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小姐,那個辣椒醬可是很辣的,你會不會加太多了?”
連續六個晚上,章小粟都得買晚餐回去,因為她在家養的那個男人,每天都打電話奴役她。
老實說,買給他吃不如喂狗。
但她真怕他故意讓自己餓死在她家,所以只好唯命是從的當個小乖乖。
不過有氣就要發泄,而他動不得,她只好從幫他買的晚餐下手。
站在她身後的張正豐,對她在重面里加了這麼多的辣椒醬感到十分困惑,印象中,小栗不是怕吃辣嗎?
“管他的,反正又不是我要吃。”
見她竊竊偷笑的奸詐笑容,張正豐突然覺得她變得不一樣了。
以前的她因為工作量重,下了班總是懶洋洋的,不過一趟大陸行回來后,她似乎每天都在想什麼鬼點子,整個人活力充沛的。
他有聽白安娜說過,難道是她在家養的那個男人造成的?
“那你這碗要給誰吃?”
“餵豬呀!哈哈哈……”不待張正豐搞清楚怎麼回事,她已經自顧自的哈哈大笑起來。
不過五天前甜得要命的焦糖排骨飯,四天前辣得要死的麻辣番茄臭豆腐,大前天的蜂蜜牛肉麵,前天的甜比薩,昨天的酸醋飯,這麼多天的惡搞,好像都引不起辛戰的抗議情緒。
難道他的味覺壞掉了嗎?
不行,一定得再加辣些。
停止了笑,章小栗打開面蓋,狠狠的又加了一大匙辣椒醬,看得張正豐兩個眼珠子差點沒掉出來。
“小栗,你瘋了!那隻豬跟你有仇嗎?”
“哼!沒錯,仇還大到令我很不爽,好了,這不關你的事,去把車子牽過來吧!”
滿心歡喜的將蓋子闔上,正準備跨上張正豐的摩托車時,她的手機響起。
“等等哦!”她拿起掛在胸前的新手機,“喂?”
才喂了一聲,她立刻將手機拿離得耳朵好遠。
是她舅媽打來的,剛開始大概幾個月一次,每次打來都是問她有沒有要好的男朋友,還有她過得如何。
從今年開始,她幾乎一個禮拜打一次,次次都是叫她回去相親,說她今年也二十五、六了,再不嫁就沒人要,恨不得立刻把她給嫁出去,可是她不吃她那一套。
“幫我一個忙。”
章小栗用手捂住手機,小聲的對張正豐求救,張正豐不肯,她便緊拉着他的衣領威脅他。
“我幫你好幾次了。”
“最後一次嘛!”她拉得更用力了。
“不要。”
“拜託啦!”
“我不要。”
“豐豐喔,幫人家嘛!”
她最會來這招,嗲聲嗲氣的裝小可憐,害得他無法再拒絕。
拗不過章小栗的懇求,張正豐只好無奈的第N度假裝是她的男朋友。
其實,他心裏一直希望這是真的,可惜她對他們這些男同事們,好像一點感覺都沒有。
“下不為例。”
“知道了。”
得到他的應允,她趕緊對着手機說:“舅媽,我不是說我有男朋友了……什麼?你不信,他就在我身邊啊!”
她連忙將手機放在張正豐耳畔。
“喂,舅媽……嗯,我是啦……沒騙你,當然沒騙你呀!”
和她舅媽寒暄完,按下斷話鍵,生氣的將手機甩回她的胸口。
“別這樣嘛……”
“我討厭當冒牌男朋友。”他真的非常不高興。
“哎呀,沒關係,你真的是我的男生朋友啊!”
又是這一套,她總有辦法把事情推得一乾二淨。
唉!到底該怎麼追求她,她才會芳心大悅呢?
遠在台南的彭玲琴,也就是章小栗的舅媽,在掛掉電話后,第一時間便是狠狠的瞪着坐在她旁邊看電視的老公,宋青和。
“又怎麼了?”
“我以為你死了。”她實在不明白,老公怎麼一點都不擔心小栗的幸福。
“幹麼啦,小栗又怎麼了?她年輕貌美,不必急着嫁嘛,而反台北人……”
“少跟我提什麼台北人,台北人就能不結婚、不交男朋友嗎?台北人、台北人,台北人了不起嗎?”
她的怒吼嚇壞了一旁正在對打電動的雙胞胎兒子,而他們很識相的趕緊上樓去,媽媽為了表姐的婚事已經生氣了快兩年。
“那你能怎麼辦?”
宋青和很無奈的回問,他是典型的怕老婆一族。
“你就不會想點辦法嗎?”
他哪有辦法好想?小栗和她爸爸一樣,眼高於頂,要是她父親還在的話,肯定支持她的想法。
偏偏妹夫臨終前,把她交代給他老婆。
而早就改嫁的妹妹又說沒意見,這會兒老婆大人又不曉得吃錯了什麼葯,突然對小栗的婚事積極起來?
他只有討好的說:“我明天再催她一次,你覺得如何?”
彭玲琴雖不滿意,但是聊勝於無。
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
感覺眼皮一直跳個不停的章小栗被護送到家,跟張正豐道別後,她就好像要上戰場一樣,連呼吸都重新調整。
辛戰果然跟她所想的一樣,正穿着睡衣坐在零亂不堪的客廳里,看着一本原文書。
哼,不要臉的男人。
四肢健全的,居然整天窩在女人家,好吃懶做的張口等着吃。
“喏,拿去。”
章小栗將手上那碗熱騰騰的面甩向他。
“小心點。”辛戰連忙用手擋着,看到她那張鐵青的臉,不禁覺得好笑。
閒蕩一天,他最期待的就是看到這張生氣勃勃的小臉,而又他從剛開始的偶爾想見她,轉變成常常,想看看她的每個表情變化。
“怎麼這麼晚?”
“如果你餓了,可以先去外面吃呀!”她將臉湊近他,嘲諷的說:“啊,我差點忘了,四肢健全而身心懶散的人,恐怕餓死都懶得動呢!”
她的笑容,在見到他不以為意的笑臉后停止。
他怎麼一點也不在乎呢?
反正他要開始吃面了,算了,她就等着看好戲。
才吃了兩口面,辛戰就知道“又”有問題,只要是托她買回來的東西,全部都失了味。
他不以為意的繼續吃,因為他知道她在等着看他的笑話。
幸好他是很能吃辣的人。
十分鐘后他解決那碗面。
見她一臉的驚訝、不解和不悅。
“怎麼了?”
聽到他的話,她從驚訝中回過神。
“啊……”
他故意滑了手,將那些辣到能讓人噴火的湯灑了一地。
見他又弄髒她那早就不堪使用的長毛地毯,她一隻手往前那麼一掃,他的手立刻被她的指甲給划傷。
“笨蛋,你是嫌我的地毯不夠臟嗎?”
發覺自己如果不是怪胎,肯定就是變態。
要不然看到她生氣的模樣,他怎麼會有更加喜歡的感覺?
見他不做任何反應,章小栗轉移話題,“你那些垃圾呢?”
辛戰很習慣她那張毒辣的嘴,一點也不在乎她批評那些價值連城的古董是垃圾,“你不是討厭家裏擺太多東西嗎?”其實那大部份已找到買家脫了手。
“沒錯,算我沒問好了。”
被他那麼一堵,她負氣的沖回房間甩上門,把自己甩到床上。
死傢伙,怎麼沒被她辣死?她都已經加那麼多的辣椒粉。
過了一個鐘頭,她打開房門出來,辛戰已經不在客廳里,椅子上擺着那本原文書以及他的手機。
浴室傳來水流聲。
什麼嘛,懶人不是應該連澡都懶得洗嗎,他幹麼每天把自己洗得香噴噴的?
她轉身準備回房間,無意間又瞄到他身上唯一的現代用品——手機,靈光一閃,想到個不錯的點子。
她真覺得自己是全天下最聰明的人。
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
“聰明,沒見過比你更聰明的人了。”
雲濤接待館內,辛戰近三年沒見面的老朋友——杜一龍,驚嘆的稱讚老朋友的睿智。
獨鶴天下里住的全是知名的富商名流,他老兄進駐后,手上的古董肯定留不住手,也難怪他才來台沒多久,存款就多添上好幾億,暫存在他的帳戶里。
只是,他有個地方不明白。
“聽說獨鶴天下住無虛戶,又不是有錢就有辦法住進去,你是怎麼找着機會的呢?”
講到這個,辛戰得意的笑了起來。
當初因為人情壓力他接手一大批古董,讓喜歡雲遊四海的他頭痛到不行,他是喜歡古董,但不喜歡當個古董商,一旦有貨在手邊,他就會想盡辦法脫手。
在一次與朋友的聚餐中,有位到大陸發展的台商非常慷慨的收購了幾件字畫,言談間,他不經易地透露台灣有幾個出手豪氣的人,尤其喜歡購買古董,當下,他便決定走這一遭。
問題是,台北不是他的地盤,他在這裏沒有房子,要找到適當的地理位置銷售他的古董,是件不簡單的事。
就在這時候,他發現兇巴巴的章小粟提錯他的手提箱,而她就住在獨鶴天下里。
而且聰明的他還選在中午搬進她家,因為那時候進出大樓的人十分頻繁。
那批貨光是在運送間,就替他做了許多免費的宣傳,加上他是古董界十分有名氣的監定師,那些有監賞能力的有錢人,立刻認出他。
再說,他那批古物多是清代白玉員煙壺及漢代雙幅壁一類的純古董,內行的人很難不出手。
當天下午,果然就引來許多人探問。
等他把剩下的貨全搬進她家后,消息也一傳十、十傳百的傳聞,直短短几天內,他解決了他的頭痛問題,有些人還意猶未盡的想加購,可惜他手邊沒貨了。
所以說,他這會兒能這麼悠閑的閑數時光,全都拜章小栗所賜。
只是,事情圓滿完成的他,意外的不想離開了。
想起她昨晚氣呼呼的將面往他臉上砸的模樣,他明白自己待着的原因,是因為她。
“嘿嘿,瞧你得意的樣子,該不會成了小白臉,讓某個女人包養了吧?”看他那副愉悅的神采,杜一龍忍不住的猜測。
“別鬧了,我需要被女人包養嗎?”啜了口香片,辛戰才不認為自己被章小栗給包養,雖然她供他住又供他吃,跟包養沒兩樣。
“那是怎麼回事?我從沒見過你拽成這個模樣,老實招來,是不是去煞到哪個貴婦人呀?”
杜一龍太了解辛戰了,他一向淡泊名利,會走上監定古董一途,完全是出自對古物的喜愛,偏偏他又幸運得很,隨便玩玩也能弄出點名聲,惹得一堆人指名要他,讓他過不得悠閑的時光。
不曉得的人,常會以為他是個不知努力的怪胎,因為光憑他那一身復古的打扮,成天無所事事,不這麼想的人才叫奇怪。
“她哪是什麼貴婦人,應該說是只會咬人的小野貓,瞧我這個傷痕,就是她弄出來的。
辛戰翻起袖口,露出手肘上的划傷。
“怎麼,老弟,你也懂得什麼叫春心蕩漾嗎?連家產數十億的富婆倒追你都不要,到底是哪個漂亮又溫柔的有錢女人讓你心動?”
漂亮溫柔的有錢女人?他一臉不以為然的,再啜飲一口香片。
她哪有什麼錢呀!
她買給他的晚餐全是一些便宜貨,又都被她精心調味過。
再說,他才不小心弄濕她的地毯,她就鬼叫得像被誰打一樣,事後還成天繃著一張臉指責他的不是,說起話來更跟母老虎一樣兇惡,溫柔這兩個字哪能跟她擺在一起!
“好了,別瞎扯了,你找我來不會是想問這個吧?”辛戰導入正題。
“噢,還不是想利用你的專長,最近,我看上朋友的高古陶瓷,他眼光獨到,藏有唐長沙窯黃柚褐彩鹿紋水注,哎呀!反正我只有錢,沒有監貨的能力,剛巧你來台灣,怎樣?給老朋友好好的上一課吧!”
辛戰對他笑了笑,“哪個時期的?”
“好像是春秋時期的吧!”杜一龍也不是很確定。
“其實要辨識並不難,胎土及釉色是最重要的兩項,在春秋時期,青瓷是在江浙一帶製作,器形規整、胎薄勻稱,胎士呈灰白色,偶見黃白或紫褐色。”說起古董,辛戰的眼神都亮了起來。
“那如果是兩晉時期呢?”
“胎土厚重,顏色超近深灰、袖色青灰、釉層厚潤,裝飾多半是堆塑和刻劃為主,這時期的青瓷多是貴族用,質精量少,最值得珍藏。”
他雖說得很仔細,但杜一龍還是兩眼茫然。
聽他這麼說好像還真有那麼一回事,但實際上他哪看得懂哪個時期的真假呀!
“我看還是你幫我監定一下吧,老價錢,飯一頓,如何?”
辛戰早料到會如此,正要開口,突然,一陣怪異的聲音響起——
“嗯……喔……天呀!啊……噢……天呀!超級大笨蛋,電話來了還不知道接!”
這是什麼?
好像一個被男人服侍得極為舒服的女人發浪的聲音,跟着,還嘈聲嘈氣的罵了一串。
兩個男人聽完后全傻眼了。
“嗯……喔……天呀!啊……噢……天呀!超級大笨蛋,電話來了還不知接!”又來了。
“那是什麼?”
杜一龍終於忍不住問。
怎麼這聲音聽起來……
有點熟?
“我哪知道呀!”
辛戰有種不好的預感。
“聲音好像是從你身上傳出來的。”
聽他這麼說。辛戰連忙拿起口袋裏的手機,聲音果然是從手機傳出。
看到杜一龍一臉竊笑的懷疑神色,他覺得臉都快去光了,天知道他來台灣后忙都忙死了,哪有什麼時間跟女人鬼混。
“喂?”
“辛戰嗎?”彼端傳來一個女聲。
“是,你是誰?”
發現杜一龍好奇的直瞪着他,他不自在的別過臉去。
“我呀就是被你壓榨的可憐人啦,怎麼,你認不出我的聲音嗎?”
章小栗!
剛才手機鈴聲不對時,他就應該想到這個鬼靈精搞的鬼。
她是什麼時候摸走他的手機偷換鈴聲的?還錄那什麼噁心的聲音,好像她真的被他怎麼了似的。
“你想幹麼?”
“噢,要提醒你我們每個月十號都會有聚會,這次輪到我主辦,你把我的房子搞得亂七八糟,所以得給我想辦法,等你弄妥了再回電給我吧!”
說完,不等辛戰回應她便得意的掛掉手機。
辛戰氣得兩眼瞪直。
她怎麼可以害他這麼丟臉?還有,她幹麼學他的口氣,還學他掛電話。
“可惡的恰北北。”
杜一龍見狀,嘴笑咧到耳邊,伸手按了按老朋友的肩膀,“辛戰,難道你遇見你生命中的剋星了嗎?”
生命中的剋星?
怎麼可能,她只是被他順便利用的外人,不可能成為他生命中的什麼鬼剋星。
“哼,惹毛我,她就真的該死了。”
“怎麼,那手機鈴聲是她錄的嗎?很炫喔,也幫我錄一個吧!”
杜一龍完全沒法控制的笑着。
唉!
想他一直是清心寡欲的形象,全被章小粟給破了功!
可惡,她就不能表現得可憐一點,引發他一些慈悲心,讓他好好的善待她嗎?
虧他早上出門前還請人換掉被他弄濕的地毯。
雖然他不是故意的,是有些古玉得用水泡才會發亮。
如果他有錯,了不起只是忘了關水龍頭這一條嘛!
她幹麼這麼惡整他,害他在朋友面前丟臉?
幸好是杜一龍,若換了別人,他一定氣得當場吐血身亡。
“你要走了嗎?”
見辛戰起身要離開,杜一龍趕緊留住他,“辛戰,喂,你不能走,你一走,我的兩晉瓷器誰幫我監定呀!”
來不及了,辛戰就如同一陣風,轉眼間不見人影。
他想幹麼,以辛戰那龜毛的性格,難保那個叫章小栗的小妞兒等會不會遭殃。
只是,他有點不明白,一向待人冷然的辛戰,幹麼跟一個這麼會叫春的小妞兒作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