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心跳的聲音，幾乎蓋過窗外呼嘯而過的車聲。林耕宇站在卧房中央，比夜色還黑的眸子。一瞬也不瞬地瞪住林子菡。
“你……是開玩笑的吧？”
最後，他只能勉強擠出這句話。
她真的喜歡他？二十幾年來，只喜歡他一個人？怎麼可能？
林子菡眯起眼睛，對他的質疑感到些微不快。“我才沒有開玩笑，你知道我是認真的！”她忽地上前，踮腳，用手揪住他領子。“林耕宇，我已經把話說得很清楚了，接下來，換你告訴我你的答案。好？還是不好？一句話。”
“你……”
這下林耕宇真正慌了，他一向冷靜又理性，但現在面對她赤裸裸、近乎霸道的感情，他竟覺得手足無措，不知道該拿她怎麼辦才好。
“……我想，這個問題還是等你酒醒了再說吧！”
“我沒醉！”
“你這還叫沒醉？你根本就不曉得自己在說什麼！你連狀況都搞不清楚……”
“我沒有！”
“你有。”
好，很好。她把眼一眯，惱怒的小臉靠近他。“OK，那你說，我是哪一點狀況沒搞清楚？你說出來，我聽聽看。”
這……
望着她近在咫尺的小臉，那咄咄逼人、比寶石還要燦亮的美目，林耕宇的心跳又開始亂了。
“林子菡，你都已經是成年人了，難道會不知道兄妹和夫妻是不一樣的？有些事情……手足是不可能代勞的。”他皺着眉，近乎咬牙切齒地說道。
該死！她一定要他說得這麼白不可嗎？
他抿唇瞪着她，並且毫不意外地發現那張盛怒的小臉先是困惑地怔了怔，接着便由白轉紅，整張臉瞬間風雲變色起來。
什……什麼？他他、他這是在暗示什麼？
紅唇詫異地微啟，原本還揪着他領口的雙手像被燙到似的立刻放開，林子菡連連往後退了好幾步。
老天……她的心跳得好快，她覺得林耕宇的那雙黑眸，就像兩團火焰似的，直直竄進她心坎底，燒得她胸口發熱，掌心冒汗。她想起了那晚的夢，她抱着他親吻的畫面，她的膝蓋登時發軟，一張臉紅得像熟透的蘋果。
“……現在，你知道我為什麼說你沒搞清楚狀況了吧？”
林耕宇的聲音，將子菡由恍惚中拉回現實。
她望着自己的哥哥，心底陡然升起一股異樣的感覺，總覺得……眼前的他，跟印象中的哥哥似乎不太一樣了？看着他，她的心跳會加速，呼吸會困難，就連說話都不自覺地緊張起來。
“那個……其實……其實我覺得……”
她想解釋，其實自己並不在意是否能過夫妻生活，就如同這二十幾年來，她的感情生活一片空白一樣，她不在乎的。可就在她猶豫着該怎麼說服他時，林耕宇放在她梳妝枱上的手機就響了，他看了她一眼，走過去拿起電話。
“喂？……嗯，我是……我知道你是小敏……是嗎？你們要回台北了？”
一聽見“小敏”兩個字，林子菡幾乎是反射性地神經兮兮起來。
怎麼又是她？！
她打電話來幹麼？那女人居然連她哥的私人手機號碼都拿到了！這……這代表什麼？難道，他們兩個真的已經開始在交往了？林耕宇沒有跟她說實話嗎？
她瞪着林耕宇噙笑的俊臉，那和先前聽見她的告白時，那種僵硬又害怕的表情簡直是天壤之別，一氣之下，她衝上前搶下他的手機——
“子……你幹麼？！”
林耕宇瞪住她，他甚至還來不及做任何反應，眼前的林子菡就已經勾住他頸項，往下一扯……跟着，把唇主動貼了上來。
林耕宇的心跳在這一剎那停住了。他不敢置信地睜大了眼，望着眼前不到三公分、微顫的眼睫。
握在子菡手裏的電話，還傳來許敏微弱的叫喚聲，但林耕宇根本已經無暇理會。此刻，他的唇正清楚地感受着那意外的柔軟，帶着點紅酒味的甜美氣息，如同催情劑一般充塞在他的鼻尖和胸腔，這感覺就和他想像中的一樣美好，教他情迷意亂的同時，又血脈賁張、難以自拔。
林子菡不敢張開眼睛。
她屏着呼吸，努力踮起腳尖，好讓自己的手臂能構得到林耕宇的頸子。
她不曉得自己到底是哪來的勇氣，竟敢做出這麼大膽又羞人的事情……但可以確定的是，她不後悔這麼做。
這一刻，吻着林耕宇，吻着自己的哥哥，她雖然感到罪惡。但那種難以言喻的悸動，卻是她從來不曾有過的。她相信，除了他以外，這世界上不會再有第二個人能讓她如此的不顧一切、如此的迷戀了！
她貪心地在他溫暖的唇際逗留了好一會兒，然後才怯怯地放開他，怯怯地張開眼。
林耕宇好看的臉龐就近在眼前，他從頭到尾都沒有合上眼睛，直到她放開他、離開他的唇，他高大的身軀依舊動也不動，像原地石化了似的僵在那兒。
老天，她做了什麼？他們做了什麼？！
林耕宇難以置信地用指腹抹過下唇，同時，聽見門外傳來一聲驚呼——
“耕宇？子菡？！……你、你們……”林媽媽拎着剛買回來的土產，腿軟地扶住牆。
原本她是想要給孩子們一個驚喜的，不料，卻意外撞見這駭人的一幕。
她的寶貝兒子和女兒……居然抱在一起接……接吻？！
天啊！這是怎麼回事？
是她眼花了嗎？一定是的，一定是她眼花了呀～～
三樓林爸爸的私人書房裏，林耕宇和母親面對面地坐着，林爸爸一個人站在窗戶邊，背對着他們。
林媽媽激動地搗着胸，不時深呼吸。
“你這孩子……你怎麼會做出這種事情？……你到底在想什麼啊？”直到現在，林媽媽還不敢相信自己看見了什麼。
那實在是太可怕了！至今回想起來，她還是忍不住手腳發軟。
“對不起，這都是我的錯。”對座，林耕宇不厭其煩地重複道歉。他自始至終都沒有抬起頭來，一張俊臉近似無表情地盯住地上的一塊磚。
做了那麼離譜的事情，又被母親撞個正着，他，真的無話可說。
“你跟你妹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你們……還有沒有什麼事情是我不知道的？”比方說，上床？
“沒有，除了剛剛你看見的，我們什麼事也沒發生，更沒有所謂的開始。”他依舊面無表情地說道。
林媽媽聽了半信半疑。“是嗎？如果……如果真像你說的，那、那剛才你們怎麼會……”怎麼會那麼忘我、那麼投入？連她到了房門口都沒發現？
聞言，林耕宇擱在膝上的長指微微動了下。
他們怎麼會做出那種事？老實說，他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只記得，當子菡主動吻住他時，他的內心真的一點抗拒都沒有，他甚至很想將錯就錯地把她抱到床上，然後……
黑眸閃過一絲異彩，他抿唇，抬眼看向母親——
“剛才我們只是鬧着玩的，我向你們保證，以後絕對不會再發生同樣的事情了。”
“媽可不這麼認為。”鬧着玩的？怎麼可能！“你不敢說，是不是因為子菡？是她主動要求的？還是……”
“媽！”後者立刻沉聲打斷她。“我們不要再追究這個了好不好？”誰主動、誰被動，那都不重要，重點是……這件事情打從一開始就不應該發生，而他也知道錯了，這樣不就夠了？
“耕宇說得沒錯，”林爸爸也在這時候轉過身來。“你不要再追問下去了……我們現在最需要的，不就是兒子的保證嗎？既然他都知道錯了，也保證以後不會再犯，那我們就應該相信他才對。”他老臉平和地說道。
其實兒子女兒做出這種事情，他這個做父親的也感到很訝異、很不能接受。但，事情都發生了，他們還能怎麼辦呢？與其在這裏爭論誰是誰非，還不如好好的開導孩子，讓這錯誤就此結束就好了。
林媽媽聽完，還是忍不住多念了兩句。
“我知道，我也很想相信他們呀！”只是，這種事情真的很難說，不是嗎？“……耕宇，你還記得你答應過我什麼吧？”她望住兒子。
只見後者臉色微微一變。“……我記得。”
他很清楚母親所指的，是關於子菡身世的問題。
當時因為他年紀小，什麼都不懂，所以就一口答應了母親，要永遠保守這個秘密。直到十八歲那年，他驚覺自己愛上了子菡，才發現，那個約定真是他這輩子所犯下最大的錯誤！
林媽媽睇着他。“既然你還記得，那麼你就該知道，媽為什麼只針對你發這麼大的脾氣了！雖然……子菡那孩子不是我親生的，但我從來都不覺得她和我生的有什麼兩樣，我真的希望她一輩子都把我當成是她的親生母親，一輩子開開心心、無憂無慮……這種心情，你應該可以理解吧？你一直都那麼貼心、那麼懂事，不會不曉得媽的用心良苦，對不對？”
“……是。”聞言，林耕宇別無選擇，只能點頭。
一旁，林爸爸見母子倆也談得差不多了，遂上前緩和氣氛。
“好了，今天是兒子生日，我們別把氣氛搞得這麼不愉快。昨天我買的蛋糕還放在冰箱裏吧？不如我們下樓去吃蛋糕好了。”
吃蛋糕？林耕宇一聽，立刻起身，並向兩位老人家微微一欠身。
“對不起。”他低聲道。“我想，我暫時還是別跟子菡見面比較好……所以，待會兒我打算直接回台北了。”
語畢，也不管兩位老人家會不會胡思亂想，便轉身走出書房。
而此時，一直佇立在門外的那抹人影，也已經離開。從頭到尾，都沒有人注意到……
台北近郊某國立大學，系辦的教授休息區，林耕宇正和助教討論下學期的授課大綱。他列出幾本原文書，要助教和書商聯絡並登記購買的學生人數，然後又交代一些細部工作。兩人才討論到一半，他的手機就響了。
林耕宇掏出大衣口袋裏銀白色的輕薄手機，瞄了眼上頭的來電號碼。
又是子菡打來的。
自從發生那件事之後，他便一直躲着她，躲了將近半個月。他知道這不是一個成年男人應有的處事態度，但除了這麼做，他實在是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了……
原以為時間可以沖淡一切，至少讓他們彼此都冷靜下來，但沒想到，從今天早上開始，他又接到子菡的電話了。而且還不只一通，她連續打了十幾通電話給他，搞得他心神不寧、坐立難安不說，還讓一些不知情的同事取笑他，以為他躲債躲到不敢接電話。
躲債嗎？
林耕宇苦笑。是啊，他是在躲債沒錯，只不過他躲的是感情債，前輩子欠子菡的感情債！
助理偷瞄他一眼。
“……教授，你要不要先接個電話？”那鈴聲實在是有些刺耳呀！
“不用了，我們繼續。”後者按下結束通話鍵，把手機放回口袋。“剛剛說到哪裏？”
“呃……你說期末要同學們交一份報告，題目是……”話沒說完，林耕宇的手機又響了，助理好生無奈地看着他。
“抱歉。”林耕宇眉心一攢，索性把手機直接關了，扔到一旁。
“好了，繼續吧！”
這邊，台中林宅，林爸爸和林媽媽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四處打探女兒的下落。
“你看吧！我就說這法子行不通嘛！這下好了，女兒離家出走，不知道躲到哪去了，我看你怎麼辦？”林爸爸一邊翻電話簿一邊碎碎念。
原來，林媽媽有個住在夏威夷的妹妹。多年來一直邀請他們過去玩，林媽媽之前老是以家事繁忙、抽不出空來回絕她，但這一回，她破天荒地點頭了。
她想，只要能把子菡也一起帶出國，那不就可以一次解決兩件事了？她可以探望許久不見的妹妹，而子菡也可以藉此機會，多認識一些當地的朋友，當然，如果能發展出一段新的戀情，那就再好不過了。
林媽媽相信，只要女兒在國外待的時間夠久，那麼她和她哥哥之間的曖昧情愫，很快就會枯萎夭折。
她興緻勃勃地和林爸爸討論起出國計劃，連簽證和機票都一併辦好了，孰料，昨晚他們才宣佈要出國的消息，中午他們從大賣場採買用品回來，女兒就失蹤了！後者把她準備好要給她帶出國的夏裝從行李箱裏統統倒出來，換成了冬衣，還留下一張字條，告訴他們，她現在沒心情出過度假，然後就離開了，連去哪裏都沒交代。
“你怪我啊？”林媽媽生氣了，她掛了電話，倦極也氣極地瞪着老伴。“我這麼做也是為了這個家好啊！我擔心那兩個孩子只是表面上應付我們，所以才想早早把他們分開，免得夜長夢多嘛！”她怎麼知道女兒的反應會這麼激烈？居然一聲不響就離家出走了，嗐！
林爸爸好無奈地搖着頭。
“好了，現在再說這些也無濟於事了，眼下最重要的，還是趕緊把女兒找回來。你再仔細想想，子菡有沒有其他比較要好的朋友或同事，問看看他們有沒有子菡的消息呀！”
林媽媽疲倦地揉着眉心。“能找的我都找過了，除非……”話未完，她猛地一抬頭。
不對啊！她怎麼把一個最重要的人給漏掉了？
女兒現在最有可能投靠的……不就是她哥了嗎？
林耕宇接到母親打來的電話，已經是傍晚了。
為了不被鈴聲打擾上課情緒，林耕宇把手機關了一個下午，直到傍晚上完最後一堂課才又開機。而恢復通訊之後，他所接到的第一通電話，就是母親打來的——
“你這孩子到底在搞什麼？！為什麼都不接電話？嗄？媽找了你一下午呀！”林媽媽劈頭就是一陣罵。
“對不起，我下午的課是滿堂的，所以……”
“你下午都在學校？那……子菡有沒有去找你？她有沒有跟你聯絡？”
子菡？
林耕宇忍不住心生疑竇。子菡確實有找過他，但，母親怎麼會突然問起這個呢？
“她是有打電話給我，但是我沒接到……怎麼了？家裏發生了什麼事嗎？”子菡她是不是出事了？
“喔……也、也沒什麼啦！”林媽媽聽了，語氣當場一變，心虛地訕笑道。
“那個……既然你在忙，那媽不吵你了喔？改天回來，媽煮好吃的給你吃啊！掰。”說完，忙掛斷電話。
“媽？”林耕宇還想再問些什麼，但已經來不及了，他皺眉，一臉莫名地瞪住手機。
怪了，母親怎麼好像有事瞞着他？這和他沒接到的那幾通電話有關嗎？子菡她……到底為了什麼事找他找得那麼急？
按捺住撥電話給子菡的衝動，他收拾教材，穿上大衣，走出了校舍。
這時，天色已經有點晚了，天邊堆滿了厚厚的烏雲，如細針般的雨點淅瀝瀝地漫天落下。
林耕宇回頭看了下無人的長廊。算了，辦公室沒人，就算回頭借傘也借不到，反正車停得不遠，跑一下就好了。
他拉高外套的領子，並抬眼看了一下天空，便舉步跑下石階。只是，才跑沒幾步，他便聽見身後的大樹下，有人用微顫的聲音喊他。
“……哥……”
他很確定那是在叫他沒錯，因為這聲音，他已經聽了二十幾年，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聲音。
他停住腳步，愕然轉身——
“……子菡？”
“哥……”林子菡從大樹底下走出來。拎着行李的她，全身都被雨點打濕了，瑟瑟發抖的模樣，就像只被遺棄的小狗一樣可憐。
她眨着被雨珠給模糊了的雙眼，抖着聲音說道：“我來……找你，可是你不接電話，我想走……又不知道能去哪裏，所以……”話沒說完，她只覺一陣頭重腳輕，行李倒了，而林耕宇奔來，很快地扶住她快要倒地的身子。
“……哥……我好冷……”
不只身體冷，連心都好冷啊……
洗過澡，換上乾淨衣服之後，林子菡的精神也已經恢復不少。
這裏是林耕宇在台北租的房子，標準的單身公寓，什麼東西都簡簡單單、乾淨俐落，有他一貫的風格。
子菡一到了這裏，就鑽進浴室洗澡，而林耕宇則走進廚房，為他們兩人準備簡單的晚餐。
他冰箱裏的東西不多，只能用昨天吃剩的冷飯，簡簡單單地做了兩人份的蛋包飯。他把食物放在餐桌上，瞥了眼牆上的時鐘。
已經七點了……不曉得，爸媽知不知道子菡在他這裏？
浴室里的水聲已經停了，他趁子菡還沒出來，走到客廳打電話回家。
“喂？”接電話的是林爸爸，他的語氣聽起來很疲憊。
“爸，我是耕宇。”
“喔，是耕宇啊，有什麼事嗎？”
“是這樣的，子菡她……”他正要告訴父親子菡上台北來了，這時候浴室的門卻倏地被拉開，林子菡穿着他的浴袍，從裏面沖了出來——
不要說！
她雙手合十，猛搖頭，無言地乞求。
林耕宇望着她，雖然心中感到困惑，但看在她苦苦哀求的分上，還是把到嘴的話給咽了回去。
“……耕宇，你有子菡的消息是嗎？她是不是跑去找你了？”電話的另一頭，林爸爸着急地問。
“沒有……我沒見到她。”說著，他覷了林子菡一眼，而後者則是鬆了口氣似的閉上眼睛。
“是嗎？”林爸爸顯得失望極了。“她沒去找你啊？”
“……是。我是因為接到媽打來的電話，覺得不太對勁，所以才想問你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這……”林爸爸忽覺有些難以啟齒。“其實也沒什麼事啦，子菡她可能是出去找朋友了……你也知道你媽的個性，她只要一點小事就很容易大驚小怪。”
是這樣嗎？林耕宇瞄了子菡一眼。
“好，沒事就好，那我掛電話了，爸你早點休息。”說完，把無線話機往沙發一仍，兩手環胸，望住仍站在原地的林子菡。
客廳里，霎時一片死寂。
“你……不高興了嗎？”子菡率先打破僵局。
“爸媽很擔心你。”
“我知道……”她低頭，神情疲倦之餘，又帶着點令人心疼的脆弱。“……我也不想讓他們擔心，可是我沒辦法……”她也是被逼急了，才會跑來找他的呀！
沒辦法？林耕宇挑眉。“你把話說清楚。”
“爸媽要送我出國，但我不想。”
“出國？”他微感訝然。
“他們沒跟你說嗎？他們打算去夏威夷找阿姨玩，希望我也辭掉工作一起去。我又不是笨蛋，如果只是出國玩玩，何必辭掉工作？他們的用意太明顯了，他們根本就是想把我留在那邊，不讓我回來了。”
“這……”林耕宇不免感到心驚。“……你是不是想太多了？”他強作鎮定地問道。
“就算我想太多好了，不管怎樣，我現在就是不能出國，我……必須見你一面，我要把話說清楚。”
那天之後，她把自己關在房裏很多天。
她不是沒想過要找他，只是……某些事情，教她一時很難接受，也無心去想其他的問題，直到昨天，當她得知爸媽想把她丟出國后，她的內心才起了一陣恐慌。
她知道，該是自己做抉擇的時候了……是要親情？還是愛情？她必須立刻做出決定。
林耕宇迴避着她的視線。“那天的事情……你就當作沒發生過吧！別去想它了。”
別去想它？怎麼可能？
“你……不喜歡我嗎？”
聞言，林耕宇心頭像被劃了一刀。
他怎麼可能不喜歡她？要不是他和爸媽已經有約在先，他早就不顧一切地愛她、將她據為己有了！怎麼可能在她表白之後，一個人躲回台北，一個人落寞地咀嚼着想愛又不敢愛的痛苦？
他的心情，絕對不會比她好過到哪裏去。
“我喜歡你，不過那是因為你是我妹妹。”他凜容，像在陳述一件事實般地說道，然後，他轉頭，看見她的眼眶紅了。
“……如果我不是呢？”林子菡忽覺鼻頭好酸。“如果我不是你妹妹、不是你的親人，那……我對你，就沒有任何的意義了，是嗎？”
什麼？
林耕宇聞言，先是一愣，接着倒抽一口氣。
她說這話是什麼意思？她……是不是發現什麼了？
望着那雙被淚水浸濕的大眼，向來很能安慰妹妹的林耕宇，頭一次口拙了。他不敢說話。怕自己萬一不小心透露太多，那麼，就真的叫弄巧成拙了！
無邊無際的沉默，再次橫亘在他們之間。
林子菡抿着無血色的唇，低頭望住自己同樣蒼白而冰涼的腳趾。
“好，沒關係……我明白了……”
她終於明白，他對她的疼愛，純粹只因為那該死的、虛假的血緣關係。他不愛她，至少，不是她要的那種愛。
她撇唇，吸吸鼻子，自嘲般地笑了。“沒關係，真的沒關係……我不應該那麼貪心的，不是嗎？”能當妹妹已經很好，她還奢望什麼？
“對不起，大老遠跑來打擾你，還把你的浴室弄髒了。我該走了……晚餐，你留着自己吃吧！”說完，轉身進房換衣服。
林耕宇心弦一緊，立刻追了過去。
“這麼晚了，你要去哪裏？”
“這你就不用管了，我自己會想辦法。”她抽掉頭上的毛巾，彎身從行李箱拿出乾淨的衣褲扔到床上。
“子菡，你別這樣！”他拉住她，兩手扣住她的肩，逼她面對自己。“你冷靜一點，你這樣……我真的很為難！”
為難？
“為什麼？因為我是你妹妹？因為你對我有責任？”她臉色很冷。
林耕宇掙扎地閉上眼，良久，他才又開口——
“不是這樣。”他搖頭，無奈地嘆道。“……我從來都不覺得你是一個責任……我只是單純的喜歡你，因為喜歡，所以疼你、關心你……這跟你是不是我妹沒有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