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昏暗的夜,空氣中飄浮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有三個大男人躺在地上哀嚎,另外一個正拿着武士刀朝殷耀揚劈來,「唰」的一聲,銀刀落下,同時殷耀揚一個閃身,外加一記迴旋踢,將他踹到三公尺外。

「哇啊!」那個倒霉的傢伙直到撞上牆壁才跌下來,躺在地上奄奄一息。這些中看不中用的傢伙!殷耀揚撇唇。

俊美的臉龐在經過一番打鬥之後,居然連一滴汗都沒落下。

現在,第四個混混也讓他擺平了,那麼只剩下一個……黑眸掃視四周,卻什麼人都沒看見,於是他拍拍身上灰塵。彎身撿起掉落在地上的手機。不過,就在這個時候,一個黑影悄悄地從車后閃了出來,因為速度實在太快,殷耀揚閃避不及。後腦於是遭人重重一擊!

該死的!

殷耀揚仰躺在自己的車旁,無聲地咒罵著。

他受傷了……後頸傳來的劇痛,教他濃眉緊擰,忍不住呻吟出聲。

他真不該多管閑事的。剛才,他要是直接把車開上快速道路,不要選擇經過這裏,經過PUB的門前,那麼,他便不會看到她,還有拿着棍子在她身後窮追不捨的那群混混,更不會像現在這樣,狼狽地躺在行人路上,動彈不得了。

按在後頸的手掌已經麻木濕透了,殷耀揚抿唇,看着沾滿了自己鮮血的大手,耳邊聽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朝這個方向而來!

「人呢?那些混蛋呢」」

「大概知道情況不對,已經閃人了……」

「X!下次讓我逮到,一定給他們好看!」

「喂,你沒事吧?!」最後這一句,雖然有些無禮,但至少是他想聽見的。殷耀揚抬眸。望住那張憂心仲忡、餘悸猶存的清秀臉龐。

「替我……打電話。」他咬着牙開口道。

欵.「打電話?打給誰?你要報警是嗎?」丁淇眨眨眼睛,看他從上衣口袋裏掏出手機,硬塞進她的手裏。

「不必報警,也不需要送我去醫院……打電話……給James,他會過來處理……」說完,望着她的黑眸逐漸失焦,終至完全合上。他,徹底昏過去了。如果可以選擇的話,她寧可受傷的人是她自己……打烊后的PUB,只有角落的位置點上一盞昏黃的壁燈,而丁淇就窩在壁燈下的軟皮沙發上,壓低了音量在講電話。

「總面言之,我今天晚上是沒辦法回家了,妳不要等我,自己先睡吧!就這樣,我要掛電話了……」

「等一下!妳先別急着掛呀!」電話另一頭的丁梓柔忙喊道。「小淇啊!妳現在在說什麼呀?到底是誰受傷了?妳又為什麼不能回家?」

「哎呀,事情很複雜,我也不曉得該怎麼說啦!反正妳不要擔心我,妳女兒現在好得很,只是沒辦法回家睡覺而已。妳記得把門窗鎖好,別等我了,明天我再打電話給妳。掰!」

結束這通算是報平安的電話后,丁淇立即起身,走回位於PUB後方的小房間。

那是店主人方闊為了方便自己偶爾留宿店內所準備的小套房,坪數雖然不大。不過該有的傢具、電器都很齊全,就算住上一、兩個星期都沒問題。

此刻,那間不到四坪大的小房間裏,正擠了五個高頭大馬的男人,其中有一人躺在床上,另一人坐在床沿,其它三個則擠在門口探頭探腦。

「怎麼樣?到底行不行啊?」

「我看他流了這麼多的血,應該是沒救了……」其中一人話才說完,頭頂就被賞了一記爆栗。

「呸呸呸!」方闊像教訓兒子似地啐罵道:「你少烏鴉嘴行不行?!這位大哥可是我們小淇的救命恩人欽!就算是死馬也要把他當成活馬醫呀!」說完,一張方正的國字臉忍不住又往床的方向湊過去一些。

說實在的,他真懷疑這個叫James的傢伙到底會不會急救呀?他都已經坐在那邊快十分鐘了,卻連一句話都不說,只顧着上藥跟包紮繃帶,真是急死人了!

大伙兒緊張兮兮地等了又等,好不容易,James開口說話了!!

「我想應該沒事了,殷先生只是失血過多,所以會昏睡一陣子。」

「那……」

「你們只要留一個人下來照顧他就行了,等明天一早他醒過來,再送他到我的診所做進一步的檢查。」語畢,他轉頭看着身後的三人。這三個大男人雖然看起來都夠熱心,而且身強體健、一副耐操耐磨的樣子,不過,這種事情交給粗枝大葉的男人來負責,還是下太妥當……

「我看……就妳好了!」他對剛進門的丁淇說道。「妳可以留下來照顧他吧?」

雖然明知自己是避不開這個責任了,丁淇還是露出些許為難之色。「要我留下來可以,不過……我沒照顧過病人欵!」要是半夜裏出了什麼事,她可應付不來。

「殷先生只是受了傷,不是病人。」James糾正道。「妳只要留意他有沒有發燒或嘔吐的情形,然後記得按時喂他吃藥,這樣就行了,其它的妳不用擔心。」

「那……那好吧!」

既然醫生都這麼說了,那她也沒理由再拒絕下去。畢竟人家也是為了她才受傷的,於情於理,都該由她來負起這個責任才對。

唉!

所以她才說寧可受傷的人是自己呀!想到一整晚都要跟這個「雄鷹的總經理」待在同一間屋子裏,她的頭皮就開始發麻了。丁淇花了整整一個鐘頭的時間,才從套房附設的浴室里走出來。她可以一個晚上不閉眼、不睡覺,可就是不能忍受身上沾滿了黏答答、又帶着腥味的血跡,而不去洗澡。

她走到床邊,一邊用毛巾擦乾頭髮,一邊凝視殷耀揚的睡顏。

說實話,今晚他的舉動還真是令人跌破眼鏡!她一直以為雄鷹的總經理是個既冷血又不通情理的惡魔、自大狂!可沒想到……私底下的他,其實還挺有正義感的!

想到今晚他為了救她,還受傷流血了,她的內心便忍不住一陣感動。

或許。這個人並不像他表面上看起來的那麼囂張跋扈又難以親近,他其實……也有一顆不為人知的、善良而柔軟的心呢!

躺在單人床上的男人無意識地哼了聲,丁淇聽見了,立刻上前,彎身觸摸他的額頭!

好像有一點發燒!

她想起醫生有交代要喂他吃藥,於是忙下迭地倒來一杯水,並將藥粉放在湯匙里,和水拌勻后遞到他的唇邊!

「來,吃藥了……」薄唇緊抿着,絲毫不願鬆口。

「乖喔!你發燒了,不吃藥不行的……來,把嘴巴張開……」

殷耀揚還是文風不動,甚至微微地皺起眉頭。

厚!這男人還真是頑固欵!

看來這下子是非用灌的不可了。她抿唇,用白嫩的拇指硬扳開他的下唇,然後將藥水倒進他嘴裏……

「來,吞下去,再一口就好了……啊!」

冷不防,她的拇指被他咬了一口。

她反射性地立刻縮回手,將破了皮的拇指放進嘴裏……慢着!這樣他和她……不就等於間接接吻了嗎?

思及此,她忙又將手藏到身後,一張小臉就像着了火似的,紅到了耳根。

搞、搞什麼啊!她到底在心虛什麼?不過就是被咬了一口嘛!幹麼緊張成這樣?

她咬唇,有些心慌意亂地起身收拾藥包和水杯。

「沒事沒事……就當作被狗咬好了……反正我也常和方闊的狗狗親親呀!」所以這根本就沒什麼。

自言自語地走到門邊,手才剛摸上門把,後頭便傳來一記低沉的男聲!

「妳……罵誰是狗?」

咦?

聞言,丁淇忙轉身,晶亮的大眼對上一雙滿布血絲,且明顯不悅的黑眸。

「你、你醒啦?」剛才那些話,都讓他聽見了?

殷耀揚輕哼了聲,有些吃力地用手肘撐起自己的上半身。「我睡了多久?」

「差不多有三個鐘頭了吧!」

三個鐘頭?……那下就快天亮了?

將姿勢調得較為舒服后,殷耀揚抿唇,神情不甚愉悅地瞅着她。「妳剛剛給我吃了什麼東西?」苦死了!

「是James叻開給你的葯,大概是消炎還是退燒之類的,我也不清楚。」反正人是他找的,就算開的是毒藥也不千她的事。

「James來過了?」

「是啊。」

黑眸靜靜地鎖住她,良久,他才又開口道:「妳整個晚上都沒睡嗎?」她眼下的暗影讓他眉心微蹙。

「嗯。」

「過來。」

「做什麼?」

「我叫妳過來就過來,問那麼多!」口氣明顯的不耐煩。哇靠!這傢伙很踐嘛?他以為自己是誰啊?.居然用這種命令式的口吻跟她說話!丁淇圓眼一瞪,原本想好好糾正一下他的態度的。可是轉念一想,還是忍下來了。

算了!像她心胸如此寬大的人,何必去跟一個發著燒、腦袋瓜不清楚的病人一般見識?

她深吸口氣,確定自己不會對人家飽以老拳之後,才老大不高興地走向他,手裏的水杯還因動作過大而搖晃濺出水滴。

「幹麼?」

「坐下。」殷耀揚拍拍身旁空位。

聞言,丁淇也當真聽話地在他身旁坐下了,只是,那張嘴巴仍不甘示弱地喋喋不休!

「喂!我可警告你喔!如果你想做什麼,最好先考慮清楚……因為我可不像一般女孩子那麼好欺負,如果你敢亂來的話,我是不會跟你客氣的……」

殷耀揚扯唇,像是沒聽見她的警告似的,逕自接過她手裏的杯子和葯袋,擱到一旁。

「跟我一起睡吧!我知道妳累了。」語畢,還來不及轉頭,他就瞄到身旁的小女人活像被火燒着屁股似地跳了開來|!

「什麼……你剛剛說什麼?」一起睡?

「只是睡同一張床而已,怎麼,妳怕我吃了妳不成?」殷耀揚挑起一邊眉毛。

「誰、誰怕誰啊?」丁淇又羞又惱,又不知該怎麼回嘴才好。頭一回碰上敢直接叫她「上床」的男人,她的心跳和思緒全都亂了。

「你、你這傢伙……你不要以為自己長得帥又有幾個臭錢,就可以為所欲為,把女孩子騙得團團轉……告訴你,本小姐才不吃這一套!我生平最討厭的,就是像你這種有錢人了!」

聞言,殷耀揚也不氣,只是似笑非笑地瞅着她。

「我姓殷,叫殷耀揚。」

什麼?

「妳可以直呼我的名字,也可以喊我一聲大哥,我都無所謂。」

這個人……是不是有毛病啊?丁淇張大了嘴,像看見什麼怪物似地瞪着他。

良久,她才回過神來,惱道:「我管你叫什麼名字!反正以後我們也不會再見面了,等會兒天一亮,我就幫你叫車,隨你愛去哪裏就去哪裏。」說完,像在逃避什麼似地,快步離開了小套房。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男人?清冷無人的PUB里,只有一盞壁燈幽微地亮着,燈下,一縷輕煙裊裊上升。丁淇一手捧着泡麵碗,另一隻手拿着筷子,整個人陷入了沉思。

剛才,她明明對他說了很不客氣的話,可他為什麼都不生氣,也不罵人,還對她笑?這實在是太奇怪了!

我姓殷,叫殷耀揚……

妳可以直呼我的名字,也可以喊我一聲大哥,我都無所謂。

殷耀揚……她眉心微蹙地歪着頭。

奇怪,這個名字好象很耳熟呢?好象在哪兒聽過?

殷耀揚?殷耀揚……殷……啊!對了!是那個傢伙!那個老是像只蒼蠅般繞着她母親轉的傢伙,他也姓殷!難怪她覺得殷耀揚這三個字聽起來很熟悉,原來,他們兩個同姓啊?戳着泡麵的筷子,忽地停住。等等……姓殷的在台灣並不多見,這兩個人既是同姓,那個殷振豐又聽說是雄鷹退休的主管,難不成,他們倆有親戚關係?!

滴溜溜的大眼下意識往櫃枱后的小門看去,半晌,她搖搖頭。

不,不可能……

這兩個人的氣質和個性簡直是天差地別。況且,就算他和殷耀揚有什麼關係好了,那也不關她的事,不是嗎?她現在已經跟雄鷹集團徹底的絕緣了,任何有關這家公司的事情,她都沒興趣知道。

收回原本就不多的好奇心,丁淇低下頭,開始吃起泡麵。

餓死了!在夜店上班的她一直都有吃宵夜的習慣,無奈今晚一下子發生了太多事情,害她只能拖到天都快亮了,才筋疲力竭地窩在這裏喀方便麵。

十分鐘后,碗公見底了,丁淇心滿意足地拿着碗筷走進廚房,準備清洗,忽地,她聽見隔壁房間傳來奇怪的聲響,於是她立刻放下手邊的工作。走向僅有一牆之隔的小套房。

「你在幹麼?」她開門,瞪住房裏的男人。

「我覺得有點冷,你們這裏沒有厚一點的棉被嗎?」殷耀揚擰着眉說道。他已經快把整個房間都翻過來了,衣櫥、柜子、抽屜,能開的、能拉的全都打開了,不過顯然他並沒找到他要的東西。

「你會冷?」丁淇感到不可思議。

「嗯。」可是她並沒有把冷氣開很強啊!她走到窗戶邊,踮起腳尖,查看冷氣機上液晶質幕所顯示的溫度。

二十七度?還好嘛!現在是夏天,就算設定在二十五度也不奇怪啊!

她轉頭望住那又倒回床上的寬厚背影。

「你真的很冷嗎?不然我把冷氣關掉好了」

「隨便妳。」說完,他整個人往棉被裏縮去,只露出纏着繃帶的後腦勺。嗯!他看起來好像真的很難受欵!丁淇皺眉,擔心起來。可是現在才五點多,外面天都還沒全亮,不曉得叫不叫得到出租車?而且就算有車,那個James的診所也還沒開啊!

她跑到床前,彎着腰在他面前揮揮小手。「喂,殷……殷耀揚……我帶你上醫院好不好?」掛急診好了。他雙眼緊閉地搖搖頭。

「那不然我打電話叫JameS再過來一趙?或者聯絡你的家人……」

殷耀揚忽地一個翻身,拉住她的手往下扯。

「哇!你幹麼?!」丁淇訝叫一聲,整個人竟被他拉得撲倒在床上,跟着他手臂一縮,很快地從後面環抱住她,讓她動彈不得。

「喂!你……」

「噓,安靜一點,讓我睡一下。」

什、什麼……

丁淇聞言愣住。

其實以她的力氣,要掙脫一個病佩佩的男人根本不是什麼難事,可是,她卻沒有這麼做。

她只是下知所措地張大眼睛,任由這個霸道的男人抱住自己。她覺得她的背彷彿着了火似的,又燙又熱,屬於男人的堅實胸膛,就這麼緊貼、擠壓着她,讓她在慌亂之餘,更感到臉紅心跳。

從小就沒有父親的她,從來就不曾跟男性有任何親密的接觸,更遑論一起躺在床上……她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才會允許一個才見面不過兩次的男人對自己做這種事。

她的內心不停地在掙扎着,不知過了多久,當初升的陽光爬上窗帘,她的身後也開始傳來規律的鼻息聲。丁淇咬唇,試探性地輕撥他的手。他的皮膚已經不再那麼燙人了,呼出的鼻息也不再伴隨炙人的高溫,看來是退燒了。

她屏息,小心翼翼地栘開男人的手臂,然後溜下床,站在一旁蹙眉凝視那張沉靜的睡容。

殷耀揚……

她真的不知道該拿這個男人怎麼辦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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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屬辣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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