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你先回飯店去,累了就先睡,別等我了。”樊家大宅五樓的書房外,少野細心的俯首叮囑。

拾露猶豫地望着他身後緊閉的雕花門扉,心中惴惴不安。“可是……”“別擔心,他只是想和我談談,不會有事的。”少野轉向孟遷。“阿盂,麻煩你了。”

孟遷沒多說什麼,僅揮了揮手示意,便護送着拾露下樓。

打開門,少野筆直地走近端坐在松木長桌后一臉嚴肅的父親。“爸。”

“你應該很清楚我想跟你談的事吧?”看着少野,樊允開的心中就不免湧起幾分為人父親特有的驕傲。

四個孩子中,老大伯文軟弱怕事,老二仲文好賭成性,老三叔文野心勃勃卻無才幹,綜觀來說,只有挺拔出色的小兒子少野最讓他偏愛與看好,無奈的是最讓他頭痛煩惱的也是他。

就拿這一次總裁接任人選的事來說吧,他原本以為只要當著眾多名流仕紳的面宣佈,或許就能趕鴨子上架的逼少野屈服,沒想到他竟然完全不理會這招人情壓力的攻勢,甚至態度堅定的當眾推辭,不但使場面變得尷尬,也迫使他下不了台,最後只能草草地結束壽宴。

唉!看來他實在太不了解兒子了!

“我已經說過了,我對娛樂事業沒興趣。”少野重申道。

“不要隨便便就用‘沒興趣’三個字打發我!”樊允開怒喝。“你也不想想。

當初要不是我栽培你“栽培?”少野打斷他,語氣不溫不火。“需要我提醒你嗎?

除了在樊家住過的四年,十四歲以前,我根本連見也沒見過你一面,我吃的、穿的、住的。用的,全是媽媽辛辛苦苦替人端盤子、洗碗、掃地賺回來的。至於醫學院的學費是我自己靠着獎學金和兼家教的薪水支付的,所以你不覺得‘栽培’兩字有待商榷嗎?”

“你——”樊允開一掌拍在書桌上,驚人氣力震得紙張文件紛飛。“你是在指責我這個做父親太差勁,不但不關心你,也沒盡到父親的職責嗎?我承認我確實虧欠你十四年,但那全是因為我不知道有你的存在呀!事實上,要不是因為你,我又何必大費周章把你們母子接回來——”杯盤碎落加上一聲驚呼,阻斷樊允開未竟的話。

“媽?”聽出是母親的呼叫,少野奔出書房外察看。

書房門外的齊芳君一臉驚惶,抬起頭,模樣顯得手足無措。

光潔的大理石地板上是散落一地的銀質托盤。白瓷杯組,和猶漫着氤氳芳香熱氣的茶水。

“我……我只是端茶來,你爸爸最愛喝的鐵觀音,剛泡好,很香的。我不是故意要偷聽的,我。我沒有,真的沒有……”她語無倫次的焦急解釋。

“我知道,我知道你沒有偷聽。”少野小心地繞過碎片,走近母親身旁輕聲安撫。

齊芳君一見雙手橫抱胸前立在門邊、面色微怏的樊允開,原本稍稍安定的情緒,馬上又變得慌張不安。“我馬上、馬上收拾,一下子就好……”少野連忙拉住她。“媽,沒關係的,小心割傷了手。來,我陪你回房休息,待會兒我就請江媽來清理。”

“碎了、全碎了,救不回來了……”她撿起一小片碎瓷片,兀自對着它哺哺自語,似乎對少野的話聽若未聞。

他敏感地察覺出母親的不對勁。“媽,明天我就陪你到百貨公司逛逛,順便買組新的茶具,好不好?你——”齊芳君突然甩脫少野的手,原本在她手上的碎瓷片飛離,在他手掌心劃出一道長長的傷口。

少野鬆開了手,悶哼一聲,刺痛感隨即傳來。

齊芳君見狀,用力捂住嘴裏的嗚咽聲,淚水順勢滑落面頰,她轉身往頂樓方向跑去。

“媽!”顧不得已滲出血漬的掌心,少野焦急地大步追趕上前。

“江媽,快去打電話請林醫生來!”樊允開尾隨其後。

頂樓天台上,齊芳君正搖搖晃晃地朝欄杆邊緣走去。這麼多年了,她苦苦守了這麼多年,沒想到還是聽見她最不想聽見的答案,原來他接她回樊家不是因為還愛着她,而是為了孩子。

“媽!”少野惶急地喊着母親。

齊芳君轉頭看着少野,一臉憤亂,似乎認不出他是誰。

“媽,我是少野,你的寶貝兒子少野呀!你不認得我了嗎?聽我的話,那個地方很危險,快進來。”他顫巍巍地伸出手。

“少野,媽要走了。”齊芳君朝他搖了搖頭,她的眼神迷濛、腳步急亂,臉上卻綻放着絕艷的笑容。“媽有沒有告訴過你,我不喜歡這裏,這裏的人都對我不好,都想趕我走,可是我不走,只要能守在他身邊,誰也趕不走我,但是他……他為什麼不愛我了?”笑容追去,她黯然神傷的往後退了一步,更近樓沿。

少野的心跳加劇,卻只能保持鎮定,和顏相勸,“媽,你先進來,先進來再說好不好?”

“十多年來,我一直都念着他,他說會馬上來找我,可是一走就是十幾年,我不怨,一點也不怨的。等到他終於來接我們母子,我好高興,真的,那真的是我生命中最快樂的一天。我一直以為他還愛我,可是為什麼?為什麼他不能只愛我一個人?為什麼他身邊總有不同的女人?為什麼?”隨着一個又一個的問句,她的腳步更為急亂,身形搖搖欲墜。

“芳君!”飛奔上樓的樊允開猶喘着大氣。“你聽我說,我愛你,我當然愛你!

從今天開始,我就留在家裏陪你,我們天天一起種花、散步、養只小狗什麼的,總之,你想做什麼我都陪你!”

樊允開的一席話讓齊芳君的眼中乍現出期待希望的光芒,卻又在轉瞬間滅了蹤跡。“我不信,你又說好聽話哄我了,你老把我當成小孩子一樣的哄……”年輕時相戀的甜蜜回憶突然湧現,歷歷在目,像是他常贊她是一朵脫俗水蓮,相見的時候總不忘買一朵送她;像是他不管多忙、多累,都不忘拎着消夜來看她;還有,當他知道她從沒看過雪景,就帶着她直奔北海道,兩人在冰天雪地的銀白世界裏熱情相擁……為什麼人們相愛,卻不能永遠停留在最美好的一刻?

看着母親彷彿已作了某種決定的篤定表情,讓少野不由得心驚膽跳。“媽,你不是答應過我,等天氣涼爽些就到鄉下來住幾個月嗎?還有,我和拾露的婚禮怎麼能少了你?對了,你不是一直很想早點抱孫子嗎?以後寶寶出生了,你愛抱多久就抱多久,你說好不好?”眼看她距樓緣只剩一步之遙,他只能動之以情,盡量分散她的注意力。

“少野,對不起。媽媽祝你和拾露永遠幸福。”看着樊允開和少野最後一眼,這是她今生惟一愛過的兩個男人,她不后侮,她只是累了,累得無法再對人生抱有任何美麗期待。

“再見。”她笑了,笑得如此憂傷,卻又如此動人。

這是她最後一句話,最後一抹笑。

“芳君!”樊允開朝縱身而下的人兒大吼。

“媽!”少野心神盡碎的飛撲上前,仍遲了一步,無助的他趴倚在天台邊緣,眼睜睜地看着母親如同殘風中的一片落葉飄落至地,噴洒出刺目的鮮紅。

怎麼會這麼紅?他無意識的想着,眼底、腦海只殘留着揮之不去的血紅,如同一場永不落幕的可怕夢魘。

***

手術房內。

“走開!都走開!誰也不許靠近她!”少野緊抱着母親的屍身,聲嘶力竭,一臉絕望的朝眾人咆哮怒吼。

“少野,你放開芳姨,醫生已經……宣告死亡了,你不要這樣,少野……”晚秋連聲哽咽。

“她沒死!她不會死的!她不會丟下我一個人!她不會!”拒絕面對現況的少野失去平常的自製冷靜,固執地對自己說,也對所有人說,像是奢想藉此改變既成的事實。

一臉疲乏憔悴的樊允開也加人勸說行列,“少野,爸爸——”“滾!不許你靠近她!!”少野陰沉地瞪視若他,表情酷寒。“她這輩子就為了你一個人而活,為你未婚生子,為你被逐出家門,為你辛辛苦苦地扶養我長大,為你忍受那些太太、情婦、親戚的訕笑辱罵,結果呢?你是怎麼對她的?你給了她一場美夢,然後再把她狠狠地搖醒,這算什麼?為什麼你不在二十八年前就乾脆和她攤牌分手、斷得一千二凈?為什麼你要接我們回樊家?為什麼你不讓我們母子倆平平靜靜地過日子?

為什麼你要讓她一直懷抱着希望?為什麼?讓一個女人痴痴地守着你二十八年,想必你一定非常得意吧?”

一連串令人無力招架的問句讓樊允開白了臉。

他後悔莫及地想着,他從來不覺得自己的多情是一種錯誤,但是當他見到芳君墜樓前那抹令人心碎的笑容,他才幡然醒悟自己的確錯了,錯在以為每個人對感情的態度都像他一樣收放自如、瀟洒不羈,錯在花了那麼多年尋芳采蝶,卻眼睜睜地任自己錯過最美麗的一朵只屬於他、只為他綻放的水蓮花。

他腳步踉蹌地直往後退,痛徹心扉。芳君,是我辜負你的一片情深意重,我怎麼會錯得如此離譜啊!

“樊叔,你還好吧?”晚秋扶住他,關切地問道。

長廊上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孟遷和拾露一臉惶急的直闖兩人,絲毫不理睬身後護士的呼叫制止。

“情況怎麼樣?”孟遷拉着晚秋着急地問道。

晚秋紅着眼眶,隱忍決意,不讓淚水落下來。“我們怎麼勸都沒用,少野就是不讓任何人靠近他和芳姨的屍體。阿盂,你快想想辦法,他的情緒已經崩潰了,再這樣下去是不行的……”在兩人的對話中,拾露排開圍觀的醫護人員,慢慢地走近少野。

好不容易安靜下來的少野依舊摟着母親逐漸失去溫度的身體不放,他的目光空洞無神,彷彿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引起他的注意。

“你不能過去!”晚秋伸手想攔住她。

孟遷擋下晚秋,表情凝重的對她搖了搖頭。“讓她試試。這個時候,如果說還有人能救得了少野,大概也只有她了。”

什麼意思?晚秋愣愣地看着他,問不出口。

“少野,是我,我是喵喵。”拾露輕聲地對少野說著,雖然不確定他是否聽見了,但她還是非試不可。“我來了,就在你面前,你抬起頭看看我,好不好?”

少野沉默不語,甚至緩緩地合上了眼,一如封閉起自己的心門,拒絕任何人的呼喚與幫助。

拾露並沒有因此而氣餒,她屈膝跪了下來,專註而認真地凝望着他。“你不是一個人,你並不孤單,因為你還有我呀。記不記得,你曾對我說過無論這個世界怎麼變化,我們至少都還擁有彼此,遇上了美好的事,兩個人的快樂就能加倍;萬一發生了不幸的事,我們也能分擔彼此的悲傷。你記得嗎?少野,這是你親口對我說過的話,你還記得嗎?”

凝滯的空氣、醫院特有的濃重藥水味,幾乎讓人喘不過氣來,此刻所有人都屏息以待地靜觀少野的反應。

“你還有我,少野,你還有我,你還有我……”拾露不厭其煩的一遍又一遍的重複着。

她的右手覆上他的臉頰,輕輕地摩挲撫慰,彷彿想為他拭去這份無以名狀的巨大哀傷。

然後,奇迹似地,就在她極溫柔的撫觸下,少野的琥珀色瞳眸以非常緩慢的速度再度睜開,眼神也由恍惚渙散漸漸調回焦距。

“你來了……”少野沙啞地低哺,沾滿母親血跡的手緊緊地疊合拾露溫暖的手背,彷彿想確認她的存在。

“對,我來了,我就在這裏陪着你,哪裏也不去。”她的淚眼模糊,笑容卻散發出陽光般的光芒。“你不會是一個人,永遠都不會。”

少野無言的點點頭,投人拾露的胸前,在這個為他而生的懷抱中,悲傷的情緒獲得了釋放,他由原先的低低哀泣逐漸轉成不顧一切的嚎啕大哭,失去母親的哀慟隨着放肆的哭喊盡情宣洩。

眾人都被眼前的一幕震懾,怔愣在原地。

而晚秋終於明白孟遷方才那一句話所代表的意思。

***

母親的葬禮過後,少野和拾露手牽着手,沿着樊家花園的林間小徑散步。

鳥雀啁啾,涼風徐徐,空氣中洋溢着淡淡的早秋氣息,少了一分沉悶燥熱,多了幾分舒爽適意,令人感到心曠神牽“好快喔,夏天就要過去了。”拾起一片預知四季遞壇的黃綠色樹葉,拾露感慨地說道。

“少野,我們什麼時候回診所?我好想念那群小蘿蔔頭,不知道他們又發明什麼新遊戲了?”

她抬起頭,笑意樂然。

少野低頭望着她,不答反問,“喵喵,可不可以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事?”

少野拉着拾露在樹蔭下坐好,想了一下才開口,似乎在選擇適當的表達方式。

“我還有點事要處理,必須留下來一陣子,答應我,先讓阿孟送你回去。”

母親的死對他造成十分沉重而且巨大的衝擊,經過一番深思熟慮后,他決定改變初衷,暫時接任“Headline”總裁一職。

說他的決定沒有半分私心未免太過虛偽,但他的目的並不在那些虛浮的頭銜地位,他真正想要的只是借這個職位,為母親向樊家人討回一個應得的公道。

是的,不是復仇,而是公道。

他不但要讓母親被迫隱藏多年、不能曝光的身份浮上抬面公開,更要讓那些曾經欺壓、羞辱過母親的人也嘗到同等對待的滋味。

而整件事惟一讓他放心不下的人就是拾露。

所有可能發生的情形他都已事先預想過,一旦接管總裁職位,三個哥哥絕不會就此罷休,他們必定會想盡辦法使出各種手段,無所不用其極的刁難。孤立,甚至是抨擊、抹黑他。

他並不害怕面對這些未知的險境,但無論如何,他都不能讓拾露冒險,更不願她卷人這場爾虞我詐的權力鬥爭中,因此讓她遠離暴風圈的最好方法就是送她回小鎮。

拾露臉上的笑容漸漸地褪去。“我不答應,沒有你,我就不走。”

他拍拍她的頭笑了。“你不是不喜歡這裏嗎?何必勉強自己留下來。別忘了,你上回才在壽宴上被一群女人輪番逼供,你不想天天享受那種‘VIP級’的貴賓待遇吧?”

“我才不怕!”拾露噘起嘴反駁,態度強硬。“你在哪裏,我就在哪裏,什麼事我都可以讓步,只有這件事我絕不答應廣“聽我說,”少野握起她的手,表情誠摯。“給我一年的時間,一年就好,只要事情一處理完,我馬上回去,好不好?”

“我不管、我不管、我不管……”她緊緊摟住他的腰,使出無理取鬧的最高段數。

“我跟定你了,你趕不走我的!”

“傻喵喵。”他嘆了口氣,回應她的擁抱,卻對她的堅持無可奈何。“我怎麼捨得趕你呢?”

“少野,其實……你心裏早已經有打算了,對不對?”拾露認真地問道。自從樊媽媽去世后,少野變得沉默許多,動不動就落人沉思,似乎正在考慮一件很重要的事,她害怕這種無形的隔閡,更氣惱自己幫不上任何忙。“告訴我,我知道自己懂得不多,什麼忙也幫不上,但至少我可以做到為你分憂啊!我們是一體的,好的、壞的,都要一起面對,不是嗎?”

“我心裏想些什麼,早就被你摸得一清二楚了,對吧?”少野拍着她因激動而微微起伏的背脊,下巴真着她的秀髮,決定不再隱瞞。“我打算請父親讓我接管‘Headline’,雖然只是暫時性的,但是我們原本平靜的生活一定會被迫改變,今後也會遇上很多困難麻煩的事,我不希望你為了我忍受這些苦,因為你是我最重要的、也是惟一在乎的人。”

他的坦白讓拾露感動得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

“我可以的。”她小小聲地在他懷中低語。

“你說什麼?”少野低下頭問道。

“我可以的。”她直視他的眼,目光炯炯,臉上寫滿了堅毅的決心。

“相信我,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多苦我都不怕!”

“哥哥會想盡辦法排擠我們,就像他們從前對媽媽那樣。”他試圖勸退她。

“我不怕!”她依舊執拗地道。

“親戚們會閑言闡語,在我們後頭指指點點的。”

“裝作沒聽見呀!”

“‘Headline’是娛樂事業,所以一定會有很多想挖內幕的小報記者整天追着我們跑。”

“別理他們就是了!”

“我會花很多時間在公事上。沒辦法常常陪着你。”

“我會陪你!”

“我……”少野張嘴無言,好半晌,才搖搖頭笑了,再度將拾露擁人懷裏,吻上她的香發。“我輸了。”

在愛情之前,他輸得心甘情願。

***

“請讓我接任‘Headline’的總裁。”書房內,少野昂然立在父親面前,不卑不亢地道出要求。

樊允開摘下老花眼鏡,緩緩地抬起頭,儘管心中訝異,神情仍鎮定如昔。“你改變主意了?為什麼?”

“為了我一直該做卻沒做到的事。”他注視着兩鬢白髮叢生、蒼老不少的父親,態度平和一如往常,回答卻語帶雙關。

樊允開盯著兒子,想在他諱莫如深的臉上找出蛛絲馬跡。“你以為發生這麼多事以後,我還會雙手奉送上‘Headline’,讓你把它當成報仇的工具嗎?”雖然芳君的死帶給他很大的打擊,但他自認神智還算清醒,不至於推敲不齣兒子此刻的打算。就算自知對不起他們母子倆,他也不會因此白白將辛苦打拚出的事業王國拱手出讓,眼見它毀於一旦。

“不要用你的思考邏輯衡量我的想法,更何況‘報仇’這個字眼太沉重了,我承受不起。”少野淡淡地回道。

“喔?”樊允開挑了挑眉。“我以為你很恨我。”

“我曾經是。”他坦然承認。“但是經過這些日子的沉澱和思考,我慢慢想通了,媽媽的死是她自己的選擇,我無權責怪任何人。現在的我既不恨你,也不愛你,在我心中,你只是一位長輩,如此而已。”

樊允開不動聲色地往後仰靠在椅背上,心中百味雜陳。

他知道自己覺醒得太遲,這段親情已經錯失了二十多年,早就形成他們父子之間一道無法跨越的鴻溝,就算他有心想彌補又談何容易?

也許他反倒該對兩人還能心平氣和的談話感到慶幸才是。

“你可以放心,我不會做出任何損及公司運作的事。”少野將父親的沉默視為不信任所產生的遲疑,他重申自己的想法,“相反的,我可以向你保證‘Headline’將會擁有一個嶄新的企業形象和前景。”

“你這麼有信心?”樊允開的嘴上存疑,心中卻已信服了大半。

“如果我沒有信心,今天就不會站在這裏了。”少野輕描淡寫的回答,語氣里卻有着相當程度的自信。“問題是你對我有沒有同樣的信心?”他將問題丟給父親。

樊允開沉吟了一會兒。“好廣他相信自己的眼光和判斷力,更相信兒子的新口保證。“你有一個月的時間適應公司營運狀況,我讓晚秋協助你,你儘管放手去做,不必顧忌我。一個月後,我會召開記者會,在股東大會上舉行正式的交接儀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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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上貓咪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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