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是誰在叫?
木姚兒驚異的轉身，就看到一個健壯的中年人「排山倒海」而來，「放開我的兒子。」聲音洪亮得嚇人。
原來是玥鳴的父親，真是有其子必有其父，從這男人的身上，她可以看到玥鳴二十年後的樣子——依舊是翩翩風采，難怪傳說中修行千年的碧璃會對他動心，果真有其原因呀!
「爹，你聽我說……」安玥鳴緊張的後退，看到父親鐵青著一張臉，他就知道他這回慘了，「我不是故意的，你不要生氣。」乘機拉回木姚兒一起往後退，「姚兒，後頭有沒有出路?」唉!早知道就在山上多待幾日，等爹氣消了再回來。
不解他心事的木姚兒疑惑的往後瞧，後面只有一扇小小的窗戶。
「有沒有?」他緊張的又問。
「有，不過好像不大……」
「有就行啦!」他拉着她，轉身就要溜走。
「你這個孽子給我站住!」安傑人大吼，但是，哪裏阻止得了他呢?
「逃呀!」一轉身，安玥鳴才發現那只是個窗戶，而且還很高，「你指的出路呢?」
「就是這個呀!」木姚兒理所當然的指著窗戶。
這下真的逃脫無門了，完蛋。
「你還想去哪裏?」安傑人大步趕上，一把抓住兒子的手，咬牙斥道：「你好大的本事!」
眾人眼看情形不對，急忙後退，要知道，安傑人可不像安玥鳴那麽好講話，雖然外表文質彬彬的，但個性剛烈，一旦惹上他，可就吃不完兜著走了。
「你竟然給我惹出這麽大的事情來?」他真會被這個孽子給氣死!
安玥鳴的背抵在牆上，賠罪的笑着，「爹，別生氣嘛!又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幹嘛這麽生氣呢?」
她與他肩並肩站着，不明白他幹嘛這麽害怕，眼前這男人是他的親爹呀!難不成他會把他給吃了?
「你在怕什麽?」她好奇的問，繼而想到安傑人能生出這樣特殊的兒子，或許另有一番本事，說不定可以看穿她的真面目!
想到這裏，她額上直冒冷汗，她……或許失算了。
「因為……該怕的。」要是他不怕，那他爹不是很沒面子嗎?所以，在這些「外人」面前，他起碼要怕給大家看，保留父親的尊嚴，要掀桌子吵架，等回家後再說。
「你是誰?」安傑人這才注意到兒子身旁的姑娘，一身粉紅的衣裳，清秀的臉龐，看起來頗有空谷幽蘭的味道，很討人喜歡。
「我……我是……」她拉拉他的衣袖，要由她宣佈自己是他未來的新娘嗎?總覺得不妥當，怪不好意思的。
「她是……」爹正在氣頭上，要是他現在宣佈姚兒是他私自訂下的未婚妻，爹豈不氣炸了?「她是……改天再告訴你，好不好?」
「不好!你給我立刻說清楚!」安傑人大聲斥喝，父子多年，他當然感覺得到其中有鬼，「這小姑娘跟你是什麽關係?」一定是那種見不得人的關係。
她心中有着不滿，他為什麽要隱瞞?剛剛在林子裏時，他不是保證會說服他的家人，讓他倆在一起嗎?難道不到一天的時間，他就要反悔了嗎?
不，她不能讓他有反悔的機會。
「我是……」
他立刻捂住她的嘴，湊近她的耳邊，「忍着點，回家再說。」
她抓下他的手，正要問為什麽時……
「你到底在搞什麽鬼?」安傑人氣憤的抓住他的衣襟，把他提到眼前，「我辛辛苦苦的把你養這麽大，是讓你出來玩姑娘，糟蹋人家的感情嗎?你這樣簡直跟你那個……」
「不是這樣的。」她受不了的大叫，絕不容許他被誤會，「他沒有玩弄我，他很認真的對我許下承諾，說要娶我。」
頓時，現場立即安靜下來，全部的人都驚訝的看着她。
「你、你說什麽?」安傑人放下兒子，驚訝的轉向「未來的兒媳婦」，「他說要娶你?」
木姚兒點點頭，有點不安的後退，怎麽了?她說了什麽天大的事嗎?怎麽那些原本看戲的「觀眾」，竟然一個個後退?
「你是什麽身分?哪裏人?你的父母呢?」一聲比一聲嚴厲。
「我……我只是個普通人家的女兒。」她吞了吞口水，難道真的被「公公」給瞧出真相了嗎?她緊張得心臟快要跳出喉嚨了，但是，她不能就這樣放棄，「我……我是廣州人，父母雙亡，來這裏投靠親人，結果……結果他們也都死了。」
「死了?」安傑人的眉頭都皺在一起!同樣的故事很多年前也發生在他身上，結果結下了一段孽綠，徒留無限憾恨，如今他怎麽也不能讓兒子重蹈他的覆轍，接近來路不明的女子。「這麽說，沒有人能證明你的身分?證明你確確實實是個人?」
「啊!」群眾一陣驚呼。
她嚇得臉色發白，難道……難道「公公」真的看穿她了?這下她會有什麽樣的遭遇?她會被殺死嗎?還是被趕離玥鳴身邊?不，她好不容易遇到這樣一個男子既是她的同類，又不是她的同類，最重要的是，初見他時的那份悸動，是她過去五百多年來不曾有過的。
孤單了幾百年，靜靜的看着世間男女的情愛纏綿，感覺是那麽的甜美，讓她想不顧一切的墜入情海，體會箇中滋味，只是一直苦無機會。
現在機會來了，她怎能輕易地讓安傑人給破壞了?如果有必要，她會破例施法，就算會因此得罪那位沉睡中的狐狸精——碧璃，她也再所不惜。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她裝作無辜，綻出溫柔的微笑，誰都不能阻止她跟玥鳴在一起……
「爹。」安玥鳴突然出聲，擋在他爹跟木姚兒之間，「你是吃錯藥了嗎?她哪裏不像人了?」他拉過她，捏捏她的臉頰，「你看，她有眼睛，有嘴巴，有體溫，哪裏像鬼了?爹，你醒醒吧!世上沒妖怪，就算有，也絕對不會是她。」那口氣非常肯定。
安玥鳴從小就聽父親說「妖怪」有多麽多麽恐怖，但是，妖怪到底長什麽樣子，他卻從來沒見過，一切都是爹和奶奶在描述；直到長大後，他才從一個很有「見地」的私塾老師那裏得知這世上根本沒有妖怪，就算有，也是人們自己捏造出來的。
想想也對，從他出生到現在，從沒「見」過妖怪，反倒「聽」過不少妖怪的故事，這一切難道不是人類的幻想嗎?
「爹，容兒子鄭重地為你介紹，這位姑娘姓木，名姚兒，是孩兒屬意的妻子，請爹成全。」安玥鳴拉着她一起跪下，神情十分認真。
所有人見狀都嚇了一跳，尤其是安傑人，他作夢也沒想到兒子竟會為了一個女人，破例的在眾人面前拆他的台。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嗎?」
「孩兒知道自己太過膽大妄為了。」安玥鳴低下頭，不去看父親的怒顏，「但是，孩兒還是請仁慈的爹成全我們，我對姚兒是真心的。」
「你……」
木姚兒感動極了，她果然沒看錯人，他對她是真心的，並不是一時的衝動，也不是一時的同情，「玥鳴……」她哽咽的呼喚，在心裏暗暗發誓——玥鳴，你放心，無論如何我都會守在你身邊保護你。
安玥鳴朝她一笑，拍拍她顫抖的小手，「別擔心。」
「你這個孽子，我絕不允許你娶這個來路不明的女子。」安傑人指下狠話，早知道他會私訂終身，他就該趁早為他找個媳婦，那他現在就不會出這種亂子了。
「安老爺，何必這樣呢?所謂兒孫自有兒孫福……」有個旁人忍不住勸道。
「這裏有你說話的餘地嗎?給我住口!」安傑人立刻瞪過去，大聲斥道：「看什麽看，統統給我滾出去!」
大夥兒只有意思意思的倒退兩步，就看見安玥鳴倨傲的抬起頭，毫不畏懼的說道：「如果我一定要娶姚兒呢?」
「那……那我就不認你這個兒子!」
四周一片驚呼，安老爺撂下這樣的狠話，擺明了不會再給安少爺第二條路走。
「好，那我……」他剩下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就被木姚兒的手給捂住了口。
她緩緩的搖搖頭，她怎麽忍心讓他為了她放棄父子親情?他有這樣的心意就夠了，只要能夠跟他在一起，她不在乎什麽名分，「別說出會讓你後悔的話。」
他的大眼睛眨呀眨的，不懂她為什麽要這麽做。
她微笑，轉頭看向安傑人，「安老爺，你誤會了，安公子只是和你說笑，他只是可憐我孤家寡人一個，收留我為奴婢伺候他。」
安玥鳴的眼睛不敢相信的睜大，她居然這麽說，她的腦袋有問題嗎?
「是這樣嗎?」安傑人頗為懷疑。
他迅速拉下她的手想要反駁，「當然……」可是一看到她的眼眸，他竟不由自主地說：「是這樣沒錯，她是我新收的侍女。」
安傑人鬆了一口氣，原來只是個奴婢呀!害他緊張了老半天，他氣不過的敲一下兒子的頭，「孽子，就會給我找麻煩，還不快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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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這就是人類的家呀!
木姚兒好奇的四處張望，包括屋檐、門窗，到亭台樓宇……無論論走到哪裏，都可以感受到設計者的巧思，不過，她的心情也格外的沉重。
因為，屋裏有許多東西是用她的「同類」雕刻而成的，他們被迫離開故鄉、離開泥土，變成另外一件事物矗立在這人世間。
這一切的遭遇，上天自有定數呀!
「奇怪，我為什麽那樣說呢?」他的喃喃自語喚回她飄遠的神志。
「說什麽?」她小心翼翼地問。
「剛剛我竟然說你是我的婢女，你聽了一定很傷心吧?」他拉住她的手，心中充滿歉意，「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事，怎麽會說出那些話，我一定是被我爹嚇昏了頭。你別傷心，我這就去跟我爹說清楚。」說完，他邁開腳步就要去找父親。
她拉住了他，「別急，我並不傷心的。」反而對他微笑，「我知道你的心意，我也明了你剛剛那麽說，一定是不想破壞你們父子間的親情，你這樣做是對的，我也贊成。至於我們的婚事，我想，我們可以慢慢的說服你爹。」
他心中感動萬分，他何其有幸，能遇到這樣體貼溫柔的女子呀!
他握住她的手，鄭重的說道：「你放心，我絕不會辜負你的，不管我爹怎麽反對，我一定會說服他的。姚兒，你一定要等我。」
她點點頭，真心的承諾，「我會等你的，不管是一百年還是一千年。」
他開心的笑了，捏捏她的臉頰，「我可沒法等這麽久，最多一個月，我一定要說服父親，不然我就——」他的唇被她的手指按住。
「不要承諾任何事，每一句話成真都是要付出代價的。」只是，他一直不知道。
他握住她的手，輕輕的移開，「那是對一般人而言，對我來說，我要什麽就有什麽，只要我開口——」
「別說。」她又用另外一隻手捂住他的唇，「做人腳踏實地最重要，不是嗎?」
他偏著頭，不太了解她話中的含義。
「不要貿然開口，石頭得經過多少歲月的焠煉才能變成黃金啊!任何人都不能、也不該縮短這個過程，這樣有違天意，會遭天譴的。」
「什麽天譴，我就是那個能創造奇迹的人。」他拍拍她的肩膀，要她寬心，「你放心，我一定會辦到的。」就算辦不到，也鐵定可以「說」到。
她嘆了一口氣，「你誤會了，我不是說你辦不到，我是希望你能用正常的方式來達成。」轉過身，看着青翠的樹梢，「我來這裏也有一段時間了，也聽聞你不少事迹，傳言你只要用講的，任何事情都可以辦成，而且屢試不爽。」
他得意的點頭，「對呀!我只要開口——」
「就能把非變成是?這是不正常的，我不希望你用這樣的方式來讓你爹改變心意，這不是真心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他終於有一點點明了。
「原來你要的是這個。」他煞有其事的點點頭，並燦爛的笑了，「我明白了，我會親自說服我爹，讓他真正的成全我們。」
她點點頭，欣慰的笑了。但願此後他倆順順利利，甜甜蜜蜜的，她不在乎要等多久，只在乎結果是否圓滿。而她相信結果是肯定的，只要他……永遠沒發現她真實的身分。
「你們還在磨菇什麽?」嚴厲的聲音來自安傑人口中，他原本不善的臉色此刻更加冷酷了，身後還帶了幾名彪形大漢!一看就知道別有企圖。
「爹，你要做什麽?」安玥鳴平靜的問，眯起眼，警覺的看着父親身後的大漢。
「確保你不再闖禍，來人呀!把大少爺給我捉起來。」
又來這一套。
「是。」大漢們一擁而上。
「爹，你不可以這樣做，我已經長大成人了，你不能老是把我關起來呀!爹……」他急急的叫嚷。
「放開他，你們放開他!」木姚兒慌亂的叫喊，想要研開這些大漢捉住他的手，但卻徒勞無功，「老爺，請你放開玥鳴吧?他沒犯什麽錯呀!」
安傑人冰冷的視線射向她，「這裏有你說話的餘地嗎?來人呀!把這個姑娘抓起來，送進柴房。」
什麽?連她也捉!
為什麽?她做了什麽?還是……安傑人看出了什麽?
「不准你們抓她，聽到沒有?爹，你到底要做什麽?」安玥鳴大吼，心慌意亂的叫道：「放開姚兒，放開我，聽到沒有?不然我立刻開口讓你們死!」
死?
大漢們驚愕的望着他，「少爺，不可以呀!」
「你給我住口!」安傑人更是氣急敗壞。
那些大漢的臉色變了一下，但很快地恢復正常，有安老爺在，他們就不信安少爺能有多囂張。
「那就把姚兒和我放開。」最後一次警告羅!
安傑人咬牙命令，「把少爺關進他的屋裏去，沒我的准許，不許任何人進去探望。」
好!這可是爹自找的，他馬上仰頭大聲說：「現在，凡是抓我的人立刻給我昏過去!」
「不要呀!」她驚呼。
一陣冷風吹過，捲起塵沙……鳥聲啾啾，蟬聲唧唧。
什麽事都沒發生，沒有人昏倒。
「怎……怎麽會這樣?」安家父子同樣感到驚異，父親是喜，兒子是悲。
安玥鳴的魔力消失了嗎?
還來不及探究原因，首先回神的安傑人再度命令，「把他們兩個給我關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