶我們去了。」
「別這麼說,老闆看到我帶人去,一定會很高興的。」
「那我們也要去。」黃娜娜拉着兩位貼心好友加入。
他們將佟伶團團圍住,闇已自此非得等到晚上才能與佟伶單獨相處,同佟伶說上一句話,摸到他一下,如今他只能用一雙黑溜溜的眼睛盯着佟伶看。
剛好路過的黎虹櫻目睹這一切,她訝異令她丟臉的人竟還好端端地站在那兒,快樂地笑着,而站在他身後的人,好象是那晚被她招喚出來的惡魔,不過她也不是很確定。
因為那人傻呼呼的,一點也不像在那充滿魔魅氣氛下突然出現的黑衣男子,一定是她看錯了。
那晚他們的契約還未完成,那惡魔即消失不見,這是否代表她那晚的詛咒失敗?
還沒完成契約便消失的惡魔能力一定很遜,知道自已無法完成她的願望,才自慚形穢,趕忙躲起來,免得遭她責罵。
一定是這樣的,沒錯!
想不到那麼差勁的惡魔,也能到人間鬼混,還會被那本魔法書招喚。下次她會找個看起來更可靠的,並確實完成契約的程序,省得她等了又等、盼了又盼,那可惡的佟伶仍毫髮無傷地活着,這教她如何平息心中的怨恨!
這次一定要成功,她不能再讓佟伶平安無事地活着,一定要讓所有瞧不起她的人付出代價,又不能讓人發現是她做的,最好的方法就是善用那本魔法書。
黎虹櫻高中將畢業時,有個女同學怪她搶走她的男友,實際上她也沒費力去搶,只不過媚眼一笑,她的男友隨即被勾了魂似的自動靠過來,這能怪她嗎?總不能教她永遠都不能笑吧?
但那女同學竟當眾甩了她一巴掌,當時黎虹櫻像個淚眼娃娃似的,柔弱她哭倒在男老師的懷裏,男老師也給了那女同學適當的懲罰,縱使如此,仍難消她心頭之恨。
後來,她刻意地在暗戀她很久的男同學面前傷心了很久,也有意無意地暗示了許多,男同學便義憤填膺地代她報仇,強暴了那名女同學。
事情鬧開來,雖然有人懷疑男同學是受她指使的,但因證據不足,大多數人仍視她為受害者。
但依他們黎明集團的名聲之大,一旦沾惹上是非,就像是雪球似的愈滾愈大,大到無法收拾。
當時正巧遇到集團也染上貪瀆及暴力侵佔他人土地、資產的惡名,為求平安度過,她爺爺命她到這所偏僻的大學就讀,等一切都過去后,再接她回去。
經過這件事,黎天昊,也就是黎虹櫻的爺爺多多少少開始質疑她的行為,為了再度得到爺爺的全盤信任,她不能再使喚她身邊的人,至少近期內不行,所以報復佟伶的行動必須掩人耳目才行,幸而她獲得了那本書,真是天助她也。
是夜,她又抱起一開始便讓她深信不疑的魔法書,喃喃念着咒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