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今天早上出門前，方慕雪習慣性的挑好衣服，化好妝，正想如往常一般挑一些首飾配戴時，望着鏡中的自己，突然錯愕。

有必要這樣打腫臉充胖子嗎?

因為一個愚蠢男人說的愚蠢話語，而束縛自己四、五年，也該夠了吧?

為什麼她的生命中，老是出現一個又一個的過客呢?

是不是她下夠好，所以留下住好男人?

一堆的疑問浮現在她的心頭——

誠實的時候，男人因為她的誠實而提出分手；但即使說謊，讓自己扮演成完全不同於自己本質的模樣，還是照樣被拋棄。

方慕雪看着鏡中的倩影，發覺一切問題的癥結，根本不在外貌上。

痴痴傻傻的為了吸引男人的目光而打扮，事實上這種行為，本身就是對自己的侮辱了——

她想起，即使她穿着家居服，披頭散髮，滿臉沒睡飽的樣子，也有一個男人真心的對她好。

想到這，有一股滋味甜上心頭。

方慕雪不想再把一堆琳琅滿目的耳環手鏈往身上掛，偶爾簡單一點，也是一種美感。

方慕雪拿起化妝棉，將臉上的妝掃淡些。如果，現在叫自己完全不化妝打扮出門，她絕對沒那個勇氣……但慢慢來，總有可能的，不是嗎?

方慕雪在踏入會計部辦公室時，雖然她的改變並下大，但身為女性特有的敏感直覺，讓其他同事都在她身上嗅到一股不一樣的氣味。

那當然了!會計部出名打扮的像只花蝴蝶般的女子，居然會有那麼一天，走向樸素路線，著實讓她們鏡片碎落一地。

「今天怎麼穿得這麼樸素?」

遞公文時，陳宜如乘機走到方慕雪身旁丟出一句，一邊說話，一邊裝作正在辦公事的模樣。

「樸素?」

方慕雪歪頭一想，看看自己全身上下，還是一身名牌堆疊，只是心境上做了些改變，就看的出來人也改變了嗎?

陳宜如見方慕雪沈思，以為自己說錯了話，帶著歉意說：

「啊!我並不是指你今天的打扮不好看喔……我還滿喜歡你的穿着風格的，不過，以前你都太張揚花俏了，今天比較……」

黃雅蕙在旁偷拉她的袖子，讓陳宜如臉色再變。

「啊!我是不是又說錯話了引抱歉，我……」

方慕雪為她的有趣，呵呵笑了起來。

說真的，見識到秦昕陽的兩面手法後，她格外喜歡這種快人快語的風格，至少下用去揣測她的話語是不是真心的，不是嗎?

「不，你沒說錯話。」方慕雪回以真心的笑容。「我也是覺得，以前那種打扮未必好，想改變一下，順道也改變自己的心情。」

陳宜如掛著開朗的笑容點頭，像是給方慕雪吃了一顆定心丸。

「說的也是耶!啊，我好想也改變一下喔!我看我今天去燙個離子燙吧……」

「東區有一家統X下錯，你要下要去試試看?不過價格好像要三千五喔!」

黃雅蕙早在一旁窺伺許久，一有機會，就馬上插話。

幸好還沒到一年一度的結算月，否則以她們這種工作態度，每天的工作量都做下完。

「三千五引太貴了啦!」陳宜如哀嚎。

「可是便宜的到時燙不好，又要再燙一次，兩次加起來，反而花更多錢。」蘇婉月以過來人般的心情提出忠告。

「慕雪，你覺得呢?」

陳宜如低頭沈思，轉頭問方慕雪的意見。

方慕雪愣了一下，腦子迅速把自己先前閱讀的所有時尚雜誌，回想過一遞。

「公館附近的話，離子燙大約一千到一千五左右，但是只能維持三個月的效果就很了下起了；東區跟台北車站附近的價格，都要三千到五千左右，視發量和藥水而定……」

她滔滔下絕的說，其他三個女人瞠目以對。

一方面是方慕雪以前從不加入她們的「女人話題」，總是一副高傲的表情，坐在一旁似乎不屑理睬：另一方面則是，她們不禁要懷疑，這女人是把所有的價格表，都背在腦子裏了嗎?

「統X的話，我去燙過，燙的相當不錯喔!而且假如客人挑自己生日的那一天去燙，可以打到七五折，另外再贈送額外服務，不錯吧?」

「你知道的還真多!」陳宜如眼睛閃閃發亮。「那，中午一起去吃飯嘛!多講一些，我想知道這些資訊耶!」

方慕雪下意識的已準備好答案。

打從她進公司後，就從來沒和同事一塊去吃飯，所以，方慕雪正想開口依循往例拒絕——

突然，沈廉風的聲音在腦海里響起。

「你是不是都亂吃？！把自己弄得這麼瘦!」

「我在減肥。」

「我可不信。」

沈廉風的眼裏閃著取笑她的光芒。

這些記憶多麼清晰啊……

坐在一旁的黃雅蕙和蘇婉月，一臉「你絕對是做白工」的看着陳宜如，卻聽到方慕雪愉快的回答：

「好啊!去哪吃?」

匡啷匡啷——

鏡片又碎了一地。

＊＊＊www..cn轉載製作＊＊＊請支持鳳鳴軒＊＊＊

四個會計部的女人，選擇了一家一九九吃到飽的餐廳，菜色還算精緻，最要緊的是，有一大櫃的飯後甜點任君選擇。

當方慕雪將許久不見的蛋糕送入嘴裏時，眼淚都感動的要飆出來了!

根據專家研究，甜食會讓人的腦部產生一種內分泌，讓人感到由衷的幸福，真是再正確不過。

陳宜如看到方慕雪，久未嘗過甜食的饑渴模樣，忍不住感慨的拍拍她肩頭。

「唉!減肥，適可而止嘛!」

被自己的謊話砸到腳的方慕雪，有口難言的猛點頭。

吃都來不及了，哪有空說話?

奸不容易解決了這個月以來，唯一飽足的餐點，方慕雪心滿意足的拍拍肚子。

每天吃不飽，好像連人生都灰暗起來了。

而且和差不多年紀的人，邊吃邊說邊笑，格外讓人心情開朗。

中午休息時間只到一點半，所以四個女人算算時間差下多後，便結清帳款，有說有笑的，往公司的方向走過去。

四個人走到公司大門前，自動門打開，裏面的冷氣流泄而出，迎面走出來幾個西裝筆挺的男人。

來者是庭宇科技中的幾位高級王管，資歷最深的蘇婉月，率先打了招呼：

「幾位經理，怎麼現在才要去吃午飯?」

方慕雪見到眼前的男人，識相的默默往同事身後一站，覓去彼此尷尬的相會。

「今天的主管會議，從上午十點就開到了現在，我們還是抽空出來，才能填填肚子的。」

客服部的李經理，拉扯一下自己頸問的領帶，從冷氣房走出來後，受到熱風的吹襲，著實令他不耐。

「幾位小姐都吃過了?真羨慕。」

秦聽陽滿面笑容的開口，他今天穿着銀灰色兩件式西裝，刻意凸顯自己年輕且保持得當的身材。

這樣的他，是公司中許多年輕女孩的夢中情人。

自己也曾經是那其中的一份子，下過，現在是絕對下可能了……

感覺秦聽陽有意無意的朝她這邊看，方慕雪又往後退了一步。

她真怕了這個男人，在說了那些話之後，才過一個星期，他又想做什麼?

「能者多勞，幾位經理只好辛苦點啦!」

黃雅蕙打趣的回答。

「不多說了，站在這裏真熱!」李經理皺眉，朝她們隨意點一下頭，便踏下階梯去了。

臨走前，秦昕陽還對方慕雪笑了一下，讓方慕雪全身都起惡寒。

「秦經理還真是瀟洒耶!」

陳宜如等他們走遠，低聲稱讚。

只見蘇婉月和黃雅蕙，彼此看了一眼，呵呵的笑了起來。

「怎麼?你們笑什麼呀?」

「我們笑你小孩子不懂事。」

蘇婉月搖搖手，嫌她太過天真，而黃雅蕙也猛點頭，湊過來說：

「我看啊!秦經理面帶桃花，他的風流帳一定十根手指都數不完。」

一句話說的方慕雪心驚膽跳，怎麼這些女人知道的這麼清楚?

秦聽陽還妄想在公司里裝聖人，每天叮嚀她不要把交往的事泄漏出去，結果大家都知道他的風流花心？！

「光看人的臉怎麼會准!」陳宜如抗議，卻遭兩位前輩否決。

「當然准!看秦經理的眼神，就知道他看女人都在看哪裏了，外表斯文，內心搞不好……」

「慕雪，你也發表一下你的意見嘛?」

「我?我吊予置評……跟他沒瓜沒葛，何必說他什麼。」方慕雪冷靜回答。

不冷靜的話，一旁虎視眈眈的兩位厲害女人，說不定就從她的話中，找出線索拼出事情真相了。

「咦?你這種說法，就表示你也覺得他不好了。」

陳宜如失望的說。

「唉呀!聽姊姊阿姨們的話准沒錯!」

聽完她們說的話，方慕雪心中嘆氣。

怎麼自己就這麼笨，不先打聽打聽，秦昕陽說什麼，她就信什麼?

活該被人騙!

＊＊＊www..cn轉載製作＊＊＊請支持鳳鳴軒＊＊＊

到了下班時間，公司內的人員三三兩兩收拾東西，打卡準備下班，也有少數部門的職員正進入忙碌的時期，自願留下來加班。

方慕雪屬於準時下班回家的那一群，這一層樓的員工都在電梯門口等待，而後蜂擁而入。

方慕雪被擠在電梯門口，順手聽後面那些人的吩咐，按了好幾個樓層。

電梯門開開合合，每到一個樓層就會再進來幾個人，方慕雪習慣性的往後退，感覺到有一道視線盯着自己，她抬頭一瞧，正是秦昕陽。

秦昕陽仍像先前兩人交往時一般，對她露出俊美的笑容，但方慕雪冷淡的撇過頭去，等到電梯門一開，她就急忙的跨出電梯。

大廳中的員工，都匆匆忙忙的趕著下班，而秦聽陽緊緊跟着方慕雪的腳步。

「慕雪!」

方慕雪打定主意下理他，快步直走，直到秦昕陽拉住她的手臂，逼迫她停住。

「請自重，秦先生。」

方慕雪嚴厲的斥責他，卻換來秦昕陽不以為意的眼神。

「慕雪，你在生氣?」

「放開我。」

秦昕陽不是最顧面子了?現在幹嘛在這裏對她拉拉扯扯?

方慕雪怎麼甩，也甩不開他壓倒性的力量，整張俏臉鐵青。難道，非要在這人來人往的地方撕破臉，秦聽陽才聽的懂自己在說什麼嗎?

「你這是做什麼?難看的要命!」

聽到她這句話，本來對方慕雪極有自信，認為自己不管再怎麼對她，只要和顏悅色一點，勾勾手指她就會回來的秦聽陽，臉色也難看了起來。

「你敢說你忘得了我?」

方慕雪發現，漸漸有人開始注意他們這邊，更加着急。

以前，她希望大家都能夠知道他們倆的關係，現在可下，因為這隻會讓自己在公司不好過而已。

「秦昕陽，你冷靜點。先放開我，好嗎?」

方慕雪感覺自己的手骨被用力箝住，痛楚的凝起眉頭。

「不放!先把話說清楚。」

秦昕陽傲慢的回答，讓方慕雪氣的紅了眼眶。

「你在說什麼啊引我跟你有什麼話好說？！你的未婚妻呢?她知道你現在在對我說什麼嗎?」

那個高傲的女子，知道她的未婚夫在她面前說一套，在她背後又做一套嗎?

說到底，方慕雪覺得自己還真該感謝那女子，讓她徹徹底底的看清楚一個人的真面目!

秦昕陽露出瞭然於心的笑容。

「原來，你介意她?放心，她已經回美國了。」

這句話，像是對方慕雪當頭淋下一頭冷水。

原來，他寂寞難耐，找她填補引抱歉，她可下是備胎!

「她在美國那邊忙得很，我想至少有半年不會回來。我們向來很放任對方，她既然回美國去了，我們還是可以像以往那樣。」

「哦?怎樣?我們以前不是一場誤會嗎?是我自作多情啊!」方慕雪不屑地輕笑，但秦昕陽沒有察覺她笑容中的意涵，還以為方慕雪對自己余情未了，於是力氣也放鬆一些。

「我一時說出來搪塞她的話，你也信?」

秦聽陽俊美的容顏，像水波一般地泛出微笑，更像是在向方慕雪炫耀他過人的吸引力。

方慕雪不甘示弱的回敬，她的臉上，有着當初和他交往時，從來不曾出現過的專業美艷笑容，讓秦昕陽稍微怔了一下。

「不是誤會?」

「不是，我發誓。」

「那先放開我的手，你抓的我好痛喔……」

「當然。」

秦昕陽的心裏始終認為，方慕雪是個順從乖巧的小女人，叫她往東，她絕不敢往西，所以，對她，他相信自己永遠是手到擒來。

「唉!你怎麼這麼粗魯……」

方慕雪裝腔作勢的揉着自己的手腕，嘴裏呼痛，引誘秦聽陽分心，低頭去注意她的手腕時，抬起腳往他腳陘，猛力一踹!

這一處是人腳上最脆弱的地方，而且方慕雪又下足了十成十的力道，再配上她今天穿着的尖頭鞋，威力驚人。

本想再撂下一些狠話，但方慕雪更怕秦昕陽惱羞成怒，會做出更可怕的事，所以踢下去後，馬上轉身往大門口跑了過去。

秦聽陽痛的咬牙切齒，這個踢他的女人是誰?方慕雪可從來沒有這個樣子過!

他以為她會永遠乖乖聽話、永遠不會反抗他、永遠像只小綿羊，嬌弱無比……

這個女人!

見方慕雪一邊跑、一邊害怕的回頭看，秦昕陽被人侮辱的氣憤湧上心頭，也快步跟了過去。

他一向把方慕雪當作正餐之間的點心，沒花什麼心思在上面，但這不代表，她的突然發飄，是他所能忍受的。

方慕雪才跑出大門，就有點後悔，自己幹嘛一時衝動踹他一腳，現在好了，跑都跑下快，早知道也等穿上運動鞋，比較好跑時再踹啊!

「慕雪——」

突然有人叫了自己的名字，慌亂中的方慕雪，抬起頭四處張望，居然看見沈廉風靠在一輛BMW上，好整以暇的抽著一根煙，手插在褲袋裏，臉上掛著有趣的笑容凝望着她。

「跑這麼急?公司倒閉了呀?」

在這種緊急情況下，還聽到沈廉風的玩笑話，還真會把方慕雪氣到吐血而死。

不過，沈廉風真是她目前黑暗中的一絲光亮、深海中的一塊浮板!

方慕雪氣喘吁吁的衝到他身邊，回頭髮現秦聽陽已經站在不遠處，陰惻惻地看向他們，似乎在衡量這種情況，他該不該過來似的，連忙抓着沈廉風求救。

「你的車引拜託讓我躲一下好下好引」

看到她哀求的眼光，沈廉風有些驚訝，又有些好笑。

難道方慕雪以為他會那麼剛奸、恰巧路過這裏，然後又把車停在路邊嗎?當然是來接她下班，奸拐去約會的!

何必一副好像方慕雪下求他，他就會把她甩在這裏的模樣?

沈廉風往遠處一望，看到秦昕陽時，心裏大概有了些譜。

要搶?那就看誰搶的贏!

沈廉風依然不急不忙，按下手中的自動鑰匙，風度翩翩的替方慕雪拉開車門。

「小姐要求的，我一定照辦。」

「沈廉風!」方慕雪羞紅了臉。「你怎麼這麼愛要嘴皮子?」

「我可不是對誰都耍。」

沈廉風聳聳肩，自己繞到另一邊坐上駕駛座。

他拋出了一顆球，而此時的方慕雪，接住了這顆球後，正苦苦的思考他這句話的意義。

老實說，看方慕雪苦惱的模樣，真是可愛極了—所以他老愛欺負她，讓她露出這種表情。

「快開車，好嗎?」方慕雪似乎真的很忌憚秦聽陽，沈廉風不知道他們發生什麼事，但是方慕雪對秦聽陽如此感冒，真是再好不過。

「只要快開車，去哪都可以嗎?」

沈廉風發動車子，看着後照鏡緩緩把車駛離臨時停車線。

「嗯!可以!」

「那不管我把你拐到哪裏去，都不可以有怨言。」

「咦？！」

方慕雪驚叫一聲，望向坐在自己身旁的人。

沈廉風的黑髮，下羈的散在額前，那完美容顏上，有着刀削般的立體五官，這樣的嘴唇畫出的弧度動人心魄。

他漆黑帶有魔力的眼睛正凝視著自己，讓方慕雪發覺自己的心臟，又下受控制的亂跳，不禁對自己的反應低呼，慌亂的低下頭去。

看到她的反應，沈廉風看着駐足在大樓前，帶著憤恨表情的秦聽陽，嘴邊的微笑更形明顯。

總有些人，該嘗嘗失去的滋味，否則永遠不會體諒別人，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