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賀千羽緩緩地眨了眨眼，慢慢地睜開了雙眸。
當她發現自己身處在一個陌生寬敞的房間裏時，還有些搞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原本在電話旁不知在忙些什麼的傅紹於，一察覺她蘇醒了，立刻過來審視她的情形。
「你醒了？怎麼樣？還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望着傅紹於一臉關心的神情，賀千羽頓時想起了一切。
她一臉驚慌失措，連忙從床上坐了起來。然而，或許是她的動作太過於急促劇烈，整個人忽然一陣暈眩。
「小心！別又太激動了！」傅紹於眼明手快，連忙扶住了她。
「別激動？我怎麼能不激動？我的「幸福花園」……」回想起那場大火，賀千羽就不由得悚然心驚。
她捉住傅紹於的手臂，一臉的無助與驚惶。
「紹於，你告訴我，我是不是只是作了一場噩夢？」她哀哀地懇求，彷彿只要他這麼說了，那麼一切就真的只是一場噩夢。
見她這模樣，傅紹於實在不舍極了。
如果說個善意的謊言，可以讓她心裏好過些，那他一定不吝於多說幾個。但是他很明白，其實她知道「聿福花園」是真的失火了，只是一時間難以接受這個殘酷的事實。
他沉重地嘆了口氣，心疼地將她擁入懷中。
賀千羽激動地抓着他的衣袖，迭聲問道：「你怎麼不說話？快點告訴我，我所看到的都是幻覺！」
「千羽，別這樣，你要這樣激動下去，當心又暈了過去。」
「你快點告訴我呀……是不是……我的「幸福花園」……是不是真的被火燒了？」
望着她可憐兮兮的表情，傅紹於實在說不出殘酷的話來，只好將她擁緊，給予她安慰。
「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嗚嗚嗚……」一想到那場大火將所有的花木全都燒成灰燼，賀千羽就心痛得淚如雨下。
那片美麗的花圃，是她花費心思，一草一木慢慢營造起來的呀！
「現在我什麼都沒了……」她抽抽噎噎地說。
「胡說，你怎麼會什麼都沒了？你還有我，我在你身邊，而且還會一直、一直陪着你，永遠也不離開。」
傅紹於憐惜地吻去她的淚水，輕撫着她的發，儘可能地給予她安慰。
在他溫暖寬闊的懷抱中，賀千羽的眼淚就像是壞掉的水籠頭一般，怎麼也止不住。
她近乎崩潰地痛哭了許久，才終於因為疲倦而漸漸停止哭泣。
然而，停止哭泣不代表她的情緒已穩定了下來，她整個人就像個被抽空靈魂的空殼，失神地發著呆。
看她這副模樣，一把忿怒之火在傅紹於的胸中狂燒。
可惡！他絕不原諒那個縱火的人！
忽然間，一旁的電話響起，傅紹於的眼底掠過一抹精光。
「乖，你先躺好，我接個電話。」
賀千羽像個沒有生命的娃娃似的，不應聲也沒有任何動作，毫無反應地任由傅紹於扶她躺下。
而傅紹於在安頓好她之後，便走過去接聽電話。
「喂？」
「喂？你終於接我電話了。」電話的那一頭，不意外地傳來風倩儀的聲音。
「有什麼事嗎？」傅紹於一邊問著，一邊關心地瞥了賀千羽一眼。
「你現在有沒有看電視新聞？」風倩儀沒頭沒腦地問。
「沒有。」
「真的嗎？那真是太可惜了，你現在要不要打開電視新聞台，有精彩的SNG連線畫面喔！」mpanel(1);
傅紹於的黑眸一眯，已猜出她想說的是什麼，但他還是佯裝不知道地問：「什麼畫面？」
「火災呀！一把大火，把那女園丁的花園給燒了！這麼精彩的畫面，怎麼能夠錯過呢？我還想把它錄下來，重看一遍又一遍呢！」
「夠了沒有？千羽的花園失火已經夠慘了，你還這樣幸災樂禍的！」傅紹於忿怒地低喝。
一吼完，他立即擔心地分神瞥向賀千羽，她果然像是被刺激到了，臉色又更蒼白了幾分。
「哼，就算我幸災樂禍又怎麼樣？」風倩儀哼道。「她搶人家的男朋友，這是她活該應得的報應！」
「她哪有搶你男朋友？我和你早就已經分手了，而且當初還是你提的，難道你忘了嗎？」
風倩儀先是一陣語塞，接着撒潑耍賴地說：「我那時只是說說氣話，並不是真心想和你分手，我現在要跟你複合！」
「這種事情，不是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我一點也不想跟你複合！」傅紹於不耐煩地說。
他實在不明白，這女人為什麼就是這麼執拗偏激？為什麼就是不肯死心？他的態度明明就已經擺明沒有半點想和她複合的意願了呀！
「你騙人！我不信！你怎麼會不想跟我複合？你一定只是顧及男人的面子，嘴裏說不要，其實只是希望我更低聲下氣地求你，對吧？」風倩儀無法接受他的拒絕，自己找個了「合理」的說詞。
「不！我不是為了顧及面子，也不是希望你更低聲下氣來求我，而是我打從心底就不想和你複合！現在我只想和千羽在一起，其他女人我誰也不要！」
傅紹於的話，不但打動了賀千羽的心，讓她從絕望中逐漸抽離出來，也同時刺激到了電話那頭的風倩儀。
「那個女園丁有什麼好的？你也太沒眼光了吧！更何況，哼！她的花園已經燒了，說不定現在人也在火海里呢！」
風倩儀的語氣充滿了陰毒的怨恨，而這立刻將傅紹於的脾氣給挑惹起來，他忿怒地眯起眼，加重語氣地說：「這一次，你真的做得太過分了！」
「太過分？我做了什麼？我什麼都沒做啊！」風倩儀故意裝無辜。
「在「幸福花園」起火燃燒的時候，你人在什麼地方、做些什麼事情？」傅紹於直截了當地問。
一聽見他的話，賀千羽豁然瞪大了雙眼。
是風倩儀縱的火？這女人實在太可惡了！
「我？我和幾個朋友在喝咖啡，一直到現在都還沒離開呢！不信的話，你大可以來問問這問咖啡店的服務生，看我是不是一整個晚上都坐在這裏。」
「我又沒說那場火是你去放的，你幹麼這麼迫不及待地表明你有不在場證明？心虛了嗎？」
「呵呵，有什麼好心虛的？我又不是笨蛋，當然不會儍得去做些會留下證據的事情來。」風倩儀得意地說。
「可惡！一定是她！那把火一定是她去放的！」賀千羽愈想愈氣、愈想愈激動，忍不住氣憤地低吼，整個人因為過度的忿怒而渾身發抖。
如果風倩儀現在就站在她的面前，她一定會撲上去，和那個可恨的女人拚命，非要那女人付出代價不可！
風倩儀透過話筒，聽見了賀千羽的聲音，她的脾氣立刻飆了起來。
「那個賤女人現在在你家？」她嗓音尖銳地問。
「不行嗎？她是我的女朋友，我帶她回家有什麼不對？難道還需要經過你的許叫不成？」傅紹於冷冷地反問。
風倩儀氣得牙痒痒的，恨聲道：「哼！那把火沒有順便把她也一起燒了，還真是可惜！」
「風倩儀，你別太過分了！」傅紹於忍無可忍地怒吼。
「過分？哼，我還想做更過分的事呢！你儘管去轉告那個姓賀的賤女人——下回她可不會再這麼幸運地逃過一劫，我一定不會放過她的！」
傅紹於眯起了黑眸，眼底掠過一抹光芒。
「你的意思是，真的是你敦唆其他人去縱火的？」他沉着聲問。
「是我又怎麼樣？反正你們沒有證據，我又有不在場證明，警察沒辦法拿我怎麼樣的！」
「你到底還想怎麼做？」傅紹於不耐地問。
「下一次，我可不會只要人去放火，我會找幾個男人把她拖到暗巷去！」風倩儀歇斯底里地尖聲嚷道。「哼，有本事她就永遠躲起來，永遠不要上街去！我看她能夠躲到什麼時候？」
「你這女人已經瘋了！」傅紹於忿怒地咆哮，一想到她竟意圖傷害他深愛的女人，他就恨不得一把將她給掐死！
「是你把我逼瘋的！」
傅紹於咬牙，沉聲警告。「我勸你最好打消任何傷害千羽的念頭，你這麼做，是犯法的。」
「那又怎麼樣？我不會留下任何證據的，就像這次叫人去放火燒了「幸福花園」一樣！」風倩儀幾乎已經完全喪失理智了。
「你終於親口承認了！」
「是又怎麼樣？只要有錢，還怕找不到替我辦事的人嗎？」
「看在曾經是朋友的分上，我勸你現在就去向警方自首。」
「我為什麼要去？我又不是瘋了！」
「你要是沒瘋，怎麼會做出這種喪心病狂的事情來？要是今晚真的有人因為那場火災送命，難道你能安心嗎？」傅紹於沈痛地問，不明白她怎麼能偏激瘋狂到這種地步？
「我管不了那麼多！那女人敢把你搶走，我就絕不讓她好過！」風倩儀激動地撂下狠話。
「我再說一次，你最好立刻去自首，否則很快就會有警察去找你，到時候情況只怕更難看。」傅紹於沈聲警告。
「呵，笑話！警察又沒有半點證據，怎麼逮捕我？」
「要證據嗎？你等會兒。」
他那彷彿真的握有什麼證據的語氣，令賀千羽好奇地投去一瞥，這才驚訝地發現，原來他在電話上裝接了一部錄音機，將剛才他和風倩儀之間的對話一字不漏地錄了下來！
傅紹於朝賀千羽揚起一抹勝利的微笑，好整以暇地將那捲帶子播放給電話聽筒另一端的風倩儀聽——
那又怎麼樣？我不會留下任何證據的，就像這次叫人去放火燒了「幸福花園」一樣！
一聽見自己剛才說過的話，風倩儀震驚地倒抽一口氣，整個人頓時陷入震怒與慌亂之中。
「你——你——傅紹於，你好樣的！你竟然這樣對付我！難道你一點兒都不顧念我們過去的情分？」
「我之前已經和你好好地溝通過那麼多次了，你卻還教唆別人去縱火，這一回我救不了你！總之，你現在立刻去警局自首，或許還可以減輕刑責，否則等我把錄音帶交給警方，後果只會變得更嚴重，你自己好好想清楚！」
撂下話，傅紹於不再給她任何求情或咒罵的機會，「啪」的一聲掛掉電話，並立刻拔掉插頭，不想再聽見那女人的聲音。
他回到床邊，低頭輕吻賀千羽的額頭，柔聲問道：「我這樣子處理，你覺得可以嗎？」
「嗯。」賀千羽點了點頭，說：「沒想到，你會想出錄音這招。」
「只要是和你有關的事情，我都會儘力去設想周全。」
除此之外，他太了解風倩儀的個性了。
他的心裏很清楚，如果「幸福花園」的那場火和風倩儀脫不了干係，她就一定會打電話來示威，而到時候只要激上她幾句，再技巧地套她話，她一定會在不自覺中吐露實情的。
果不其然，真的被他料中了！
現在他的手邊有了這卷錄音帶，那麼就算風倩儀不去自首，也絕對不敢再輕舉妄動，做出傷害賀千羽的舉動了。
賀千羽對於他為她做的一切感動不已，然而仍抹不去眉宇間的憂傷與難過。
那一把火，燒了「幸福花園」，也等於燒掉她這幾年來的心血呀！
看着她傷心難過的模樣，傅紹於好生不舍。他在心底暗暗做出了決定——不管要付出任何代價，他都一定要讓她開心起來！
…—……—……—…
傅紹於開車載著賀千羽，來到原本繽紛美麗的「幸福花園」。
地點雖然不變，但是經過半個多月前的那場大火，這兒早已經面目全非，幾乎看不出原本的面貌了。
「唉……」賀千羽長嘆口氣：心裏感傷不已。
雖然那一場大火的幕後主使者風倩儀，已經向警方自首認罪，即將得到應得的懲罰，但是她並沒有因此感到欣慰。每每想到付之一炬的「幸福花園」，她就忍不住想掉淚。
「別再難過了。來，上車吧！我帶你去另外一個地方。」
「嗯。」
上了車之後，傅紹於像是正為了什麼即將發生的事情而興奮期待着似的，他的唇邊始終掛著一抹神秘兮兮的微笑，只可惜沈浸在感傷情緒之中的賀千羽一點兒也沒有察覺。
十幾分鐘之後，傅紹於將車子停在一處風景美麗的山路邊。
山路旁有條小徑，他牽著賀千羽的手，沿着小徑走了進去。
「你覺得這個地方怎麼樣？」他一邊定，一邊問。
「這裏？」
賀千羽四處張望了一下，就見周遭的風景秀麗，如果好好整理一下，會是個相當不錯的地方。
「這裏還不錯呀！」她說著，不由得想起當初她在整理「幸福花園」時的情景，神情不禁多了分落寞。
「這樣我就放心了，只要你喜歡，就不枉我花費了那麼多的工夫，好不容易找到這裏。」
賀千羽愣了愣，問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傅紹於揚起一抹寵溺的笑，半開玩笑地說：「為了買下這裏，我差點連這部車也得賣掉了。」
賀千羽睜大眼睛望着他，整個人震驚得幾乎反應不過來。
「你的意思是……你買下了這個地方……要送給我？」
「不，我不是買給你的。」傅紹於搖頭否認。
「嗄？那到底是……」賀千羽被他的態度弄迷糊了。
傅紹於揚著笑，終於不再賣關子，柔聲說道：「這裏，是買給「我們」的。」
自從下了決定要讓她開心起來之後，他就暗地留意著與「幸福花園」相似的地點。幸運地，在短短的時間內找到了這塊地方，並和賣方談妥了價錢。
為了買下這裏，他把手邊的積蓄與投資做了處理，幾乎快將他這些年來工作所賺得的錢給用盡了。
「我、我們？」賀千羽愣愣地眨了眨眼。
「是啊！就是「我們」。」傅紹於笑了笑，又繼續說：「反正這兒離市區不到一個鐘頭車程，並不算太遠，也不至於太不方便，以後我們就住這裏，你覺得好不好？」
「我們以後要住在這裏？」賀千羽驚訝地瞪大了眼，情不自禁地屏住氣息。
他這麼說的意思……該不會是想向她……
「是啊！」傅紹於點了點頭，深情地凝望着她，認真而慎重地說：「千羽，嫁給我吧！」
賀千羽又欣喜又感動，激動地投入他的懷抱，在他的懷裏點了點頭。
得到她的應允，傅紹於的心霎時被滿足和幸福給佔滿了。他擁着她，和她一起在他們未來的新家四處走走。
「這個地方雖然沒有原來的「幸福花園」大，不過，一定會弄得比原來更好、更幸福的，你說是不是？」
「嗯，那是當然的嘍！」賀千羽的臉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原先的感傷已不復存在。
「啊，對了，有件事情我忘了告訴你……其實現在還有個嚴重的問題。」傅紹於忽然臉色凝重地說。
「怎麼了？」賀千羽擔心地問，深怕他們之間又橫生什麼枝節。
「現在的我，已經沒有太多的積蓄，快成了一個窮光蛋，你真的還願意跟我過一輩子嗎？」
一聽他這麼說，原本情緒緊繃的賀千羽，除了鬆了一口氣之外，更有着滿心的感動。
「我當然願意！只不過，你為了我而花了這麼多錢……你真儍，我不值得你這麼做呀！」
「不，永遠也別說你不值得。」傅紹於捧着她的臉，深情款款地說。「對我而言，為了心愛女人所做的一切，不論付出多大的代價，全都是值得的！」
賀千羽綻開一抹美麗的微笑，眼底閃爍著幸福的淚光。
「這裏，以後就是屬於我們倆的「幸福花園」了。」傅紹於說。
「嗯。」賀千羽用力地點了點頭。
她想，這輩子恐怕再也找不到另一個這麼愛她又寵她的人了吧！
她柔順地倚偎在他懷中，望着四周還沒有好好整理妥當的景緻，腦海中卻已經呈現出一個繽紛動人的畫畫——
在這座全新的、屬於她和他共有的幸福花園裏，在往後的每一天，都將開滿了美麗芬芳的花朵，隨著每一次的微風拂動，散發出一股幸福的、甜蜜的香氣……
（全書完）