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今天是丁淇正式報到的日子,早上一進公司,她便被通知去人事部填寫個人資料。
「喂,就是她!上次來應徵,卻假裝是職員還被開除的女人。聽說早上還有人看到她坐總經理的奔馳車來上班欵!」
小小的人事室里,一群女職員嘰嘰喳喳地聚在角落,對新來的丁淇指指點點。
「什麼?真的還假的?!」會下會太扯了?
「當然是真的!不信妳去問停車場的警衛,他一定有看見。」
「我的天!一個新人居然這麼大牌,我真是聽不下去了……」
「我看,總經理可能有什麼把柄落在她的手上。」
「把柄?」
「沒錯。妳們想想看嘛,憑她一個專科畢業生,又沒有這方面的工作經驗,憑什麼擔任總經理的私人助理?我猜總經理一定是有什麼不得已的苦衷,要不就是被這女人給威脅了,所以才勉為其難讓她來上班的,一定是這樣沒錯!」
哇靠!這些人是不是本土連續劇看太多了?還把柄、威脅咧!
丁淇握着筆桿的手緊了緊,終於忍無可忍地拍桌站起!!
「妳們說夠了沒?!」
哇?!
一群女人嚇得跳了起來。
丁淇火大地瞪住她們。「我是專科畢業又怎樣?專科生就一定會輸給妳們嗎?如果念那麼多的書,就是為了訓練口才,在別人背後說長道短,那還不如別念了!」
什、什麼?
幾個女人被她一罵,頓時啞口無言,連臉都綠了。
門外,殷耀揚正打算來找人事主管討論關於丁淇到任的事情,聽到她們的對話,他忍不住嘴角一勾,笑了。
「原來妳在這裏呀?」他走進門,一派輕鬆地對丁淇說道:「妳來人事部做什麼?」
「寫資料啊!」丁淇臉臭臭地回道,她還在為剛才的事情生氣。
「寫資料?沒這個必要吧?」殷耀揚皺眉。「妳是我的私人助理,又不隸屬於雄鷹,就算要留資料,也該是留給我才對。」說完,他上前抽起她放在桌上才寫到一半的員工資料表,拿在手中!!
「走吧!我還有事情要交給妳處理,別在這裏浪費時間了。」說著,他抓着她的手臂,將她拉出人事室。
「喂,你別動手動腳的,會被人家看見啦!殷耀揚……」丁淇脹紅着臉,一路心驚膽跳地東張西望。
直到他們離開了眾人的視線,來到了總經理專屬的電梯外,殷耀揚才放手,回頭凝睇着她!
「很抱歉,以後不會再發生這種事了。」
「什麼?」丁淇不明所以地回望着他。
「我沒考慮到員工的心情,就讓妳一個人面對他們的質疑,這是我的錯,對不起。」
「沒、沒關係啦!」她臉色泛紅。「她們愛怎麼說就怎麼說,反正我不理她們就好了。」聞言,殷耀揚的眼中閃過一絲柔情。他伸手,將她頭上一撮亂翹的髮絲撫平,然後抬眸對上她迷濛的、無措的大眼。「以後,妳只要對我負責就好了,有我在,公司里沒有人敢動妳,妳放心。」
很快的,又過了一個星期。
這天,丁淇一大早進公司就接獲通知,必須馬上飛到日本。
出租車上,丁淇大致向母親描述了一下狀況。「哎喲,反正這是緊急事件,我也沒辦法。」
丁梓柔聽了好緊張,這是女兒第一次出國,她卻什麼都來不及幫忙準備,真是太糟糕了!
「妳幾點的飛機?怎麼會這麼趕啊?媽現在去求平安符還來不來得及?啊!不然我皮包里那個先給妳用好了,妳等等,媽現在就送去機場給妳喔!」
「厚,不用了啦!」戴什麼平安符?買保險比較實際啦!「我到了之後會打電話給妳,妳一個人在家要注意安全……就這樣,我要下車了,掰。」
匆匆拎了隨身的小包包,丁淇小跑步奔進機場。
糟……出境大廳在哪裏?
頭一回出國的她,根本和只無頭蒼蠅沒兩樣,只能在機場一樓盲目地亂竄,最後,她終於在一個角落發現指針,於是立刻搭電扶梯殺上樓。可惡!她真想殺了殷耀揚!哪有主管像他這樣,在最後一秒鐘才通知屬下要出差的?這種事情早就該計劃好的不是嗎?怎麼可以這樣匆匆忙忙的,連一點準備時間都不給人家?真是太可惡了!
到了一樓之後,她舉目四望,很快地便看見了他的身影。
他穿着簡單的淺灰色條紋襯衫、黑長褲,一手挾着報紙,另一手端着杯咖啡,好閑適又好醒目地站在那裏。
丁淇深吸口氣,火速衝上前去。「喂,殷耀揚,你實在太過分了!」
她邊跺腳邊罵。沒注意到四周有好多雙嫉妒的眼睛正在瞪着自己。
「怎麼了?」殷耀揚扯唇,朝她露出一個迷人的笑容。
「怎麼了?你還好意思問我?」丁淇抽出包包里的葯袋,在他面前用力晃了晃。「你忘了醫生是怎麼交代你的?不行搭飛機!不能長途旅行!你想死是不是?傷沒好就趴趴走,還出遠門?」
望着這個老是以下犯上的女人,望着那張氣沖沖的小臉,殷耀揚非但不生氣,還好脾氣地笑了。
他感到很窩心。「原來妳這麼關心我?」
「什麼?」
「妳遲到那麼久,我以為妳臨陣脫逃,不跟我去日本了,沒想到妳是跑去替我拿葯?真是謝謝妳。」
丁淇一愣,俏臉瞬間紅了。「誰……誰關心你啊!我是怕你途中出什麼問題,會造成我的困擾,才不是因為擔心你咧!」她咬唇,很彆扭地撇開頭。當時因為情況緊急,她什麼都來不及想,只記得他的葯快吃完了……這只是一個助理該做的事,跟關不關心有什麼關係?嗟,他未免也太愛往自己的臉上貼金了!
眼見佳人就快惱羞成怒,殷耀揚立刻笑笑地轉移話題!
「好了,差不多要登機了。護照跟簽證都幫妳辦好了,妳拿着,別弄丟了喔!」
「喔。」丁淇點頭收下。「然後呢?接下來要幹麼?」還要辦什麼手續嗎?
聞言,殷耀揚只低笑了聲。「別擔心,妳跟着我走就對了。」
日本的夜景,看起來跟台北大同小異。站在十五層樓高的飯店窗口,丁淇一個人默默地發著呆,忽然有些想家了……不曉得媽媽現在在幹麼?台灣和日本只有一個鐘頭的時差,所以,台北現在應該是晚上七點左右,很多人才剛下班,馬路上鬧哄哄地擠滿了車子……
唉!拉起厚重的窗帘,她走到套房附設的餐廳,繼續喝那已經冷掉的濃湯。
下午他們才剛從機場搭車來到飯店,殷耀揚就急急忙忙的出去了,也沒說要去哪裏,直到晚餐時間到了才打電話給她,說已經替她叫了roomservice.要她自己先吃。
哼!什麼嘛?
既然他那麼喜歡單獨行動,那還找她來幹麼?是怕她在台灣沒事做,太閑喔?
推開已經見底的湯碗,她起身,臉臭臭地走到玄關穿鞋。
難得出國一趟,她怎麼可以白白浪費大好時光,待在飯店裏看行李?雖然這間總統套房設備完善、應有盡有,還有兩間獨立的大客房,但窩在這裏打蚊子實在不是她的作風。她決定要自己闖一闖這個陌生的國度,最好能買到一些新奇的玩意兒,回家讓老媽開開眼界。
拿着瘦巴巴的錢包和護照,丁淇決定先從飯店附近開始探險。聽說大阪有很多有名的觀光景點,今晚她就先去探探路,等白天有空再盡情地去玩!
搭電梯來到一樓的大廳,才舉目張望了一下,一名熱心的飯店服務人員就立刻過來,客氣地問她需要什麼幫忙。
「呃……」糟,這下可糗了!
她的英文向來不好,日文更是一竅不通,碰到這麼熱心又積極的日本人,她壓力好大。
「那個……Sha……Sha……」Sha?服務生一臉疑惑地望着她。嘖!買東西怎麼講啊?逛街的英文要怎麼說?她之前背過的單字都跑到哪去了?!為什麼要用的時候,連一個字都想不起來?
就在丁淇抱頭苦苦思索的同時,飯店大門外走進一對漂亮的男女。
那女的穿着時髦,身材火辣,一頭光澤閃亮的濃密鬈髮直達腰際,性感嫵媚的程度,連女人都忍不住想多看幾眼。當然,能站在美女身旁的男人也不可能是普通的角色,他穿着深色西服、淺灰色條紋襯衫,身材高大挺拔,一雙長墜讓男人看了嫉妒,女人看了心動,更別提那張優雅俊魅、氣質出眾的臉孔,那簡直是上帝的傑作!
他們從大門口一路走來,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因為實在是太醒目了、所以在角落和服務生比手畫腳的丁淇也不覺分神多看了兩眼!!
等等!
她揉揉眼睛,再看一次。
那、那不是殷耀揚嗎?那個神情冷淡、一副生人勿近模樣的,不正是她的老闆,殷耀揚先生嗎?
碰到救星丫!
丁淇小臉一亮,立刻興奮地朝他揮揮手。「嘿!這裏!殷耀揚,我在這裏!」她向那個熱心的服務生道了聲謝,然後便小跑步追上去。「殷耀揚!喂!殷耀揚……」她心急如焚地邊跳邊喊,可惜對方並沒聽見她的聲音,他和他的女伴走向飯店另一側的電梯,往地下一樓去了。
丁淇被一群正準備Chekin的外國觀光客給擋住了去路,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殷耀揚跟那名長發美女一起步入電梯,然後,電梯門合上,她臉上的笑容也跟着消失了。他沒發現她……她已經叫得很大聲了,他卻沒聽見,他的眼睛只看得見身旁的那個波、霸、美、女!
丁淇又氣又惱,還有一點不知名的情緒,在她胸口悶悶地撞擊着。
算了!
沒什麼了不起的,反正又不是沒了他,她就不能出門了,她一個人也可以開開心心地逛街,一個人搞不好更自在、更好玩!
她腳跟用力一轉,負氣似地就往大門口走去,只是,才走到馬路邊,她的腳步就停住了。
夜晚的風,帶點海洋的鹹味,撲進她鼻腔。這裏靠近大阪灣,路上不少年輕男女雙雙對對地走着,他們看起來很乖順,也很悠閑,讓隻身一人的丁淇更覺寂寞。唉!還是台灣好……在台灣,她有好多朋友,還有一個愛念人的母親,所以她從來都不曾感到寂寞。可在這座陌生的大城市裏,她卻只有一個人,雖然身旁到處都是跟她一樣黃皮膚的人,可是她卻連個能說話的對象都沒有……
都是那個該死的殷耀揚!沒事叫她來日本幹麼?他一個人來下是更逍遙、更自在嗎?隨他愛泡幾個姐就泡幾個妞!
她捏緊手中的錢包,在路邊杵了奸一會兒,才又轉身走回飯店。
不逛了!反正也沒什麼錢,乾脆省一點,等到回程時,再買免稅的化妝品送給老媽就好了。
她抿唇,咚咚咚地走過大廳,搭電梯回到十五樓,回到她和殷耀揚的房門前,然後……瞪着門把發愣。
該死!
她真是豬欵!居然會蠢到忘了帶鑰匙?!
飯店地下一樓,號稱全大阪最有氣氛的爵士酒吧里,音樂性感,壁燈吐着淡藍色的光圈。衣着入時的成年男女們,散坐在餐廳的弧型軟沙發上,或抽煙喝酒,或倚偎聊天,氣氛傭懶而閑適。
在餐廳一隅,一個面向入口處的座位上,殷耀揚神情冷淡地坐在那裏,在他身旁坐着的,是和他頭一次見面的日本女人,叫美智子,今年四十一歲,是日本某富商的小老婆。
美智子雖然知道自己年紀比身旁的男人要足足多上好幾歲,但懾於他的美貌,她寂寞已久的芳心又開始蠢蠢欲動了。
「殷桑,美智子再替您倒一杯酒好嗎?」足以令男人骨軟筋酥的嗓音,再次勾纏着不動如山的殷耀揚。他點點頭,於是女人立刻開心地替他把酒杯斟滿。
「美智子敬您。」
殷耀揚接過杯子,一口乾掉。然後犀利的黑眸冷冷瞪住那嬌美的臉蛋!!
「現在,妳可以把東西交出來了吧?」
「哎呀,殷桑,你不要這麼急嘛!」帶着濃濃日本腔的國語,從美人嘴裏說出來,還是有如天籟一般,讓人聽了心曠神恰。「東西我一定會給的,您就陪我多喝幾杯不行嗎?您難得來日本一趟,就讓美智子好好地招待您,好嗎?」她媚笑着,拿走殷耀揚手中的空杯子,然後整個人貼上他寬厚的胸膛!
「殷桑……如果能早幾年遇到殷桑,美智子一定不會嫁給那個大冢。美智子第一眼看見您,就知道您是我捨命也要愛的男人……」
「美智子小姐!」被她這麼一抱,修養再好的殷耀揚也已經明顯地露出不耐煩的神情。
「請自重。美智子小姐。我不是來跟妳談情說愛的。而且,我對我父親的女人向來不感興趣!」他毫不留情地說道,大手正要推開她,眼角餘光卻掃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從餐廳入口走進來。
是丁淇。她抿着唇,一臉殺氣騰騰地朝他們走過來!!
「很抱歉,打擾你們了!」她昂着下巴,口氣很差地說道。
殷耀揚望着她,黑眸閃過一絲奇怪的光芒。「妳來這裏做什麼?」他不希望讓她看見這一幕,這不關她的事。被他這麼一問,丁淇更火了。媽的,她不能來嗎?假如他不想被人發現自己好色又齷齪的舉止,就不要在大庭廣眾之下做這種見不得人的事情!
想到剛才在門外,看見他們倆親密又曖昧地黏在一起,她的心裏就有氣。原來殷耀揚是這種人,她丁淇真是看錯他了!
看着這兩個人奇怪的互動和對話,美智子下免起了疑惑。「殷桑,她是誰啊?」
「不關妳的事。」
「可是她這樣瞪着人家,人家好害怕喔……」
怕妳就滾遠t點!丁淇火大得很想揍人。她咬牙,橫眉豎目地朝殷耀揚伸出手
「鑰匙。」
「什麼?」
「我忘了帶鑰匙,我要回房間。」
殷耀揚於是探手到西裝口袋裏,掏出感應門卡交給她。「妳會用嗎?」還不忘貼心地問上一句。
丁淇立刻兇惡地瞟他一眼。「你不要把我當白痴!」
罵完,她轉身,氣呼呼地又走了。
「哎呀,她好凶喔!她怎麼可以這樣跟您說話?真是太不敬了呀……」美智子在一旁叫了起來,可是殷耀揚卻完全沒理會她。
他微蹙着眉,神情怪異地目送那纖瘦的背影離去,久久都不說一句話……
可惡,有錢的男人沒一個是好東西!
回到房間后,丁淇立刻把燈全都打開,又扭開音響,把音量調到最大。咚、咚、咚、咚……強烈的重金屬節奏立刻充斥整個豪華的套房。
她走到小吧枱,先開了一瓶標價最貴的酒,然後整瓶拎着到沙發坐下。
臭殷耀揚!笨蛋殷耀揚!
她要辭職,再也不要當他的跟班了!什麼嘛?要不是她忘了帶鑰匙,她才不會去餐廳找他咧!誰要看他和那個日本妖女纏綿啊?!真是噁心死了!
她仰頭灌了一大口酒,然後抓起身旁的遙控器,打開電視。
屏幕上出現一堆的日本文字,好幾個日本藝人坐在螢光幕前,搞笑地玩着一些無聊的遊戲,她皺眉,抓着酒瓶窩到沙發上,望着窗外黑漆漆的夜空。好想回家……她真的好想回家!整瓶的上等紅酒在她手中很快就見底了,她搖搖空了的玻璃瓶,喃喃念了幾句,然後起身,搖搖晃晃地走向吧枱。
這時,門鈴響了,她猶豫了一會兒,才走過去開門。
「妳把音樂開這麼大聲做什麼?」殷耀揚蹙着眉,站在門口。
他剛走出電梯就聽見這震耳欲聾的搖滾樂聲了,沒想到居然還是從自己房裏傳出來的。
「妳喝酒了?」他低頭,瞥見她手上的空瓶。
丁淇不悅地睞他一眼。「不行嗎?你捨不得啊?」她醉醺醺地走到吧枱,將空瓶子隨便扔在地上,然後又從架上拿來一瓶白蘭地。「我喝這麼貴的酒,你心疼啦?你殷大少爺不是很有錢?怎麼,讓我喝幾瓶酒都捨不得嗎?」
殷耀揚聞言,沒有多說什麼,只轉身將門關上,然後大步走向她。
「夠了,妳別再喝了。」他搶下她手中的酒瓶,然後拉着她離開吧枱。
「你放開!放手!殷耀揚,我叫你放手有沒有聽見?」丁淇哇哇叫着,被他拖着走,小臉脹得通紅。「殷、耀、揚!你這混蛋!你再不放手,我就……啊!」她的拖鞋驀地被長毛地毯絆住,然後整個人撲跌在地上。
痛死了……
「你混蛋!你大笨蛋!你該死的……」
她跪在地上發瘋似地尖叫着,下一秒鐘,她的唇被堵住,一道清冷的氣息竄進她熱熱的鼻腔。殷耀揚吻了她。他半跪在她的面前,捧着她的臉,舌頭伸進她柔軟溫暖的嘴裏。丁淇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給嚇住了,她瞪大了眼睛,瞪着他漂亮的、長而細密的睫毛,感覺他的唇舌溫柔地舔吻她的唇。
她的心跳在這一刻停止了,然後,慢慢的愈跳愈快,愈跳愈快。
「唔……」他吻得她快暈了,於是她握拳,開始猛撾他的胸膛。「放……放開……你放開我!」她推開他,小嘴乘機吸取大量的氧氣。「你、你有病啊?!幹麼吻我?!你、你很噁心欵!」她的臉一陣紅一陣白,柔軟的胸部因深呼吸而劇烈的起伏着。
老天!她的腦袋大概因為缺氧過久,比剛才更暈了。
殷耀揚扯唇,目光溫柔地笑望着她,然後他長臂一探,攔腰將她抱了起來。
「喂……」被嚇一大跳的丁淇立刻又慌亂地掙紮起來。他、他想幹麼?
「別抱我!快放我下來!你……唔……我想吐啦……」
固執的殷耀揚沒有理會她,逕自將她抱進房間,彎身,將她放在柔軟潔白的大床上。
「混蛋……我好難過!你……你這個壞蛋!王八蛋……我要回家:……嗚:……我想回家!」醉得一場胡塗的丁淇終於哇地哭了,把她累積了一整晚的不滿和不安全感都發泄出來。
她整個人都陷進軟綿綿的大床里,因為酒精的作用,她的手腳漸漸發軟、不聽使喚,像一葉漂蕩在海中央的竹筏,只能隨波逐流,飄進黑暗的深處。
殷耀揚坐在床沿,輕輕撥開她黏在頰畔的黑髮,耐心地等待她入睡。
唉!他該拿這個丫頭怎麼辦呢?
他好象……真的對她動心了呀!
他傾身,在伊人緊閉的眼皮上輕啄一下。「睡吧!睡一覺,妳會比較舒服……」
一陣淡淡的咖啡香味,飄進房間,飄進沉睡的人兒夢裏。
丁淇皺皺鼻子,又皺皺眉頭,翻身,伸了個大大的懶腰!!
「呼啊——」睡得好爽。
她睜開蒙眬的眼,看看四周。陌生的牆、陌生的窗帘、陌生的油畫、陌生的天花板……這是哪裏?她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
「啊!」驀地,一個模糊的畫面閃過她腦海,她立刻嚇得彈坐起來。他呢?殷耀揚呢?她低頭看看自己的衣服,還在。然後又看看房間的擺設,這是她的房間沒錯!所以說,昨晚……她是一個人睡的嘍?殷耀揚沒對她……對她……
她倏地掀被下床,跑到房門前,又停住。
他在外面嗎?剛才聞到的咖啡香味是因為他?如果他就坐在外面,那……她該不該出去?出去了,又該和他說些什麼?
這真的太尷尬了!昨晚他幹麼突然吻她啊?害她現在連跟他見個面都要提心弔膽,躊躇半天。
小手在縐巴巴的長褲上揪緊,還是先換衣服好了,她想。
於是她走進套房附設的衛浴間,先梳洗乾淨,然後又回房間換了套乾淨的衣褲。
然後呢?
總不能一直待在房間裏下出去吧?就算殷耀揚有那個耐心等她起床,她的肚子也需要補充食物啊!
用力地深吸幾口氣之後,她咬唇,輕輕地拉開房門。
起居室里陽光耀眼,一個背影有些陌生的男人背着她坐在沙發上,聽見開門聲,他回過頭來!!
「妳終於醒啦?!」
是陳特肋。他正在喝咖啡,地上成堆的報紙顯示他已經來很久了。
「那個……」丁淇走出房間,一臉疑惑地在沙發后停住。「總經理呢?」
「總經理已經去大冢會社談事情了。他昨晚打電話給我,要我搭最早的班機來日本,接妳回台灣。」真是的!堂堂一個總經理特助居然得做這種事情,這個丫頭還真麻煩!
丁淇聞言,儍儍地愣了好久。
他……要讓她回台灣?
因為她昨晚暍醉酒說了那些話,所以他特地打電話給陳特助,要他來帶她回去?
「哪,這個是要給妳的。」他將一封信交給她。丁淇收下,然後打開信封,抽出裏頭雪白的信紙:
我以為帶妳來日本,妳會很高興的,不過事實顯然不是這樣。
本來想帶妳回去,但我實在還有重要的事得處理,所以沒辦法了。陳特助是專程來接妳回台灣的,妳把行李和護照交給他就行了,有什麼事情,等我回國再談。
殷耀揚
抓着手中的信紙,丁淇只感到一股熱熱的、酸酸的感覺漲滿心頭,她轉身,搗着臉,怕被陳特助看見她火燙的雙頰。
頭一回讓男人細心呵護,頭一回感受到被寵愛的感覺,她的心裏有些慌、有些不知所措,還有連她自己都不清楚的感情,在裏頭悄悄地萌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