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梁韻韻盯着段聿淮做出來的「揚州獅子頭」,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

這道菜不論是色澤、形狀,幾乎都挑不出缺點,簡直就像是五星級大廚做的那麼完美。

「哇!韻韻姐,他真的做得比你好耶!」小惠在一旁佩服地讚歎。

「這位小姐,請你別忘了你是誰的員工。」梁韻韻沒好氣地提醒小惠,心裏不服氣極了。

明明用的是同樣的材料,烹調的步驟也沒什麼不同,為什麼他做出來的成品看起來就是比她的還要色香味美?

雖然她本來就不擅於烹飪,但是一個男人的廚藝竟然比自己還好,這對一個女人而言簡直是奇恥大辱!

「你一個大男人,怎麼會做這道菜?」而且還做得又快又熟練,看起來就是一副駕輕就熟的模樣。

「這也沒什麼,為了接管家裏的日式餐飲企業,我從小就接受了一連串的訓練。」段聿淮輕描淡寫地說著。

「日式餐飲企業?」梁韻韻好奇地挑起眉梢,這才突然想到,自己從來就沒向簡絮睇問過他的底細。

「是啊!上次那間『雨宮軒』,就是我們公司經營的餐廳之一。」

「什麼?」梁韻韻大感意外地說,「這麼說來,你是『雨宮軒』的少東啰?」

相對於梁韻韻的驚訝,段聿淮也顯得有些詫異。

「你不知道我是誰?」

「誰會知道你是什麼人?」梁韻韻一臉莫名其妙地說道,「你又不是一天到晚在電視上曝光的偶像明星,我怎麼可能會認得你?」

「那你為什麼知道我的名字?為什麼會有我家裏的電話?為什麼要接二連三地惡作劇?」他眯起黑眸質問。

「嗄?」梁韻韻一驚,沒想到他的話鋒會突然轉到這裏來。

一時不知該怎麼回答的她,只好假裝沒聽見他的問話,並趕緊轉移話題。

「這個獅子頭看起來好好吃喔!你說是不是啊?小惠?!」

「嗄?」突然被點名的小惠愣了愣,連忙點頭附和,「是啊!看起來是真的很好吃。」

段聿淮似笑非笑地盯着梁韻韻,輕易看穿了她試圖轉移話題的小把戲。

嘖,她以為他那麼容易上當嗎?她也未免太小看他了。

不過,既然他已經知道這間咖啡館就是她開的,要「逼供」隨時都可以,不急於這一時。

「試吃看看吧!」他順手從一旁的櫥櫃取出一支叉子,遞到她手中。

「喔。」梁韻韻手裏握着叉子,心裏卻猶豫了起來。

雖然這獅子頭聞起來香味四溢,看起來也一副很好吃的樣子,可就不知道滋味到底如何?

她先是覷了段聿淮一眼,接着又謹慎地盯着那盤獅子頭,心中充滿了疑慮與戒備。

不知道這男人會不會為了報復地先前的惡作劇,故意趁她不注意的時候在食物里「加料」,想要害她吃了之後拉肚子?

她遲疑地叉起一小塊肉,緩緩地送入口中。

咀嚼了幾下后,她驚訝地挑起眉梢,眼睛一亮地望着那盤獅子頭。

哇!真的好好吃喔!她在心中讚嘆不已,沒想到他一個大男人的手藝竟然一點也不輸紀語甜。

段聿淮的嘴角一揚,不必問也知道她的感覺,因為她那一臉驚嘆的神情已是最明顯的答案。

知道她覺得這道菜好吃,他不禁露出得意的表情,然而,那表情看在梁韻韻眼裏,卻解讀成另一種意義。

她的臉色驟變,眼神由原先的讚歎轉為驚恐。

完了完了!這道菜一定有問題,不然他的表情怎麼會這麼詭異?她到底該不該立刻催吐呢?

「你……你也吃一口!」她指着獅子頭說道。

如果他不敢吃的話,那就表示真的有問題!

「啐,你還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少啰嗦,快吃!」

「吃就吃。」段聿淮抽走她手中的叉子,直接拿來使用。

「啊,那是我——」梁韻韻急忙想阻止,卻已經來不及了。

看着那支曾被自己含在嘴裏的叉子,此刻送入他的口中,梁韻韻的雙頰驀然發燙,一股難以言喻的感覺湧上心頭,彷彿心湖突然被人擲入一粒石子,掀起了一波波的漣漪。

看出她的窘迫,段聿淮揚起一抹壞壞的笑。

「我們吻都吻過了,現在只不過是共用一支叉子,有什麼好害羞的?」

「什麼?韻韻姐,你……你們……」小惠震驚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他們兩個人不但認識,而且還似乎有什麼過節,光是這樣就已足夠讓她好奇的,沒想到他們竟然還接過吻,到底他們之間是什麼關係呢?

當小惠正忍不住想追問時,外頭突然傳來一陣清脆的鈴鐺聲,那是掛在咖啡館大門上的門鈴,顯然又有客人上門了。

「歡迎光臨!」小惠朝着外頭揚聲一喊,雖然心裏很想留下來「看好戲」,但是身為外場服務生的她,不得不出去招呼客人。

一等小惠離開,梁韻韻紅着臉,又羞又惱地瞪着段聿淮。

「你竟然還有臉提起那件事!」被他在「雨宮軒」里奪去一吻,是她這幾天拚命想忘卻偏偏忘不掉的噩夢!

「為什麼不能提?那天是你自己先投懷送抱的。」

「你亂說!我哪有對你投懷送抱?明明是你把我強拉進你懷裏,硬是摟住我不放的!」

段聿淮點了點頭,說道:「好,既然提起那天的事,那我們就來把你接二連三的惡作劇好好地說清楚吧!」

就在他正打算趁此機會好好地質問梁韻韻時,小惠捧着菜單跑了回來,一臉大事不妙的表情。

「完蛋了啦!韻韻姐,外頭又來了一個執意要點『揚州獅子頭』的客人,怎麼辦?」

根據段聿淮剛才試吃的結果,梁韻韻做的獅子頭根本就不能端出去給客人吃,這下子該怎麼辦才好?

苦惱間,梁韻韻和小惠互望一眼,腦中同時靈光一閃,她們不約而同地先瞥了眼桌上的獅子頭,接着又將目光移到段聿淮身上。

「呃?」段聿淮一愣,詫異地挑起眉峰,沒想到這兩個女人竟會把腦筋動到他頭上來。

★★★

段聿淮將重新做好的「揚州獅子頭」盛入盤中,擱在一旁早已準備妥當的餐盤上。

「好了,送出去吧!」

「是。」小惠的眼底閃爍着崇拜的光芒,立刻將那道香噴噴、熱騰騰的美食端了出去。

段聿淮拿起紙巾擦了擦手,轉頭斜睨了梁韻韻一眼。

「怎麼樣?這下子你總該心服口服了吧?」

「我……」梁韻韻雖然有點看不慣他那副得意的模樣,卻也沒辦法提出任何反駁。

唉,要是她的手藝像他一樣好,剛才也不用拜託他了。

今天才只是紀語甜去度蜜月的第一天,就已經出這麼多的狀況,她簡直不敢想像接下來的六天會面臨什麼樣的危機與挑戰。該不會等不到紀語甜回來,咖啡館就已經關門大吉了吧?

不不不!這怎麼可以呢?

開一間像這樣的咖啡館,可是她從小到大的夢想,現在好不容易實現了,生意也還算不錯,怎麼可以讓它倒閉呢?絕對不可以!

可是……她該怎麼辦呢?接下來的這六天,不可能硬要所有上門的客人全都點「清蒸黃魚」這道菜,而若是由她這個蹩腳廚師負責料理,肯定會把原本的客人全給嚇跑了,到那時咖啡館想不關門大吉也難呀!

「唉。」她沉重地嘆了口氣,要是現在有個臨時的廚師,可以在這幾天到咖啡館來幫忙就好了……

咦?臨時的廚師?

梁韻韻的腦中靈光一閃,以充滿期盼與渴望的目光盯着段聿淮。

「怎麼?是不是開始崇拜起我來了?」段聿淮調侃地笑問。

自大狂——梁韻韻本想這麼回嘴,但是礙於自己有求於人,只好把話硬是吞回肚子裏去。

「坦白說……我並不是這裏的廚師,事實上,負責料理餐點的人,這幾天和新婚老公度蜜月去了。」

「原來如此。」段聿淮恍然大悟地點頭,「我就說嘛!憑你這麼糟的手藝,這間咖啡館早就倒閉了,怎麼可能會經營到現在?」

可惡!他說的是什麼話?

一把怒火在梁韻韻的胸口狂燒,她必須很努力地剋制,才能忍住不發作。

「語甜……也就是這裏原來的廚師,她再過六天就會回來了,所以……」

「所以,你要我六天之後再來光顧?」

「不是啦!我是說……那個……就是……」梁韻韻支支吾吾了老半天,最後終於下定決心地咬牙說道:「可不可以請你幫個忙,這幾天到這裏來當臨時的廚師?只要六天就好了!」

段聿淮詫異地愣了愣,怎麼也想不到她竟會提出這樣的要求。

他回退沒來得及開口回答,一旁的電話突然響起,梁韻韻蹙眉接了起來,竟是紀語甜打來的。

「語甜,你現在人在哪裏?你是不是要告訴我好消息,決定提前回來?」她滿懷希望地問。

「不是啦!我才剛飛到澳洲不久呢!」紀語甜柔柔軟軟的嗓音從電話的另一頭傳來。

「喔。」梁韻韻有些泄氣,「那你該不會是打電話來問我要什麼禮物的吧?隨便啦!如果你能提早回來,就是送給我最好的禮物了。」

「呃……這個嘛……其實呢……」紀語甜突然間變得有點吞吞吐吐的。

一聽她的語氣不太對勁,梁韻韻暫且將咖啡館的問題拋到腦後,關心地問:「怎麼了?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嗯……坦白說……針對我婚後的工作,我和老公商量過了,以後我要去他的公司幫忙。」

「你說什麼?!」梁韻韻驚嚷,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這突如其來的「噩耗」彷彿一枚威力強大的炸彈,炸得她腦中一片空白,怔愣了好一會兒才有辦法再度開口。

「你要去你老公的公司幫忙?那……那……那咖啡館怎麼辦?你不回來做了嗎?不會吧?你只是在跟我開玩笑吧?」

梁韻韻之所以會這麼緊張,是因為到這裏用餐的客人,幾乎全都是衝著紀語甜的好手藝來的,要是沒了她這個「鎮店之寶」,恐怕這間咖啡館開不到半個月就要倒閉了。

「韻韻,對不起,我並不是在跟你開玩笑。」紀語甜在電話的另一頭歉然說道,「如果我去老公的公司上班,就沒辦法再到咖啡館去了,所以我才趕快打這通電話給你,讓你這幾天可以趕緊找新的廚師。」

梁韻韻大受打擊,後來紀語甜又說了些什麼,她都彷彿沒聽見似的,甚至連最後是怎麼掛掉電話也不知道。

好不容易回過神上看見段聿淮,她立刻激動地抓住他的手臂,那神情和舉動彷彿是即將溺斃的人突然抓到一根浮木般,怎麼也不肯輕易鬆手。

「你願不願意在我這裏當廚師?你要多少薪水我都付給你!」她語氣熱切,滿懷希望地問。

段聿淮一旁,失笑地反問:「薪水的問題姑且不討論,你真的覺得我有辦法到這裏來當廚師嗎?」

「這……」

咳,說得也是,總不可能要他放着家裏的大事業不做,跑來這間小咖啡館當廚師吧!

梁韻韻像顆泄了氣的皮球般,頹喪地垮下雙肩。

見她氣餒的模樣,段聿淮有點於心不忍,他幾乎沒怎麼考慮就說道:「雖然我不能來這裏當廚師,但是我可以幫你惡補廚藝。」

「惡補廚藝?」梁韻韻詫異地望着他。

「是啊!求人不如求己,就算你再找個廚師,將來還是有辭職的可能,如果你把自己的手藝練好,不就什麼也不必擔心了嗎?」

話是這麼說沒錯啦!但梁韻韻不懂的是……

「你要幫我惡補廚藝?為什麼?」

為什麼?這問題考倒了段聿淮。

是啊!她三番兩次地惡作劇,他該狠狠地懲罰她,甚至是幸災樂禍祝她的咖啡館早日倒閉,怎麼卻反而對她伸出援手?

這問題就連他自己也沒有答案,只知道一看見她急亂無措的模樣,他就狠不下心對她置之不理。

望着她一臉狐疑的表情,他聳了聳肩,說道:「就當是在做善事吧!」

「嗄?」做善事?什麼跟什麼嘛,可惡!

梁韻韻本想很有骨氣地拒絕,但是為了咖啡館着想,她也只好暫時「忍辱負重」了。

「那好吧!」就跟他學習廚藝吧!

「什麼叫做『那好吧』?」段聿淮不滿意地說道,「我剛才幫你做了『揚州獅子頭』,現在善心大發地答應教你做菜,你自己說,該要怎麼答謝我?」

「這……請你去五星級飯店大吃一頓,這樣總行了吧?」

段聿淮搖了搖頭,說道:「我自己餐廳里的料理就已經夠豪華的,又何需你請我去五星級飯店吃呢?」

「不然呢?難道要我付學費嗎?」

「學費更是不必了。」

「那你到底想怎麼樣?」梁韻韻沒好氣地問。

「嗯,讓我想一想……」段聿淮還當真認真思考了起來,「這樣吧!我就便宜算你一個吻好了。」

「你說什麼?!」一個吻?!

梁韻韻錯愕地睜大了眼,一臉驚恐地瞪着他。

「你是開玩笑的吧?」

沒錯,段聿淮的確只是在開玩笑,而她的反應果真如他所預料的一樣,有趣極了!

看着她那一臉震驚錯愕的模樣,他實在忍不住想更進一步地逗弄她。

「你覺得我像在開玩笑嗎?」他故意這麼問,甚至還邁開步伐向地逼近,她果然一臉驚恐地後退。

「你你你……你別過來!」

梁韻韻一邊嚷着,一邊後退,直到她的背部撞到了牆壁,她才赫然發覺自己已被他逼到角落。

她心一驚,想趕緊從一旁溜掉,但他的雙臂卻已一左一右地搭在她的兩側,徹底截斷了她的逃生路線。

望着不斷俯向她的俊臉,梁韻韻緊張得快不能呼吸了。她連忙伸手推他,就算沒辦法將他推開,能夠阻止他繼續靠近也好。

然而,她的手才一抵上他的胸膛,掌心下厚實溫熱的觸感卻讓她的心口一陣怦然,而這一分心之下,竟讓他順利偷襲成功!

段聿淮原本只想像上次在「雨宮軒」里一樣,蜻蜓點水般地輕輕啄吻一下就好,但是她的唇是那麼柔軟芬芳,讓他情不自禁地在她唇上流連忘返。

梁韻韻又羞又氣,正想開口斥責,然而她的唇瓣才分開,他火燙的舌就探了進去,不但奪去了她的呼吸,更攪亂了她的思緒。

如果說,紀語甜要離職的噩耗就像是在她腦中引爆一枚炸彈,那麼現在的這個吻,就如同威力更驚人的原子彈,轟得她腦中嗡嗡作響,完全無法思考,只能順從本能地閉上雙眼,承受着他纏綿的親吻。

直到這一吻結束,梁韻韻早已氣息紛亂、目眩神迷,她甚至懷疑是不是發生了強烈地震,要不然為什麼彷彿天在旋、地在轉,讓她連站都站不穩,只能嬌弱無力地倚靠着背後的牆,喘息不休。

相對於梁韻韻的意亂情迷,段聿淮也受到了不小的撼動。他原本只想小小地捉弄她一下而已,沒想到情況卻失控了。

望着她雙眼迷濛的神態,他的心底隱隱掀起了一股異樣的騷動,不過他沒有去深究那股騷動代表着什麼,反而刻意以輕鬆的語氣,化解籠罩在兩人之間的曖昧氣氛。

「好啦!這麼便宜的學費,可是你賺到了呢!」

他戲謔的話令梁韻韻猛地回過神來,又羞又惱地使勁將他推開。

當她氣急敗壞地想發作時,小惠正好跑了進來。

「韻韻姐,我要兩杯附餐的熱紅茶……咦?你們幹嗎擠在牆邊?發生什麼事了嗎?」

「什麼事也沒有!」梁韻韻搶着回答,就怕段聿淮會說出什麼驚人之語。

「真的嗎?」小惠半信半疑,視線在他們兩人身上來回遊移,敏感地察覺氣氛有異。

面對着小惠探照燈般的目光,梁韻韻的臉無法剋制地火燙起來,讓她有股衝動想潑潑冷水來降低雙頰的熱度。

「真的沒什麼,我騙你做什麼?」她心虛地否認,連忙轉移話題問道:「你剛才說什麼?要附餐的熱紅茶嗎?我馬上弄給你。」

她走到吧枱前,佯裝很專心地沖泡紅茶,藉以避開他們兩人的目光。

段聿淮看着她的舉動,眼底充滿了笑意。

她一定不知道自己那副明明心慌意亂卻又要人作鎮靜的模樣有多可愛。

他本想上前去逗弄她,看看她白皙的面頰能夠漲紅到什麼程度,但又怕正在沖泡紅茶的她一個不小心燙傷了自己,所以只好作罷。

「我也該走了。」他從皮夾取出兩百元,擱在一旁的桌子上,「這是我用餐的費用——雖然那道獅子頭很失敗,但該付的錢還是得付。」

「你可以不必補充最後那兩句話。」梁韻韻咬牙切齒地瞪了他一眼。

段聿淮笑了笑,傾身湊到她身邊,附且說道:「別忘了,晚上到我家裏來,你知道我家在哪兒的,不是嗎?」既然她都神通廣大地弄到了他的電話號碼,想必連他住在哪裏也早已調查得一清二楚。

留下這幾句曖昧的話,並害得梁韻韻差點失手打破茶杯后,他揚着一抹偷悅的微笑,從容地轉身走出咖啡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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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神惡作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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